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贾环重生复仇记 作者:风雨琉璃 病重而死的贾环重生了,带着对王夫人的满腹怨恨,带着对贾政的一腔悲怒,带着对薛宝钗的满眼仇视,他发誓,即使如今的他已然不是贾家庶子的身份,也一定要让那害了自己,夺了他辛苦十来年才积攒下的家产的人不得好死。还有那生死不知的妻儿,没有了自己,他们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也能知道,即使如今一切都没有发生,却依然不能阻止他复仇。 内容标签:红楼梦 前世今生 宅斗 随身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环 ┃ 配角:王夫人,贾政,等红楼众 ┃ 其它:重生,复仇,空间 【编辑评价】 病重而死的贾环重生了,带着对王夫人的满腹怨恨,带着对贾政的一腔悲怒,带着对薛宝钗的满眼仇视。他发誓,即使如今的他已然不是贾家庶子的身份,也一定要让那害了自己,夺了他辛苦十来年才积攒下的家产的人不得好死……本文延续作者一贯平淡温馨的行文方式,贾环重生,却没有急于复仇,而是一步步努力经营自己的小日子,等待自己的力量慢慢积蓄之后,才开始了庶子的逆袭打脸之路。 ==================   ☆、第1章 我还活着   睁开眼,贾环满眼都是惊恐,他不明白,明明他已经死了,病死在床上,或者说是杖责之后,不得修养,不得医治,伤口溃烂,活活疼死了,可是怎么这会儿居然还活着?看看头顶的房梁,看看周边的破屋,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说是那个狠毒的王夫人,在利用了一些手段,害的他得了不孝的罪名被打,顺利夺了他的家产给了贾宝玉的儿子之后,还能好心,不把他弄死,给了条活路?不,这个女人可没有那么好的心,自从贾宝玉出家之后,那妇人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奶娃子,为了那个奶娃子,她连脸面都不要了,在府衙门口哭诉,这才把自己害成那样的,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不怕他回去找他们算账?   不对,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他刚想伸手将自己撑起来,却意外的发现如今的自己,似乎变小了,手掌虽然依然有些茧子,却小的像是七八岁的孩子,贾环忙做起来,细细的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瘦骨嶙峋,肤色黝黑,怎么也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虽然也长年辛苦,却从没有这样一眼就能看出食不果腹,极度艰难生存的样子。   贾环害怕了,他总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就在他想要努力镇定的时候,猛的一下,一段简单却又清晰的记忆冲入了他的脑海,疼的他闭着眼,不住的□□,半响才让他恢复了一些,而这些新加入的记忆,是一个九岁孩子的记忆,一个海边渔家少年的记忆,也因为这个记忆,他大致上总算是才到了一个可能。   他还阳了,或者说是没有喝孟婆汤就猛地重新当人了,没有地府,没有判官,也没有奈何桥,他不知道这是地府剥夺了他在地下告状的权利,还是阎君明察秋毫,不用他申诉,就直接给了他重来一次的判决。   因为他的记忆告诉他,这个时候,似乎是他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说,一切重新开始了。   虽然这个身体的记忆中,这个家太过贫穷,这个家可怜的让他感觉绝望,可是同时也让他满心喜悦,因为他看到了复仇的可能,躲在一边,在暗处,慢慢的筹划,让他的复仇变得有了可能。   海边,渔村,即使生存艰难,可是他却好像看到了春暖花开的天空,这里,他不是庶子,更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这里是他的新家。   ☆、第2章   贾环如今投身的这个家很穷,穷的让贾环无法想象,最重要的是家中男丁的不济,这个海边渔家,本应当成为顶梁柱的父亲,早在去年,就因为出海遇上大风浪而丧命,尸骨三日后才被海浪冲到岸上,实在是惨不可言,一家子唯一的重要财产,那一艘老旧的渔船,也在风浪中破损,再无修复的可能,如此一来整个家就失去了唯一的收入来源。   好在家中长子,贾环这个身体的大哥,已经到了十四岁,已经能跟人出海,在一些稍大的渔船上做工,即使所得不多,只是个帮闲的身份,可到底也能每每得些米粮回家,若是运气好,一次出海所得就能让家中吃上三五日,可这毕竟也是玩命的差事,一个不好就容易走了父亲的老路,每次出门,家中总是担心不已,生怕这唯一的顶梁柱又没了下场。可不走这路又能如何。   这小小的村落实在有些偏僻,一面靠着大海不说,另外三面也是岩石耸立,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外头城镇,虽然如此一来,便是有什么战乱灾祸,似乎也能偏安一地,就是税吏都懒得过来骚扰,让这村中之人日子相对安静,可海边之地实在是贫瘠,多半都是沙土,盐碱的地方,不能用来种植米粮,若不是后山石壁上有山泉留下,村中有这么一个山泉冲击下的水潭,充作淡水资源,不至于吃水艰难,这地方简直就无法住人了。   小小的村落总计不过是十来户人家,靠着打渔卖到镇上换钱,家家都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就是人家有心相助,也没有多少能力,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将这家十四岁勉强已经能上船的大男带上船去,给他分些好处不至于一家子饿死罢了。同时也是村人有心,代替贾环那死去的父亲,教导他大哥求生的技能,这渔村中人,出海打渔就是他们祖祖辈辈的活命手艺。   再有贾环的母亲,十二岁的大姐,在家中养鸡种菜,鸡蛋能卖钱不说,后院三分薄地上的菜蔬也能添补些口粮,倒是让家中多少有些吃食,而贾环这身体,如今已经有了九岁,加上身边七岁的三弟,每日早晚赶海,在海边捡些海藻扇贝等物,回家做菜,家中虽主粮不济,却也勉强能混个肚饱。   只是这家中其他的东西却是不成了,这海边常有海风,暴雨,屋子原本每年都要稍加修缮,不然容易漏水坍塌,可没有了父亲,家中银两不济,吃饭都勉强,又哪里能顾得上屋子,所以到了这会儿,屋子已经摇摇欲坠,不堪的很了。   再有衣裳布料也要银钱买,他们又哪有这些,补了又补,实在是艰难,好在海边渔民家家户户都多少会一些煮盐的本事,虽然粗糙涩嘴,又要防着被人以为制私盐,缉拿罚钱,免不得有些偷偷摸摸,可好在省了不少的银钱。   可即便如此,这日子也越发不好过了,眼见着就是冬日,这屋子不能挡风避雨,他们一家子人又该怎么过?这贾环原身就是因为淋了雨,几日得不到保暖,这才高烧不退,让贾环夺了身子的。   当然,贾环穿越过来之后,这身体比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了,或许这也算是穿越福利,致命的病症有了减轻,眼见着一日好过一日,只是住宿的问题不解决,到了冬日这日子依然很难熬过去,毕竟这到了冬日,打渔只有更加艰难,好些渔家冬日十天半个月才会出一次海,到时候他们家怎么办呢?   “二子,你赶紧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咱们就搬到山上去。”   一脸菜色,消瘦的颧骨都突出好些的中年女子,也就是贾环这个身体的母亲,看到贾环身子好了,能起来了,心下也是高兴的很,已经没有了丈夫,她如今也只有这么几个孩子了,若是不能护住他们,没有了任何一个,都是割肉一般的疼,原还以为这二小子熬过去了,不想倒是个命硬的,总算是件喜事,只是因为这一场病症,也让她彻底狠下了心。   这屋子真的是不能在勉强住人了,为了孩子们,她也顾不得其他,就是让人说是野人,也只能往山上去,住到山腰处的岩洞中,虽简陋又上下艰难,可好歹没有了屋子坍塌的危险,也不用担心淋雨,冬日再不济也好歹比这四面漏风的屋子强些。   贾环听到说住山上,就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家这个母亲的意思,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骇然,往日日子虽然艰辛却不想如今居然连个屋子都没有了,这一家子苦熬到了如此地步,真是不能想象。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开始用心的收拾,刚刚穿越,他除了好生适应,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跟着做就是。有原身的记忆,再加上他原本那三十多年的生活经历,即使对着艰苦的日子颇有些不适应,可真上手做事确实极其有条理分寸的,整理东西上就能看出一二,手脚也分外的麻利,一会儿的功夫不单单是自己屋子里,就是房子中其他可能用到的东西也一并收拢到了一处。   下午时分,贾环就跟着母亲齐氏开始往山上运东西,虽然他不过是九岁的身体,可是再长兄出海的情况下,他确实唯一的劳力了,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虽然也能帮忙,可一个是女子,一个是孩童又能有多少力气。   山腰处的山洞据说原本是个修道的道士观海修行的地方,后来人不见了踪影,有人说是升仙了,有人说是云游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这山下村人多有敬畏。往日也曾有人上山查看,想寻一寻仙人遗迹,只是这本就是石头山,除了岩石还是岩石,这山洞除了地方不小,却再无其他奇异的地方,时间长了,这里也就在没有人来了。   大大小小四个人影,背负着背篓之类的物事,在众人怜悯的眼神中,缓缓的往山上走着,不用他们宣告什么,光是凭着他们的举动,想来山下那些人家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好些个村民忍不住叹息,为他们的将来担忧,也有人不住的点头,觉得齐氏这法子可行,屋子没法子住,自然要先顾着让孩子们有个安身的地方,这山上石洞确实能暂时容身。还有几个妇人看的心酸,忍不住跟上前,帮着那最小的孩子提了东西,帮他们搬家。   山上连树木都没有多少,自然野兽什么的,也就不用想了,没有了打猎的可能,这山上来的自然更少,山路自然也就崎岖了些。好在他们都不是什么精贵人,草鞋也不至于打滑,走的倒是飞快,上山之后,匆匆将东西放入山洞,贾环连打量的时间都没有,就又一次下山,去搬运别的东西,听村子里的老人说,今儿晚上说不得还要下雨,要赶紧的都搬来,晚上才好遮风避雨不是。   ☆、第3章   来来回回的走了三四趟,终于家中那些瓶瓶罐罐都收拾到了山洞中,也就是这个时候,贾环才有功夫打量这个未来一段时间里会是自己安身之所的地方,说起来这山洞其实位置还是不错的,处在村子北面山岩的南面山腰,正对着东南方向,每日早起,想必光线很是不错,又避开了北面的寒风,冬日应该不至于过于寒冷。   若是说这位置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离着村中取水的水潭有些远了,水潭可是在西面那山的山脚下,还是西南面,要穿过整个村子,倒是离着村口近便了些,因为村口就在北山和西山交接处。   从山脚往山腰走的小路也有些不方便,要从靠近海边的一处凸崖边上山,而且小路颇有些难走,山石隔脚不说,好些地方还有些狭小,走路的时候要分外的当心才不至于摔下去。   另外这山洞的好处是这山洞门口有一块不小的平地,足足有三间屋子大小,想来平日若是在户外做活还是很方便的,宽敞又亮堂,还冲洗容易。而这山洞本身也确实是个能住人的好地方,洞口不过是一丈高,两人并行的宽度,和寻常人家的大门有些仿佛,洞内高度不错,足足有两人高,看着颇为高壮,内里分布,东西走向宽,南北走向窄,大小比外头的平地还要多些,虽然有些不规则,内里还有些昏暗,可是却足够分割出内外间来,好让母亲和大姐住在里头,自己三个男孩子在外头,还算是宽敞。最要紧的是在这山洞最里头东北位置上,还有一个不小的石台,虽然不过是离地一尺上下,可在贾环看来却正好能作为家中两个女眷的睡卧之处,很是省却了不少的功夫。   齐氏想来也和贾环是一样的想法,在贾环打量这洞内环境的时候,她正领着女儿收拾着那石台,往上头铺上稻草,厚厚实实的,有垫上了一层被褥,虽然那被褥内的棉花早就硬的和石头一般,可是好歹也是被褥能睡得舒服些。   “二子,你去看看,你大哥回来没,若是回来了,就和他一起,将家中你们睡的那大木板床拆了来,放到这东南角上。”   贾环脸色有些臭臭的应声,转身就往外走,要说他穿越到这个身体上,早早就认了命,认了亲人,反正那个贾家谁然是勋贵,他却从没有感受到半分的温情,丢了也就丢了,没什么可惜的,日子难过也不在意,总比从小被人欺负,鄙视,忽视,最终送了性命强些,唯有这个名字实在是让他很有些接受不能。   要说本来这贾环也算是幸运的,这投胎还能用回原来的姓氏,依然姓贾,虽说算不得什么,可到底用惯了,不用换,听着也容易接受不是,可是这名字就不成了,这个时候的平民百姓,一般出生之后,都只是取上一个乳名,一直用着,除非是上学科考,或者是家中富足,再或者是家族传承颇久,自有排行什么的,才另外给取一个学名作为大名,其他的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名字了。   而不巧的是如今这个家就是那样一个一辈子一个名字的人家,像是他死去的那个爹,就叫做鱼宝,户籍名帖上,坟头的墓碑上都是贾鱼宝,一听就知道是个渔民,一个贫民,而他的大哥,名字稍微好些,叫兴哥儿,不用想,未来若是有一天外头问起大名,估计也就是贾兴,就是贾兴哥,怎么听都有点假惺惺,或者夹心肉的感觉。他大姐名字还好听些,叫鱼娘,好吧也是个渔家的名字,可是好歹感觉上能过得去,女孩子名字选择余地本来就不多对吧。   可是他自己呢?居然就叫二子,那以后大名怎么办?难道就叫贾二?这算是什么名字?他家三弟更可怜,就叫小三,贾小三?以后可怎么见人?不行,为了以后他也要想法子把这名字问题给解决了。   “二哥,大哥好像回来了,你看,那船是不是王大爷家的那个大船?”   七岁的小三紧紧的跟着自家二哥,他因为最小,又是从小跟着二哥在海边赶海,所以对着贾环最是亲近,同时也最是熟悉,这二哥自打病好了之后,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可是他人小,有没法子表示,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所以倒是比往日少了些话语。只是和以往一样,无论做什么事儿都跟的紧紧的。   像是现在,明明贾环回去可能要干重活,他也不想留在洞里歇息,一定跟随的出门,或许他也有他一些别的想法,比如在洞里的都是女子,母亲和大姐是女子,而他是男孩子,自然是要跟着男孩子一处的。这样的孩童小心思并没有人在意,相反在平民家中,小的孩子跟着大孩子才是正理,一来不用大人操心照看,二来也不容易走失。所以他跟得紧其他人也没有在意。   贾环听着弟弟的喊声,脸色就又是一黑,这是他第二个不满意,那就是他的排行,这个二哥的名号实在是他刺激人了,想想他原本的那两个二哥,一个花花公子,从不在意他,权当没有他这个人,好在是各房的,人家不亲近他,他也没有二话,人家自己的亲弟弟都不在意呢,何况是他。   另一个亲生的二哥,那更是不用说了,更是嘴上说的好,实际上当他是奴仆,甚至为了那个二哥,连着他亲生的姐姐都要踩上他几脚。每日里他不知道要听到自家姨娘骂多少不公,其实他心中知道嫡出庶出,总是不一样的,所以即使妒忌也从不多说什么,只要他们不过分,他就纯粹当没有他们,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还是因为这个二哥,送了命,这就不一样了,那简直就是他心中的刺啊,所以这个二哥对他来说,那就是个怨恨和妒忌的对象。可如今他自己居然也成了二哥了?这个太讽刺了,怎么听都感觉不对头。   只是他能让这小三不喊吗?不可能啊!谁让他这排行就是老二呢?唯一的法子就是少听几句,或者多给点适应时间。所以他转头对着小三说道:   “你去家中呆着,等大哥回来,让他拆床铺上去,我去提点水,对了,你顺便请大哥找人帮忙,将家中那个小些的水缸抬上去,不然咱们以后吃水怎么办?大的不好抬,小的总是成的。”   山上终究不是平地,有太多的事儿不方便,贾环越想越觉得事儿多,看看这山洞没有门,这个怎么办?总不能晚上不睡觉守门吧,虽然自家也没有什么可让人偷的,可是没有门总觉得好像不安生,晚上估计都睡不着觉了,还有这做饭没有了灶头,这又怎么办?还有桌子,是不是也要搬上去?要是不搬,吃饭做活怎么办?破家值千贯,往日不觉得,这真的一搬动才发现,这事儿怎么弄都有些不周全。果然这齐氏原本不动是有理由的。   小三一听给他这么多任务,心下也立马慎重起来,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很重要,忙点着头说道:   “知道了,二哥放心,这些事儿我都记下了,都给大哥说,二哥你且忙你的去,不用担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即使是七岁的小三,听到这些个事关自家生计的事儿也立马知道了轻重缓急。这让贾环又有些叹息,自由自在平民的生活也不容易,生存就是大难关,孩子也一样不得安生。   只是回想原本的生活,他又狠狠的唾弃自己的不满足,即使这样那样诸多的不好,可有一点总是好的,这里没有人会莫名其妙的欺负自己,没有人会刻意的磋磨自己,更没有人踩着自己,这就是他最大的好处。   ☆、第4章   一个九岁的孩子,长得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这里头固然是因为吃食不多,营养不良的缘故,可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孩子劳作过多,抑制了身体的发育,像是这挑水就是一个大项。   往日里若是他家大哥在,自然这挑水的事儿都是大哥做,谁让他是家中唯一一个算是勉强成年的男子呢,可若是不在呢?总不能让已经辛苦了一日的母亲或者是力小的大姐去吧,贾环这原身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所以接过了这个担子,即使每一次只能挑半桶水,也算是为家里尽心了。   这一次也是这样,用家中早就有些破旧,漏水的木桶,挑上两个半桶,然后扁担跳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北山脚走去,他算计着,即使一时半会儿这水缸还没有运上去,这两个水桶也能派上用处,不说别的,母亲收拾东西的时候擦擦洗洗的总是方便很多。   只是毕竟力气实在是小了些,走山路又有些胆颤,等他好容易将水运到,后面小三已经跟着大哥他们也过来了,两个壮年的汉子前后抬着水缸,那是村中的邻里,可见是来帮忙的,后面隐隐还能看到自家大哥背着木板,想来是已经拆了的木板床。   “二子,力气大了不少啊,这都能挑水上山了。”   领头那个见着已经到了平台,就索性将水缸先放了下来,喘一口气,即使是他们,在那小小的坡道上走,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这要是摔下去,可了不得,到处都是石头,都能磕出脑仁来。   贾环眼睛一过,立马就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展开前世做伙计的时候,习惯性的笑容,乐呵呵的喊了一声:   “三哥,多谢了,桩子哥,累了吧,正好有水,喝一口解解乏。”   他这习惯性的笑自己不觉得,可是其他人却有些不习惯了,往日里这小子可不是个爱说话的人,闷声不响不至于可是却没几分存在感,如今怎么一下子感觉强了不少呢?就是兴哥儿也有侧目的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只是这会儿弟弟说的确实在理,人家帮忙,自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给水那是再不能少的,忙也上前,放下了手里的背上的东西,招呼着自家小三进去找碗瓢过来盛水,跟着说道:   “赶紧歇歇吧,这山路可不好走,往日还不觉得,这东西一上手,立马就难了好些。”   兴哥儿不过是十四岁,按说也只是个半大小子,能有多少待人接物的本事,只是自打父亲没了之后,他自觉已经成了一家之主,自然而然的就逼着自己一点点长大了,如今说起话,做起事儿来也有些模样,也正是因为这样,村子里的人才在他家遭难一年后,依然愿意帮着。   “好,小三动作也不慢啊,这连碗都拿上了,你们住在这儿还真是不错,最起码比你家那屋子强些,眼见着就是天冷了,那屋子若是在有几场雨,怕是顶不住,若是不搬,到时候若是塌了砸了人,可就了不得了,还是山上好,多少年了,也安生的很,只是兴哥儿,你这还要把山下那木板门弄上来,这洞口怎么也该遮掩一下,即使尺寸不对,可有了这门,心里也感觉好些不是。”   那两个汉子也是热心人,接过了小三给的碗,呼噜噜的喝了一口就开始帮着出主意,一会儿是这门的事儿,一会儿是这搭建个建议灶的事儿,说着说着,就拖着兴哥儿又上下走了两回,就在这山上收拾起来。   贾环愣愣的看了几下,见着自家大哥瘦弱的身子一次次的搬运着沉重的石头,满头满脑的汗,脸色都有些开始发白,却一声不吭,甚至连让他帮个手都没有说,可见是想一个人担着,不让他辛苦,心下有些酸涩,也很是温暖,想了想自己能做的事儿,立马去洞里头拿了一个大鱼篓和一长卷的绳子,带着小三就往海边走。   “二哥,这会儿又不能赶海,上海边做什么?”   小三跟的紧紧的,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自家二哥想干嘛?他确实不知道,因为这会儿贾环脑子里全是些自己上一世从旁人那边听来的一些事儿,那是他那宅子边上一个老汉说古的时候说起的事儿,那老汉也是海边来的,只是不是寻常的渔民,而是水师老兵,在水师,有很多航行时候钓鱼的趣事儿,而这趣事儿中,有一个在海边摸海味的法子,让贾环猛地被回忆了起来。   他或许这会儿力气是小,不能帮家中干活,可是好歹用这个法子,也能让家中今晚多一点吃的,最起码能好好招待一二这来帮忙的村中兄长,让自家大哥也有点脸面。   “还能干吗,摸扇贝去,人家三个他们来帮忙,咱们总不能让人家空着肚子走人,有点吃的,哪怕只是海里的,也是咱们的礼数。”   他世家大族出来,即使是个庶子,即使看多了世家大族阴暗的丑恶,可是摆在明面的讲究礼数的习惯,却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不知不觉就影响着他的生活。   “扇贝?那东西可不好弄,没回退潮的时候,才能捡几个的,又难卖钱,二哥怎么弄这个?怎么弄?”   到底还是好奇居多,也有些馋嘴,说起来这个时候的扇贝可不是后世的扇贝,养殖在海田里,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虽然是都在近海,水未必很深,可真要弄多些却也不容易,潜水从来都不是什么省力气的活计。下网又不可能直抄海底,故而那时候干贝的价格才会那么的贵,按说干贝贵应该这扇贝收购价格更高些才是,可偏偏这东西量少就没人要,还没有几个会做干贝的,这是属于那些大户人家家传秘方,是垄断的,旁人那里得知这些,自然也就越发没有人刻意去收,而没人收,自然价格也上不去了,这也就形成了干贝价格一直走高,而扇贝却没几个钱的诡异现象。   其他渔民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可是贾环却是知道的,贾家虽然没有海田,可是他家吃食中却从不缺少这样的东西,他做了生意后,也多听闻这些事儿,自然知道的更多些。   “小三,一会儿你去王婆婆家讨点葱姜来,二哥去摸扇贝,你要到了就去那石柱边等二哥。”   打发了还想问东问西的小三,贾环利索的将长绳一头系在自己身上,还将鱼篓一并绑紧,另一头打了一个大大的结套到了海水和沙滩交接处一个石柱上,有用边上的石头压实,免得自己在海中被海浪冲走,随即一步步的往海里走去。   ☆、第5章   这个时候的海水还不是很凉,可就是这样,对于上一辈子是旱鸭子的贾环来说也已经是很难受的了,只是如今的家不是他能矫情的,所以狠狠的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一步步鉴定的往海里走,走到海水及腰,浮力起来,他立马横过了身子,开始游水,一点点往水深处而去。   海水清冽而干净,在日头的照射下,睁着眼睛的贾环能很清晰的看到海底那些渐渐多起来的海藻,只是这毕竟是靠近岸边,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发现,直到又过去了好些,这才看到海底一片片的扇贝聚集地,贾环忙抬起头,在海面上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手脚并用快速的将看准的几个扇贝收到了鱼篓中,接连几次,大概收拢了七八个,这才有些坚持不住,开始往海面上游去,准备换气。   说起来这贾环穿越重生的这个身子,身材矮小,容貌也不出挑,可就是这么一个小个子,却也有一项旁人难以企及的好本事,那就是潜水的本事极好,就是在这渔村中,也是一等一的,便是他大哥也不及,这样的天分对于旁人或许是没什么作用,可是在这渔村却也是好本事了。   最起码在每年收割紫菜的时候,贾环总是能收获最多最好的,这也是他为这个家带来的最大的收益,这个时候的紫菜,海带,那绝对都是纯天然的,虽然货郎来收购的价格不高,可是这没本钱的事情却是渔民们最难得的意外收获,有时候遇上好时候,比一个月打渔收入都多些。   如今贾环继承了这个身体,按照他以往上一辈子的记忆,阅历,自然是不会随便浪费了这么一个天分的,虽然这会儿还没有想清楚到底靠着这本事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个家的环境,可好歹也算是心里有了那么一点信心。   且不说这个,贾环连着下潜了数次,终于,那背篓中已经满满的了,有心在多来一次,可一想若是太重,自己未必能顺利回到岸上,索性放弃了贪多的念头,一点点的开始往回赶。   等到他回到岸上,那小三已然回来了,手上还跨着个篮子,不知道是从哪家借来的,看到贾环顺利回来,还小大人似得松了口气,拍着小胸脯说道:   “总算是回来了,二哥,我担心死了。”   刚说完这大人一样暖人心的话,转眼,他又笑嘻嘻的走过来往那鱼篓中张望,看到那鱼篓满满的样子,高兴的奔奔跳跳的连篮子都不顾了。   “哦,有好多吃的哦,好多好多,晚上有吃的了哦。”   听到小三这样的笑闹声,不知道为什么,贾环心里也感觉一阵阵的满足,忍不住回头往海上看去,心下感慨,渔民苦是苦,可是也有一点好,那就是只要身体好,这大海之中总能找到些吃的,不像是中原腹地,大灾之年流民遍地。这也算是另一种的有得有失吧。   正想着这高大上的念头,贾环猛地眼睛就是一眯,那海上隐隐约约似乎是有什么在浮动?黑乎乎的,他顾不得借下身上的身子,爬到了岩石上往外张望,这一看,立马惊喜交加,对着小三大喊:   “小三,快,去喊大哥,是海猪,好像是被什么咬死的海猪,赶紧让大哥来。”   一听是海猪,小三整个人都不好了,丢下了手里的东西就开始往山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喊:   “大哥,有肉,快来啊,有肉了。。。”   听着这个喊声,贾环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只是紧了紧身上的绳子,随即又一次冲进了海里,往那海中的漂浮物游去。   所谓的海猪就是海中海豹一般的动物,个体不小,犹如寻常陆地的牛一般,只是长得头脸和家猪有些类似,故而喊做海猪,这样的动物原本是不在这近海出现的,可是这东西却是一些鲨鱼之流的食物,有时候会有一些海猪被咬挣脱,最后奄奄一息,随着水流往岸边飘过来。这都是海边的人一年中总能遇上一二次的大事儿,因为这动物肉多,油多,是海边渔民难得的荤腥大补的东西。   往往一头海猪能让一个村子的人吃上整整半个月。至于这东西卖钱?这个就难了,因为内陆的人不认识这个,也不吃这个,所以这东西倒是不怎么流出海边村落去,就是那海猪的皮,也多半是被各家自己收拢了做个皮靴什么的,直接自己内销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外头的人见着也未必认识,可是贾环这不是有这二子的记忆嘛,这不是有老水师兵丁的经验嘛,所以第一眼看去,就立马行动了起来。   有肉吃这个呼喊是绝对给力的,贾环这刚游了一半的路程,连那海猪的样子都还没有看清,整个村子的男人都冲出来了,虽然只有十几户,可是男丁却足足有二三十个,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除了那些不能上船的孩子,所有人都立马上了船,开始奋力的往贾环这边划。   “二子小心些,看看他死了没有,小心伤着你。”   “二子,要是死了,赶紧抓住了,我们就过来,别让他跑了。”   “快,加点力气。。。”   众人拾柴火焰高,才一会儿的功夫,贾环合着村中人的力,就将那海猪拖上了最大的那一条船,他自己也爬了上去,喘着粗气,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那硕大的海猪,边上三哥还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高兴的大笑。   “好小子,亏得你眼睛尖,不然这么好的东西可就飘走了,没说的,这一回你家必定分最大的一份。”   这样的肉食村中人必定都不会落下谁,即使没人过来出力,也多能分上一些吃,毕竟这是不能卖钱的肉,没什么太多的利益纠葛,不过也有自己的规矩,谁家发现的,谁家出力最多,那都是要搞搞清楚的,有功的自然就会是最大的一份,不然以后别人谁还会用心不是。   听到三哥这么说,别说是贾环了,就是边上的兴哥儿也大笑起来。原本自家屋子不能住了,要住到山上的山洞里去,这让兴哥儿很是难受,只觉得自己没有能撑住这个家,越过这日子越发的艰难了,可不想一下子倒是时来运转了,有了这么一头海猪,分上最大的一份,不说别的,自家这半个月甚至是近一个月的吃食是不用担心了,这节省下的银钱粮食,存着过冬就有了保证。这能不让已经是一家之主的兴哥儿高兴嘛。   看着还喘着粗气的弟弟,兴哥儿忍不住伸出手去狠狠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弟弟如今已经能帮着分担他的重担了,这让他真的很高兴,很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呢。   ☆、第6章   船还没有靠岸,沙滩上,村中杀鱼最是利索的老张头就已经很自觉的将解鱼的东西都放置妥当了,甚至还有两个没赶上上船过去拖海猪的汉子,急匆匆的走进了海水中,不用这船上的人下水抛缆绳,他们就一人一边将船快速的往岸上拖了。还有两个更是直接跳上了船,用手里拿着的绳子开始捆海猪,好方便一会儿往船下搬,这一个个的都不用人招呼,就配合的分外的默契,看的贾环都有些傻眼。   不止是如此,这老张头这边刚划开海猪的胸腹,渔村中的各家媳妇,就已经拿着木盆,木桶什么的凑到了老张头的身边,一个挨着一个的将自家的东西放好,而这排队的先后也很是讲究利索,按照渔村的规矩,这是绝对要按照出力多少来分的,自然齐氏就成了这分肉的众人中的头一个,让不少人看着都有些眼红羡慕,可这也仅仅是羡慕,这规矩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各家早就习以为常,成了潜意识中最可靠,最公平的规矩,是没有任何人会破坏的,说一句不好听的,今儿你破坏了这规矩,明儿要是你被人抢了头筹呢?你可甘心?   一头海猪,足足有四五百斤重,就这还不是最重的,属于海猪中比较苗条的类型,可即使是这样,村中总计不过是十来户,每一家也能份上四五十斤的肉了,这如何能不让人欢喜,特别是在这样已经进入秋日,渔民们开始担忧冬日果腹大事儿的时候,这绝对是一剂难得的强心剂,让各家都有指望能过个好年了。   贾环一家因为是贾环第一个发现海猪,又是第一个冲到海里,避免了海猪随着海流飘到别处,所以家中分的是最多的,足足分了有近百斤的肉,这让一家子人都高兴的见牙不见眼了。更不用说这百多斤的肉里,好大一块是就在海猪皮下的那一段,最是有油水,熬制出来,能让他们吃上好些时候的荤油,这对于往日没什么油水的人家来说,再是看重不过了。还有那海猪皮又有村中会做皮料的人应承,贾家能分到一双皮靴子,更是让兴哥儿高兴的不行,海上人家每每出海,都是光着脚丫子,就是冬日也一样如此,所以这渔村中鞋子那是最最奢侈的东西,是各家往日能省则省的物件,贾家这样贫寒的人家更是如此,家中除了几双草鞋,就在没有像样的鞋子了,如今妥妥是第一双啊。   等着肉抬回到山洞中,兴奋不已的齐氏都顾不上收拾这山洞的事儿了,第一时间就开始猪盐,准备用盐腌肉,好保证这肉多吃一段日子。贾环看着齐氏忙乎,自然也跟着想帮忙,不想才走了两步,就被小三一把给拉住了。   “二哥,这个扇贝你怎么用?”   贾环回头一看,呵,自己还真是忘了,今儿自己下海本是去捞扇贝的,这二十来个扇贝可是自己辛苦了好久的东西呢,怎么就愣是忘了呢,这肉居然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贾环忙放下旁的事儿,翻出一个盛水的东西,将那扇贝放了进去,有下了山一次,盛了些海水过来,将那扇贝养了起来,因为这海猪的事儿,那两个来帮忙的汉子这会儿也回家去了,吃饭什么的,有什么比得上自家分到肉重要呢,这会儿各家指不定都忙乎着煮肉呢,既然这样,这扇贝还不如先养起来,一会儿看情况再说。自家又不是不会吃,还怕吃不完?   “兴哥儿,这五斤肉你拿了给你舅舅家送去,让你舅舅家也吃上些你们的孝敬,另外再装上二十斤,你带着过去让你舅舅带着去村长家,看能不能换回点米粮来。”   前头就说了,这海猪外头的不认识,所以没人买,其实这不仅仅是不认识的问题,还有一点就是这东西毕竟是海里的,肉腥味比寻常陆地的要重,寻常做菜不得法的人家,即使贪便宜买了,也往往做的吃不下嘴,如此一来,自然是没人要,这海猪即使再稀奇,也不值钱了。   可是这毕竟是肉食,用些重料,也能勉强入口,所以那些贫寒的,又是靠着海边的人家,还是很喜欢的,像是齐氏的娘家,离着这村子不远的另一个小村中,虽然不是渔村,也有些坡地可以种植,可毕竟也是穷人,又常年来往海边渔村,自然是知道海猪这东西的,有这样的肉食过去,他们也能勉强做炖荤腥。   也因为这样,所以就是在不值钱,这东西多少也能换点主粮回来,在齐氏心里盘算着,怎么也能一斤肉换一斤米回家,一斤米不过是十文上下,而外头一斤猪肉多少钱?那可是二十多文,是米粮的两倍,自家这肉再不济,一半的价格总是能顶的上的。   不单单是齐氏这么想,兴哥儿听了母亲的话,微微一愣,立马也反应了过来,乐呵呵的开始装肉,若是真的能换回二十斤米粮来,添上海猪肉,加点野菜什么的,那可就能让家中一个月都吃上饱饭,这可是自打爹过世后,最好的日子了。   忙乎了一整天的兴哥儿立马一点疲惫的样子都没有了,快手快脚的收拢了肉,放到了木桶里,用扁担那么一挑,快步就走出了门。   贾环忍不住看看外头的天色,这大哥是存心的去舅舅家吃饭的?这送五斤肉,这是准备吃回几斤?   当然这也就是心情好,胡乱想想,放在现实里头,两个村子隔着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或许一会儿自家大哥还会回家吃饭的,想到这个,贾环立马加快了动作开始收拾起来。   他外出下海的时候,这石洞中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石台变成了石床,木架子床也重新搭了起来不说,就是靠近洞口的地方,也已经垒砌起来一个简单的石头灶台,这会儿正呼呼呼的煮着盐,还有洞口,也已经扎上了门,虽然不过是将山下自家那草房子的门搬过来扎紧了用石头顶住,可到底也给了人不少的安全感,如今能忙乎的也不过是剩下些归拢东西罢了。   不过越是琐碎做起来就越是花功夫,等着齐氏好容易将需要的盐煮好,准备收拾肉的时候,贾环才堪堪的收拾妥当。而这个时候,那快手快脚不知道是不是一路跑着来回的兴哥儿也终于回家了,一家子人总算是能团圆的吃上一顿饭了。   ☆、第7章   兴哥儿回家的时候,那真的是一路哼着歌回来的,不过是跑了一趟,二十斤的海猪肉就换回来二十斤的粮食,这在他们家那绝对是难得的喜事儿,若是在加上今儿他跟着出海挣得钱,还有家中的余粮,怎么也有三十斤了,加点野菜,加上家中这海猪肉,一家子就有了足足一个月吃饱饭的可能,这怎么能不让他高兴。虽然说如今已经是九月底,眼见着就快冬天了,他还要想法子凑冬日的过冬粮食,可是好歹比前几日那怎么都寻不着法子的时候好了很多,负担也轻了好些,若是能节省些,这些粮食怎么也能吃上一个半月,如此一来,这一个半月里自己就是打零工,也能挣下好些钱粮来,熬到一二月份就有了指望了。   再想想自己送肉去舅舅家,舅舅家的人那一脸的欢喜,也让他高兴的很,自打爹出了海难之后,若不是舅舅家接济,自家怎么也不可能熬过最初那段最艰难的日子,而如今总算是能回报上一二了,他心里自然也感觉舒服了好些,即使是亲戚,可这人情债从来都是最沉重的负担。   “二子,也就是你眼尖,这次可是办了件大事儿了,这一整头海猪分下来,咱们村子里不知道多少人家受益呢,小苗家就剩下她和她奶奶两个人,日子最是难过,前阵子听说王奶奶连野菜都有些吃不下了,身子可见是虚的不成了,如今村子里分肉,总算是能喝上几口肉汤养养身子了。”   齐氏一边给孩子们盛海猪肉野菜汤,一边开始唠叨村子里的事儿,虽然他们家穷的连屋子就要倒了都没法子修整,可真说起来还不算是最穷苦的人家,还有一家比他们家更难,那就是刚才说到的小苗家,家里的男丁三代都出海遇上了海难,连小苗的娘都病死了,只剩下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和一个十四岁的闺女,靠着挖野菜,织布卖钱艰难的活着。那房子更早就没了踪影,只寄住在村中的龙王庙里头的一间偏殿中。   说起这个,齐氏也想叹气,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能看到别人比自己还不如,让她心下对如今的生活稍稍多了几分安慰,或许别的,人总是复杂的,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造成的,这会儿齐氏即使住在山洞中,却依然带着几分骄傲,给村子中的其他人,特别是最困难的人家带去生机的是自家的儿子,这让她有一种自豪感。   “小苗他们家这次分了五十斤肉呢,也是村里照顾她们,用油膘少的由头多给了些,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两个妇人,又不是要出大力的汉子,少些油水也没有什么,肉才是实在能填肚子的东西,这两口人就是可劲的吃,也能吃两个月了。加上小苗那孩子勤快,早早就备下了好些菜干,还有王奶奶织布换的米粮,今年冬天是不用愁了。”   说起这些肉的事儿,齐氏眉眼都是笑容,指着一边木桶里腌着的肉对着兴哥儿说道:   “看看,老大,去了油膘,足足还有五十斤上下的肉能做腌肉,十多斤的油膘,也能熬出□□斤的荤油来,就凭着这个,咱们两个月不用愁了,省着些,混着熬肉粥,家里也能吃两个半月饱饭。”   她这么一说,兴哥儿忍不住也多看了几眼,比他原本预想的还要好些,这可真是高兴事儿,原本还想着这海猪听着重,可是内脏也多,去了内脏之后再分,自家能有七八十斤就不错了,去了送舅舅家的,换粮食的,油膘什么,能剩下三十斤做腌肉就不错了,却不想这一次村里人着实客气,居然给了这么多。转头一想又明白了,估计是村子里知道自家如今困难,所以特意多给了些。倒是有盛了人情。   “多了些。”   兴哥儿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嘟囔了几下,也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好在家里人都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多说什么,贾环那更是权当自己是个观众,喝着有些咸腥的肉汤,不住的低头想还有什么可以挣钱的东西,这家实在是太破了些,看看这床上的东西就能看出一二,连棉被都只是薄薄的一层,褥子更是稻草占了大半。这冬日可怎么过呢。山洞门口虽然有门了,可到处漏风的很,又是在半山腰,风比平地更大,唯一的法子就是多点火堆,可是这附近砍柴也不是很容易,石头的山多,有树木的少,能长野菜已经很不错了,不用指望有多少树木可以提供不尽的柴源。   想到这里,贾环忍不住想到了上一世,那个时候,因为他是庶子,因为姨娘受宠被王夫人嫉恨,所以常常有该有的份利被克扣的事儿,特别是那一年,父亲贾政去了外头做官,家里连个能哭诉的人都没了,王夫人做的越发的明显,冬日里连该有的炭火都苛扣了去,即使姨娘去吵闹,最后分来的也是最劣质的炭,一点燃就是满屋子的烟,后来实在是没法子了,还是舅舅赵国基想法子弄了点上好的无烟石炭来,那东西虽然有股子味道,还要时常通风,不然容易中炭毒,可毕竟便宜,听说最便宜的一种石炭只要一文钱一斤,比柴火都低贱,是寻常百姓们冬日里最常用的保暖的东西。   贾环想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这山洞,就这时时漏风的地方,中炭毒什么的,那是基本没可能的,若是这样,一文钱一斤的石炭,他们也是能用的,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点燃,这山洞必定能暖和好些,而且这石炭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容易熄火,这可比柴火更实用。   只是这东西这边不知道哪里有的卖,他一个孩子,从没有出过这个渔村还真是不知道,或许自己该出去走动走动?镇子上是不是会有?   正想到镇子上,不想也正听到兴哥儿在说起这镇子的事儿。   “娘,我和三哥他们说好了,明儿开始去镇子上找活干,若是不成就去县城找,趁着天还没有太冷,多干些时候,挣钱好买米。再不成跟着他们去县城西面山上砍柴也是不错的伙计,那边有个书院,好几十个读书人吃饭,每日都要用不少的柴火什么的,就是帮着搬运东西,也能得些赏钱。”   书院?这个次贾环听到了耳朵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贾家的家学,还有他后来独立之后看到的其他正经书院,心下不由有些嗟叹,贾家败落早就有了征兆,看看这家学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可以传家立世的样子,正经的书院学风浓厚,里头的人即使满肚子坏水,可面上也绝对是风雅的很,绝不是贾家那样糜烂的外头都看的一清二楚的样子。真说起来,家中也就几个姐妹们看着还有几分世家大户的样子而已。   等等,风雅,什么东西风雅?贾环突然想到了贾宝玉,还有那些贾宝玉每次从外头回家买来的一些古拙的东西,明明一两文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却分外受到那些姐妹们欢迎,那是不是说这些东西才是最能挣读书人钱的东西?这些东西自己这里也有啊,那些贝壳不就是好东西,不,不是贝壳,是海螺,五颜六色的海螺。一定能让那些读书人喜欢的,县城,听说离着这里可不近,既然不近,那就是不在海边了,那自然这样的东西就少,那岂不是就能卖钱了?   贾环猛地激动起来,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挣钱的路子了,作为一个曾自己做过生意的成年男人,思路清晰是必然的,对金钱敏感也是必然的,所以他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让这个家改变现状的途径。   ☆、第8章   贾环满脑子都被这挣钱大计占据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愣愣的,让刚吃完了饭的兴哥儿看了个正着,忍不住伸手扯了一下贾环,小声说道: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说道不舒服,他猛地想到了下午自家这傻弟弟两次下海游了那么多路,还潜水捞扇贝的事儿,心下忍不住有些心疼,一时倒是真着急起来,伸手就想要去摸贾环的额头,不过这个时候贾环已经被他刚才的喊声叫醒了,自是不会在让他平白担心,忙摇着头说道:   “没什么不舒服,只是,大哥,你说那个书院,那些读书人平时都喜欢什么?要是咱们弄点海螺什么的过去,挑那些颜色鲜艳的,他们会不会喜欢?会不会要?那可是没本钱的东西,若是他们要,那怎么岂不是能挣不少钱回来?若是单个不要,那若是做成风铃呢?就像是咱们用瓢弧穿起来挂在屋檐下,看风大小那样,用海螺做了是不是会很好看,他们是不是也会喜欢?”   风铃这个东西看着雅的很,可事实上一开始却是最早的气象用品,是观测风向和风级大小用的,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从古至今都有,所以这制作材料什么的,你还别说那是真的已经发展的足够全面了,可就是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人想到用海螺来做风铃,这里头的缘由更好猜,那就是这海边缺少喜欢风雅的读书人,而对于渔民来说,用瓢弧预测风向什么的,已经足够好了,又简单,又便宜,制作更是不费事儿,像是海螺,这东西要钻孔什么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这贾环一提出来,一家子人一时半会儿都有些愣神,不知道怎么评价了。   “这,这能成?海螺那东西也有人要?哦,对,可能还真是有,那东西有好些确实漂亮,搁着也养眼,可是做风铃,这也成?”   兴哥儿难得话也跟着多了起来,摸着脑袋寻思这可能性。男人对于这种东西或许是笨拙了一些,另一边的鱼娘眼睛都已经亮起来了,放下手里正收拾的东西,插嘴说道:   “按我说这事儿说不得还真是能成的,那海螺多好看啊,大大小小的串起来,对了,用那种最小的串大的里头当玲子,风一吹,一阵阵的响,肯定不错,就是那些书生不喜欢,大姑娘小媳妇的肯定也有人喜欢。”   别说是鱼娘了,就是齐氏也听着感觉靠谱,跟着点头,   “二子这脑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这样,不过是费些功夫的事儿,明儿一早咱们去捡些海螺来,串上试试,就是卖不出去,老大,你也好在那边砍些柴将车钱挣回来,不会亏了什么。”   确实,到县城因为实在是远了些,走路足足要走两个时辰,这样的路程走过去实在是太耽搁事儿了,所以一开始大家就已经说好了,做村长家的骡车去,即使兴哥儿很想省下这分到头上不过是二文的车钱,可为了合群,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更不用说这分摊下来的车钱实在是不多,所以大家都说好了,到县城,村长帮人运货也能挣点,他们做上一天的活计,挣了钱在村长回来的时候也能给全了车钱,至于是不是跟着回来?为了挣钱,哪有每天回来的道理,在那边做上十天半个月在回来才是合算的办法,住在破庙或者是其他不要钱的地方凑合一下,等村子里车再去的时候回来,或者干完了自己结伴一同走回来,就是他们说好的法子,人多,即使野地里也不用太担心安全不是。   只是如今有了这风铃的法子,兴哥儿明儿是肯定没法子一同过去了,再想想村子里那几个伙伴日子也不好过,忍不住索性起身,去了各家串门,想试试劝着大家伙儿明儿耽搁一天,捡了海螺做了风铃再走,耽搁一天时间对各家都不算什么,可若是这风铃真的能挣钱,那么他们村子里的人家岂不是就多了一条财路?不说多少吧,即使只是十几二十文的,那也是一二斤米粮的大事儿了,往日即使帮人砍柴运货做力工,一日也不过是十文上下,像是他这样年小力弱的,八文也是有可能的,用一日的耽搁,挣出两日的力工钱,想必大家也愿意尝试一下的吧。   兴哥儿确实没有猜错,不过是走了两三家,到了第二天一早,这海边就是满村子的人出来了,就是往日出海的那些个老爷们,因为正好是晒网的日子,也跟着在海边摸索,他们看不懂什么叫好看,什么叫不好看,可他们也能在海边拣点吃的东西不是,什么沙蟹,贝壳之流的,水里汆一下就是肉食,今儿家里妇人孩子都忙乎那海螺去了,他们自然承担起了弄吃的事务。   贾环带着小三和兴哥儿在海边不停的翻动沙子,不断的捡着海螺,而齐氏和鱼娘则是拿着纳鞋底的鞋锥子开始穿孔,串起了风铃,一边其他的妇人也多半都是这样的分工,就是那只剩下两个妇孺的小苗家也是一样,小苗捡着海螺,那王奶奶在眯着眼睛做手工。   “兴哥儿,说好了,我们家做的就托你带去,若是卖了,就帮忙带米回来。”   “放心,一准儿办好。不过你奶奶眼神不好,别弄坏了,不好卖,你赶紧的,捡的差不多了就去帮忙去,别贪多,能不能卖这会儿还没准呢。有这功夫还不如先做出好的东西来,若是真的成,到时候再下狠功夫。”   小苗和兴哥儿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小时候还曾议过亲,只是两家这几年实在是不顺,不是这家没了人,就是那家遭了难,所以这事儿一直拖了下来,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两个将来那是妥妥成一家子的,就是王奶奶也因为自家孙女未来有着落而十分的安心,如今只想着给小苗攒下点嫁妆,不至于出嫁的时候太难看,而齐氏等家中的一干人也早就有心里准备,将来这王奶奶送终什么的,必定是要自家帮忙出力的。所以对于小苗要兴哥儿帮着带货,卖东西,买东西那是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而小苗因为家中的事务操持的久了也是爽利坦荡的很,从不扭捏。   贾环看着这明明还没有成婚却一副老夫老妻一样,相互嘱咐的样子有些好笑,忍不住思绪又想到了贾琏,那两口子其实也有点这样的架势,可是终究,夫妻成仇,这里头到底牵扯了多少是是非非,有多少那个嫡母的手段他不知道,从兄弟的角度来说,在他这里,贾琏即使眼里没有他,当他是透明的,可终究也没有刻意欺负过他,倒是那个链二嫂子,为了讨好王夫人可没少磋磨他和姨娘,所以贾环觉得这王家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自家的琏二哥配了这个女人也是倒霉的很了,最终受了牵连,落了那么个充军发配的下场。   如今的琏二哥好像也定亲了吧,这会儿估计还感觉这王家的闺女嫁给他是门当户对呢吧!   “二哥,二哥,看看,看看这个,真好看,这个能值钱不?”   小三的呼喊声将贾环有些走神的思绪给拉了回来,顺着小三的声音一看,好家伙这确实不是个凡品,火红的色泽,火焰一样的花纹,好像与别的海螺有很大的不一样,整个样子都别有一番狰狞的气象。   “好,这东西,必定是珍贵的品种,小三这个可要单独放着,咱们卖的时候也要单独给出的高价才是,恩,一会儿再想个故事,必定能卖出好价钱来。”   贾环做生意久了,这忽悠客户的口舌那是妥妥不缺的,一想到这东西可能因为这增加的收益,心猛地就火热了起来。   倒是兴哥儿在一边忍不住探头问道:   “编故事?这也行?二子,你怎么脑子一下子这么多道道?”   问题来了,这问话还真是没法子回答,贾环只能摸摸头然后笑着说道:   “反正我跟着你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们三兄弟说什么呢,还不赶紧的捡海螺?二子,这一次咱们可是全听了你的话才跟着做了这么一出,没说的,若是真挣钱了,就冲着你小子这主意,各家谢礼必定是少不得你的,只是你这一次也要跟着去,这东西怎么卖,我们几个还真是没底,你小子既然敢想,肯定是有了主意,到时候去了也好试试成不成。若是不成,你小子也别担心,没人会怪你,毕竟你这也是为了咱们村子里的人想了一条出路。成不成都要多谢你的这份心不是。”   没等到兴哥儿继续盘问贾环,边上正好走过来的三哥从小三身边的茶桶里舀了碗水,大大的喝了一口就开口说话了。贾环忙不迭跟上他的话头,   “我觉着能成,咱们看着不稀奇的东西,人家没见过的还能不稀奇?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说物以稀为贵嘛,越是少的就是越贵,那还能卖不出钱来?”   他这一说,还真是说到了三哥的心坎里,他哈哈大笑的说道:   “这不就是这么说嘛,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这一大早就出来了,哈哈哈。”   ☆、第9章   即使众人心中这不值钱的海螺贝壳,可能做的再好,捡的再多,弄得再好看,也挣不来几个钱,可是这毕竟是不用花成本的事儿,大家都愿意试一试,若是真的能卖钱,哪怕是只有几文,攒的多了,那也是能顶的上好几斤米粮的,在这晒网休息的时候做上一些,添补一下家中的钱粮,已经很是划算了,所以大家做的还是挺快,挺有干劲的。   当第二日村长家的骡车牵出来的时候,一家家开始将前一日收拾的东西都拿了过来,贾环一看就有些傻眼了,不过是十来户的人家,居然愣是弄出了足足有三十多串的风铃,一百多个各色的海螺。他都忍不住怀疑这东西全运过去会不会直接将那些书生们给看晕了。   只是这都是大家的一份希望,他不收都不成,所以细细的记下了各家的总数,然后和三个,自家大哥兴哥儿,还有其他三个同去的人坐到了车上,开始慢慢的往村子外行去。   这个时候,天色还没有亮,只是隐隐间东面的海上出现了几许的红晕,那是太阳即将升起的征兆,贾环心中莫名也有几分激动起来,也许这一次,他走出村子,也是在这个新生的人生中的一次转折开始。或许也是这个贫穷的村子一个转折的开始。   真说起来其实贾环所在的这个渔村其实离着其他的村子,镇子,甚至是县城都不算是太远,从村口的小路出去,不过是往西北一个时辰就是秋山村,那也是齐氏的娘家所在,那里的人家虽然也苦了些,穷了些,可是因为到底有些田地可以耕种,比这山村还是好了不少,往西南,还有泉水村,再往西面些,是三德镇,若是从求山村往西北走一个时辰,那就是到了县城了,东山县不是什么富裕县城,只是下等县,可是那风景却是很不错,所以才有书院在附近落脚。   真正让这个村里困乏的原因在于他们身边的山,整个东山县其实就是加在两个南北走向的山脉之间的一片山谷地,其中西面的那个大家已经知道了,是书院什么的所在,山林虽然茂密,可也因为山林,让这附近的人有了打猎砍柴养活自家的可能,而东面这个,就是围绕着村子的三座大山的主脉了正好夹在渔村和其他村子城镇的中间,让渔村成了被挤在外头的可怜人,加上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去秋山村的山涧,村中又没有什么土地,边上的山脉,就是全是石头山,就是砍柴都要爬到主脉上才能有树木,这才是整个村里没落的缘由。   更甚者,这村子原本也是没人的,不过是开国前因为战乱有几户东山县中的人躲避乱兵无意中闯了进来,从而打渔勉强度日,这才有了这么一个几乎处在县衙最不重视的角落里的村子。   因为村子里的贫穷和人口稀少,县城中的官吏们连税收都懒得来收取,没几个钱不说,还白浪费脚钱。就是这村子的名字,也只是大路货的直接用渔村来命名就可见一斑了。   当然这会儿的贾环对于这个村子的认知还是不多的,毕竟他穿越附身的这个人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几乎没有出过村子的孩子,又哪里能知道这么多的事儿,就是早上他能将每一家的东西都清点清楚就已经让不少人惊异了,这村子里除了村长还勉强认得几个字,看得懂大半的官府告示,能应付下来的小吏之流外,其他人几乎个个都是目不识丁的。   只是即使什么都不知道,在贾环看到这个村子的现状,估算了几下各家的财产之后,也立马很是清楚了这个村子的底细,那绝对是一个被人遗忘的村落,自给自足的没有几次能和外头交流的机会。   骡子走的不快,车子也陈旧的在转动中发出喘息,甚至为了能装上各家的东西不至于破坏,除了贾环这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可以坐在车上,其他四个小伙子都直接靠双脚在走,更是影响了速度,可即使这样,贾环还是很高兴,抬头看看那山涧两边的峭壁,石缝中挣扎求生,还吐露着浓绿的荆棘,小花,以及那一个个小小的石洞中探出的幼鸟的身影,只觉得比往日在京城看到的所有都美丽。   “二子,看傻了吧,这可不是咱们村子里,睁眼就是水,你看看,这一路过来是不是树多了好些?”   一旁赶路的几个走的正有些无聊,看到贾环四处张望,忍不住就开始逗起了孩子,这一句话一出口,就引得其他人也跟着逗趣。   “二子,也是你命好,有大哥,有大姐,好些活计都不用你做,看看哥哥我,你这么大的时候,可就开始往山上跑了,那山里头可不都是好东西,蛇,蜘蛛,都毒的很。”   有了一个就有两个,这不是年轻人喜欢闹的性子就这么上来了,拿着贾环的事儿就开说,也不知道是真的羡慕,还是吹嘘自己厉害。   “得了,就你能,人家二子也有不小的本事,下海憋气比旁人都厉害,对了,听说你前天一口气往海里下了四次?还摸上来好些扇贝?”   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也忍不住对着贾环有些侧目,海边的孩子对着这个都听敏感的,可贾环这会儿却没心思和他们瞎侃,心下更多的是对他们的见识有些惨不忍睹的感觉。   就这还是树?那石缝中长出来的分明就是荆棘好吧,可贾环能怎么说?在渔村只见石头和小草,野菜相比之下,确实这些可以称得上是树了,所以他只能笑着点了点头,抬头又看看路的前方,隐隐的那边已经能看到更多的绿色,就知道这必定是快要到达山的主脉了,因为年纪小,家中的砍柴的活计也多半都是兴哥儿在做,说起来,贾环记忆中还真是没有去主脉的经历,就是村子周边山坡上采集野菜的事儿,也是家中大姐做的,他这个身子的年纪就注定了很多事儿都插不上手。挑水,下海摸鱼,海边捡海菜,就是他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了。   也是因为这个,才让众人有了说嘴的地方,至于下海?贾环细细的思索了一下记忆,心里对于这里人的苦越发的感受深了几分。   海边的人除了紫菜,制作干海带也是一种收入来源,这个时候的海带不仅仅是食材,还是药材,被称之为昆布,可这东西却不是海边的石头上就能弄到的,就是海滩附近也不见得能找到,都要到一二百米深的浅水区域才能看到大批量的东西,而且还不能直接用手扯,因为怕断了根,以后没得采,只能下海用刀子割。而这下海也不安全,因为海带丛里很有可能有一些海蛇等生物,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咬了,遇上有毒的,送了命也有可能,所以只能再带上一根木棍,来个打草惊蛇什么的,如此一来,下海的时间就更长了些,不是憋气功夫好的人,往往忙乎上一整天,也未必能有多少收获。   因为这个憋气这个本事,在这海边的渔村,那真的和驾船是一样重要的本事,也因为这个,那几个闹他的人才会那么慎重的将他这自以为不怎么太过厉害的一项能力看的那么重。   “还成吧,可能我小,灵便了些。”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只是这会儿也没人在意这个,他们逗弄贾环更多是解决一下路上的无趣,能多看贾环一眼,已经是一种很看重的意思了,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正是最要强的时候,和不满十岁的小屁孩,他们一项自觉没什么交流内容,若不是这一次贾环弄出来这个什么海螺的,让他们感觉贾环脑子好使,这会儿都不一定和他说话。   还是那三哥更圆滑些,看着贾环不怎么说话的样子,索性转头对着兴哥儿说道:   “你家二子真是个不错的,我家老二就不成了,比二子还大一岁呢,连划船都打转,以后上船还不得让我爹愁死。”   这立马又是引起了一阵的笑声,海边的孩子上船就打转,确实有些滑稽,不过这对象是十岁的孩子,众人自然也就是笑笑,谁知道过几年人家是什么样子对吧,自己以前也没少闹笑话。   他们正说的高兴,那边村长却猛地插嘴说道:   “好了,出山了,都快走几步吧,今儿不是要去县城嘛,那路可远了些。”   村长威信不是一般的小,那几个小子马上就闭嘴了,还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让贾环对于这个村长多了几分敬畏,从他穿越附身到现在,也没见着这村长说过几回话,就是杀海猪的时候,老张头都比他会指使人,可不想不过是那么淡淡的一声,居然立马就把那村子中最是活跃的几个人给震住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再抬头一看,果然不远处似乎已经有了几许炊烟,等骡车转了一个弯,一片农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田地里还隐约可见几个早起收拾田地的老农人影,终于走出了山沟沟,见到村子以外的人了。   ☆、第10章   秋山村是齐氏的娘家所在,那里大半的人都姓齐,这一点和渔村很不一样,渔村一共只有十六户人家,却分成了五个姓氏,只是齐氏娘家在这村子里却属于那种最贫穷的一类,家中祖祖辈辈积攒也不过是三亩中等田地,五亩坡地,还因为有两个儿子,在分家的时候给分了开来,老大得了三亩中田,和祖上传下的那一间带着大院子的三间四侧泥胚屋子,而老二则得了那五亩坡地,外带两家合力在最靠近坡地的村边角盖起来的一个泥胚三间两侧屋子的院子。两家偏偏孩子一个没少生,一家都有三四个孩子,如此一来,家中自然越发的困顿。   也正是因为这家中实在是不怎么富裕,所以当初作为最小的妹妹的齐氏才没能许下一门好亲,没有嫁妆的女子,说亲总是难了些,再加上因为守孝耽搁了岁数,直到十七岁,这个在这个年代属于老姑娘的年纪,才勉强说给了贾环这个身体的父亲,一个在渔村有三间两侧宅子,还有一条渔船作为固定资产,还没有老人需要赡养的经济宽裕户。   渔村总是不兴旺其实和这渔村的婚嫁难也是有一定的关系的,渔村的女孩子嫁出去还稍稍好些,毕竟总有其他村子过得不怎么样的人家,或者分家分不到多少东西的汉子愿意娶,可是这村子中的汉子却娶媳妇很是艰难,若是能自己村子中解决,那已经是大幸了,不然就等着二十出头再娶媳妇吧,还不知道能不能娶上呢,村中有好几家的青壮娶得可都是寡妇,若不是这样还不知道打光棍要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兴哥儿身边那几个就都是光棍,他们本比兴哥儿大上好些,原也不至于总是凑在一处,可他们依然和兴哥儿好,一来是从小一处大的关系,还有就是兴哥儿的舅舅家,那可是有两个表姐还没有出嫁呢,虽说年纪也不小了,都十六了,还没有嫁妆,可到底也是媳妇好人选不是。   这不是才走到这村子口,那三哥就凑上来对着兴哥儿说道:   “兴哥儿,你不去你舅舅家看看?”   他是这三个人当中最不急切的,才十七岁,下头还有个大妹十五,二妹十二,二弟十岁,就是靠着两个妹妹换婚,估计也能娶上媳妇,不像是边上那两个家中没有姐妹的,一门心思着急,其中那个还曾打过他家妹子的主意。可惜,他家大妹已经许给了村长家的小儿子,过了年就该成婚了,除非愿意在等几年,等他二妹长大。   只是他最是喜欢凑热闹,看着那两个一脸渴望急切的样子,就想要逗逗他们,这才凑上来引着兴哥儿说话,顺带还用眼睛瞄着那两个人,果不其然,一个个注意力都引了过来,那耳朵竖的都能比得上兔子了。   那年纪最大,已经二十的张德柱更是脸都红了。眼睛不住的往兴哥儿这儿扫,他是那个村中杀鱼最厉害的老张头的儿子,还是独子,按说家中还有船,有房子的情况下,应该条件还算可以,可是谁让他家还有个病了一年多,死了不到三年的老娘呢,不说没出孝期,就是因为看病一年,也早就折腾光了家底,还欠了不少的外债了,这样的情况下,谁家敢把闺女嫁给他啊。   为了他的婚事儿,不说老张头着急,就是他自己也急的不行,独子的他,若是不赶紧成亲,生孩子,那他们老张家岂不是要绝了香火,而他细细的盘算了好久,发现自己最有可能成功娶进门的或许也就是兴哥儿家的表姐了,一来有兴哥儿这个关系在,人家不至于嫌弃他们渔民的身份,二来齐家虽然是这秋山村的大姓,可他们家条件却不怎么好,婚娶上也有一定的难度。三来,村子里年纪合适的基本上都有人了,他除了这个还算是近些,看的到,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选了。也因为这几个理由,自然对于三哥这话特别的敏感。   而另一个孙大宝,也一样紧张,他家老爹也是早早就没了的,剩下他娘一个人带着三个儿子过活,好在是三个儿子,他和他二弟已经能撑船打渔,不至于没有生计,还因为是村长的侄子,多少有些依仗,过得还算是不错,他娘还姓莫,是三哥的姑姑,有了亲戚帮衬,怎么都能过得下去,唯一发愁的就是除了他娘,他家都是小子,为了他娶媳妇,他娘都发愁死了。   大妹是他表妹,他也眼馋,多近便的事儿啊,可是他能和大伯家的表弟抢?人家那是从小定下的,还是村长家,比他家条件好多了,二妹也不成,那岁数,配他家老二还差不多,唯一还合适的就是小苗了,可人家小苗也早早说给了兴哥儿,如此一来,他放眼村子,那真是和张德柱一样,眼睛只能往外看,而最近的秋山村就是他的目标。   当然他比张德柱好的是,他好歹目标还多些,比如村子中其他几个和秋山村有姻亲人家的亲家家中的闺女什么的,毕竟他家条件稍稍好一些。还有点指望,可即使这样,这三哥嘴里的现成人选,他也不想放过不是。   贾环一开始不明白这几个人眉来眼去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脑子稍稍一转,想了想村子里的情况,倒是大致也能琢磨出几分来,心下也有些好笑,忍不住转头对着村长孙老头问道:   “村长,兰花儿姐家的小侄子有两岁了吧,我都没见过呢。”   村长今年都四十出头了,在这个年纪妥妥就是个老头,大儿子都已经给他生下了一个四岁的孙子,嫁到了秋山村包家的大闺女也生了个两岁的外孙,除了老三还要到明年成婚,其他的也能称得上儿孙满堂了,听到问道这话,脸上木讷的神色也渐渐涌起了几分笑容,只是他还是很严肃的瞪了这几个小子一眼,很是板正的说道:   “别瞎折腾了,赶紧去县城要紧,若是海螺卖的上价钱,有了银钱,把日子过好了,什么都能有,至于兴哥儿,二子,等回来的时候再去你们舅舅家就是。这会儿赶紧些要紧。”   村长都发话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郁闷的点了点头,跟着车子缓缓的从村子的边上驶过,只隐隐的看到那田地中似乎也有什么人发现了他们,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打招呼。   不过也因为村长的话,让几个汉子都又涌起了其他的心思,开始盘算这海螺到底能不能卖上价钱了。   整整两个多时辰,都快要到午时了,终于这饥肠辘辘,有满身风尘的几个人终于到了县城,而且还是直接到了县城的西面,这也是村长想要亲眼看看这海螺的销售情况,好为下一步村中是否加急制作做个判断,眼见着可是已经到了深秋了,各家即使条件好些的也有些紧张了,再过上些时候,就是出海也有些不方便,若是能有这么一条好财路,还不知道能让村子这个冬日宽裕多少呢。   贾环眼见着又看到了山,自然知道或许即将到地方了,忙寻了一个小溪,让大家擦洗整理一下,理由很直接,那些书生都挑剔的很,若是脏兮兮的,恐怕人家都不愿意来看他们的东西,听到可能影响销售,自然一个个过来听话的收拾了,虽然嘴上还有些唠叨,可人总是喜欢干净的,这一点他们也清楚的很。   等到了那书院不远处的山脚茶寮处,贾环又铺开了从家中带来的一张大席子,开始将那些海螺一个个擦亮了往上摆放,甚至还寻了几根树枝来,让几个哥哥们搭成了架子,将那些风铃也挂了上去,清风那么一吹,就是一阵的轻响,那是小海螺敲击大海螺的声音,格外的清脆好听,不同凡响。   虽然这会儿还没有看到三哥他们说的中午会出来走动,买午膳的书生,却也已经引起了这茶寮中人的瞩目。   “呦,这东西可真不错,听着就好听,老哥,这东西怎么卖?有大串不,我也买一个放布栏上,听个响。”   那茶寮老板,一个黑瘦却穿着一身整体衣衫的中年汉子出来就和村长聊上了,一看就是个自来熟的,也是,做这个营生,若是不自来熟,会搭话,恐怕生意都不会好,即使占了这么个好地段也不行,只是能在这边开这生意,只怕和这书院多少也有些关系,一般人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地方。   村长正想说话,贾环立马凑过去,插嘴抢在前头说道:   “大叔,你也喜欢?那还买什么啊,我这儿有个最大的,就送你挂了,只求一会儿您帮着多说几句好话,咱们这生意可关系村子里老老小小的口粮呢。”   贾环一出声,那村长就是一愣,随即重重的看了贾环一眼,只是他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却也不是不知道厉害的人,立马明白了贾环的意思,跟着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点着头说道:   “是这个理,借了您的地方了,送串风铃,也是谢您给了个方便。”   这话说的那茶寮的老板即使原本想过来摩擦几句,也没有了脾气,笑呵呵的接过贾环机灵的送过来的那一串看着就显眼的风铃,笑呵呵的说道:   “客气了不是,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摆着吧,一会儿就有书生过来了。”   说完就乐呵呵的回了自己的茶寮,招呼活计帮着开始挂风铃了。这边的动静,那几个青壮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即使他们这会儿手上还忙乎着挂东西的活计,可是贾环那不一样的表现还是让他们很有些吃惊,三哥更是直接用手肘戳了一下兴哥儿问道:   “你家二弟最近好像变的不一样了,怎么一下子这么会说话了,谁教的?你家可没有这个本事,你爹也不爱说话啊。”   虽然兴哥儿自己也感觉贾环很有些不一样,让他摸不着头脑,可是这自家弟弟有本事,他总是高兴地,也愿意维护一下自家的脸面,所以立马反嘴说道:   “什么叫我家没有这个本事?二子本来就挺机灵的,还聪明,会数数呢。”   得,这下其他几个也没话说了,确实,在村子里好像那些孩子里,就贾环会数数,虽然这个天分好像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可这已经是很聪明的表现了,他们还能说其他?   ☆、第11章   那茶寮的老板说的确实不错,不过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不少的学子开始往山下走,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这个时候的书院大半都是只有半日的课程,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就是一些世家大户也习惯了一日两食,早起一次朝食,晚上一次晚膳,至于中间,不过是随便用些点心,要是家里没钱的,那就索性省了这么一餐。   也是因为这样的规矩,所以一般放学都是在午时上下,好让学生们回去路上吃点零食什么的。贾环对着这一套那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贾家的家学当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爱学习的学生?还不就是点心闹得,因为他们都是孩子,为了体现家族对孩子的照顾,所以这中午的点心那都是族里出的银子,很多族人或者是亲戚家的孩子,就是为了不吃早饭,给家中省下一顿饭前,让孩子来吃免费的点心这才有了那么多的学生,也因为这样,这些孩子们才会一个劲的巴结那些贾家最有权势的几个老爷家的孩子。就是他即使是个庶子,也因为靠着荣国府的名头,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看着那缓缓二来的学子们,贾环的眼睛似乎有些恍惚,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在家学的时候,虽然那时候日子真的不怎么样,可那个时候的自己,心里却不是充满了仇恨,还隐隐的带着几分希望,期待着有一天自己会分家出去,带着姨娘,好好的过寻常人的日子。   “咦,这不是海螺嘛,看着倒是有趣。”   一个已经走近了他身边的十四五岁的书生摇动最靠近贾环身边的白色海螺风铃的声音,惊醒了有些反应迟钝的贾环,眨了几下眼睛,立马堆上了笑容,对着那位书生笑着说道:   “这位小先生可是看中了这个?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一百多个海螺里选出来的,最是白净,温润的就像是玉石一般,风雅的很呢,若是挂在窗沿上,秋风习习,轻声敲击,多雅趣。”   他带着几分文雅的介绍脱口而出,没有看到边上其他人有些诧异震惊的眼神,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的身上,不断地和自己说: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是他重生了,即使是报仇,即使要重新回到那污泥一般的地方,也要先把这个新家顾好,也要让自己能好好的活着,笑着看那仇人万劫不复,而这一次的生意就是开始,是他重新积攒家业的开始,一定要努力,要努力啊。   听着贾环的话,那书生也有些吃惊的看了贾环一眼,似乎也是有些诧异贾环那脱口而出的斯文气。   “不错,这风铃不错,这小哥儿也不错,难得遇上这么有趣的卖家,罢了,我也不问这东西是个什么价格,这一两银子给你,给我挑上四个好些的。”   一两银子这个时候可是足足有一千文,如此大方,把边上的那几个渔村汉子又一次震惊了一回,这一次他们是完全顾不上去想那贾环怎么说话会是那个味道了,而是一门心思算计,这一两买四个风铃,也就是250文一个风铃,妈呀,这能买多少米粮?   这还没完,贾环利索的从那些风铃中选出了白色,浅蓝色,浅紫色,和乳黄色四种之后,又将他精心收藏的那一枚火红的,像是火焰一样的大海螺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捧着,递给了那个书生,一边不舍的看着,一边说道:   “做生意要诚信,那四个风铃不值那么多,您给多了,只是这是您大方,仁义,退钱给您是打脸呢,这事儿不能干,所以小子想着,或许这个能补上那一份差价,这东西我们村子最老的老渔民都从没有见过。只听传说中说起,是东海龙宫中的珍宝,火焰螺,最是吉祥,增人气运,小子是个渔家小子,也用不上,索性给您,说不得将来能保您皇榜高中。”   这火焰海螺一出来,不止是那个书生看傻了眼,就是刚才看到这边热闹凑过来的其他几个书生也目不转睛起来,等听到贾环说村子中最老的人都没有见过,只有传说有,一个个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又开始眼热起来,细细的端详了好几遍,直等到大家都转了三圈了,那书生回神之就有些紧张,只觉得这东西太着眼,好在后来看着周边的同学们讪讪的只看,却没动手,心下一松,这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说道:   “果然是好人有好报,我不过是怜惜你谈吐文雅,却摆摊谋生,眼见着就是个遗才。这才想帮衬一二,却不料竟是看到了如此的宝贝,这样的东西,便是翻遍书本只怕也是找不见的,说不得还要请家中长辈掌眼,只是你这份心却是难得,我也不能猥琐了去,如此宝贝,那里是这一两银子能得的,给,我今儿也没有多带,就给你十两银子,算是我沾了你的大便宜了,等我问明了价钱,下次若是你还来这边,必定补上。”   他这样的话说的光明磊落之极,所有人听了都忍不住想要翘起拇指赞一声好,只有贾环脸色不变,可微微垂头,被遮掩的眼睛里却是神光一闪,为这少年应变的本事赞了一声好,这少年分明是感觉周边的同学都有些眼红,有被抢夺插手的危险,这才立马用语言给自己竖起了一个道德围墙,有了这么一出,即使有人带的银钱比他多,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喊出高价来强卖了。至于以后补上?以后的事儿多的是手段说辞,说不得到时候一个虽然是好东西,却不值多少钱这么一句就能让贾环倒找钱呢。只是人家贾环也不是吃素的,忙一边推着银子一边嚷嚷道:   “怎么能这样呢,小先生不成的,本就是想补差价送你的怎么能要您的钱?”   不要钱,不要钱,说不得边上就有眼红的直接过来高价买走了,那书生一把将银子往贾环手上一丢,一边说道:   “好了,既然这样,索性就算是咱们这一次钱货两清好了,即便这火焰海螺值三五十两,下一次我也不补给你就是,若是不值钱,权当我打了一次眼,如此可好?是我自己淘换好货买下的,与前面的不相干。”   贾环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有了这一出,他立马又恢复了茫然憨厚的样子,挠着头,用看着小声,其实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这东西真的很值钱?也是啊,说不得一二百年才能看到一个,好像这么说确实能值几个钱,那成,听小先生的,就是以后值一百两,那也是小先生眼光好,人品好,才有这样的财运。”   那书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再接过了四串风铃之后,立马飞快的往远处走去,生怕让人抢了他这宝贝去,贾环看着他走远,心中一笑,他很清楚,对于这些富家子弟来说,银子什么的,多少并不是太重要,就是看走了眼也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有这样一件别人没有的东西,这才是长脸的事儿,即使这海螺不值一文,就凭着这别人没有,一二百年都不一定能找出一个,就值得他们花更多的钱去买,因为这能让他们出门被同类们高看一眼,甚至关键时候还能作为讨好其他更高一等的世家贵胄子弟的礼物。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东西绝对能卖出好价格,关键是能不能遇上那么一个冤大头。   巧的是,这老天都要他挣钱,才开张,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他常年经商的眼光只用那么一扫,就已经从这人的谈吐,衣着上看出这人家世富裕,却有几分游侠儿一般的性子,最是好面子,倒是和柳湘莲那家伙有些类似,所以有了这么一出。结果果然不差,他一下子就得到了能改变整个家的银子。更不用说,在有了这么一个开局猴子猴,那些书生们被挑起的兴致了。   那几个和他一个村子出来的人这会儿也有些犯傻,他们以为最多能卖出三五文的东西,这会儿居然一下子成了抢手货,那二子更是卖出了天价,别人也就罢了,那兴哥儿这会儿已经激动的满脸通红,就差没有头顶冒烟了,若不是死死地用手掐住了自己的大腿肉,用疼痛抑制住了欢呼,生怕毁了这一笔大买卖,这会儿估计他都能绕着西山毫不费劲的跑上三圈。   村长更是最快反应过来,立马把心里价位开始调整,当那些书生开始询价的时候,一点不含糊的开出了高价,一串风铃一百文,一个海螺十文。即使他这会儿心里也有发颤,感觉有点不现实,手也有些发抖,生怕自己接到的那递过来的铜板都是虚幻的,可是他更怕这改变渔村整个村子的机会从他手里溜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其他三个小伙子总算也缓过神了,开始手忙脚乱的帮着村长卖东西,只有贾环一屁股坐在了边上,傻傻的看着他们,这会儿他心里感觉很奇怪,明明以前接手过更多的银钱,可是怎么这一次才做了这么一笔,他心里就莫名的想笑,像是什么东西落地了一样呢,特别是看着自家那个大哥红彤彤的脸,怎么就那么的高兴呢。   ☆、第12章   三十多串风铃,一百多个海螺,在那些书生从众心理,或者是起哄的情况下很快就卖完了,价格还都挺不错的,一百文一个的风铃,十文一个的海螺,价格高不说,还有些手头松范的给的一些零碎赏钱,加在一起也有五六千文,也就是近六两银子,这还是贾环手里那十一两银子以外的收获,这让村长整张脸都笑成了菊花。   要知道每一家可是都出了最少一串风铃,十来个海螺呢,就是按照最少的来算,那也是有二百文钱,能买上二十斤粮食了,这放在寻常人家,就是一家人一个月的口粮,若是手脚快,人口多,这一次拿出来三串风铃,十几个海螺的人家,那四五十斤粮食都能让一家子一个月都吃上干饭了。   而换来这些的功夫才多少?不过是花费了一天的空闲而已,这样算起来,这钱来的那真的不是一般的快。当然更厉害的是贾环,那手里的十一两银子,有十两二百五十文是他自己的。剩下的那几串,他看得很清楚,有小苗家的一串,还有另外两个是村子里最穷困的人家的,可见他在选的时候就已经刻意的考虑到了村子中其他人的情况,给了一定的照顾,这让村长也很是欣慰。   “赶紧的,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对了,先去买粮食,省的回去的路上还要兜圈子,各家的钱都换成粮食。”   说话间,村长还拿出了一张纸,用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寻来的炭在上面划拉,估计是在记录各家的具体收入,到时候好分给各家相应的粮食。   “啊,对了,二子,你那个钱大,那十两银子收着吧,过了年好收拾你家的房子,这一次你家也有四百多文可以分,四十多斤粮食也够你们吃的了,前一阵子村子里分的肉,加上这一次的钱,各家今年都能过上个好年了。”   村长高兴了,这话也多了起来,手脚不停的收拾东西还不住的开始盘算起各家的家底,作为村长,这么几个人的村子那每一家的情况那是如数家珍,清楚的很呢。   其他人这会儿也在算钱,兴哥儿听着村长的话,一个劲的笑,那脸上的神色是爹死后难得的轻松。   骡车还是很给力的,600斤粮食很轻松的就拖着走,唯一影响的就是贾环,只能跟着走路了,这车上已经放不下这么一个大小伙子了。不过这也没什么,看着这高高的粮食袋子,贾环只觉得高兴,他已经算过了,这海螺风铃估计还能卖上一两次,毕竟到了冬日,这东西就不一定能卖了,而且这县城内买这个的人总是有数的,没有那么多的有钱人,像是今日,就有好几个书生,穿戴就能看出日子不是太宽裕,即使眼红了半日,也不过是拿出十文钱,买上一个海螺回去好不至于和其他人没了共同爱好。再让他们拿一百文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他能算计到的买家,也不过是那些喜好附庸风雅的人,贾环在算计这些人在看到那些书生们的最新喜好的时候有几个会跟风一起买,还有那些书院的先生是不是也会有买一个赏玩的兴致。   即使这些人全都买了,那么他算计了一下这县城的人口,还是只能无奈的发现,最多不过是再卖上三次,而且还是在这东西不至于被流传到其他海边村落,让人跟着分一杯羹的情况下。   算计到了这些,贾环就为自己最初想的发家致富的法子感觉叹息,这毕竟只是下等县啊,人口实在是少的可怜,若是在京城,按照他的想头,怎么也能卖出去一两个月的份额,当然被人跟风的可能性也一样会扩大的就是了。   贾环有心和自家大哥说说他的想法,可一回头看到的却是那几个小子们满心欢喜的样子,甚至三哥他们还在探讨要卖多少串风铃,就可能凑齐他们给别家姑娘下聘的聘礼的问题,这话就说不出口了,很是不忍心打断他们的美梦,穷人做个好梦都不容易,还是下一次再说好了。   因为这一次收获实在是惊人,又要带着粮食回去,所以在经过秋山村的时候,他们又一次过门而不入,没能去舅舅家走上一圈,直接亢奋的准备回村子粮食去了。就是往日对那舅舅家走的最是勤快的兴哥儿也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更不用说是贾环了。带着这么多粮食做客,你这是准备送粮食呢,还是炫耀啊!所以回家没商量。   或许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能在当天赶回来,或许是因为回到村子的时候,那天色都已经有些发暗,走进村子,只感觉到一阵的冷清,还是村长直接将东西都赶到了自家门口,然后让兴哥儿去敲了敲那大门不远处用来召集村人的大钟,这才让整个村子又添加了几分的生气。   不用说,这一次他们几个人的收获在第一时间就让整个村子都欢呼起来,众人虽然也暗暗的期盼着这东西能换点钱回来,甚至是能换上五六斤的米粮,可是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真的换来了,还换的比他们期待的还要多出四五倍来,这绝度是天大的惊喜。   小苗第一时间就扯着兴哥儿满脸喜色的问道:   “兴哥儿,快说说,我家能分到多少?我做了两串风铃,还有十多个好看的海螺呢。能多多少钱,不对,是能分多少粮食?”   兴哥儿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家未婚妻的收获,立马看了看周边,没人注意就开始往外爆料。   “这次可是好运的紧,遇上了一个大手笔的书生,用250文一个的价格,挑了足足四串,其中一个就是你的,那可是二百五十文,还有啊,另外一个卖了一百文,海螺也卖了十文一个,你那些足足卖了有五百文,那可就是五十斤粮食,你说厉害不厉害,真是没想到那东西居然也能卖那么多钱。”   小苗已经听不到后面兴哥儿的话了,只是一个劲的在想那五十斤的粮食。   “五十斤,五十斤啊,有了这些,加上海猪肉,我和奶奶天天吃肉粥也能吃两个多月了,终于不用担心冬天了,呜呜呜,不用奶奶冻上了手还不停的织布了,能吃饱了,终于能吃饱了。”   这声音中的哽咽,让兴哥儿心中一阵的发堵,越发觉得自己没用,这可是自己没过门的媳妇,日日吃不饱,若不是这一次二子运气好,又是最早看到了海猪,又是想到了这买海螺的主意,自家还有小苗家,还不知道要吃多久的苦,受多少的罪才能换来一顿饱饭呢。   “小苗,你先别哭啊,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的领了粮食回去好生歇着,明儿早些起来继续赶海捡海螺呢,我瞧着那县城还有好些人会买,今儿有几个后来过来的时候,咱们都卖完了还可惜来着,只要再卖上两三次,就是吃到开春的粮食也能挣出来。”   兴哥儿也是聪明人,能在这么一个年岁就当起家中的顶梁柱,怎么可能不知道轻重,不知道看长远些,更别说心下对于这在他看来不值钱的东西的市场有些担心的情况下了,更是很小心的再观察这个他不明白的世界,在卖东西的时候就小心的看了看周边还有那些人对他们的东西感兴趣,再他看到这东西引起的热闹之后,就开始算计这东西会有多少人要,多少人买,有心多挣钱了。   有了这份心,当然贾环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担心打破了自家大哥的美梦,这些汉子虽然木讷憨厚,不懂得什么生意之类的事儿,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的,而他这一说果然就是说在了坎上,听得小苗连连点头,眼睛放光。   “很是很是,是我糊涂了,这会儿流眼泪可不合适,赶紧回去煮粥好好吃一顿,明儿抓紧了做风铃才是正事儿,一串风铃才五六个海螺,就能卖一百文,比单个的卖划算多了。”   这个更狠,都已经开始算计成本问题了,也不想想这人工难道不是钱啊!好吧,对于这些吃不饱的人来说,出力气的活计,还怎不值钱,只要能挣钱,什么不能干!   其他人零零碎碎的也都把今儿一天的事儿打探了一个一清二楚,一共才几家人家,都没法保密对吧,反正大家伙儿这一次都是很高兴很激动就是了,每家每户都领回去了好大一袋子粮食,彻底点燃了大家的热情,都不用贾环招呼,他就能预料到明儿一大早这海滩上必定又是一群人。   ☆、第13章   有钱挣那热情,绝对能烧干大海,果然就像是贾环预料的那样,天还没亮一个村子的男女老少就等在了海边,就盼着这海水退下去了。一边等,一边还在那里聊天,说起自家昨日做了什么吃,家中得了多少粮食,还有几个更绝,已经开始算计这一次准备捡多少海螺,做多少风铃,挣多少钱了,连这钱挣了之后,花在何处都已经有了预算。   “我都想好了,咱们辛苦上半个月,就这每次四百文来算,十次,那可就是四千文,足足四两银子了,有了这四两银子,家里的老房子正好能做一次翻新,还能加盖上几间,给家里孩子成亲用,这事儿我家不知道盘算了多少回了,就是手头紧,一直没办成,有了这笔钱,那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了。”   这是村民甲,他们家房子紧张是全村最明显的,要是贾环家不是年久失修,这房子都比他们家宽松些。怪不得这么着急想着房子的事儿呢。   “房子是大事儿,不过要我说,这给孩子定亲也是大事儿,我家那小子成亲的银子我攒了好几年都没攒够,有了这样的收入,这一次算是一下子能凑足了,就是聘礼也能置办几样像样的东西了。”   这家是家中孩子多的,孩子多劳力就多,这本是好事儿,可是孩子多同样也意味着这婚嫁上的花销也多,确实更让人头疼,这笔钱更折腾人。   “要我说,这次的事儿还是小苗家最是划算了,她们祖孙两个住在龙王庙里,房子都不用修了,宅基地还能给小苗当嫁妆,这挣了钱,可妥妥都是能立马吃到嘴里,穿到身上的实在事儿。就是想要防着将来,她家祖母好歹也挂着龙王庙看庙的活计,总能有口饭吃,倒是免了不少的事儿,就是有的多,也是置办嫁妆衣裳的份。”   前头说着自己家的事儿不算,这几个还开始算起别人家的情况了,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嘴碎的人,也不少那些爱盘算别人家的妇人。   “要我说,这一次老贾家算是最得利的了,那个火红的海螺,谁知道居然能卖那么多的银子呢,这一下子这老贾家可算是翻身了,听说他们家已经开始盘算这修房子的事儿了。”   “齐氏也是个有福的,原本她家男人死的时候,那真是惨啊,兴哥儿都没长成,没娶媳妇呢,那几个孩子也小,使不上力气,只有张嘴要吃的年纪,谁家不是说这老贾家眼见着要败落了,也就是小苗那孩子命苦,娘家没了人,夫家又是这个样子,只怕以后能不能挺过来都难说,谁知道这一次居然一下子就这么翻身了呢,有了这银子,若是在加上这辛苦钱,说不得过上几年,除了房子,他们家连船也能重新置办上呢。”   “怎么,你眼红了?”   “是眼红了,你不眼红啊,只是我心里有数的很,这眼红归眼红,可该感激的还是要感激,不说他家二子给咱们寻摸出了这么一条财路,就是上一回那海猪的事儿,那也是托了那孩子的福,不然咱们能有那么多肉吃?咱们渔家的人,恩怨分明的很,所以即使眼红了,以后这该回报的时候,我也绝对不含糊。”   这话说的,立马就获得了边上的人一阵的赞赏,确实这村子或许小,这村民或许穷困,可是面向大海的人总有内陆的人所没有的心胸,爽直,大气,和大海一样宽广,环境对于人性的影响也由此可见。   村子里的人这一次那是真真的对着贾环一万分的感激,这年头,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来钱的手段那是相当的少的,除了打渔,卖鱼,花点力气,用命博去海里弄点东西卖以外还能干什么?田地?这石头山边上,实在是没法子养活人,能种上几分地的蔬菜就已经很不错了,就这收获还不如外头的一半多,可见这地方有多贫瘠。做买卖?他们世世代代在这渔村长大,又能接触外头多少时候?哪里知道什么能买,什么能卖?就是再聪明,没有门路,没有消息,没有渠道也没辙,这年头走出自家地域的县城范围都是需要路引的,他们能做什么?打猎?这倒是可以,可是那只能去主脉的山上,而这主脉也不是什么猎物多的地界,还有其他村子的人在那里讨生活,人家经验更丰富,行事也更方便,他们能有多少优势?就是想要打石头,做个石匠,都不成,谁让这周边石头山多,造成了石匠也多呢,没有竞争优势啊。   如此一来,贾环这个村子,那是除了打渔再没有了其他的生活技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一直那么穷,而村长家能比其他人好些,一来是他们家人丁最多,整个村子里,有四家是他们同一个祖先的同族人,占了村子里四分之一的人口,人多力量大吗,二来也是他们家还有个祖传的手艺,那就是起屋子,这建造上的本事不小,还能做点木匠,时不时能去外头接点活计做,如此一来,一代代下来,这家业才比其他村民多些,即使分家,也不影响他们家的根底,比如村长家,在隔壁村子据说还买下了五六亩的田地。   有了田地,最起码这米粮上多少能自给自足了些,再加上其他的收入,这才是他们家能买的起骡子,拥有这村子里唯一一辆骡车的缘故。   可你要说这村子里其他人真的一点技能都没有?其实也不然,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些日常不重视的技能也能换钱而已。   “大哥,这风铃多了,估计就不一定能卖好价钱了,我前些时候看到姑丈做了好些个鱼骨雕,我想着是不是下一次也一并带着去试试,说不得就有人喜欢呢。”   贾环的姑丈姓钱,是这个村子里六个姓氏中最后一个,也是人最少的一个,就他们这么一家子,代代单传,就是贾环的姑姑也只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二岁的钱海星,而这个表哥,娶了王小苗的一个堂姐,如今也生了一个儿子,三岁的宝儿,贾环家出事儿之后,这一家子也帮衬了不少,只是他们家自己原本日子就不怎么宽裕,虽然房子什么的还算是不错,可是那船却早在上一代就已经跟着姑丈的爹出海难的时候一起沉没了,如今全靠着姑丈给旁人家的船上做大师傅过活,再加上,还有王小苗那里也需要帮村,所以能给与他们家的帮助不多,可即使再不多,那也是人家的心意,贾环可不会忘恩负义的忘了人家,故而在寻摸着发财的路子的时候,也没有忘了将亲戚拉一把,卖不卖的出去且不说,好歹也是个路子不是,万一真的有人喜欢呢?就是卖出去一两个,也能换上几斤米粮回来不是。   兴哥儿听到这个也是一愣,随即又是一喜,乐呵呵的摸着脑袋说道:   “还真是,这城里的人喜欢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咱们看着寻常的,说不得人家就是喜欢呢,再说了,姑丈刻得东西确实都挺好看的,先头我还看到过一个大的,是海豚,可漂亮了,姑丈藏的可深了,说是他年轻的时候遇上的一头搁浅的三丈多长的大鱼的头骨做的。这东西要是拿出去说不得还真是能卖上个大钱,若是这样,姑丈还不得高兴死。”   贾环一听居然还有这样的大家伙也是一愣,随即一喜,他不是这些渔民,没什么见识,自然知道越是稀奇的,惹眼的东西越是卖的上价钱的事儿,想了想说道:   “若是这样,这大东西还不能立马就拿出来卖,咱们下次就带点小的过去,大哥,你记得那个十两银子买了那火焰海螺的书生不?那人不错,家底估计也有,又是个喜好稀奇古怪东西的,若是到时候引得他自己来求,说不得还能卖的更好些。”   送上门去和人家求上门来价格妥妥是不一样的,这一点贾环很清楚,他可不想自家姑丈吃亏,虽然这银钱不可能到他手里,可亲戚日子好过了,他家能没好处?那可是亲姑姑,亲姑丈。   “若是这么说起来,二子,咱们也该多寻摸些好东西了,记得爹以前每次出海,总会在渔网里拣点好看的,有意思的东西回来,给咱们玩,这些东西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能卖大钱的,我得去找找。”   兴哥儿或许是上一次那十两银子刺激了,或者是被贾环说的那骨雕卖钱的事儿引发了灵感,猛地也好像是开了窍一般,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贾环一时倒是有些接受不能,这原本已经沉稳的像是个二三十岁的中年人那样的大哥突然有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活泼,可是心下也暗暗有些期盼,若是大哥真的能找到好东西就好了,这个家即使如今看着好像有了些希望,可是底气还是太少了些,若是不加紧寻摸法子,过了年,等手里的银子花销在了房子上,家底掏空之后,又要面对一穷二白的境遇了。   ☆、第14章   贾环他们的爹从海里捡来能给自家孩子当玩具的又能有什么好东西,即使只是个渔民,不认识宝贝这样的事儿也是有的,可是这一翻家中积年的货色就能翻到值钱货的概率却很小,就是贾环自己也从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最多就是有什么值钱的木头,而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能换钱,被水泡过的木头能有什么价值?又不是龙延香什么的,想要这黄金一般的香料,除非他们将这海岸线掘地三尺,还有点可能。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意外终究还是有的,这重生了一把,金手指还是会存在的。   当天晚上,就在贾环一家子吃饭的时候,兴哥儿说起了今儿从山下宅子里找到的那些旧年父亲从海里弄来给大家当玩具的东西,一时勾起了大家的眼泪,一个个忍不住将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个个端详,就好像能从这些东西上看到自己已经没有了的父亲一般,贾环虽然感觉没有他们那么深,毕竟不是一个灵魂,可是毕竟也有那么一丝记忆在,再想想以前贾政对他的不闻不问,忍不住也唏嘘了起来,伸手将那个据说是父亲给他的一个贝壳拿起来揉搓了一下。   可是不想下午时候串风铃是扎破的手指上渗出的血迹沾染到了这贝壳上面,就在那一瞬间,一阵白光闪过,那贝壳居然莫名的不见了。这让贾环整个人都傻了,偏偏这会儿其他人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还在摸着眼泪,这一下子把贾环吓得可真是不轻。   连着问了好几次,想要问问,他们可能看到那白光,可曾看到那贝壳,不想那贝壳的事儿似乎一瞬间就在这世间没有了任何痕迹,即使是当时将贝壳取来的兴哥儿居然也一脸的茫然,似乎从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东西。   哈,这下贾环真的有点傻眼了,他自己是重生而来,对着那些神神叨叨的事儿,自然比寻常人更加深信几分,莫名想着该不是这贝壳也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或者是他又一次被人上身了?可是他自己真的没有感觉不妥当的地方啊!那到底是怎么了?   贾环心神恍惚之下,不知道动了多少脑筋,想了多少种可能,可依然毫无头绪,最后在齐氏招呼下,懵懵懂懂的就跟着兴哥儿去了石床那边安睡。   忘了说起,这自打他们家搬到了山上之后,这山洞那真是一天一个样。那山洞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东面成为了卧房,还用几个箱子加上一些架子隔成了两间,石台铺成的床位比较大,成为了三兄弟的卧房,而另一处从家中搬来的木床则是齐氏带着鱼娘的房间,而靠近洞口的地方,一张有些瘸腿,用石块顶着勉强使用的放在了北面石壁边上,这是他们待客吃饭的地方,而这石头垒的灶台却是放到了洞口处不远。   将这灶台放在这个位置也是家里人精心安排的结果,这山上风大,自然比山下还冷些,冬日里日子只怕是更加难过,为了让这山洞不至于冷的让人住不下去,在这洞口放上灶头显然是个不错的法子,一来他们如今用的是石炭,便宜火头也持久,不怕风吹的厉害了,熬不到天亮,二来这石炭可是有炭毒的,放在门口也好散味,不至于晚上睡熟的时候中了招,一家子没了下场。   如今他们这山洞虽然是有了门,可那也不过是将山下宅子的门搬了上来勉强扎上了些其他的树枝之类的当个遮掩而已,尺寸实在是不合,上下左右的都留出了不少的空隙,贾环甚至还想着哪天去寻些破布来,将一些缝隙堵上,只留下最上头的那一点,充当通风的口子,免得到了冬日,那寒风刺骨,吹散了这山洞中难得的温度。   扯远了,继续说贾环,他好容易在石床上躺下,可就是睡不着啊,边上哥哥弟弟都开始打起了小呼噜了,可他的脑子却依然再想那个一闪而过的白光和那不见了踪影的贝壳。   可光想又有什么用?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别人不记得了还是不记得了。他就是想破了脑袋还是对着这个事儿没有任何的法子。   就在他以为在怎么想,除了脑仁疼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不想才沉下心,准备睡觉的时候,猛地一个拉扯,他就感觉自己似乎被带到了一处白雾环绕,四下朦胧之地。   “这,这是哪里?”   贾环不是现代人,没有看过那些所谓的空间类型小说,自然也不知道这金手指是个什么东西了,若是换成了其他现代穿过去的,只怕这会儿都要乐死了,这么明显的提示对吧,说不得还要挑挑拣拣的想着是什么样的金手指呢。而贾环呢,喊了无数声无人应答,出又出不去,心下已经是慌的都要尿裤子了,好在没多久这白雾隐隐的开始消散了一些,从半空中引出一个大大的圆盘来,上头还有一个红色的宝石。   贾环看到有东西出来了,或许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可有东西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些,所以努力就像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物件,不想他这边才一想,整个人就飘了起来,开始往那大圆盘靠拢,这让贾环又是一阵的惊慌,好在没多久他已经到了那圆盘的面前终于看到了上面的痕迹。   那到底是什么呢?一个大圆盘,红宝石卡在中间,还有一根指针,最要紧的是,在贾环靠近的时候,上面还出现了一排的字。   “每月一次抽奖,请按红色按钮开始抽取。”   贾环又不是不识字,这有了字迹自然是要看分明的,这一看又是吓了一大跳,这莫名怎么就有了个抽奖?在看看那圆盘,在他看过了字迹之后,那字迹立马隐了下去,随即又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格子,里头开始出现一些图片,有的有些模糊,有的却很是分明,就想是那个最大的格子里,分明就是银子。   这让贾环有一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了,他已经意识到了,这或许就是那个贝壳,就是那一闪而过的白光造成的东西,而所谓的一月一次的抽奖,那也就是说,以后每一个月他都能通过这个东西,得到一些物品,不管是不是值钱的,有用的,对于他如今这一穷二白的人家来说,那或许都是很了不得的好东西。   想到这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和渴望,伸手往那红宝石按了下去。那大圆盘看着沉重无比,那指针也分明是石质,好似从古至今都未曾动过一般,可就在贾环按下红宝石的瞬间,那指针就飞快的动了起来,等贾环忍受不住那转动带来的阵阵漩涡一般的风而避开一些的时候,那指针有慢慢的缓了下来,最终停留在那个最大的格子上,然后就在贾环面前,开始凭空的凝结出一团的云雾,当云雾散去,三个小小的银角子出现在了贾环的面前,就这么凌空而立。   贾环呼吸都开始急促了,手心全是汗水,可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银子,好半响终于伸出了手,将那银子捏到了自己的手里,细细的掂量了两下,这才咧开了嘴,终于笑了起来。   就凭他的手感也能算计出来这到底是多少,那可是足足五两银子呢,这对于如今的贾环来说,那真的是好大的一笔意外之财啊。   ☆、第15章   只是这银子就是到了贾环的手里,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法子拿出来,不然他怎么解释这银子的来处对吧,所以即使有了可以让他稍稍安心的银子,贾环还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有了那一日的好收获,各家自然对于这风铃的事儿很是积极,甚至为此琢磨出了不少的法子,或是用鱼骨做装饰,或是用海星等等,看的贾环也有些眼花缭乱之感,心下忍不住大呼这些人的创作能力。   而这样的东西卖出去自然也和原本几个海螺拼凑的风铃价格是不同的,或是一百五十文,或是两百文,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倒是让这些长年累月不得积蓄的渔家一个个都积攒下了一二两银子来,特别是那几个会做骨雕的,更是经由贾环的推销,卖出去了不少骨雕制品,那贾环姑父家的大海豚,更是直接卖出去了五两银子,引得村中人一个个很是羡慕。   看着姑父的笑脸,也只有贾环知道这买卖其实亏得不能在亏了,这样的东西,若是直接放到上好的店铺中,推销给那些达官贵人,或许三五十两银子也是能得的,可惜了这毕竟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卖东西的人也是人人可欺的草民,就这价格还是人家厚道给的好价钱了。   你说不可能?看看最近这县城附近的摊市就知道了,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让附近其他处有眼力见的人看到了这海螺的好处,有好些人已经开始参与了进来,这附近又不是只有这一处海滩,也不是只有一个渔村,手巧的更是不在少数,卖的人多了,自然这价格也就是上不去了,若不是他们村子做了头一个吃螃蟹的人,只怕还得不到这样的利是。   唯一的好处或许是这附近的商贩们也看到了这东西的市场,有好些小贩已经开始在各处渔村收海螺了,虽然价格便宜了些,不过是五十文一串,一个海螺不过五文钱,可这毕竟是不要本钱的东西,又免去了来回的脚程,倒是也能勉强过得去,而这些小贩们自然是运到离着海边更远的城市里去挣钱了,如此一来市场大了,倒是给周边所有的渔村都寻了个活路。   也正是因为这样,贾环虽然对这东西没法子再卖上高价有些可惜,可想到能不用操心这县城的市场饱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而其他各家虽然也嘀咕这价格有些低了,可自己卖也卖不上什么高价的情况下,倒是也能知足。   最关键的是,这半个月以来,一二两银子的收入,已经让这些渔民们很是欢喜了,这个年头,一两银子还是很有购买力的,就粮食来说,十文一斤,或许听着好像挺高的,可是你要知道这时候的斤两那可是一斤十六两,而一两银子可是有足足一千文,也就是能买一百斤粮食,那可是一石了。寻常人家一家三口吃上三个月,也未必吃的玩,若是四五口人,也能吃三个月的饱饭。   从这一点来说,这一二两银子,那简直就是他们这样的渔民将近半年口粮钱,能半年不用操心粮食,怎么可能不知足,更不用说虽然价格低,可是这些海螺还是陆陆续续的在卖的,如此依然能有些收入添补家用。   或许有人会说,这刘姥姥不是说了吗,寻常人家一年二十两银子尽够用了,也就是说,这一个月也要花销一二两,怎么到了这里却变成了半年的粮食,那我们就要算算这所谓的开销的内容了,衣食住行,除了吃饭,还有买盐,买油,菜蔬,布料,甚至是修缮房屋等等,这才是寻常人家开销的全部,而这个渔村呢?他们吃盐却是不愁的,自家煮海盐就是了,即使国家要缉拿什么私盐之类的,也不可能抓这些海边渔民自己吃用的那么一些小分量,那些官员们也看不上眼不是,而他们看不上眼的,在这渔民家中却是省去了一大笔的银钱,或许一斤盐也不过是十来文钱,看着也不起眼,可这到了贫寒人家,十几文也是大钱,长年累月更是天文数字了。   而衣料更是不用说,一年这一家子人做上一身衣裳,能花用的钱其实也不是小数,寻常麻布一匹都要二百文上下,这还是没有染色的最最下等的货色,或是好些呢?细棉布之流呢?那几个更是上去了不是。至于修屋子,想想贾环这一家子要准备用十两银子来重新起屋子,就知道这修屋子没有一二两银子只怕是不能的。如此一算,相对宽裕些的人家,可不就是一年要有二十两才能过活吗。   而如今这些在贫困线上的渔民们想的却是最简单的,他们如今最实在的追求就是能吃饱饭,所以在看到这一二两银子的时候才看的这样欢喜。特别是已经开始进入了冬季,出海逐渐不能成行的情况下,能有这么一个收入,真的是很让人欢喜的。当然这个天气在海边也很苦,那冷风嗖嗖的往人身上钻,可是有钱挣,大家那心火高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贾环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了,因为他正在海里,一边哆嗦,一边下海摸扇贝。   “二子,这么冷的天,你还下海做什么,这东西虽然是好吃,可是也不能换几个钱,还不如海螺呢。”   作为大哥,自家弟弟执意下海捞海货,他自然只能陪着,生怕这个天的海水太凉。自家弟弟在海里脚抽筋,出了祸事,甚至还在贾环上来休息的时候帮着下去也捡上一些。   “大,大哥,我,我听说县城福瑞居的,的大官人喜欢,喜欢吃海味,我想将,将这扇贝弄个菜式出来,卖,卖给他,说,说不得,一下子能,换,换上几两银子,比,比海螺来钱快些,阿嚏。。。”   贾环坐在兴哥儿从姑父家借来的船上,看着自家大哥在一边整理自己摸上来的扇贝,忍不住终于吐口说出了自家的打算,只是这冷的有些过了,人也有些哆嗦,说话都带着颤音,怎么听都像是口吃的样子。   倒是兴哥儿听了贾环这话,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什么?你,你还懂这个?怎么可能,往日在家你可从不做饭的。”   确实,贾环不会做饭,就是烧火也是记忆中那个二子的,可是谁让他看的多呢,荣国府即使败落了,那排场还是在的,大厨房里的厨子依然是高水平,即使很多菜他都没有福气吃到,可是作为常常去大厨房偷吃的填饱肚子的庶子,也是能时常看到那些大厨做菜的过程的,所谓君子远厨房,这个道理他知道,可是却没有人约束,或许就是王夫人知道了也不会管,她还乐不得这个庶子不读书走邪道呢。   所以即使他真没有下手做过,可是这知道的东西实际上却是不少的,这会儿他就是想要用这个来换银子,想尽快的让这个家的家底厚实一些。   “我,我听那些读书人说过几嘴美食的形容,味道,加上娘做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过程,我想回去试试,若是好吃,就卖了方子。”   这个倒是让兴哥儿感兴趣了起来,不是海边的人对于海味其实做的都不是太地道这是一定的,就像是很多地方喜欢吃什么农家菜,这农家菜有什么大讲究?说白了不过是长期做同一个菜,做的熟能生巧,掌控到了最细致的地方了而已,兴哥儿也感觉自家娘做的东西确实不错,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卖钱,可是试一试总是好的,万一真的能成呢,想想那风铃,不也是他们觉得没啥好的东西,却被卖的如此火爆?   想到风铃,兴哥儿忍不住又看了贾环一眼,总觉得自家这个弟弟,如今脑子似乎活络的不行,什么都敢想,也什么都敢做了,和往日有很大的不一样,不过如今家中确实也难了些,能有如此个帮手,兴哥儿乐还来不及,哪里会想那么多,只觉得这弟弟如今成了自己的好帮手,这家业撑起来有望了,说不得开了年,买船也有了指望。   “也是,成不成的总要试试,只是这大冬天的,这东西可不好捞,若是开春就好了。”   “先试试水,若是真卖的出去,开春咱们村子里都去捞,说不得能挣的比卖鱼多些,这边上隔上百里就有渔村,西面也有河,鱼卖不上什么大价钱。”   他这么说,兴哥儿也是一脸苦涩的点头,可不是,这附近靠海,从来不缺鱼吃,自然卖不上高价,这个谁不知道呢。想想也是苦恼,明年自家就是买了船,重新能出海了,又能攒下多少钱?还不如这样试试的好。   想到这里,兴哥儿叹了口气,在贾环肩上拍了拍,将衣裳一脱,一个猛子,又一次下到了水里。   ☆、第16章   整整一桶的扇贝,足足有一百来个,按照贾环的指点,齐氏做了有四五回这才做出了贾环说的样子和味道,家里人尝了一口就乐了。能不乐嘛,这味道比原来他们自家做出来的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那海腥味几乎都没有了,这些东西为什么卖不出价格来,这最关键的缘由就是没几个会做的,即使能做的,要做好也难,想做的没有海腥味几乎是不可能,所以这东西就形成了两个极端,一个是寻常人除了那些海边的渔民,几乎没人去吃这个,除非是饿的不成了,看着价格低廉,好歹还是肉的份上吃上一些,另一边是高价的干贝,还有那些达官贵人们从来没有尝过的正经新鲜海货。   如今倒是好,有了这么一个法子,不说这方子能卖出多少钱去,就是教会了那福瑞居的厨子,以后让他们多了一道招牌菜,那自家的扇贝可就能有了销路了,就是价格再低,好歹也是能多些进项不是。   第二天兴哥儿带着贾环又一次借了村长的骡车,往县城去,一边赶路,贾环还一边询问这骡车的价格。   “二子,你这是也想买个骡子驾车?”   兴哥儿从一听到自家弟弟问这个骡子的价格就知道他又有了主意,忙一把拉住了贾环的胳膊,进行确认,好家伙,这骡子可不便宜,足足要五两银子呢,加上驾车,那可就是六两,有那个钱,再凑上一些,可都能买一条小船了,这钱都没挣到呢,自家弟弟怎么就这么乱来了。   “大哥,咱们家如今开春建房子的钱是有了,若是这一次能挣到钱,买个骡车估计也够了。”   果然,贾环微微一笑,就给出了兴哥儿心中的那个答案,这可把他给惹火了,脸色一板,皱着眉头训斥道:   “要是挣了钱,那也该先买船,总不能咱们总是借姑父的船使唤吧,在一个有了船,才能出海,才能打渔,咱们毕竟是渔民,可不能忘了本,这骡车是好,可是买了做什么用?若是运货赶车的活计,有村长,咱们又能挣几个钱?”   长兄如父,兴哥儿训斥贾环那是天经地义的,更不用说这话却是说的在理,是个本分人的样子,连一边偷听的村长都忍不住点头了,所以贾环连个回嘴都不能,只能呐呐的说道:   “我是想着,若是这扇贝真的能卖出钱去,那怎么说不得每天都要送,那样的话,总不能老是让村长忙乎不是,若是自家有了骡车,可就省事儿了。”   “扇贝,就是你们今儿去的这事儿?”   兴哥儿刚想在好好说说自家弟弟的瞎折腾,一边偷听的有了一会儿的村长插嘴了,他这一问,毕竟是长辈,在一个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所以兴哥儿就乖乖的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那村长一听眼珠子就是一瞪,大声说道:   “这是好事儿啊,若是这东西真的能寻到这么一个长久的买卖,就是价格低些,那也是咱们渔民的大福份,不用总是只靠着那些鱼过日子了,至于运货?我说,二子,你小子想的却是不妥当,若是那福瑞居真的要,按照他那里一日的客人数量,必定每日不在少数,你一家的扇贝能够用?   必定是全村一起上的,如此一来哪里还能是你一家运送的事儿?自然还是要我老头子来的,到时候每日一早送上一车也就是了,就这个骡车,两个大水桶,三四百个扇贝也是能运送的过来的。你确实不用花那个冤枉钱再置办什么骡车了。除非你是看中了这送货的活计,存心和村长我抢买卖了。”   笑话了不是,这送一次,村长每每都只是收取很少的费用,在整个县城,那也是最低的,这还能算是什么大买卖,那里有人会去抢,都见着他的情分呢,他这么说也是心里为村民们有可能从今儿开始又多了一条财路高兴,这才故意打趣的。   “村长,您,您可不能这么说,我这不是不知道成不成吗。”   “成,怎么不成,你小子脑子活络,啥都敢想,看看那风铃,那骨雕,让村子里人人都得了利了,日子不知道好过了多少,如今既然能带着这么多扇贝出来,想来也是试过了,感觉有把握了是不是?既然都感觉有把握了,即使钱少些,那也是出息,怎么能不成。”   看看,才做了几件事儿啊,这村长对着贾环就如此有信心了,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个个都知道如今的贾环不简单了。   兴哥儿听着村长夸赞自家弟弟,他也是满脸的高兴,这自家有人出息,让村长这么一个有权威的长辈夸赞,作为家主,他自然也是脸上有光的很。   “确实好吃,村长,按照二子的做法做出来的扇贝,那味不单是鲜的紧,那海腥味也几乎没有,我们就是因为这,所以琢磨着估计那福瑞居的东家会喜欢,这才冒了一次险,一下子弄来这么多扇贝的。”   兴哥儿兴匆匆的和村长说着他们的发现,说着对于这一道新菜的期许,听得村长也不住的点头,当然他感兴趣的不是这菜有多美味,而是这菜若是真的人家福瑞居看上了,那自家村子每日要出多少扇贝,各家又能得多少好处,从这一点来看,这村长那是真的相当的合格的。   而到了县城,事情进行的也相当的顺利,福瑞居的掌柜的虽然对于这些看着就穷的不能再穷的人能给出个不错的方子表示有点怀疑,可是秉持着反正原材料都不用自家出,试试也无妨的心思,还是给了贾环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最终为贾环换得了足足五两银子,还有就是收购他剩下的所有扇贝的生意。   “如今外头的扇贝虽说不值钱,不过也有大约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当然了,你们送过来也是要车钱的,这样,你们是那个东面的渔村是吧,以后这东西咱们福瑞居上门自己收,价格就按照市价来,你们看如何?”   这价格贾环有点牙酸,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下海折腾半天也不过是十几个,若是这么算岂不是只有五六文钱?可听到村长他们的耳朵里却很是欢喜,不值钱的东西有人上门收,这还不够高兴的?虽然价格是低了些,可是这么些年,这东西就没有涨过价不是吗,这完全符合他们的心里价位啊,再说了人家都说了是市场价收,也就是说若是有一天这东西卖的好,让所有人都喜欢了,开始涨价了,那么他们也一样能获得更多,怎么可能不好。   所以贾环都没说什么呢,那边村长和兴哥儿就已经一个劲的点头了,贾环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只好跟着点头,只是在后面加了一句话。   “掌柜的,这东西都要下海摸的,最近天越来越冷了,敢下海的人也少了,能捞上来的更少,到时候或许会涨价一二,您看合适吗?”   他先打个伏笔总成吧,这么冷的天,下去半天才一斤米的钱,不是每一个人都肯的,毕竟一个不好可容易得风寒,这不比出海危险小呢。   掌柜的一听,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这每每到了冬天,海味确实会涨价一二,这样,若是卖的好,下个月还要你们下海的话,我就涨价到二文一斤,你们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村长已经很乐意了,不用出海冒险去顶风博浪,只是受寒而已,多喝点姜汤,还是能熬一熬的,最起码再多熬上一个月,在腊月钱挣一笔还是可以的。   所以啊,最终的结果也算的上是皆大欢喜了,当然这也是有个前提的,比如这福瑞居的掌柜的也好,东家也好,都是这附近除了名的厚道人,做生意最是诚信,若是遇上个蛮横的,像是仗势欺人的世家世仆这种估计就没有那么好了,不说强抢了他们的方子,就是甩了他们,去其他过不下去的渔船低价收购也是可以的。   贾环出了一次门,又一次挣回了这么大的一笔钱,还给村子里的人多找了一条财路的事儿,才回到村子就已经被村长传开了,毕竟人家福瑞居说好了,今儿开始就试着卖这菜,若是好,或许明儿开始就会上门来收扇贝了,总要各家做做准备,开始下海捞吧。   有了这么一出,加上前头风铃那些的事儿,如今即使贾环家依然还住在山洞里,可这村子里的人却一个个都高看了他们一眼,有了这么多银子,这老贾家那是彻底的翻身有望了,或许明年,这村子里最好的房子,就该是他们老贾家的了,甚至还有几个看着小苗的眼神都露出了几分羡慕来,这女娃子命好啊,这到了快要嫁人了,夫家眼见着就起来了,难不成这女娃子是个旺夫的命格?若是那样,以前不愿意和他们家结亲,生怕多上个老奶奶做负担的人可就后悔了。   ☆、第17章   家中存银十五两,还有风铃和扇贝可以作为补充收入,这让贾环一家一下子似乎连气氛都欢快了起来。齐氏更是在算计了一下家中存粮之后,难得大方的带着银子跟着去了一次县城,从一家旧衣铺子里买回来了好些旧衣裳。   这个时候的贫苦人家,即使挣了钱一般也是舍不得直接买布做新衣裳的,这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过奢侈了,反倒是旧衣裳更实惠些,一身衣裳不过是买布自己做的一半价格都不到,挑拣的仔细些,即使带着补丁,一般也是比较小,或是不怎么显眼的地方,这样的衣裳足足能让贫寒人家穿上好几年了,甚至有可能是他们家中最好的衣裳了。   而这些衣裳的来路自然就不怎么好说了,有些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换下的,为了主人家的体面,一般这些下人们一年总有两三身的衣裳作为福利,这个贾环就很是清楚,贾家即使再艰难,也从没有省却这么一套,缘由很简单,若是让下人穿着补丁的衣裳出门,丢的不是下人的脸,而是贾家整个家族的脸。   而这些衣裳下人们自然是不会随便丢弃的,或是送给自家穷亲戚,或者就是卖给那些旧衣铺子,换上一些银钱。这是这些旧衣铺子最大的衣服来源,甚至因为这样的路子,还能时不时弄些好衣料的衣裳,什么绸子的,缎子的之类,这样的旧衣裳,或许颜色上会差一些,可是乡下的那些有些吝啬的土财主那里却依然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还有就是衙门里头得来的,那些被抓的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贫民百姓,只要进了牢里,那浑身上下,只要是能卖钱的,几乎立马就什么都没有了,全让这些衙役们给搜刮了去,分门别类的卖去各个地方。   最后是典当行,总有些过不下去的人,将身上唯一还能卖的衣裳卖了换上几个钱勉强过一过难关什么的。像是这一次齐氏从旧衣铺子里买来的一身棉衣,不用想就知道或许就是这么来的。   这些以上便宜归便宜,到了手之后,清洗,晾晒,重新修改不能保证买来的衣裳一定合身不是,最最重要的是,齐氏这一次买衣裳,不是夹袄,就是棉袄,她有心将这些衣裳合着家中的那两件破棉袄一起重新清洗了棉花,暴晒之后,匀一匀,给家中所有的人都做上过冬的冬衣,即使匀过了之后会稍微薄一些,可那也比原本已经有些死硬结块的袄子要好,最起码每一个都能穿着出门,而不用像是去年那样,只能躲在屋子里,连出去做个饭,这衣裳都要轮换着穿了。   这样的开销总计不过是花了二两银子,贾环看着真是想要摇头,这个娘那真是算计的到了骨子里了。就这人家齐氏还不满意呢。直说这一次买的贵了,附近旧衣铺子怎么就涨价了云云。   也难怪这旧衣裳涨价了,在这一段时间里,不说别处,就是渔村内,就有不少人家去了旧衣铺子购买一些衣裳,渔村的百姓或许是附近最穷困的一群人了,衣裳的补丁层层叠叠,就快能当三层四层的夹袄穿了,在有了钱,粮食足够的情况下,不买衣裳才怪,更不用说冬衣这往年最是奢侈的东西了,不赶紧趁着钱凑手买上一两件,万一过上一段时间没有了呢?这添置衣裳在乡下那也是家底。   至于其他地方的人,托了贾环的福,不段涌来的货郎们总是在不停的收购那些贝壳海螺,如此一来,自然多少也有了些继续,乡下人家,穷人百姓除了买粮食,就是衣裳最是要紧,自然也会产生一定的购买量,一个两个的不怎么起眼,可是一旦一下子增加了一二百,对于还按照往年的数量收购旧衣裳的铺子来说,自然能看到这里头的关键,涨价也就理所当然了,与此同时他们当然也加快了去收购的速度,只要眼睛不瞎,了解了最近货郎采买的物品的清单之后,这些旧衣铺子的掌柜就能知道,最起码在一年内,这旧衣裳的销量还是能有保证的,那些最是苦哈哈的渔民们已经有了翻身的迹象了,即使不能一下子变成富裕户,可在这旧衣裳的消费上已经有了一定的能力。   这样的事儿对于贾环来说,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们家衣裳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房子,那是要开年才会动工的事儿,目前他和兴哥儿最起劲的事儿,那就是不断的下海,摸扇贝,趁着天还没有完全冷偷,还能勉强下海,怎么也要赶紧再挣上一笔,不说别的,多挣些钱,为开春新房子建好后,这家中添置家什储备些银钱还是很有必要的。   除了这些,贾环还在默默的数着日子过活,他在算计那抽奖的事儿,记挂着即将到来的新一个月的抽奖自己能抽到什么。   还是那个大大的转盘,依然是很多贾环看不明白的东西,确实除了银子,他拿到过了一次,所以能准确的判断出,那个不大的格子里那个小小的硬块状的东西是和上次一样的银子外,其他的因为没有真正拿到过,所以实在是不能确定具体的东西,只能大致的猜想一二。   像是那个好像是衣服的,或许是一件没有补丁的衣裳?那个看着像是桌子的东西,是正紧能用的八仙桌?那一个袋子的东西又是什么?不管是哪一样吧,对于如今一穷二白的贾环来说,似乎都是很有用的,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压力,也没有太多的渴求。   照旧是对着那红色的宝石样的按钮按了一下,随后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盯着那指针,想要在第一时间确定这东西到底停在哪里。最好这一次是银子以外的东西,好歹让他确认一下这里头给与抽奖的物品都是些什么。   或许是贾环的祈祷有了作用,那指针果然缓缓的划过了那银子的区域,在一个他有别分辨不清楚的图案上停了下来,随即又是一阵的凝结,而出来的东西实在是让他有点后槽牙疼。这里头怎么连铁锅都有?   是的,这一次贾环转出来了一个铁锅,这东西的价值和五两银子那真是不能比啊,差的也太多了,有这功夫,若是给银子,他能买上十个了。外头市价铁锅可只有五百文呢。   好在等东西到手之后,贾环细细的看了一下又稍稍平复了一下刚才的郁闷,这铁锅明显比外头铁匠铺的要厚实,质量更是一眼就能看出好来,这样的东西他以前也就是在贾家大厨房看到过,若是这样算起来,这或许是那种相对比较好的铁锅了,那价格或许也在八百文左右吧,到是比五百文值钱些。   伸手拿了这铁锅他正想随即退出去,不想铁锅到手之后,那云雾又一次凝结了起来,这什么意思?这是还有?贾环惊喜啊,马上又盯着看了起来,或许这是他念想中的意外之财,所以倒是比原本抽奖的时候还激动了几分,不一会儿这云雾散去,出现在他眼前的居然是个蒸格?难道这一次其实抽中的是整套的蒸格?看看,这云雾又起来了,这一次出来的是盖子!果然是一套呢,这倒是真让贾环有点高兴了,不是价格上的原因,而是他突然想到了刚才他看到的那些其他的图案,若是这么说的话,那衣裳的图案,或许就是一整套的衣裳,那一把刀的图案,也有可能是一整套的刀具,那一张桌子呢?不是就是一整套?带着椅子的那种?若是这样,其实这抽奖还是很值得期待的,不是除了那银子就在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东西了。最起码这桌子什么的,若是能抽中了,那开年家中起了屋子之后,能剩下多少事儿啊!   想到这些贾环一时间到时不急着出去了,索性在这空间中做了下来,细细的开始盘算这些东西的价值,想要找出最紧急的,最实用的,最划算的东西来,至于怎么和家人说这东西的来历?这个过段时间在说吧。   等等,他发现了什么?这空间内的环境似乎也有了一定的变化,比如他坐下的地方,他已经能感觉到不再是那无处不在的云雾了,摸摸身下,似乎已经有了硬实的感觉,这是土地?难道这空间里还能有土地?或者说,在他抽奖的情况下,这空间本身也在不断的凝实,不再是以往那般的虚幻了?   贾环皱着眉头想着,只是如今他才进来了两次,实在是没处着手去研究,从头到尾又观察了几次之后,还是只能叹一口气随即一个闪身出去了。   ☆、第18章   这一次抽奖得来的东西,贾环并没有第一时间拿出去,而是放在空间内,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东西要是拿出来了该怎么和家人解释来历,索性放着,等着到时候家里房子弄好了,他一次性拿出来,权当是捡便宜买来的,那个时候,想来家中银钱应该在他的努力下也有了比较大的宽松余地,置办些家私,也不至于太过惹眼了。   眼见着冬天来临了,第一场大雪已经降临到了这个世界,海风带着呜咽的声音,在天空中肆虐,整个村子开始陷入了寂静,就是有心在努力一把,在过年前再挣上一些钱的人,这会儿也没有了下海的勇气,只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在海边四处走动,时不时的弯腰捡一些看着还成的海螺等东西。   说起来这最近海边的海螺真的是越来越少了,整整一个月的疯狂开发,这附近人能够走到的地方,几乎都被翻了一遍,在为各家带来收入的同时,也让这海滩少了原本的多姿多彩,如今想要在寻找这些海螺的踪迹,要嘛走远一些,坐船去岩石阻隔的无人居住的海滩捡拾,要嘛就是等上几日,等潮水上涨的时候,重新冲到岸上。   即使是这样,渔村中的人们如今也不怎么担忧了,因为他们又有了扇贝这么一个能挣钱的东西,即使就是一文钱一斤,到了开春,水不那么冷的时候,下海一天,说不得就能挣上三四十文,有这样的收入,就是不出去打渔,他们的日子也尽可过的。还有什么可愁的。   这个冬天那是更不用说了,托了那风铃,扇贝的福,各家粮食,衣裳都储备的很是妥当,虽然这屋子依然破旧的挡不住多少风,可是也有明年翻修的指望了不是。像是贾环姑父家,那都已经打算开年将屋子中那几间败落的,推到了重建了,有心直接建上个大大的院子,来个七八间屋子,连着孙子娶媳妇的房间都置办妥当了。   也因为有钱了,村子里还张罗着,每家出个五十文,凑上一二两银子出来,请工匠将村子里的龙王庙,土地庙,都修缮一下,像是补补屋顶,换换窗门,刷一下墙壁什么的,好歹这面上总要看的过去些,不能在那么敷衍了,近几年这海难可是死了好几个人了,说不得就是村子里怠慢了神仙遭了惩罚。   看看,这稍稍有了点钱,这折腾劲立马就上来了吧!不仅仅是这些人折腾,就是齐氏也有点这样的征兆。   “兴哥儿,明儿你去你舅舅那看看,带上两袋粮食,每家送上十斤,以前你爹刚没的时候,要不是你舅舅们帮衬,咱们家也不能撑过来,如今家里好了,不帮衬着些说不过去。”   齐氏人很不错,温和,有韧性,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苦日子也能咬着牙过,不喊一声,可她也有点寻常妇人的毛病,那就是有点喜欢显摆,对于这一点其实贾环感觉很亲切,因为赵姨娘其实也很有些这样的性子,在府里若是那天有了什么好事儿,那立马能笑开了花,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如今这齐氏也是,她感觉自家如今日子好过了,虽然买衣裳什么的花去了一些钱,可是随着这些日子的收入,加上存银,家中依然还有十四两,这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大钱,粮食也充分的很,零零碎碎的,家中在这山洞中已经囤积了一百三十斤的粮食,还有四十来斤的腌肉,再加上秋日里晒的菜干,腌菜,咸鱼,家中的存粮吃上四五个月也是妥妥没问题的,而且还能全是饱饭。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忍不住想往娘家送一些,不说能给自家兄弟分担多少重担吧,好歹也能让娘家人知道,她如今过得很不错,不至于因为他们如今住在山洞里,让娘家村里的人嘲笑。   其实吧,这一次她还真是想多了,渔村来往了这么长时间的货郎,这些就在山口,离着渔村最近的人家会不知道?那可是唯一一条通往渔村的路,有东西进出运货,或者是村子里的人外出采买,那可几乎都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村子里还有不少人和那村子里可是有亲戚关系的。来来去去的,他们还能不知道这渔村如今的面貌是怎么来的?   早就有不少人在嘀咕了,说是这老贾家福分到了,积攒了几辈子的德,让这家子终于出了一个出息人,这聪明的和天上下凡的童子一样,什么都能卖钱。为了这个,最近就是齐氏兄弟家里,也常常有人串门,来询问这贾环的情况,甚至还有人问这孩子是怎么养的,有没有什么秘诀什么的,若是有,那感情好啊,自家也能一样出个机灵孩子了。   所以当兴哥儿带着米袋子来到舅舅家的时候,还没有进门,就让人热情的围观了。   “呀,这就是那家的兴哥儿啊,往日看着也没怎么,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能呢,才几岁,就敢在县城和人谈买卖了?”   “怎么不能了,这孩子从小就本事,那个时候我就说了,这娃是个有出息的,看,我说着了吧,如今才几岁,就能当家了,以后还得了?说不得以后那就是十里八乡的能干人。”   “瞧这孩子身子壮实的,那眼睛机灵的,哥哥都这样,那更不用说那个会动脑子的老二了,这老贾家也不知道是积了什么德了,尽出好孩子。”   “要我说,还是田庄,田苗家积德,要说这老齐家这么些个人家里,他们两家,那是出了名的穷,一共才几亩地,养家糊口都难,每年农闲都要去做工才能保证不饿死,可是如今呢,这才几个月,这外甥都送来了两回东西了吧,上次是肉,那味道,炖一次,香了足足两个时辰,这一回你们看,这可是米袋子,看着这大小,估算一下分量,怎么也有十斤,一家一袋子粮食,合着上次的肉,这两兄弟一家子大半个月的口粮都有了,还是肉粥,这不是好亲戚是什么,不是积德是什么?”   兴哥儿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浑身冒汗啊,这一个个眼神实在是太热切了,还有那往自己耳朵里灌的闲言碎语,那都是什么人,什么眼神,可真是够犀利的,一个扫眼,居然连着袋子里是什么,重量多少都给估算出来了,就这本事,不去粮店里当伙计实在是屈才。   当然,他们说他们的,舅舅家的门还是要进去的,没看到自家舅舅一家子都出来了嘛,一个接东西,一个拉人,三下五除二就进了屋,虽然这外头的声音还是能听到,这是兴哥儿还是松了口气。   “兴哥儿,赶紧的说说,怎么这会儿拿东西来了?是来换东西的?”   大舅是个实在人,虽然听着外头说什么外甥来送礼什么的,心下也有些期盼,可是即使从外头其他人嘴里听到说自家妹子家日子如今好过了,却也没有想着沾什么便宜,因为他妹子家如今还住山洞呢,有了银子,那也该是省着等明年开春起屋子用的,哪里有那么多闲钱来送礼,换东西还差不多。   就是舅妈有些眼馋,偷偷的打量了几回那袋子,有心打开看看,可一听到自家男人这么说,立马也收回了眼神,她是有些贪财,那不是日子不好过嘛,能往自家拿的她自然是不想放过的,可是再贪财她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能贪,小姑子家住山洞呢,她要是贪图小姑家的东西,那以后这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再说了,人家小姑还是很懂礼数的,上回让他们家帮着换粮食,那可是送了肉来的,这次即使也是换东西来的,那肯定自家也不至于白帮忙,从这点来说,她已经很满意了。说一句不好听的,到底是自家男人的血亲姐妹,难道说没有了好处,你就不帮了?当初那家子当家的过世的时候,自家还不是从口里抠出了些粮食帮衬了他们家好几回?那时候自己心疼的好几天都没睡好,还不是该做的一样要做?为了这村子里能有个好名声,自己也不能省了不是。   想到这些,舅妈也忍不住跟着开口笑嘻嘻的说道:   “听说你家这一次挣了钱了,估摸着开年那老屋子也能收拾了,总不能老是呆在山洞里不是,到时候你过来说一声,你舅舅,表兄弟的都能过去帮把手,也好省几个工钱。”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生硬,可是好歹也是好心好意要帮忙的架势,兴哥儿挠着头憨厚的笑了笑,点着头,顺带把那粮食袋子拿了一袋教给了大舅妈。   “这是娘让我送来的,里头是十斤糙米,这一次卖海货,挣了好些钱,都换了粮食,娘说了,舅舅家今年收成少了些,所以让我送了些过来,好歹能填补一二,再一个也省了采买的脚程钱。”   一听居然真的是送给自家的,大舅妈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好几度,都能当蜡烛使了,一把扯过了袋子,打开扎口看了看,然后就是满脸的欢喜。   “哎呦,还真是。。。这叫我怎么说好啊,你们家有银子也该省着开春起屋子用,怎么就这样浪费呢,我们家还能吃上口粥的。”   这话说的,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不要?那你说吃粥做什么?兴哥儿是个老实孩子,没听出这话里头的前后矛盾来,而大舅这会儿也顾不得去驳斥自家媳妇的话语,只是在吃惊后立马扯着兴哥儿问起了这些日子这渔村卖海货的情况,想要从中判断,自家那外甥家里是不是强撑着做脸。   等问了好几遍贾环两次为家中挣得的银两的事儿,他这才彻底放心了,笑着夸赞道:   “果然像是他们说的那样,这是转运了啊,亏得前头我还以为那是村子里那些长舌的乱说话呢,这样就好,开年你们起屋子也能宽裕了,索性这一次将屋子做的好些,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把新屋一起弄了,倒是正是时候。”   “怪不得呢,我刚才就看着你这一身的衣裳感觉不对,这是新买的吧,瞧瞧,他爹,外甥都穿上新冬衣了,这可是实证,果然是宽裕了呢。”   眼尖的舅妈盯着兴哥儿上下扫了几眼,立马就看到了那一身衣裳,这声音立马就大了起来,引得外头也是一阵的惊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兴哥儿这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被看的连都要红了,慌忙说了几句话,扯着打白哦个就往外走,借口要给二舅送粮躲开了大舅妈进一步的夸赞。   ☆、第19章 补充完   二舅家比大舅家还要困难些,这一来是二舅本是次子,分的家业自然也比老大差一些,五亩的坡地听着不少,可是产量却比三亩中田少了将近一成,别小看了这一成,在只能勉强糊口的贫民家中,这一成或许就是一家子一两个月的口粮,也因为这个,二舅不得不多做一些其他的杂活,比如做个篾匠,弄点东西去卖什么的,士农工商,篾匠那可是第三等的工,很容易让人看低一眼,好在这是在农村,家家都是为了生存紧巴巴的凑合,这才没有多少白眼什么的。   不过也因为做了点工的关系,二舅明显比大舅更灵活些,看到兴哥儿过来,立马让媳妇给倒了碗水,还招呼着让自家儿子二郎去摸鸡蛋,好做一碗面招待兴哥儿,这待遇一上来,就容易让人感觉亲近和高兴,即使兴哥儿不吃,也感觉受到了重视,这明显做人上就比大舅更像样。   所以兴哥儿拿出那一袋子米粮也就更加的痛快了些。   “我娘说了,这天冷了,过冬的粮食不知道舅舅们够不够,咱们家这次卖海货倒是得了些,就嘱咐我一家送上一袋子。”   看看,说话也直接了些是吧,兴哥儿自己不知不觉中就比在大舅家更自在些,更不用说,那二舅妈是个沉默的性子,也不像是大舅妈那样喜欢咋呼,他也就不用担心门外头围着人旁观什么的了。一口喝了水,巴拉巴拉的说了一些家里的事儿,这才准备走人。   只是这会儿二舅倒是有话说了,一把拉住了兴哥儿问道:   “听着你这话里话外的,二子就像是一下子开窍了一样,看样子这孩子那是真长大了,有出息了?既然是这样,那你回去帮二舅问问那小子,这卖东西的时候,那,就是那个风铃什么的,有没有用得到二舅的手艺的?若是有,可要记得二舅,让二舅也沾沾光,跟着挣些钱。”   看看,这就是脑子活络的人啊,那边大舅家不过是为自家妹子家日子过得好了高兴,这边已经在想着怎么搭上顺风车,一道挣钱了。   兴哥儿听了这话也是一愣,他倒是真没有想过自家二舅会有这样的念头,可是这事儿他真是不知道啊,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只能想了想,摸着脑袋点头说道:   “那,那我回去问问,那小子脑子确实好使,舅舅手艺是好的,这事儿咱们谁不知道,我一定让二子好生给像个主意。”   送了一回东西,兴哥儿带着使命又急匆匆的赶回家,当然也不会是空着手,好歹两个舅舅也不可能白拿他们家的礼,总要有些回礼,知道他们家如今情况不怎么好,住在山洞也不怎么方便,所以给的都是很实在的东西,大舅家给了十个鸡蛋,二舅给了两个自己做的背篓。   而在秋山村,贾家和渔村的事儿却因为他的这一次送粮的举动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甚至不少人暗暗的算计,这渔村看着也不是以前瞧着的穷酸样了,那是不是也能考虑一下结亲什么的?   兴哥儿急匆匆的带着舅舅家给的回礼往家里走,这会儿已经是到了晚上了,风吹在脸上已经像是刀割的一样,兴哥儿忍不住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裳,随即又露出了几许满足的笑容来。   这可是新袄子,虽然棉花有一半是家中原本的老棉花,可是重新清洗晒干,弹松了,加上了新买来的衣裳内的那些好棉花,厚厚实实的,也不比那些全新的差,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也就是他小时候曾有过这样好的衣裳穿,那时候爹还在,家中只有他和鱼娘两个孩子,负担也轻,自然日子也好过。   可是后来。。。想到后来,兴哥儿的笑容就凝固了,家里兄弟姐妹多了,爹即使用了全部的本事,也不能让他们每一个孩子都吃得饱穿的暖了,可即使是这样,好歹也不至于饿肚子,遇上爹收获好的时候,也能有一顿两顿的好饭食吃,可是这样的日子也没能过上多久,爹就没了,就像是当年爷爷没了的时候一样,那么突然,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这都快两年了,衣食不济,眼看着这个家就要到过不下去的时候了,不想如今倒是时来运转了。   兴哥儿越想越觉得自家二弟是个福星,觉得老话说的那还是真真的有道理,兄弟齐心,兴家之道,如今可不就是他们兄弟一起撑着这个家嘛,就是小三,如今也是渐渐的长大了,能帮着家里干活了,前几日因为天气冷不好下海,这小子还跟着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一起去砍柴火,在家帮着做石炭球,虽然都是小活,可也能让他和二子腾出了不少的时间不是。   再想想家里如今的银子,想想在秋山村,那些妒忌羡慕的眼神,还有舅舅们那高兴的样子,二舅托着他帮忙寻好活计的口气,兴哥儿感觉自己的腰杆子都直了好些。   往日里因为家里穷,时不时要靠两个舅舅口里省下粮食接济,他有时候都感觉不敢去看几个表兄弟,生怕看到嫌弃的眼神,可这一次呢,他看的分明,几个兄弟都羡慕的看着他的衣裳,凑着耳朵听他说家里的挣钱营生,一脸也想参与的表情,他感觉自己好像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长脸过。   这么一想再想,兴哥儿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开始烧起来了,身子也不冷了,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浑身都带着劲的往家赶去。   才走到山道上,他似乎就听到了自家那个山洞里隐隐传来一阵阵的欢笑声,虽然不知道家里人都在笑什么,可是那样的笑声却像是有什么感染力一样,让他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到了门口扯开那栅栏一样的门,一眼就看到在这门边上的石头灶台上居然放着一个大大的铁锅,上头还架着个蒸笼,这东西哪儿来的?   不用他问,一边的小三就已经欢快的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开始报告了。   “大哥,大哥,你看,二哥弄来的,这铁锅比家里原来的好多了,还是新的呢。”   二子弄来的?这哪儿弄来的?兴哥儿立马回头看向了贾环,就看贾环笑嘻嘻的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哥,那不是,今儿家里的铁锅破了个洞,娘说让我送到城里去让铁匠补补,我就去了,然后也是巧了,正好赶上镇子里有个大户搬家,好些不好带走的东西要发卖,我看着都是好东西,价钱又便宜就索性将咱家的破铁锅当纯铁卖给了铁匠铺子,得了三百文钱,然后加上了娘让我买油的一百文,把这一套给买回来了,这东西我听人说,那要是全新的,可是值九百多文呢,也就是遇上这样的好事儿,才能半价不到就买了回来。”   一听居然是这样一回事儿,就是兴哥儿也乐了,这可不就是捡了个大便宜嘛,这可是好家伙,他看得真真的,这铁锅比以往自家那个厚实了将近一倍不说,还带着这么一个蒸格盖子的,齐全的不得了呢。   “这事儿办的对,这样的好事儿错过了,可就没了,也是你小子运气好。”   想想就乐啊,果然人这运气来了,那是什么好事儿都有了,只是他没有看到贾环听了他这么一说的时候,那脸上表情颇有些奇怪。   能不这样才怪,因为这东西就是贾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本来他还想着等到新家收拾好了以后才拿出来,可是谁让这赶上了呢,偏偏这个时候家里的铁锅就坏了呢,谁让他去镇子上修补铁锅的时候正巧赶上有一户人家搬家呢,所以他灵机一动,就来着这么一出,算是名正言顺的把这东西给拿了出来。也算是提前给家里更换装备了。   当然话还是要圆一圆的,所以他趁着兴哥儿拿着铁锅乐呵的时候又说了一句:   “还是我手里钱不够,不然咱们这好事儿还能多得些,被子,碗筷,甚至是些笨重的家具,那是什么都有,样样看着都是好货色,可惜即使是半价,我也买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别家抢了去,哥,我听说明年开年就是京城大考了,或许县城里会有学子什么的搬家去京城,到时候,咱们也去看看,说不得还能看到家里能用的东西呢。”   他这是在为以后时不时冒出来的东西打埋伏呢,有了这么一出,以后要是积攒上几样,像是家具什么的,然后一次性拿出来也算是有了由头不是。   ☆、第20章   兴哥儿可不知道贾环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他这会儿正为家中占了便宜得了这么一个好东西乐呵着呢,一边摸着那厚实的铁锅,一边点着脑袋赞同的说道:   “可不是,这还真是,以前怎么就从没有往这个地方想呢,那些大户人家手头松快,遇上这样搬家的事儿,自然是只管着赶时间,不会太过计较这东西是不是卖的值,能收回几个是几个,可不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捡便宜的时候?”   说道这个,他精神头都一下子好了起来,似乎一路赶回来的疲惫都不见了,只是满脸笑容的开始算计起他知道的县城各家的情况了。   “要说咱们这县里头,读书人家还真是不少,别说是县城了,就是周边几个镇子上也有不少的大户人家那都是供着家里子弟读书的,不说别家,三德镇的胡家,王家和谭家,那就是号称是什么书香人家,谭家可是有个老爷在外头给知府衙门当师爷的,还有王家,那家里也有个举人,胡家就更不用说了,他家大老爷在南边还当着知县呢。”   贾环这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儿,以前他只是个孩子,就是兴哥儿知道些什么,因为这和自家关系不大,没什么牵扯,也不可能和他这么一个孩子说起,所以一时间倒是有些听住了,而兴哥儿看着自家人一个个都静静的注视着自己,听着自己说话,也感觉很有脸面,一家之主的威风在这一刻那是相当的显眼,自我感觉良好的不行。   “这三家听着了不得,可真说起来,在咱们县里那也不算是最顶尖的,最厉害的是县城西南那边的七宝镇,那才是让人咋舌呢,一进镇子,那就能看到一个牌坊,那可是进士牌坊,那镇子可是出过进士老爷的,听说曾做过四品的大官,虽然如今似乎是已经没了,可到底是官宦人家,到了如今,还有个六品的大官呢,你说说,这样的县,能少了读书人?你也看到了,咱们县城就有个书院,这若是读书人不多,这书院能开起来?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子弟凑上一凑,都能凑出三五个书院来。”   这么一说,贾环倒是没什么,可家里其他人听了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齐氏忍不住咋舌惊呼道:   “这么多读书的人啊,那,那,那不是说读书人都是文曲星下凡吗,那这世上能有这么多文曲星?”   这问题问的,贾环都被噎着了。兴哥儿显然也没料到自家娘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好半响这才寻了理由。   “那,那状元什么的,当了进士,那才称得上文曲星呢,其他的最多是天兵天将的吧,不然这天上估计也住不下,不对,是神仙都下来了,那天上都要空了,肯定是这样。”   这都是什么理由啊,贾环忍不住想笑,可是又不敢笑出来,捂着嘴,肩膀不住的抖动,好在这会儿兴哥儿说话正在兴头上,也顾不得自家弟弟那搞笑的样子,只是挠了挠头,又继续他的一家之主的发言普及,显摆自己知道的多。   “大凡读书的,那没有一个不想往上考的,每年到了考试的时候,不管是县里头的,还是府城的,京城的,那真是考一次,这些人家就要伤筋动骨一次,你们是不知道啊,前些年,咱们这县城有个举人,进京考试考了四次都没有考上,原本家里百十亩的地都给卖了个干净,最后连祖产都没有保住,只能租房子住,靠着家里的媳妇,孩子做工挣钱,生生的熬了近二十年,这才等到了那举人考中,偏偏刚考上还没有一年呢,听说,就在南下赴任的时候,得了风寒过去了,这一下子可好,一家子都没有了指望,好在还有亲朋接济,不然这家非得散了不可。”   贾环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愣住了,他不由的想到了贾家,心下叹息起来,这举人家会有这样的结局,和贾家其实何其的想象,都是不知道经济营生,不懂得开源的结果,是家中男人不济事的下场啊,若是那举人在数次考不中的时候,能挺身出来好生的将家里的衣裳放在首位,那么即使就此不中进士,终身当个乡绅,也不至于最后成了那么一个样子,好歹在乡里,一个举人的身份还是很有用的,不说别人投献来的田产,能分到一些粮食让家中吃上饱饭,给人当个幕僚,或者当先生教馆,哪一样不能挣钱?也就是读书读傻了的人才会两耳不闻窗外事,误了自己,也误了家人。   贾家呢,一样是如此,男人都不济事,不知道好生的筹谋家族前景,一个个只知道坐吃山空,奢靡度日,还时不时的内斗,这才是贾家最后败落的根由。如此一想,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很有些兴意阑珊起来,自己想着报仇,可是真算起来,自己也一样是个不顶事的贾家男人,虽说因为他是婢妾子,是庶子中也身份最低的那一档,在家中和仆妇地位无异,可他到底也是贾家的男人,他又何曾为贾家做过一丝半点有用的事儿?   他也是读过书的人,对于嫡庶,对于等级知道的很是清楚,看看自家那个老爹贾政,一样也是嫡子,可就因为是次子,所以即使是想当家,也需要老太太压住了大老爷才有可能,不然就是大老爷赶他出去,他都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贾家的人对他如此怠慢,他心里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说起来,庶子被养废,当小厮使唤,其实也是京城各家的常态了。他又有什么好不平的,就是那贾代儒老叔公,明明是自己祖父的亲兄弟,不也只能依靠家族一点施舍勉强度日嘛。   所以他就是想要怨恨,其实好像也怨恨不到自己父亲和其他人身上,即使是琏二嫂子,那也是大房的嫡子媳妇,对他这个二房的庶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换了他是哪个位置,只怕做的也不会比凤辣子好多少。当然王氏除外,那是人命,是夺产,是谋财害命,这生死大仇是非报不可的,其他人,他倒是能放下一二分了。   贾环这会儿和刚转生的时候比起来,心绪已经平静了很多,很多事儿都能心平气和,设身处地的去想,整个人都少了几分冷漠,说起来倒是这个家中的温暖造成的,有了新的人生,有了新的家人,他脱去了那冻猫子的尴尬身份,也少了因为庶出身份造成的自卑,自然而然的变得自信了起来,而自信的人总是更懂得宽容的。   贾环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自己胸中郁气好像也散去了些,重新整了整精神,垂着头,继续听着兴哥儿说话。   “虽说那举人是个倒霉的,像是他这样倾家荡产的人不多,可是真说起来,为了读书,为了科考,搬家,当东西,变卖家产的却是不少的,当然了,有些是也是为了省钱,像是全家卖了家产,直接搬家到京城附近,就为了就近住着,省下些开销的,有些是因为想要离着书院近便的,这样的人家若是遇上了他们搬家的时候,倒是能买到些便宜的,若是败家的,那未必就成了,说不得都是当铺早就盯上的,那可就没有了咱们的份了。”   “哦,若是这样说起来,那也就是说这样的好事儿其实也不是常常能遇上的了?”   鱼娘也难得插嘴了,她在家一直帮着齐氏理家,也是对于银钱比较敏感的人,听着不容易有省钱的便宜沾,倒是有些失望了,兴哥儿看着妹妹这样,忍不住就想要安慰几句。   “也不能这么说,这年头,不止是这读书人有败家的,这好人家出了不孝子,败家的也不在少数,只要有心,总能寻着机会。比如镇上某某家,那家大郎就不是个好的,最是喜欢赌钱,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败完了家业。。。。。。”   听着这两个人居然开始对着那些败家子也开始评头论足起来,贾环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引得家里其他人侧目而视。   “大哥,哪有这样一门心思想着人家败家的,若是让人知道的,说不得都能打上门来,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是算计就能算计出来的,遇上了那是咱们运气好,若是遇不上也没什么。咱们又不靠这个吃饭。”   他这一说,一家子总算是回了神,一个个回头想想,都感觉有些好笑,不过是这么几百文的便宜,差点就让自家人都魔怔了。实在是好笑的紧。兴哥儿更是摸着脑袋,一脸的尴尬。   “也是,这事儿也就是说说啊,不能当真,不能当真,呵呵呵。。。”   “还真是,怎么就犯傻了,好了好了,赶紧的收拾收拾,咱们也该吃饭了,看看说闲话说的吃饭都忘了。”   齐氏第一个反应过来,利索的起身,开始收拾桌子,准备吃饭。只有小三,莫名在其他人都忙乎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我明儿就是读书了,也不做那样的人,不败家。”   那小脸一脸的严肃,把一家子人直接吓了一跳,而如此同时,贾环也意识到了一个一直以来他有些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家里的人读书识字的事儿。   ☆、第21章   贾环自己识字,贾家或许有很多对他不好的地方,可是到底也给了他读书的机会,让他有了生存的依仗,就凭着这个,他也可以说是受了贾家的大恩惠的,看看那些贫寒人家的孩子,想要读书而不得,就能明白这机会的不易。只是当初身在局中的时候,不会去认知到这一点而已。   反而是到了后来,从那个府里出来,自己求生了,才能感受到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贾环知道王氏对他不怀好意,可是依然会心软,接纳那一家子人住进来,为自己引狼入室。   而识字的人也会下意识的忽略别人的不识字,在贾家那样的环境呆久了,就会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天下所有人都该是识字的一样,不识字反倒是成了让人不理解的事情。   也正是这样的缘故,所以贾环一直以来,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怎么改善生活上,而没有往这读书识字上去想,如今这小三那么一嗓子,倒是把他给喊的回了神,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小三想要读书吗?”   贾环一脸的严肃,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小三的眼睛,想看看这个弟弟是不是真的想读书,像是他们这样的家庭,若是单单想要识字,这其实还简单些,努力上一二年,送孩子去蒙童馆学习,开销不算是太大,估计能有个五两银子也就是了,现在的贾家供养的起,可是要供养一个正紧的读书人是很难的,因为书本,笔墨,拜师,科考都是一笔笔不小的开支,甚至可能将这个家重新压垮,就是贾环有了上一辈子的记忆,在没有任何本钱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保证供的出来。   可是贾环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读书,科考,让这个家地位从一个渔民变成书香人家,那是一个很重要的步骤,若是家里能有一个有功名的人,哪怕只是个秀才,也能让这个家一下子彻底成为这附近有地位的人家,不说别的,单单是以后他们家做点小生意的时候,收税的小吏就会忌惮几分,让这个家对抗风雨的能力更强大一些。   甚至是若是能有一个举人,那么家中的劳役或许不用奢求县城那些老爷们遗忘,凭着自家的地位就能免除了。那样会少去多少的祸事儿!要知道这年头,做劳役死人那可是年年都有的,甚至还有因为劳役而家破人亡的例子呢。   所以贾环很想知道小三的决定,毕竟家里一共也就是三个男丁,兴哥儿年纪已经大了,即使他再聪明,这个时候开始读书,没有基础,没有书本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是能读的进去,最多也就是识字而已,再加上作为一家之主养家糊口的重担,彻底没有了脱产读书上进的可能。   至于他自己,他很清楚,自己的那点本事,做个童生倒是有可能,若是想要再往上,实在是难的很,他的心已经不是那种能全身心投入读书中的少年了,有太多的事情会让他分神,这样的情况下,想要科举,实在是有些难了。   如此一来,若是想要让家中改变地位,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才七岁的小三,虽然比起大户人家的孩子来说,开蒙还是晚了些,可是却也不是晚的太离谱,还是有可能赶上的。   至于资质?这个贾环倒是觉得勤能补拙才是正道理,再聪明的人不用心,那什么都做不成,这一点看看他那个宝玉哥哥就知道了,相反若是用心,那么即使笨一些,死记硬背,怎么也能混个童生吧,若是运气好,有个指点的人,那么秀才也是可以期待的。   所以贾环觉得他可以将希望放到小三身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对于小三的回答很看重。   小三不明白自家二哥的意思,只是看着贾环那严肃正紧的样子,不由也严肃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贾环,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我想识字,想和村长一样,能当体面人。”   不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只是为了当个体面人,而目标偶像也只是村长这让贾环很是失望,可是失望过后又有些好笑,他在想什么啊,小三才几岁?又能遇上几个人?能见到的最有本事的人只怕也就是只有村长了,如此想来,这偶像倒是也正常,只是如此是看不出小三的心性的。   所以贾环笑了笑,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这样,二哥想法子给你弄本书,咱们先试试看,若是小三能有读书的本事,那咱们就送小三去学馆可好?你去学了回来再教给大哥和二哥,咱们一家子都识字,一家子都当体面人可好?”   他这一说,兴哥儿第一个惊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睛问道:   “二子,你这是。。。”   “识字总不是坏事儿,小三若是有天分,咱们家即使不出个正紧读书人,以后识字了,去给人当个账房,做个写写算算的差事,也总比打渔强些,最起码他也能有个谋生的本事。”   他觉得或许这也是一个法子,一个让自己识字这个事情慢慢展露出来的法子,他总不能一辈的充当不识字的人吧,这学了那么多年的本能,总有被人发现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当个神童什么的,也是个办法,最多最后说他是个伤仲永,或者说是家中供养不起,所以荒废了学业而已。对于穷人家,荒废读书不是什么不好的名声,反倒是容易让人怜惜,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小三,就像是他刚才说的,权当是为他谋一个未来的好工作而已,想来也不会让家人抵触,不安,也不会让人说他们好高骛远,家里三兄弟,将来总有分家的一天,家里能有多少产业分?早早的给各人寻个谋生的本事,别人只会说他们这是想的长远罢了。   果然听了贾环这么说,家里其他人也跟着点头了,兴哥儿更是高兴的很。   “好,这是个好法子,小三一个人读书,咱们一家子跟着学,那就是教了一份学费,三个人得意,这确实是个好法子,识字了以后也不用担心看不懂榜文什么的了。”   贾环引起了这么一个话题,这可好,一家子这一顿饭那是又别想吃踏实了,一个个又开始说起了读书的事儿,鱼娘更是问贾环,准别弄些什么书来,还问,怎么让小三试试。   “这个简单的很,我先去弄本最常见的三字经,然后让人读给我听,我背了,回来说给小三听,然后根据背出来的来认字,若是都能认全了,那就是有读书的天分,咱们花钱也就不会白花了。”   死记硬背这个说起来难了些,在这些不识字的人眼里,这事儿可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只觉得有些不靠谱,可是想想贾环最近做的事儿,让家里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翻了身,这又有些不好说不中听的话了,隐隐觉得或许贾环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一个个不好反驳,只有贾环自己知道,这事儿在他看来,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容易。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一家子似乎又兴奋了起来,一直到晚上睡觉,贾环也能听到家人不断的翻身的动静,可见这读书识字几个字,在这样的人家的重要程度了。   第二天一大早,贾环起身,就带着一两银子出门了,他今天就要去镇子上,去想法子寻摸旧书去,这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儿,可是当他走下了山路,快要出村子的时候,一个回头,却看到了家中的那几个人就在那山洞门口傻傻的看着他,就好像他要上战场一样,弄得他浑身都感觉很不自在。   摆一摆手,贾环做上村长去镇子上送货的车子,转过头不再向后看,他怕,怕自己一个回头就会忍不住流下泪来,不过是买一本旧书,还是最普通的三字经,在这个家,却如此的慎重,他又迷茫了,好像看到了那时候在贾家,他第一次被批准能去家学读书的时候,赵姨娘一晚上没睡觉,为他缝制书包的场景。   “二子,这是怎么了?”   村长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村子里或许是最最聪明的孩子那带着悲伤,带着冷清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样的贾环,就像是会突然消失一样,这可怎么好,这孩子若是在他手上出了事儿,他可怎么和老贾家的人交代。   “啊,没事儿。”   努力揉一揉脸,贾环露出了一个笑容,展开温和的表情。   “就是冷的难受,大冬天的,出来一回都觉得好像要被风吹走了一样。”   看着贾环恢复了,村长即使感觉有些不对,可是也不好说什么了,再怎么说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他总不能打一顿吧。   “做好了,把衣裳捂紧了。山涧里头风最是刺人了。”   “哎,知道了。”   ☆、第22章   “二子,你小子脑子灵活,给想想,这大冬天还有什么活计能挣钱不?虽说这次秋日里,村子里的人家都挣了些钱,吃饭的事儿,倒是有了着落,可是这屋子一家家的可都不是太好,若是有个雪灾什么的,估计有几家一并也要和你家一样,到山洞里挤着了,还有啊,这开春的时候,青黄不接的,也麻烦,春日打渔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容易让那些海里的鱼断子绝孙的,咱们渔民可不能做这样的丧德的事儿,不然以后子孙吃什么。”   镇子离着村子也不近,一路过去怎么也要一个半时辰,一老一小的坐在车上总不能当个傻子,哑巴,所以村长索性就有事儿没事儿的和贾环说起了话来,其实他也不是一定要贾环搭上后面的话,真给出个什么主意,只是随便问问,可不想他这一问,倒是问到了地方,因为贾环真的给出了一个主意。   “村长,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咱们这风铃不能做了,可是各家鱼骨头上次我瞧着似乎都积攒了不少吧,您说,若是咱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把鱼骨头凑起来,拼出个大物件,这事儿能干不?像是直接就拼个大鱼出来?我想着,那些城里人估计从没有见过海里的鱼是个什么样子的,若是能有个实物,他们会感兴趣不?会有人买不?”   说白了这主意其实也简单,就是激起那些有钱人的好奇心,然后让他们掏银子,对于有钱人那种做派,贾环其实是最清楚的,越是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越是有人买,求得就是个别人家没有的面子。   当然人家村长不知道啊,听了贾环这话都吓着了。   “啥?凑个鱼出来卖?这东西能卖的出去?又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是骨雕,那好歹也是一门手艺,卖个手艺钱,这凑骨头算是个什么本事?“   “反正冬天呆着没事儿,凑凑又不费什么事儿,咱们试试不就行了?若是能卖钱,那就是再少,好歹每家也能凑出一两袋米来,就是米没有,有买上一斤油的钱也是好的,那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些不是。“   贾环面上一派的天真,你还别说,这么一个理由,人家村长愣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可不就是这么一个理,穷人家的力气,时间那是最不值钱的,试试什么都没有亏损,若是真的能得钱,即使再少,那也是好的。   村长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忍不住这诱惑,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   “那成,咱们回去之后就试试,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儿,对了二子,你今儿是干什么出来的?“   “寻一本旧书呗,咱们家全是白丁,一个认字的都没有,瞧着冬日没什么事儿,我就想着弄本书回去,能认识几个是几个。“   “喝,你小子,可以啊,这心够大的,这是想长本事了?“   “嘻嘻,村长,咱们家您也知道,三个小子呢,家里的东西,房子以后总是大哥的,我和小三总要寻个吃饭的活计不是,若是认了字,那以后再不济,怎么也能有个好些的活计。咱们不求当什么老爷,只想将来日子好过些。“   他说的实际,村长听了也跟着点头赞同。   “是这么一个理,认字总比不认字的好,行,就看这你小子这一个秋日里为村子里干的事儿,我就帮帮你,这买书的事儿我包了,顺带这认字的事儿,我也包了,虽说我认得也不全,可好歹三字经我还是能读出来的,当年也是去学堂读了一年的。“   得,这是瞌睡来了枕头了。贾环缺的就是这第一步,只要有人给了这一个台阶,他就能说他认字那是跟着村长学的,然后其他的,就是自己摸索的,人家最多说他聪明,谁也不会把他当成生而知之的妖怪。   村长说道做到,给贾环寻了一个旧书铺子,那里的老伙计是村长以前的同学,恩,这个同学水分大的不得了,居然是当初村长蒙学馆里头的同学,算算时间,那都有三十多年了,居然关系还这么好,这个时候的同窗情谊真是让人牙疼,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什么怪癖呢。   看看,勾肩搭背的样子,贾环看着只想撇开脑袋,看看周边有没有人看着吐口水,好在或许是这是两个老头,怀疑他们短袖的人还没有,所以这样的情况没有发生,反倒是贾环得了好处。   “这本三字经是学堂里的孩子不要的,看看抄写的都不整齐,还有涂改的地方,算你三十文,全当个纸张钱了。“   贾环乐啊,这书本最是耗费银子,官刻的没有一二两那是想也别想,就是这抄写本,一般也要一二百文,可这本呢,居然只要三十文,这和捡的没区别了,还有这笔墨纸张,   “那这个是裁下来的边角料,你拿着,给一百文就成,一篮子呢,墨,有几个碎磨快,给二十文吧,笔的话,给,这个,这是我从考场捡来的,虽然秃了些,可还能写,给个五十文就成,只有这砚台,这会儿没有合适的了,不过也方便,去找一块破瓦片,也能凑合着用用,反正也不见人,就是自己练练,再不成,先用树枝在沙子上写,写好了再用笔就是了,你们那里都是海滩,最不缺的就是沙子了。“   那书铺的老伙计对着这贾环尽量便宜的要求那是相当的有执行力,虽然给出的都是破烂,可是你不得不说他给的却是都是最合适的,反正不过是启蒙而已,要好的干嘛?要了也是浪费银子,还不如这样实惠。   村长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一边看一遍点头,还不断地附和着说道:   “可不是,这东西买了最是不划算,不能吃不能喝的,你们家又不靠状元,凑合着能学会了写字就成,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天分,到时候在想法子凑上一套整齐的能用的也就是了,如今还是这个实惠。“   贾环还能说什么?虽然他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见过这么凑合的文房四宝,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便宜到了极点,全部加在一处,也不过是二百文钱,那一两银子居然还剩下了八百文,贾环嘴角都要抽抽了,这才生生的止住了自己要吐槽的*。   “考场还能捡东西?“   为了转移自己的吐槽*,他跟着问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问题。   “怎么不能?没回考试都有考傻了的,被叉出去的,或者考完了高兴的丢东西的,这些人能什么都不落下才怪,那些衙役们又不懂这些东西也值钱,都不在意,塞上几文钱,进去转一圈,总能弄点,只是多多少少,好好坏坏的事儿罢了,这还是咱们地方小,我能去的也就是县衙边上,不然若是乡试,会试的时候那场合,能得的才是好东西呢听说京城若是遇上好运的,还能得上什么端砚之类的好货色。“   他这一说,把村长的八卦之心也给吊了起来,两个老头凑在一处,贼眉鼠眼的开始说起那些考试考晕头的书生的傻样来,听得贾环那是满头的黑线。   凑满了这些东西,既然省下了钱,贾环自然不会再乱花,其实他倒是有心给家里弄点什么的东西回去,毕竟他还藏着五两银子呢,不缺钱,可是到底有村长在,他秉承着财不露白的原则,还是忍住了。   倒是村长,在送完了东西后,带着贾环又去了其他的地方,都是些他的老朋友那里,问东问西的,一开始贾环也没有听出来他到底在问什么,可是听了几回,这才意识到,这老头其实再问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的习性,脑子一转他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看样子村长对于贾环说的那什么鱼骨的事儿还是挺上心的,这是想给自己安心,想知道这有钱人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好让他在招呼村民按照贾环说的做的时候,有点底气。   知道了村长的意图,贾环就索性当了一次跟屁虫,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静静的听着,一直到回去的路上,才开口说道:   “村长,咱们还做不?“   “做,怎么不做,大不了白干就是了,你小子,机灵啊,知道村长问什么对吧,你啊,得了,我也算是明白了,这有钱人都是怪人,咱们越是觉得不可能要的,他们还真是越有可能要,你说我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没有你这么一个娃娃看的明白呢?老了,真的是老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村长明显精神头都好了好些,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可见是有了信心了。   “嘻嘻,村长要是真的挣钱了你可要给我买吃的,我可是出了主意的。”   装小孩,贾环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了,忙补救一二。   ☆、第23章   带着二百文就买来的比贾环以往任何时候用的都差了不止几个档次的文房四宝,而随着村长东走西窜的也不是没有收获,收了不少人家的旧衣裳之类的东西,甚至还往南面去了一次,运了一大车的石炭。   “村长,咱们这一车混上泥巴,也就能做出一家人家三四个月的煤球来,是不是少了些,咱们村子里可是有十六家人家呢。”   贾环知道村长这一次出来是为了村子里人家要石炭过冬运东西的,忍不住就问了起来,在他看来这实在是太少了些,不想才说了一句,就让村长给敲了脑袋,还有不满的责骂:   “你个不知道俭省的娃子,这石炭是要花钱的,谁家钱是大风吹来的?这石炭做的煤球是好,烧的时间长,还不容易熄火,可这东西能一整天的用?若是那样,这买石炭的钱都能买好些米粮了,这东西,也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点上,暖暖屋子而已,白日里要取暖什么的,还是用柴火,那东西不花钱,你也不瞧瞧,谁家家里不是从秋天开始就积攒柴火的?晾晒了一两个月的柴火,那可是往日里咱们整个村子过冬的主力,若不是今年日子好过,谁家会花钱来买这个?”   他这么一说,贾环忍不住也跟着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别说是别家了,就是他们家,也是一样的,那小三每日里跟着村子里的孩子们进进出出的可不就是在干这个嘛,捡枯枝什么的叠在山洞口的平地上晾晒,如今在山洞里已经有了一大堆了,就是每日不断的烧,也能烧上一个月上下,就这还是今年贾环他们忙乎着别的挣钱营生,没有一起干的结果,往年,在他的记忆里确实是一家子的孩子们都忙乎着捡柴火的。   “哦,是了,今年咱们秋日里都忙着做风铃,忙着捡扇贝,可把这事儿给拉下来不少呢。”   “可不是,若不是这样,大家伙儿其实也不舍得买这东西,到底也是要花钱的,开销上去,家里余钱可就少了不少呢。”   说道这个村长脸上都是喜色。   “不过和这挣得比起来,还是划算的,毕竟挣得更多不是,今年冬日村子里是不用担心有人冻死,饿死了。”   他这个村长做的也艰难啊,十来户人家,家家都是贫困户,若是遇上一家有难,那真是连帮衬都难,好在如今总算是看到了希望了,即使那些风铃和扇贝未来有可能价格会下降,或者会产量减少,可是只要还有人要,只要海里还有,那他们就能不断的添补家用,让打渔不在成为唯一的收入来源,相对的或许,出海的次数也能减少一些,而减少了出海的次数,那么村子里的人员伤亡也会少些。   从当初战乱的时候搬进来六户人家到现在,都快要百年了,这个村里依然只有十六户人家,从这个数量上就可以看出,在这百年时间里,大海葬送了多少的人口,特别是老贾家,到了如今还只有这么一户人家,也就是现在,才有希望看到未来这三个老贾家的孩子长大分家之后,形成三支血脉。   冬日的海边那不是一般人能呆的,也就是这些代代在海边居住的人才能忍受这样日日被海风侵袭的日子,当然如今贾环一家人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这石头围绕的山洞,比那些屋子还要结实和温暖,在这里不用担心漏风,还能因为山洞岩石造成的冬暖夏凉的特性,让这个居住的环境更加的适宜起来,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山洞在冬日容易潮湿。   即使如此,贾环的家人们也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他们只要多多的点燃石炭做的煤球什么的,长时间的熏热之后,这屋子还是很不错的。虽然那也要花上一笔不小的钱,可对于这一家来说却已经是小钱了,有了十几两银子的积蓄,花一两银子买石炭他们还是承受的起的。   冬日里不能出海,海风也肆虐的人们不能在海边活动,如此一来,一家家的渔民们几乎都是窝在自己的家里,不怎么外出走动,靠着家中存下的粮食,腌肉,野菜干过日子,别人家或许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无聊,可是在贾环家中却不是,每一日都过得分外的让人欢喜,因为贾环的那一本三字经已经开始起作用了,贾环自己充当了一次神童,从村长那边将这一本三字经学了,当众背了一个齐全之后,这识字就成一边背,一边指着字慢慢记忆的过程,自然容易了好多,并且还能一边假装记忆,一边在地上画字给其他的兄弟姐妹看,引导他们也跟着认字,这成为了贾家一家子人这个冬天最最奢侈的消遣。   或许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一句话在这学习的事儿上也一并能体现的淋漓尽致的缘故,这样难得能认字的机会,不管是齐氏还是其他几个,都分外的珍惜,就是最小的小三,也每每是一脸的认真表情。   那二百文买来的残次货笔墨纸砚,在贾环看来那简直就差的没法用,可是在这一家子眼里,这还依然是奢侈品,被齐氏藏得好好的,半点都没有动用,每一个人都是拿着树枝,在地上不断地画,按照齐氏的说法,等到这一本书的字都学好了,能写的好看了,像样子了,再用纸笔来写,那才是正经的做法。   至于什么书法?穷人家没有那么讲究,能认字都是天大的馅饼了,还能为了写的好看些就不断的花钱买纸笔不成?   贾环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想到自家那些钱开春还要建造屋子,这么一个对于全家来说重要的犹如新生一般的事情,他就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当然这也有前提,那就是贾环字很好,他不用担心到时候写不好。   说起来当年王氏总是压着他,不让他好生读书,用的就是让他抄写佛经的法子,这虽然抑制了他的上进,可是变相的也让他练了一手的好字,当初就是因为这一手好字,才让他在贾家败落之后,寻到了一个做文书的好活计,慢慢的生活才有了起色。   至于其他几个的练字的事儿?贾环想着,到了开春他总能在寻到挣钱的法子,等着家里银钱充足了,那时候想来就是齐氏也不会不舍得买这些东西了吧,毕竟能让家里的孩子长本事,上进,那对于一个寡妇来说,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未来啊。   这样的悠闲日子过了没几日,贾环又一次引来了他的抽奖日,这是第三次了,也是他发现这神秘的空间之后的第三个月,在新年之前还能有一次抽奖这让他很是期待,不知道能够愁到什么好东西。   等他到了空间才发现,惊喜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因为上面给了一行字,因为新年,他居然还有一次节日奖励抽奖。。。。。。   “我的老天,这抽奖还有奖励,这神仙也过年吗?“   神仙过不过年这个贾环不知道,就是老天也不知道,作者一样不知道,可是都一样的高兴就是了,贾环乐呵呵的一下子就按到了红色的按钮上,或许是多了一次机会的缘故,这一次他居然没有看大转盘上的东西就发动了抽奖,人嘚瑟起来还真是有点容易得意忘形。   所以当贾环发现他这一次居然是抽奖抽到了一个一副对联,其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整个脸都不好看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好在还有一次,老天,这对联也能成奖品?这也太不靠谱了。“   被忽悠了的贾环终于能打起精神来好好的端详这大转盘了,心下暗暗的祈祷,可别都是这样不实用的东西啊,要是这样,还不如不过年呢。   好在看了一圈之后,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因为除了这么一副对联外,其他的东西还算是实用的,比如一个猪头什么的,或许看着有点狰狞,觉得不舒服,这明明就是祭祀的东西,也拿出来做奖品,可是若是真有了这么一个猪头,好歹也能做成猪头肉不是。至于其他的,有些他看不明白,可是细细端详后也能发现应该是些有用的东西,而不是对联这样轻飘飘的纸张。   总算是心里有底了,贾环开始了他第二次,奖励的那一次抽奖。   ☆、第24章   贾环感觉他最近应该去拜拜神什么的,实在是太倒霉了有没有,上一次是对联也就算了,好歹正好过年能用,可是这一次算是怎么回事儿?居然就是一把匕首,还是一把旧匕首,怎么看都不值几个钱,再往转盘上看看,得,没的看了,因为抽奖已经结束了,所以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他也没法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哭笑不得的拿着匕首的贾环对于这一次的收获那真的是心有不甘啊,忍不住在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想要发现点什么来弥补一下自己,这一看果然让他感觉好了很多,不说别的,单单是上一次发现的这空间凝实的情况就有了很大的发展,比如这脚下的土地,已经露出了真容,按照贾环目光打量的大小来看,怎么也有三四亩上下,而且,这地面上泥土,看着就知道非常的肥沃,不是那种带着石头,盐碱的灰黑色,而是带着红光的黑土地,虽然这地方确实不大,盖房子倒是正好,还能有个不小的院子,可若是想要种植粮食蔬菜什么的,他还要考虑阳光水源,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很有些鸡肋,可到底也是有了进展,这让贾环忍不住有些期待,若是有一天这空间里真的能越来越大,是不是他也可以期待出现水源,让他能在这地方解决粮食问题?   当然这个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现实就是,只有这些土地,而其他的依然都是白雾缭绕,贾环看着这些白雾,忍不住就想走进看看,那白雾的后面是什么,人吗,总是有那么些好奇心的,可是才走到土地边上,他就感觉到了一阵抗拒,说不上是从哪里产生的,反正贾环在这白雾边,就好像有那么一个声音从心底里告诉他,不能靠近,只能等着这些白雾自己散开。   有了这样的感受,他也不敢去违背,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警示呢,他好容易才得来了这第二次的人生,可不愿这样莫名其妙的又没了。   想到这些,贾环吐出一口浊气,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盯着那白雾看了一会儿就直接转头了,重新看着那片土地,开始寻思,他进来不是一次两次了,从一开始的激动到如今的常态,他对这个空间也有了自己的感觉,那就是死寂,除了那个转盘,还有漫天的白雾,什么都没有,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水,没有草木,什么都没有,这样的空间来一次还好,时间长了,贾环感觉很有些压抑,就好像是在一个荒漠中,孤身一人,所以他在想,是不是能让这里边的鲜活一些。   或许种上些树木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水呢?说白了,水才是万物之源,没有水,什么都不成。所以贾环即使有这样的想头,没有水,什么都是枉然。唯一能期待的就是,既然这土地能凝结出来,那么或许某一日,这水也会自然而然的出现。而贾环能做的就是一个字:等。   拿着匕首,贾环再一次出了空间,回到了现实的生活中,冬日的大海寂静又清冷,贾环就是满身的主意,这会儿也只能默默的看着,然后带着兄弟姐妹们在家中不断的学习,或者是准备过年的东西,当然这期间也免不得又跟着去了一趟城里,采买一些过年的东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贾环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挣钱的事情做,那就是用红纸写对联。   本来贾环只是想用去城里买东西的借口把这对联拿出来,毕竟这东西虽然不值钱,可是也算是应景,不用都有些浪费了,可是真的到了城里才发现,原来这对联其实也是不便宜的。   一副对联,加上横批,那就是十五文钱,而红纸才多少钱?十文一张,还能裁出整整两副对联家横批的数量来,如此一来一张红纸裁一下就能直接变成三十文,翻了三倍,即使用上些笔墨,那又能有多少花销?怎么算都是很划算的买卖啊。   按说这东西受众面大,广,还能挣钱,城里贫寒的童生什么的识字的人也不少,应该不少人做,可事实上却是很奇怪,做的人少的可怜,也就是一些杂货铺和几个平日里摆摊子给人写书信的人在做,这让贾环感觉很是奇怪。   细想了之后才大概明白,这里头或许一来是读书人大半日子都还算是过得下去,不想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出来摆摊,受这个罪,或者是拉不下脸,认为这样有辱斯文,再或者就是纯粹没有这么个经济头脑。   别人到底是为什么不挣这个钱,贾环不去管,他现在能肯定的是,他自己想要挣这个钱,一张红纸就能挣二十文,那要是买上十张,二十张呢?那岂不是二百文,四百文了?要是五十张,那可就是一两银子的收入了,若是这活计能一直做到正月,那或许自家又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有了这样心思的贾环立马就用自己怀里藏着的银钱,先买了十张红纸,带回了家,即使有了这样的想头,感觉也一定能挣钱,他身上带着的钱也不少,可是家里却未必能同意他一下子全投入进去,毕竟他们没有见识过他写的字到底如何,也没有直接来城里看到这些东西卖出去的情况。所以用一个试试看的说辞,花上一百文,还是能让家人接受的。   果然,他回家后,齐氏知道这些纸就花了一百文,一脸愁眉苦脸的,生怕瞎折腾没了,那可是十斤粮食的价钱,若是糟蹋了,她估计能心疼死。还是兴哥儿和小三比较支持,当然这也是他们年纪轻,胆子大,加上家中有了些银钱,有了底气,感觉试试也不会伤经动骨,更加上贾环在地上写的字,再他们看来很是不错,写在纸上应该也不差,有了这样的信心,这才有了这么支持的态度的。   与此同时,贾环抽奖得来的对联自然也一并拿了出来,这是作为样板的,家人对这个倒是没说什么,和那些纸张比起来,这比钱就小了很多了,即使做样板的作用没了,还能自家用上,实在不能算是浪费不是。   贾环终于将那些实在是不成样子的笔墨拿出来用了,真是不容易啊,这样简陋的东西,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了。   “二子,这怎么写在纸上和写在地上差这么多呢?别扭的紧。“   兴哥儿第一个拿起笔,沾了沾墨在自家的那些毛边纸上写了几个字,一边写,一边流汗,那个紧张啊,那个难受啊,他总觉得这笔就像是有千斤重,明明平时自己在地上写的时候,也学着用握笔的方式用劲的,怎么到了这真正用笔了,就完全感觉像是生手了呢?   “没事儿,就是力没掌控住,写几次就能习惯了,那时候就能和往日写地上一样了。“   “不成,不成,这要是糟蹋了红纸,那娘还不得心疼死,你来,往日咱们三个就是你写的好,这要卖出去的东西,可不能瞎糊弄人。“   兴哥儿很是利索的把手里的笔往贾环手里一塞,几步就退到了后面,一边退,一边还松了口气,好像是丢下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   倒是小三看着没有自己试用的份有些不满意,扯着兴哥儿的衣裳不满的说道:   “大哥,我都没有试呢,万一我写的好呢?“   “得了吧,就你,在地上写的都是歪歪扭扭的,还想在纸上写好?先别闹了,赶紧着,让你二哥写,练好了,用这红纸挣钱,等挣着钱了,咱们就用这钱买纸,好生练习练习,等着都能写好了,以后就是实在不成,咱们在镇上给人写信,也能挣点笔墨钱,那时候还不是想写多少就有多少?“   他这一说,小三立马不闹了,这关系到挣钱的事儿,小三还是很懂事儿的,他虽然不至于是个财迷,可是从小在这样贫寒的人家长大,如何能不知道银钱对一个家有多重要?   贾环提起了笔,也有些激动,这有多久了,他终于再一次拿起了笔,一直以来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读书人,不认为自己对读书有多少天分和喜爱,可是一直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么多年这些原本他不喜欢,甚至有些不以为然的东西实际上已经深入了骨子里,让他产生了依恋和怀念。   或许,从这一刻起,贾环才真正的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正视以往的一切。他该有的,都要捡起来,往日遗憾的,都要补起来。做一个完整的,没有遗憾的贾环。   ☆、第25章   拿着笔,即使已经换了一个身体,那属于跟随了自己身体几十年的习惯记忆却是不可能往却的,第一笔下去,或许还有些生涩,可等一个字写完,贾环却已经找回了原本那种行云流水一般的感觉,照着那抽奖来的对联抄写了一遍,贾环脸上就已经露出了笑容来,别说是他,就是家中其他人这会儿也高兴的不行。   “好,看看,二子这字写的,就是好啊,有天分,比大哥强多了,我瞧着比那两张做样子的都写的好看些呢。“   兴哥儿一点没有因为自家弟弟比自己强而感觉妒忌或者不满,只是满心的高兴,感觉自己以往想的就是没错,自家二弟,那就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上次背书一会儿就背出来了不说,如今连写字也这样好,以后自家走出去,那是妥妥的让人高看一眼啊。   更不用说,有了这一手,以后就是日子过得再艰难,也不至于没有了生路,靠着这一笔字,多多少少也能混上一口粥和,一家子的日子多了几分保障,他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越发的安稳,放心,怎么可能不高兴。   齐氏也乐呵的很,家里的孩子识字,她没有跟着,所以也不明白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字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可是她也有自己辨认的方法,那就是和贾环带回来的那些比较,人家能卖钱,这字总是好的,自家孩子能和那卖钱的字差不多,那一定也是好的,也能卖钱。   鱼娘那更是简单了,她立马开始裁红纸,一边裁一边说道:   “成了,成了,二子,你这字能成了,就别练了,那纸也是要花钱的,赶紧的小心的写在红纸上,又能练字,又能卖钱,还省了墨,这才是正紧。“   瞧瞧这算计的,贾环听得牙都要疼了,没有这样算的,这笔墨才多少钱?二百文一套啊,居然也能算计到这个份上,够可以的。   只有小三一脸的羡慕,他也好像我一下笔,试试用笔写字是个什么滋味呢,可惜没有机会了,特别是大哥,在他没有用树枝写的像样之前估计是不会让他碰一下了。   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样的心里,贾环这会儿莫名的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那满目红艳的纸张已然不在他的心中,就是自己笔下那不断添加的字迹也有了几分恍惚,即使笔下依然正确而精确的重复着对联的内容,可贾环的眼前,却好像重新回到了以往在家中抄写经书的时候,似乎又听到了往日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以前感觉厌烦,感觉痛恨,感觉恨不得驱散干净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却让他感觉多了几分回味。   物是人非,虽然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可他怎么也不会忘了当年贾家败落抄家之后,这些平日里比他还得脸的付小姐们一个个被发卖的凄惨样子,也没有办法忘记,那个富贵荣华的恍如仙宫的贾家,最后白茫茫一片干净的结局。   就在贾环努力的想在这迷蒙中看一眼自己的姨娘的时候,手里的笔却停了,把他整个人硬生生的拉回了现实中,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十张红纸裁成的二十份对联已然写完了。   兴哥儿早在贾环停笔的时候就直接凑了上去,将那些写完的对联一张张的放到了一边,一边吹干墨汁,一边轻声的诵读,努力一个字一个字的揣摩,还用手在自己的另一个手心书写,想要将这笔画什么的都牢牢地记住,以便以后自己写的时候能更有心得。   而鱼娘则是立马开始收拾笔墨了,小心的将那碎墨收起来晾上,又将那还有一点墨汁的瓦片和笔交到了小三的手里,对着他说道:   “赶紧,这墨汁还没有干呢,你就着这张废纸写上几笔试试。“   她是大姐,对着弟弟们神色看的最是仔细,早就发现了小三对着贾环的羡慕,还有对于没能试一试用笔写字的遗憾,如今正紧事儿已经做完了,那剩下的一点点墨汁就是不用,也只有洗干净的份,还不如让小三也过过瘾,至于纸张?那不是还有刚才贾环他们两兄弟试笔的那一张嘛,即使剩余能写的地方几乎没了,可实在不成,反过来也是能写一写的,就是看不清楚,好歹也算是握了笔了。   小三那个乐啊,小眼睛往后面兴哥儿和贾环处一瞄,感觉他们没怎么注意,立马一把抢过了笔,凑到了桌子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子,提起笔,慎重的写下了第一笔。   小三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他握着笔,紧张的满头大汗,浑身紧绷的开始人生第一次书写的时候,贾环和兴哥儿已经转回了头,在后面静静的看着,满含着笑意。   即使贾环从没有和兴哥儿说起过自己的想头,也没有表示出半点有关于让小三将来读书科考的意思,可是兴哥儿却依然和他保持了一定的同调,缘由也很简单,这个家即使在不济,对于自己的弟弟,他们都想尽可能的让他过得更好些,尽量的让他多一些学习的机会,为他的将来创造更好的机会。   即使这样的机会很微末,即使这样的谦让能给与的也很少,可却是这两个当兄长的一片心。   。。。。。。。。。。。。。。。。。。。。。。。。。。。。。。。。。。。。。   第二天一早,兴哥儿就带着贾环出门了,这一次去卖对联是家里的有一门好生意,若是做的成,那么即使给人写信什么的未必能获得别人的信任从而得到活计,可是在这正月里,多写一些对联,甚至是福字,也是好的,挣得钱也许不会多,却也能让家中凑些买纸笔的钱。   雪已经纷纷扰扰,天色也因为冬日的缘故显得有些暗沉,可这依然压制不住兄弟二人的火热。   ☆、第26章   腊月中旬的城镇,那是热火朝天的,到处都是买年货的人们,同时也有很多的商家想要趁着年前关账的最后关头在挣上厚厚的一笔,那是这一年生意做好做的时候,也是他们最无心做生意的时候,家不在本地的商贩们满心想要卖空了库房,好早些回家,其他的也有心早点做完生意,整理好账本,回家和家人团聚,也只有这些家在本地的人才回一直把生意做到年关。   贾环和兴哥儿就是寻了这么个本地人的杂货铺,还是姓齐,是齐氏娘家那边秋山村出来的掌柜,问他们借了门口三尺的地方和一张桌子,摆开了摊子。   “卖对联了哎,一整套对联三件,只要十五文。新春吉祥开新福,红色吉利纳喜气啊。”   贾环一摆开摊子,那上辈子做了好久生意的本能就又开始冒头了,一扯嗓子就开始喊,那边兴哥儿还没有缓过神,撑开脸呢,这一嗓子,固然是将客人都喊得回了头,一边还在害羞的兴哥儿更是长大了嘴巴,一脸撞鬼一般的表情,那齐掌柜更是笑得打跌,上前和兴哥儿说道:   “真是没想到,这二子还有这么一手,喊起来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呢。”   “三表舅,我也没想到,这小子这脸皮还能厚成这样,连个准备都没有,就能张口就来。”   这齐掌柜是齐氏堪堪出五服的堂哥,贾环几个都能喊上一声表舅,血缘上虽然已经是远了,可因为住的还算是近,进城也常能看到,所以像是兴哥儿这样常年帮着齐氏走动亲戚的孩子说起话来也很是亲近随便,有什么说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一次来,都不用事先打招呼,就能这么方便的借地方,借东西。   而那齐掌柜,自然对着这几个孩子也是相当熟悉的,往日也从没有发现这家的孩子还能有这本事,听着兴哥儿这么一说,也跟着点头说道:   “可不是,往日只听说这孩子聪明,本分,不想真拿捏起来,还是撑得起来的,兴哥儿啊,照表舅看,你们家将来那是必定会发达的,看看你,你爹没了之后,这家撑得像模像样的,如今这二子也有了本事出息了,以后的日子能差了?不可能,对了,这对联,你刚才说,是你们自己写的?呦,这才是真正的本事啊,你娘可真是有远见,如今你们兄弟都能识字写字,那以后,就是在这城里当个文书,账房,那也是成的,这工钱可比一般的活计多了足足五成,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好日子还在后头啊。”   说道这个,齐掌柜忍不住又感慨了一番。   “当初,表舅吃亏就吃亏在不识字了,走街串巷的,折腾了十来年,这才从一个货郎挣下了这么一个小小的门面,靠着自己捡来的,偷听的,勉强能看的懂一些契书,这才能折腾起这生意,可就是这样,因为这不识字的事儿,也还吃了不少的亏,上了不少的当,若是能像你们这样,打小就把这底子给弄扎实了,还能有这样的事儿?怎么的,估计也能早上好几年,让你家三舅妈,表兄弟们过上好日了。这不是,就是吃了这亏,知道了这好处,如今你那几个兄弟,都让我送到了学堂去了,你大表哥如今还得了先生的推荐,明年就要去考童生了。我也不求他一次能考出来,可只要是考了,那咱们家好歹也是有了书香,成了书香人家了不是,你表哥说亲都好说些。“   这齐掌柜什么都好,人也和善,对亲戚也算是照顾,可就是一点不好,那就喜欢说古,喜欢夸几句自家孩子,那是逮着谁都不放过。这不是明明这会儿说的是贾家的事儿,可愣是就能让他转着弯的牵扯到自家儿子身上去。   好在兴哥儿打交道多了,自然是知道他这习惯的,立马就顺着他的话头给接了上去。   “可不就是您有见识吗,咱们这亲戚里头,也就是您最是本事,从一穷二白开始,挣到了如今这么一大份的家业,娘总是说,让我们都好好的跟您学着呢,也就是因为跟着您学,这才有了识字的念头,不指望和大表哥一样本事,咱们也就瞅着能以后养家糊口用的上,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这话听得齐掌柜那个舒坦啊,忍不住笑眯眯的用那赞赏的眼神看了几眼兴哥儿,那是越看越顺眼。高声喊着里头同样是亲戚的一个伙计端点热水出来。   “赶紧的,到了表舅这儿,热水总要先喝上一口,这大冷天的,你们两个孩子也不容易。“   这待遇立马上升一个台阶啊,兴哥儿心下有些好笑,只觉得自己这奉承话真真是说到了点子了。你说什么?这兴哥儿不懂这些,哪儿学来的?其实这还真是齐氏说的,只是往日家里说的未必这么好听,可大概意思却有些相像的,唯一少的就是,‘可不能像是你家三表舅那样,学了点东西,就招摇的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这样的劝诫话而已。   不说这兴哥儿在后头和齐掌柜说话,贾环在桌子面前那一阵的喊,还是很有作用的,这不是立马就有人上前看了起来。   “看看,这对联比前头城隍庙马秀才的大呢,用的红纸也多了些,价钱倒是一样的,恩,这个看着划算些,咱们反正也是一样要买的,就买这个好了。“   “娘,你看,这字好像挺好看的,你说是这个写的好,还是西面那个摊子的好?“   “字我可看不懂,不过我瞧着,这红纸好像更艳一些,估摸着这红纸比那家好些,买这个。“   “这一套是三张啊,那可划算了,去年我买的十五文只有一副对联,可没有横批,赶紧,说不得买了以后没这个便宜了。“   。。。。。。   选择贾环这对联的理由一个个强大的让贾环哭笑不得,他费心写的东西,愣是没有一个是因为他的字写的好买的,这真是让他有些沮丧,可是与此同时却也给他提了一个醒,似乎这对联还有压榨空间的可能,像是他们说的,没有横批,裁的再小些,好像,有可能做出三副来,若是这样,那岂不是说,他十文钱的红纸能卖四十五文?对了还有红纸,什么叫做红纸更艳?难道还有更便宜的?   贾环脑子里一大串的生意经飞过,手里却一刻不停,就是边上说话的兴哥儿这会儿也凑上来了,一块儿帮着收钱,卷了对联递送,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就卖出去十份,一半卖了出去。那钱收的兴哥儿眉眼都笑开了褶子。   ☆、第27章   临近年关,这和过年有关的东西向来是卖的特别的快的,即使家中实在是困难,可一年到头,若是连年关都不能好生奢侈一次,那日子过得也太没了指望,所以好些人家,那钱都是死死地存上一年,就等着这年关时候大手笔一次。故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各个商家生意那绝对是最好做的时候。   贾环他们也算是来的对了时候,不然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想要一下子卖出去,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当然也是他们积德行善的福报,因为贾环弄出来海螺风铃,鱼骨雕刻,还有扇贝这样能换钱东西,虽说头一波最挣钱的基本上全是贾环自家村子内部消化了,可因为这个引起的小股风潮却也给周边的其他村落带来了不少的营生。   不说别的,单单说这个风铃,一个渔村的人手总是有限的,一个月,两个月,又能做出多少来?可这风铃如今的名声却因为科考的关系,随着学子们开始慢慢的移动,不断的往京城方向赶,已经传到了整个省城,大有往京城发展的趋势,特别是那比较好带的大海螺摆件,居然还有人感觉趁手,直接当镇纸用的,如此一来对于这海螺,风铃等的需求一下子上升了无数倍。   有需要自然就会有人买卖,那些嗅觉灵敏的商户们在这苗头刚出来的时候,就开始大幅度的收购海螺,贾环如今的家说是属于京师地界,其实却是靠近最东北面的海边,是属于永平府的一个最不济的小村子。   海对面那就是属于山东地界的金州卫,北面则是广宁卫,是最接近兵镇的所在,这样的地方荒芜少人不说,读书人更是比寻常地方要少不少。基本都是武人的天下。   在这样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样雅致的让人惊叹的东西,这风传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那还真是不好说,武人多的地方,大半性子都相对直爽和自卑,而直爽的结果就是有了好东西,喜欢分享,有什么说什么,而自卑的结果就是,难得有了不那么粗鲁的东西,也喜欢不断的招摇一下,表示一下自己多少还有点水平。如此一来二去的,这风铃到了最后几乎到了凡是家中有人识字,那就必备的东西了,你说说,这样的需求量,那又该是怎么样的数量才能满足的?   好在这永平府海岸线不短,渔家也不是一两个村子,在这风潮起来之后,那些个渔村,立马全都开始受益了,短短一个月左右,那些常年在海边的海螺就几乎被一扫而空,大大小小的全都进了各个商家的仓库。   商家可不是那些渔民,他们更追求利益最大化,眼见着风铃值钱,那自然是收购大把的海螺,然后另外找人做工更加的合算,能更省成本,如此一来,除了卖海螺的渔民大大的收入了一笔,就是城镇那些做女红过日子的妇人们也在日日夜夜的忙乎中,挣了一笔不小的手工钱。还有那卖丝线的,为了做得精致,款式新颖,另外做配件的金银铺子,做木头盘子的木匠,甚至是卖珍珠的海女等等,一个个都沾了光了。   在贾环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整个永平府不说整体收入翻两番什么的,可是寻常劳苦大众们的年底收入上涨了将近一倍,那还是靠谱的。也正是因为收入增加了,如此一来,在年底的时候,好好的犒赏一下自己,买一些往日里只能暗暗羡慕,不敢妄想的东西,也就有了可能。   像是这对联,往年那真是只能看着隔壁日子好过的人家贴上,沾沾喜气,自己却只有羡慕的份,如今手头宽松了,还不赶紧的也弄上一副?好歹来客的时候,也能涨涨脸,让人知道自家有余钱买对联,那是日子好过的意思。   在这样难得火爆的大环境下,贾环这二十副对联那真的是不经卖的,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立马这桌子上就是一空,换来的是兴哥儿背篓里300文钱。   “兴哥儿,这生意不错啊,你这还准备继续做吗?“   瞧着这两个孩子折腾挺热闹的,挣得也容易,那齐掌柜忍不住也跟着出起了主意。   “若是想做,那表舅就帮你们去找红纸,你们去买那是十文一张,可要是表舅我去,只要买的多些,那妥妥能便宜,怎么也能压到八文一张。就是笔墨,表舅这里也有,让二子去后面写,兴哥儿在门口卖,都不用回家去,就能兜上两三回,你们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那当然是好的。贾环眼睛都亮了,他怎么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只要直接在这边写,那能省下多少的事儿啊。三百文当本钱,8文一张的红纸,那就是最起码能买三十七张,若是他按照先头想的那样,裁的小些,只是一副对联,不加横批,那么一张纸做出三幅的话,可就是一百一十一副对联了,即使为了卖的快点,价格低一些,十二文一副算,那也是一千三百三十二文的收入,直接翻了四倍,这让贾环欢喜的眉眼都带着喜色。   兴哥儿更是立马浑身是劲的开始催促齐掌柜买红纸去,甚至还开始展望,若是这事儿做的顺当,那这活计能做几天?毕竟这城里可不是只有一百多户人家,更不用说这镇子上卖的差不多了,还有县城那么一个更大的市场在,加上各个村子往来赶集的人丁,按照兴哥儿的估计,怎么也能有一二千户人家会买,而这里头和贾环他们抢生意的人却不多,能有三四个就不错了,若是这样算,那就是有四百上下的数量可以做,按照这三百文一百多来算,也能做上四次,一次挣的去除本钱就是一千文收入算,那可就是四两银子的出息。   有了这么一笔大钱在前头吊着,就是齐掌柜也忍不住跟着激动了几分,虽然这钱不是他的,可那也是亲戚对吧,是自家人挣钱,他怎么可能不高兴,更不用说,兴哥儿还表示这一次的生意,因为齐掌柜的帮忙,所以这一次挣得钱里头,有三成是齐掌柜的租借费和笔墨使用花销,那可是足足一两银子,这好处齐掌柜能不要?能不高兴?   当然作为长辈,这齐掌柜对于这好处还是要推脱一二的,没的帮个忙还问晚辈要好处,可是人家兴哥儿说的好啊,这笔墨都是值钱的,若是光借地方那是不用客气,可是这有了消耗,就不能让长辈贴补了,毕竟挣钱的是他们不是,更不用说人家齐掌柜用进货价格那红纸,那也是用了人情的,以后说不得还要还呢,也要考虑,如此一来,齐掌柜算是拿的心安理得了。   ☆、第28章   有计划,有钱景,行动力那必定是惊人的,齐掌柜不单帮着买了红纸,还让自己的伙计帮着裁纸,甚至在贾环写好了之后,自己在门口帮着卖,让兴哥儿坐着他的骡车,往县城赶,就为了能用最快的时间,将这些东西都卖出去,按照齐掌柜的说法就是,这价钱比其他人低的情况下,那是能卖多少就卖多少,要抓紧时间才是,不然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也开始降价,那这生意可就没有如今这么红火了,为了这个目标,齐掌柜难得拿了一次大注意,用自己的银子先期垫付买了足够的红纸回来,不断的让贾环写,连着磨墨都为了省时间,让他在家帮忙的小儿子过来当帮手。   如此紧张又火热的一天过去,到了晚上,贾环那手酸的都快要提不起来了,而兴哥儿嗓子也哑了,其他帮忙的更是有一个算一个的累的不轻,可即使这样,大家伙儿的情绪还是好的不成。   齐掌柜顺利的拿到了那一两银子,贾环和兴哥儿也得到了他们来的时候没有想到的大收入,足足三两,还有那帮忙的伙计,贾环也给了足足一百文当成分润的好处,可以说每一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当夜□□临,忙乎了一天的兴哥儿贾环也要准备回家了,虽然回去还需要足足一个多时辰,晚上走夜路很是不安全,说不得在山脉附近会遇上什么危险,可是一想到自家那几个翘首以盼的家人,不管是兴哥儿还是贾环就都有些呆不住了,推辞了齐掌柜的挽留,还是一脚深,一脚浅的开始往家里赶。   “二子,你说,这识字就是好啊,啊!这才多少工夫,一天,才一天啊,这可就是三两银子,而且这还不是就这么一次的事儿,这活计,能一直做下去,整个正月,总能寻到这样的机会对吧!以后还能给人写信,还能。。。还能。。。反正好多好多的事儿都能做,这可是真的一个长久存生的本事。“   兴哥儿举着火把,走在前头,为贾环这个弟弟探路,还生怕贾环年纪小,头一次走夜路,心里害怕,开始寻着话头,而这里头自然是少不了今日这样的大事儿的。   沿着勉强算的上平整的土路一路往前,听着周围呼呼的寒风声,贾环确实心里有些不怎么自在,好像背后总有什么人盯着自己一般,只是他到底还有个空间作为依仗,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真有了什么麻烦,他或许还是比兴哥儿活的长的那一个。   当然了,有了兴哥儿的说话声,这不寒而栗的感觉确实是好了很多,对此贾环也是知道兴哥儿说话的目的的,忙跟着接了话题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哥,以后只要咱们几个都识字了,那日子只能是越过越好的,甚至我都想着多读上几本书,等着家里银钱不吃紧了,就去学堂读上些日子,然后试着考考县试什么的,不说能立马让家里出个读书人,有个功名什么的,可是若是能去上那么一次,那好歹也算是混了个童生的身份,还能借着同年,同学什么的,认识更多的人,还都是读书人,如此一来,咱们家不说能让人高看一眼,就是以后想要寻摸些什么活计,好歹也算是多了些人脉。“   贾环说着自己的想法,他确实是有这样的念头,只是这什么考童生之流,他心中却另有想法,小三,那是妥妥要送去学堂读书的,以后只要银钱接济的上,按照小三如今的机灵劲来盘算,考个秀才,他感觉应该不难。   大哥年纪大了些,未必能考出来,可是混个童生,到是个不错的主意,有了这么一个名头,将来,说不得也能有些好处,最起码这身份上就比渔民强了不少去不是。   而他自己,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当初他读书再不济,也是学了好些东西进去的,那贾代儒虽然人又老,又有些迂腐,可人家那当初也是个妥妥的秀才,还是个据说当年曾考出第三名的秀才,若不是家族生怕庶子压了嫡子,生生阻了他的科举之路,当个举人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贾家即使是武将人家,这学习条件也比一般人要好。   而这样的学识教导下,就是再不用心,那也不至于太过平庸,他后来那是贾家倒了,贾家男丁都不能科举,他有没能像是贾兰那样,被母亲护着,一直守到大赦,早早放弃了学业,这才没有了科举的可能。   如今重头再来,他若是能好生的将这些往日学的巩固一二,再努力上一把,考上个秀才,他自我感觉应该也是可能的,有了秀才的名头,虽然不当上举人,终究没什么实在的好处,可自家那以后就是书香人家了,那对于他未来做任何事儿的□□都会好些。   而听了贾环这么说的兴哥儿显然也被这样的大饼给说的欢喜起来,忍不住停住了脚步,哈了一口热气在手,搓搓脸,回头,用那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贾环。   “考试?咱们也去考试?当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大哥也能去?“   话说道这里,那原本还有些亮的眼睛不知怎么突然又开始黯淡了起来,   “还是算了,咱们家三个男丁,总要有个人挣钱养家的,就你和小三的年纪,让你们养家怎么可能?所以还是大哥去做工,打渔,好生的挣钱,你过了年才十岁,去上学正好,等你学了回来,正好教给小三,如此一来,你们两个学上几年,去考还差不多,大哥我就算了吧。“   作为长兄,兴哥儿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责任有多重,所以即使听到去读书,去科考,当个有身份的读书人对于他来说也充满了诱惑,可是却依然还是狠心把机会让给了贾环。   不想贾环却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   “大哥,既然说了是几年,那你怎么知道这几年里你就不能学的好呢?一边干活挣钱,一边学不是挺好的吗,就像是如今我们家这样,挣钱,学习一样都没有拉下,等过上几年,说不得家里比如今还要更好些,那时候你去考试也不是不可能的,不一定立马要考出什么名头来,能去考,那大哥,你也能算是咱们老贾家第一个参加考试的读书人了,可别什么都没干就泄气啊。“   他这一说,兴哥儿也感觉好了起来,嘻嘻的一笑,挠了挠头,感觉好像希望又大了好些,只是一个转眼他又眼神怪怪的看了贾环一眼,说道:   “二子,你如今主意倒是越发的多了,真是。。。“   得,当了知心姐姐,还要被人怀疑,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第29章   不管怎么样,这两兄弟好歹用相互说话,做梦等等的手段方式让自己不至于在寂静的黑夜里因为身处荒野郊外而害怕,战战兢兢的走到了秋山村和渔村的交界山脉。   “二子,一会儿你走在我身后,小心些。“   即使这边这么些年也没有听说有什么猛兽,可毕竟这是山涧,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东西来,毒蛇什么的看着不起眼,却一样很容易让人送命的。他是大人了,自然就该护着弟弟,让弟弟走在相对安全的身后。   贾环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就将身上上一次抽奖得来的那把匕首拿了出来,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将匕首递给了兴哥儿。   “哥,这个给你。“   这是贾环身上唯一的防身武器,可是在拿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没有丝毫他想的给了兴哥儿,虽说这也有个前提,那就是他自觉自己有空间,相对比较安全,可这一个举动,其实也挺让他自己吃惊的,他真是没有想到,自己对于这个半路捡来的大哥已经信任,关心到了这个程度,想想当年贾家的那个哥哥,那真是天差地远一样了。   只是这样的想头不过是一个愣神,他立马又警觉的往四处看了看,倒是兴哥儿惊了一下,马上问道:   “你怎么弄了这么一个东西?哪儿来的?怎么从没有听你说过?该不是刚才在三表舅店里拿的?“   渔民的孩子对于这些个刀啊,匕首什么的,其实并不怎么敏感害怕,他们往常用的鱼叉,杀鱼刀真说起来,也不比这匕首差什么,都是锋利的很,只是这东西出现在才不到十岁的弟弟身上,还是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的匕首,他有些担心来源罢了,生怕有什么不知道的麻烦。   “不是,是一个铁匠大叔让我帮着写契书给的。我看着杀鱼不错,就拿了。”   这理由真的是很好很强大,反正贾环自己都有些不信,实在是这东西给的太利索,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借口说来历,只能瞬间编了这么一个说辞而已。   好在这理由放到一个不怎么出门,应该从来没有见过正紧武人兵器,最是偏僻的渔家的孩子身上来说,还勉强算是站得住脚,最起码兴哥儿感觉还真有可能,于是也不在多问了,只是说了一句:   “这东西价钱可不低,二子,以后这样的事儿,可不能拿人家这样的东西,咱们就是学了点本事,也不能坑人,那可容易让人戳脊梁骨。”   贾环听着这意思,自己的这个理由混过去了,自然不会多事儿,立马点着头称是,还不住的催着兴哥儿快走。心下更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对于自己如今这孩子的身体所带来的便利又一次感慨了几分。   黑夜会给人带来恐惧,可这毕竟已经是人类生活的地域,而且还是各个村落常年采药,砍柴,挖野菜的地方,能有猛兽,危险生物的可能性实在是小的不能在小了,在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尽量往小路中间走之后,一路到了村子,也没有遇上什么危险,在听到村中的犬啸还有丝丝微弱的灯火之后,两人这才是放松了下来,贾环更是疾走了几步,赶到了兴哥儿的前头,   “哥,赶紧的,娘都该急死了。”   确实,这会儿齐氏都已经在想这两个孩子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或者是卖的不顺利,亏了本,不敢回来了?哄着小三和鱼娘躺下之后,齐氏一个人就那么傻傻的走在火堆的一边发愣,一个劲的责怪自己,   “真是财迷心窍了,就二子学了那么几天的字,怎么可能比那些书生好呢?怎么就能保证会有人买?这两个孩子也是,一百文钱,亏了也就亏了,咱们家如今亏上这么一百文也是亏得起的,怎么就这么死心眼,不知道赶紧回来呢,就是实在卖不出去,村子里那么多人家,一家送上一幅,也能做个人情不是,怎么就那么傻?”   越想越觉的自己让两个孩子就这么傻傻的,直直的去城里卖对联实在是失策的齐氏正想着是不是再去门口张望一二,不想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心下一惊,忙冲到了门口,拉开门,果然是自己的两个孩子,这下可算是好了,齐氏忍不住狠狠的松了口气,抚了几下胸口,这才开口说道: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都快要吓死娘了,怎么这么晚?啊,对了,你们吃饭了没有,炉子还热着,娘蒸了馒头,炖着海带汤,赶紧的喝上一口暖暖身子。”   看到两个孩子回来,齐氏只看到了他们身上那已经被雪花侵蚀的一片片水渍的衣裳和脸上明显冻僵的痕迹,也不问这对联到底卖的如何,只是扯着两个孩子在火堆边坐下,就开始忙乎着给他们弄吃的。   贾环确实也冷的不成,忙顺势脱下了外头的袄子,换了一件在家的粗布外挂,又脱了鞋子,伸到火堆边烤着,还接过了兴哥儿递过来的还冒着热气的长巾,狠狠地擦了几下脸,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忍不住笑着说道:   “刚才在外走着倒是不觉得,怎么这一回来,我倒是反而感觉冷了呢。”   这一说兴哥儿也笑了,可不是,刚才外头冷风吹着,雪花飘着,两个人什么事儿都没有,甚至连一句感觉冷的话都没出口,可是这一回家,倒是反而多事儿了起来,又是烤火,又是热毛巾的,哦,对了,还有热汤热饭。感情,这人一回家就开始矫情了。   “好了,说什么昏话呢,鱼娘和小三可是睡了,你们声音轻点。”   话虽然是指责的话,可语气里的轻松,就是贾环也能听得出来,更不用说那脸上的笑容了。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回家了,娘放下了心事的结果,贾环自然不会那么不识趣的去当真,只是回头看了兴哥儿一眼,然后就看到已经接到眼神暗示的兴哥儿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递给了齐氏,带着喜色说道:   “娘,给,我们挣的。”   ☆、第30章   三两银子,这笔钱在如今这个家来说,虽然依然是大钱,是让人炫目的收入,可对于齐氏来说,这里头更重要的意义却是,这是自家的孩子,凭借着自己的学识挣得,完完全全属于他们自己的本事挣得,和那些任何人都能捡的贝壳,扇贝这样的东西不一样,识字,写字,这是孩子们学到了肚子里,一辈子不用担心被人抢了去的本事。所以对于齐氏来说,这三两银子,那真的就像是自家孩子的未来一样的重要。   更不用说这上头还有更深的意义在,这才一天啊,这两个孩子就挣了这么多,听听他们这会儿和她说的,只是不停地写,不停的卖,都不用太多的本钱,他们就能在一天内挣这么多,虽然是有过年这么个特别的缘由在,可是却也让她忍不住心下感慨,读书识字,果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儿了,就凭着自家孩子学了那么一点时间就能挣到这样多的钱来看,也怪不得那些老爷们如此富裕了,这都是学识带来的财富呢。   当然,她有这样的认识其实有些不靠谱,可是她只是一个连县城都几乎没有去过的乡下女人,又能有什么大的见识,能知道读书好,已经算是有点远见的人了,其他的真不能指望,在一个这其实说起来也是这个社会的普遍现象,这个时代的富裕阶层,精英阶层,可不就是全都能读书写字嘛,即使不是做官的,即使家中没有什么功名,可人家识字,这一点总不能说不对。   也正是因为这样,齐氏这会儿心里那是暗暗的下了决心。只要家里不是吃不上饭什么的,那家里孩子读书的事儿,她绝对是一万个要支持的,不管是哪一个都一样,只要他们都能读书识字了,那以后这些孩子就不用再走他们父亲的老路,苦上一辈子没有个头。   当然这银钱本身也是很让人高兴地,齐氏喜滋滋的将那三两银子放到了自己那个存钱的小罐子里,轻轻的摇了两下,这才转头对着贾环兄弟说道:   “这下可好了,咱们家存银又有了十五两了,等着开春后将房子建上,还能留下置办家什的钱,对了房子的事儿,你姑父说了,就按照村长家那样盖,正房三间瓦屋,中间的做上堂屋,左面我带着鱼娘住着,右面那间给兴哥儿当婚房,左侧盖上两间瓦房,二子和小三一人一间,右面也是两间,只是这个省钱些,就先做海草顶的屋子,一间做厨房,一间当杂物房。然后将后院收拾好,也不种菜了,地薄,怎么收拾都是白搭,用了十二分的力,也不过是一二分的收成,实在是不划算,也就是以前咱们家实在是不成样子,才指着那地方混点吃的。如今有了银子,咱们就搭上牲口棚子,到时候若是有钱,就养上一头骡子,好驾车,以后你们去县城什么的,总不能老是麻烦村长,就是没钱,怎么也能抓两只小猪来养着,用海藻什么的也一样能养活,还能卖钱,围墙什么的,也重新修整一下。这样一来从材料,木头,石头,瓦片什么的,怎么也要花出去七八两银子,人手倒是不愁,村子里,你舅舅家妒都能来帮忙,十两预算余下的银钱买点吃的,供上一日两顿饭,还是能支撑到房子建完的。”   今年过冬要住到这山洞里,齐氏的心里一直酸的不行,总觉得自打自家男人走后,自己实在是没本事,让这个家越来越难了,让孩子们都吃了大苦头,实在是对不住死去的丈夫,也对不住孩子,好容易,家里有了转机,自然将这房子的事儿看的比天还大,只是有了银子,她一个女人,对于这样的事儿依然没什么大的主意,对于她来说,这剩下能商量的人,除了孩子这些个晚辈外,那也就只有自己娘家的兄弟,还有就是小姑子家的妹夫了,而娘家总是住在山那头,说离着近便的,还是要靠着妹夫一家子,所以她索性就寻了小姑去拿主意。   巧的是,贾氏也正为了这娘家侄儿们的事儿琢磨,原本是因为自家也不宽裕,除了能在吃的上帮上些忙,其他实在是没法子想,如今好了,不单是侄儿们有了修宅子的银钱,就是自己家也因为侄子的缘故,得了一笔不小的钱财,这让贾氏对于怎么好生出力,把娘家的宅子重新立起来,有了更多的想头,更多的盘算。   说白了,娘家好了,她也有脸不是,就是村子里,她也能高声一些不是,更不用说,明显的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都能感觉的到,自家那几个侄子,都明显不是寻常人,一个个看着将来就是有大出息的样,看看这一次帮着自家挣钱的事儿就知道了,一个个脑子灵活,挣钱的法子一想就是一出,如此本事,人还仗义,重情分,她当姑姑的不帮上一把,那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更不用说还有未来的好处可以期待,你想啊,如今自家不过是在他们家最为难的时候,分了点口粮给他们,这些孩子就如此想着他们姑父,有挣钱的事儿,也不落下,还帮着想法子,帮着卖钱,若是自家和他们多亲近亲近,儿孙们和他们感情在深一些,那将来他们要是发达了,那还能看着自家受穷?所以啊,就是为了儿孙将来也能沾点光,她也要当个好姑姑。   有了这样的想头,贾氏和齐氏那么一交流,对着这起屋子的事儿,更是探讨的火热,不断的想着主意,为此还把贾环的姑父也一并扯了过来商量。   原本齐氏在那十五两银子花销了一些给家里孩子们置办衣裳等东西之后,曾有过这样的想头,那就是三间正屋就做了瓦房,而其他的屋子一并还用海草做顶,这样花销上回小很多,毕竟他们这里起屋子,那可都是用石头做地基,在往上盖三尺,然后再用石子加上海泥,叠加立起来的,这样的屋子,不但坚固,能挡得住海风暴雨,成本还低,毕竟这附近最不缺的就是石头,海泥更是近海就有,取用很是方便,而海藻做顶,那也是流传已久的渔民们常用的起屋子的方式,材料可以不花钱不说,叠加上三四层,中间加上海泥,就能保证遮风挡雨十年上下,多便宜。   可贾氏却劝着齐氏,让她多花点钱,把贾环和小三住的也一并改成瓦房,理由也很简单,虽然这给兴哥儿的屋子做成瓦房那是因为兴哥儿即将成婚,为了面子也好,为了表示对女家的慎重也好,理由上很在理,可这样做却容易无形中让这三兄弟产生隔阂,让二子和小三感觉被忽视,被亏待,既然家中银钱不是供不上,那何必为了省几个钱,为这三兄弟未来埋上不必要的麻烦。   贾氏这么一说,齐氏那真的是恍然大悟啊,她原本那真的是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是一心想着这钱来的太容易,生怕以后没有这样的好事儿,所以想要多留下一点家底,好为将来谋算,如今听着贾氏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差点就造成了兄弟矛盾,心下忍不住就是一阵的庆幸,好在自己还有个可以商量的人,不至于做错事儿。   只是这未来的生计呢?这个也是大事儿啊,一下子把钱都花完了,那以后怎么办?继续商量,随即贾氏自然又给出了主意了,养猪,这东西能卖肉多好挣钱的事儿啊,在一个这喂猪的粮食那也不是问题,海里有的是,人家喂猪草,他们喂海草不就成了?一样不怎么花钱,就是他们家,贾环姑父也有意在家养上两只呢,以前是没钱买小猪仔,也没钱搭什么牲口棚子,人都住的不怎么样,哪有心思喂牲口,更不用说,家里没钱的那种心虚了,说白了就是怕亏了,这才不折腾这个,如今手里宽松了,在想想二百文一个猪仔,好像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了。养吧,反正不用什么大本钱,就是亏了,也是亏得起的。   这样贾氏和这齐氏一说,这两家的主妇立马就一拍即合,感觉这绝对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喂上一年,一头猪仔怎么也能长个二百斤,二十五文一斤,那可就是五两银子的肉,就是杂七杂八的内脏骨头不值钱,那纯肉怎么也能有个三两银子吧,这样一算,怎么看都是挣钱的好事儿啊!   有了这么一个算计,齐氏总算是能安心了,感觉自己一家子未来好像还是挺有希望的,对于这起屋子的事儿,自然也舍得花钱了,就彻底采用了贾氏给的方案。当然于此同时,她心下多少还算盘着这样一来,这猪没有卖的时间里,自家在这海螺风铃,扇贝的事儿上还是哟啊多花心思,争取多挣钱,好糊口,即使艰难些,勉强些,只要撑到这两只猪大了,卖了,那自家就能彻底喘过气了,最起码六两的收入,这还是头一年,她不敢家中多养,怕亏本的结果呢,若是多呢?或许还能靠着这个把几个孩子婚嫁的银子都挣出来呢。   可不想一个转眼,这两个孩子就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三两啊,这能做多少事儿啊,恩,或者说,这简直就是一头猪养上一年的收获,她好像看到了未来孩子们靠着这个本事,不断的往家里划拉银子的景象。   想到这里,齐氏看着这两个孩子,那真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等着新屋子起好了,咱们在拾掇一年,过了你们爹的孝期,家里也就能办喜事儿了,兴哥儿都这么大了,娘终于能等到媳妇茶吃了。”   说道这个贾环还没什么,兴哥儿整个脸立马就是爆红。只是眼里那喜悦,那希望却闪着炫目的神采。   ☆、第31章   人只要有了希望,似乎做什么事儿都会越发的有力气,日子也过得分外的快,转眼间大半个月就过去了,日子已经到了正月,在这年前的一段时间里,或许是因为齐氏的言语给了兴哥儿莫大的动力,或者是他们真的时来运转,一下子开始翻身了,总之这两兄弟这段时间那真是财源滚滚啊。   先说这卖对联的事儿,原本额不过是就想着做了这么些个也算是不错了,毕竟这县城人口也就是这么多,还有其他人在做一样的生意,哪有什么钱都被他们全拢了过来的道理。   可不想因为那天卖对联的时候,兴哥儿送了一副最好的对联给齐掌柜,作为感谢的礼节,这对联让镇上一家饭馆的老板看到了,他很是喜欢贾环的字,赶巧他又准备开年重新制作菜牌,就花了一两银子包了一个红包做润笔,让齐掌柜坐中间人,请了贾环过去写了一日的菜牌子。   在有,福瑞居的老板派了活计来求告,说是最近店里扇贝的货源不足,已经快要到影响到这店里生意的地步了,所以想要高价收购扇贝,求这些渔村的渔民们冬日里下个海,多给捞一些。虽然这十文钱一斤,那比着以前,绝对是直接翻了十倍,价格高的让人咋舌,可是这大冬天下海,真不是什么人都敢做的,福瑞居可是求告了好些个渔村了,除了那些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准备拼上一把的人家外,谁家还愿意下海?   可是谁让贾环聪明呢?他也想挣这个钱,可又生怕冻出病来,最后和兴哥儿试了几次,终于商量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簸箕帮上长竹竿,人坐在船上,用这簸箕去直接陶海,虽然这样一来,一次提上来,很有可能泥沙居多,甚至有可能三两次都不一定能上来一斤扇贝,可到底人不用受罪了不是。   你还别说,这还真是个好法子,最起码在三五米深的浅海,这法子还是能弄到不少扇贝的。而这个法子,在没有知识产权保护的情况下,迅速的就被流传到了村里其他人家,甚至在半个月后其他渔村也一并知道了,一来二去这冬日里海底下不容易求食的状况被改善了很多,也算是贾环间接的造福了不少人,很多日子过得艰难的人家,靠着这一波掏扇贝的风,也算是过了一个还算是饱腹的冬日。   而贾环他们家作为最先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家,所得到的好处自然也是最多的,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家中的钱罐里,就又多了一两多银子。   紧跟着村子里因为最近大家收入都增多了,一个个挣钱的念头也越来越浓,想法子的思路也因为贾环无意中的引导,开始有了点散发,一下子又开始折腾起了做海螺宫灯的主意,想趁着马上就是元宵集体挣上一笔,不用说这一个村子的手艺人都凑起来做起东西还是很容易的,加上还有贾环帮着指点些颜色搭配,造型休整什么的,做出来的百来盏灯居然也卖的相当的不错,贾环家也因此分到了属于他们的二百文。   再加上什么骨雕,还有零星的风铃,海螺的收入,等到过了正月十五,齐氏再次收拾钱罐的时候,家中存银居然已经上涨到了足足二十两的地步,这让一家子人都欢喜的就差没有欢呼雀跃了。   有了足够的钱,有感觉马上就是开春了,家中又能出海打渔,又能重新下海捞扇贝,而扇贝的价格也越发的上涨的情况下,齐氏忍不住将自己原本的目标又重新提了一个档次,再一次晚上家中一同吃饭的时候和兴哥儿几个孩子商量,是不是将原本的建屋子的计划再重新规划一下。   “我寻摸着,咱们既然都整了,是不是索性一次弄的更大些,咱们这里地不怎么值钱,将宅子周边那地方左右前后的,往外划拉一下,多买下一亩来做宅基地,也不过是花上一两银子事儿,可要是买下了,那咱们可就宽敞多了,到时候咱们这屋子就能建的更像样子了,像是那三间正房,咱们就能弄成三间两耳的样子,这样不管是左边给兴哥儿的婚房,还是右面的我和鱼娘的屋子,都能收拾成一明一暗两间,兴哥儿以后就是有了孩子,一时半会儿的也够用,鱼娘呢,也不用跟我挤在一个床上了。”   说道这个,鱼娘第一个眼睛亮了,她都是这么大的姑娘了,自然也想要属于自己的屋子,即使如此一来也不过是在齐氏的里屋有那么一个小房间,可也比原本好了不是。   “在一个,这左右两侧,咱们也能做成正紧的瓦屋,二子和小三一人一边,这样将来你们成亲的屋子也算是弄好了,以后都不用收拾了。而大门这里,将原来的地方往外头一扩,直接做上四间倒座,就用海草做顶,也不用太多花销,一边的那个厨房和柴房,另一边还能做个库房什么的,家里以后腌制鱼啊肉的,也不至于弄得满屋子都是腥气。”   这个让几个孩子都亮了眼睛,虽然今年确实吃饭的问题是解决了,可是这海边别的不多,就是海腥味最重,特别是咸鱼,那一个不适应都能将人熏晕过去,像是这个他们住着的山洞,如今就是一股子腥味,只是他们自己是长时间在这里住着已经习惯了,可是走到外头,光是他们衣服上沾染的哪一些就足够让周边的人对他们退避三舍了,这一点他们可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法子解决罢了。如今若是像是齐氏这么说的话,即使以后身为海边的渔家子弟,海腥味总是散不去,刻到了骨子里,可最起码不至于太过浓烈的让人不敢靠近不是。   “最重要的是,我算了算,若是咱们这么挣,若是房子沿着宅基地的边来造的话,那咱们家的院墙其实倒是反而几乎用不到多少了,也就是后院还需要起上一些,前头四面都是屋子的墙给顶了。多了足足六个屋子,也不过是多花上大概五两银子,咱们还算是承受的起,你们说怎么样?”   能有个像样的四合院作为家,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特别是贾环,当年即使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住过如今这样简陋的场地,早就期待着能改善环境了,更是点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般,倒是兴哥儿有一点为难的问题。   “娘,您说的这个我们觉着都好,家里如今有二十两银子,用十五两盖屋子,确实可行,可是如此一来,咱们家买船的事儿估计就够呛了,只怕还要重新攒钱,这个先不说,毕竟这盖房子是一辈子的大事儿,确实比船重要,弄得好了,这宅子几十年都不用操心了。可还有个问题,如此一来,咱们工期必定要长些,到时候人手是不是够用?在一个,我前几日听姑父说,这一个冬日里,他们家也攒了不少钱出来,大概也有个六七两银子,他也想着将家里的屋子重新翻新一下,在加盖上两间海草房子。其他人家里也多有想要翻盖房子的人家,如此一来,这村子里必定到处都是翻房子的事儿,咱们还能有人收?”   这可确实是个事儿啊,齐氏一听这话也有些傻眼,怎么这些人家都赶在一起了呢?可转头一想,却也能理解了,这村子里的人家都不怎么富裕,家家户户的房子,虽然比他们家原本的是强些,可是却也强了没多少,也就是没有被风吹倒了,没有漏雨而已,真要说好还真是说不上,好多人家的屋子那屋顶上的海藻都已经开始长草了。就这还是每年收拾的结果呢。在这样的情况下,各家有了点钱,想把屋子收拾的好些还是很正常的,至于加盖屋子,也没错,人口上去了,住的不舒坦了,往日没钱自然只能凑合着,可这有了钱,不加盖屋子宽松出来,那才是脑子有病呢。   不过理解归理解,这齐氏心下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毕竟他们家情况可是最严重了,家都没了,这时候影响到了她重新建起一个家来,她能高兴才怪呢。好在这时候贾环说话了。   “这也没什么,咱们村人手不够,那秋山村人手还是有的,最多咱们和舅舅说说,帮着请上几个人就是了,一天管两顿饭,另外在每人一天一斤粮食加一条鱼,这样肯定有人来,而我们给的工钱虽然不高,可是是实实在在的食物不说,还离着家里近便,肯定有人愿意干的。”   一听这话,齐氏有些犹豫,感觉这成本又上去了,很有些舍不得,不想兴哥儿却是赞同的很。   “恩,这样也成,我听村长大伯说,他们家也要翻修房子,到时候为了不和村里人抢人手,也准备从外村雇人呢,这一次冬日,村长家挣得也不少呢。他又是个不爱和人争的,想来这消息应该不错。”   听说连村长也有这个意思,即使齐氏感觉这好像和以前盖房子比起来实在是多花了不少钱,可也不能说什么不好的话了,不然岂不是说村长的不是吗,她可没有这个胆子。   而贾环能给出这个意见自然也是有依仗的,他看着齐氏那心疼的模样,就接着说道:   “娘,你不用太心疼了,我上回去卖花灯的时候遇上了个粮店的掌柜,听说他们家后仓库有个屋子漏水了,淋湿了不少的粮食,虽然重新晒干了,可是这淋过水的粮食可是不耐久放的,所以他想着降价早些出手,省的霉变,价格才寻常的七成,也就是七文钱就能买上一斤,咱们就用这个粮食不就成了?这能省下不少钱呢,而那些来做工的,和他们说清楚了,让他们回家先吃这个粮食,他们必定也是肯的。”   贾环这一说,齐氏又是一喜,刚才还盘算着自家会多出多少本钱,心疼的想着是不是先将后院的院墙什么的拖一拖,好节省些钱的齐氏立马就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好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一般。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二子,你既然有这样的路子,这样,你就和村长说说,倒时候他们家的粮食,不对,就是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你舅舅家也一并说了,需要粮食的都买了这家的,这样各家不知道要省下多少钱呢,一个个必定要记着咱们家的人情的,到时候咱们家起屋子,说不得这材料上,还能得些近便,先急着咱们家的那一份。”   看看,其实人家齐氏还是很会做人做事儿的,算计也挺清楚的对吧。至于贾环?什么淋水的粮食,那是他抽奖抽的,从正月的抽奖加上元宵的奖励抽奖里,他不知道是那个金手指亮了起来,居然连着两次抽中了二百斤粮食。这可好,足足四百斤啊,还是精白米,外头价值二十五文一斤的好货色,整个县城都只有大户才会买的好米,他怎么拿出来都成了问题,这才想了这么一个折。   用这四百斤白米先去粮店换成1000斤一般的粗米,然后在用这淋雨后的米降价的理由,卖给其他人,甚至贾环还算计着,这1000斤粮食,用这个借口,七文钱卖给其他人,既能得了别人的好,他自己还能在挣上足足7000文,就是扣除了自家的需要,估计至少也有将近五两的收入,若是在加上他藏的原本抽奖得来的五两,那他可就有了足足十两银子。   别看这才十两,还没有家里存银多,可是这毕竟是贾环私藏的,家里没人知道的,也不是正常手段,一家子努力工作得来的,是属于意外之财,露白又麻烦,所以贾环索性就歇了拿出来的念头,他甚至想着,自己将这钱藏着也是为了家里以防万一,别看如今好像一切顺利,可是人总是有个万一不是,就像是这家当初他爹过世的事儿,那就是个万一。   说一个直接的,那就是贾环把这钱,当成了能关键时候救命的东西,他都想好了,若是家中情况一直像是现在这样下去,银子总能接上,不至于过不下去,那他轻易不会动用这笔钱,吃住穿都不愁,想要钱总能想到法子。   只有遇上什么大事儿,比如生病之类,家里实在不凑手的时候,才拿出来应急,其他的时候,那就慢慢的不断的存着,当然他心下未必没有这样的一个念头,想要看看,等到自己长大,能开始往外活动的时候,自己到底能存到多少的钱,这系统到底能给出多少的银子,或者好东西,也算是他变相的为将来的复仇做储备吧。   ☆、第32章   钱好像永远都是挣不够的,齐氏那个十五两银子建造屋子的想头让兴哥儿高兴的同时,也为家里的财源有些发愁,忍不住在第二天扯了贾环出去捞扇贝的时候,开始絮叨了起来。   “二子,按说这家里建那样好的房子,我是很高兴,毕竟这宅子建好了,那就是村长家,估计就是这次翻新加盖了,也不过是同咱们差不多,最多在多上两间而已,可我心下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生,毕竟咱们是渔民,没了船,不能打渔,就像是没有了手脚一样,这以后可怎么办?你看看,咱们如今这船,那是姑父给弄得玩具一般的东西,只能就在这近海晃悠一下,捞些扇贝,拣点海带什么的,想要出去捕鱼是绝对不成的,那咱们难不成以后还真的不打鱼了?就用这捞扇贝,捞海带混日子?这怎么成呢?附近的扇贝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子在拾掇,时间一长,只怕就捡不到多少了,到时候靠什么吃饭?还不是要出海去?那时候这船怎么办?”   说着这样的烦恼,兴哥儿还忍不住用力的拍了拍这只能容下三人的小木船,皱着眉头发愁,   “我也想过,先紧着宅子的事儿,然后咱们兄弟两个用点心思,捞扇贝,开春的海带,紫菜,再加上你再寻点些菜牌什么的活计,不用两个月估计还能挣下五六两银子,凑上家里的那些凑足了十两,到时候买上一艘旧海船还是有可能的,可是后来我一想又不对了,咱们不能只算挣钱的,不算花钱的吧,建了房子那总要置办点家什,还有啊去年秋日里弄得粮食,肉,那都吃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总要买粮食不是。这都是开销,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花销出去多少呢,这样一算,又是不够了。”   听着兴哥儿这样发愁,才十五岁的人,这眉头皱的都快要挤出皱纹了,贾环忍不住心下也是一酸,即使如今这个家的情况比以往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真说起来,依然只是一个没有多少根基的贫寒人家,连最最基本的,可以赖以为生的根本都没有,这怎么可能不让这已经被动的成为一家之主一年多的大哥发愁呢。与此同时,贾环对于这个家也越发的多了几分责任,只想着为这个大哥多分担一些。   所以他想了想随即说道:   “不止是这样呢,咱们不是还打算着上学的吗,这也是大笔的开销,好在法子总是有的,大哥,有个事儿我没对娘说,也就是这会儿告诉你一声,那粮铺的米,不是七文一斤,而是五文,那掌柜的说了,他有足足一千斤要处理,原本是要摆出来直接卖的,可又怕这事儿影响了声誉,连带着其他的东西也不得不降价,这才询问我这样的渔家孩子,想着在咱们这样偏僻的地方出手,我之所以说七文,就是想着一来这价格确实已经足够便宜了,二来也是因为这运来也挺花钱的,算是留下点运货钱,只是昨儿我说完后才想到,这一来,我足足能省下二两银子,好像用不到这么多钱当脚钱,而且,若是咱们自个儿费些力气,这二两可就是咱们兄弟挣得好处了,最少,咱们自家的粮食那就剩下了,不用另外花钱了呢,你看,这不是钱又来了一点?”   和如今的家里情况比起来,贾环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这才十岁,从这会儿就开始偷藏私房似乎是有点太早了些,若不是他到底还存留着上一辈子的意识,下意识的想要为自己留一点后路,将存钱当成了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也不至于总是时不时想要留一手,二来也是这钱什么的,来的太过诡异,他没法子解释,他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藏东藏西的。   只是如今兴哥儿这一脸的发愁触动了他,再加上好歹也是有了那么一个还算是合适的接口,所以他在稍稍想了想之后,就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毕竟与其藏着当死钱,那还还不如分点出来,让家里过的轻松些的好,最起码近期,能让大哥稍稍松一口气不是。   “二两?好,好啊,二子,你小子,脑子就是机灵,恩,咱们挣村子里人的钱,确实有些不忍心,不过这七文也确实足够便宜了,脚钱这事儿也说的过去,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没有你,咱们这满村子的人也未必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儿。即使不忍心。。。这不仁义的名声咱们也要背着,咱们家如今这情况,一个不小心,只怕又要回到往日的光景了,所以这一次难得的机会,不能不挣,只要咱们记得这事儿,等咱们寻到了长久的营生,寻个法子,将这钱拿出来,或是请大伙儿吃一顿好的,或是为村子做点善事,也算是弥补一二。”   兴哥儿这个法子确实好,又能挣钱,又能免去心里上的愧疚,毕竟这村子里的人当初在贾家遭难的时候多少都出了点力的,如今挣他们的钱,他们抹不开脸也是常理,可是这消息是贾环弄来的,运粮食看样子也必定是他们兄弟,若是没有半点的好处,光做好人,他们即使心里舒坦了,可是家境却不允许,白折腾心下也有些别扭,所以也只能厚着脸挣这么一回熟人钱了。   听着兴哥儿给的这么一个结果,贾环自然是立马点头的,正好这会儿又到了收簸箕的时候,贾环索性扯开了这话题,将这事儿当成了兄弟间的秘密,将所有的心思又重新放到了这海里刚捞上来的东西上。   “咦,这是什么?”   贾环正在收拾自己手下那一堆烂泥,想要从泥里挑拣更多的海货,不想却听到兴哥儿惊异的声音,忙抬头一看,那边兴哥儿满是黑泥的手居然从那一堆烂糊糊一样的泥里捡起了一个像是碎砖一样的东西,而且懂泥的空隙中还能看到瓷器的反光。这让贾环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给了他无数的惊喜。   “大哥,用水冲一下看看。”   “哎。”   兴哥儿也正有此意,听到贾环也这么说,立马用手边往船外一撩,撩起一片水正好击中了左手上那个不知道端详的东西,接连两三次冲洗之下,那东西慢慢的露出了真容,而这时候,贾环已经欢喜的差点跳起来了,猛地窜到了兴哥儿边上,把整个船都折腾的晃了起来,吓得兴哥儿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   “二子,你干什么,小心些,这船上可有咱们这一个上午的收获,足足值五十文的扇贝,要是弄翻了船,岂不是白干了?”   他说的起劲,可惜人家贾环那是一点都不在意啊,整个人还处在狂喜的状态,眼神也死死地盯着还在兴哥儿左手的东西,听到他这么说话,下意识的就大叫着说道:   “大哥,大哥,什么五十文,这会儿就是五百文也顾不得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海瓷,海瓷啊!这是。。。这看这样子,是笔架,而且款式,颜色,怎么看都是前朝的东西,这可太好了,太好了,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有亲自看着他从海里出水的样子。”   “海瓷?什么海瓷?这东西很值钱?”   兴哥儿没有听懂贾环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专业术语,也不知道什么叫海瓷,可是有一点他是听明白了,那就是这东西值钱最起码比五百文多,这就已经让他很惊喜了,眼睛忍不住瞪得圆圆的,也开始看向了自己手里那怎么看都不怎么起眼的东西,脸色也开始发红了,手死死地抓着那东西,一时倒是不知道自己该那这东西怎么办了。   若是以往,他肯定觉得这东西不能卖钱,不能吃,不能用,铁定重新丢回海里,若是没有贾环,今儿遇上了,最多觉得这东西家里学写字的时候或许能用上,然后当个不值钱的货色,带回家,可如今呢?值钱这两个字,差点把兴哥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好在五百文这个数字好像也不是太大,他承受能力还成,只是接下来就不行了,因为贾环又加了一句:   “什么五百文,这东西若是遇上懂行的,或许那就是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就是卖给当铺,那也能换个十两上下,若不是顾忌年份不长,最多也就是前朝中期,不超过二百年,只怕还能更多些。”   兴哥儿手都开始发抖了?   “什么?五十两?”   兴哥儿这下不淡定了,猛地就想要站起来,可不想一个不稳,整个船又开始晃悠了,这一次不是兴哥儿吓着了,而是贾环,一下子将兴哥儿扯住了直接坐下,好一会儿这船才算是稳了,贾环那是一脸的后怕,拉着兴哥儿的手怎么都不敢放开,还夸张的拍着胸脯吐了一口气。   “总算没有翻船,大哥,小心些,你这手里拿着的可是大价钱的东西,说不得那可就是咱们家翻身的希望,要是咱们拿到县城,寻个好买主,那你的船可就有了,家里的骡子也能有了,说不定还能在秋山村买上几亩坡地呢。”   船,骡车,土地,这每一样那可都是兴哥儿的梦啊,听着贾环这么一说,他立马将那拿着东西的手又紧了紧,随即闭上了眼睛,狠狠地吸了几口气,重新吐出来,这才睁眼,这时候的兴哥儿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转头,用亮的吓人的眼睛看着贾环问道:   “小二,你说,这海瓷到底是什么?”   兴哥儿很少喊贾环小二,这名字在他们家,那几乎就像是贾环的学名一样,和小三一样,属于对贾环最正式的称呼,兴哥儿这会儿这样喊,那绝对是表示他的慎重,自然贾环也不会不回答,这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   “其实就是海里捞上来的,以前沉船里的瓷器,这就叫海瓷,你也知道,有些皇商什么的,就有专门做西洋东西生意的,有买进来的,那自然也有卖出去的呗,咱们运出去,人家西洋要的就是瓷器,这些很可能就是那些外出的船里的东西,因为遇上风浪,或者其他原因,所以这东西沉入了海底,也许是海浪什么的将这东西又重新冲回了这近海,不管是哪一种吧,反正这种有年份的东西,那都是古董,都是值钱货色,海瓷也是一样,也是古董,自有喜欢的人,所以我说这东西能卖钱。”   兴哥儿大致上是听懂了,别的不知道,古董两个字还是懂的,他也听人说过,这有钱的人家就喜欢收那些个有年头的东西,据说还越老越值钱,他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他看来,新锅,新房,新家具,那才实用不是,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值钱有人买那就成,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弟弟一眼就能看出这东西大概是多少年,可是这会儿他实在是顾不上这个问题,他满心想的就是,这东西要是卖了,那自家会有多少的变化,家里原本让他发愁的事儿,又会是怎么样的简单。   “好,好,值钱就好,小二,赶紧,回去,咱们这就回去,下午就去县城,把这东西卖了,说实话,对我来说,什么海瓷,干瓷的都不重要,只有卖了,拿到了钱,那才是正紧。”   兴哥儿的话,那真是不是一般的实在,贾环自然也知道,对于如今的家来说,确实什么古董都是假的,这银子才是最要紧的,立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划船往回去。   当然,心里自然也忍不住又一次感慨了一下如今自己的好运气,这才说起钱的事儿,老天爷似乎就听到了他们的困难,变着法子的就开始送钱了,这东西他看得真真的,二百年上下的货色,即使不能卖个五十两,只要是直接卖给那些有眼力见的大户,二三十两总是有的,确实那一下子就是将自家的财产直接翻翻了,这诱惑不是一般的大啊。   ☆、第33章   兴哥儿又一次和贾环来到了县城,这一次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还有他们的姑父钱大海,跟着一起来了城里,不是贾环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只是他更知道,这古董若是真的一下子换来了不小的钱财,不可能在这个十来个人家的村子里瞒下多久,毕竟钱总是要花的,买船,买牲口都不是小事儿,而会帮着他们去购买这些东西的人,也绝对不会少了这个姑父,既然最后总是会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姑父参与进来,一来这样也好免去了遮遮掩掩可能造成的亲戚间的隔阂,二来也是个一个见证,让村子里的人对于他们家如今这么快速发家不至于有什么不好的流言和想法,最后也是避免家中麻烦的一个间接的暗示,让大家知道,这财富其实就在海里,就看你们是不是有这个运气,是不是有这个眼力见了。   钱大海跟着兴哥儿他们过来,心中却充满了忐忑,一方面他多么希望这两个孩子说的是真的,那东西真的是一样古董,那样的话,就凭着这看古董的本事,这贾家两个外甥以后那绝对就会成为村子里最好的,最有家底,最有前途的娃子,听说他们如今还在学认字,写字,说不得什么时候这家的孩子就能有个功名,成为老爷,若是这样,那自家的儿子,孙子,也必定能受到庇佑,说不得孙子未来也能读书识字,再不用当一个渔民。   另外就是,这两个孩子能在浅海捡到这样的东西,若是能卖钱,谁知道这浅海的地方是不是还有?若是真的有,那要是自己也能摸到一个,换上钱,家里又会是什么样子?原本自家还想着一个秋冬,攒下了五六两银子,将家中宅子扩上两间,给孙子也备下独立的屋子,这已经是他祖上三代都没有能做到的大事儿了,可如今呢?若是这法子真的能成,自己只要不是倒霉到了极点,在这近海好好下下功夫,说不得也能一下子翻身,直接将家中的宅子改成瓦屋,将家里的院子扩大,或者将渔船更换成更好的,那样一来,能给儿孙积攒下多少家业?   这样的念头越想越是让人兴奋,可也正是因为太美,太好,所以钱大海都有些不敢置信,只觉得这事儿实在是有点玄乎,生怕自己报的希望越大,最后失望也越大,这东西一文不值。不过这个问题,他一开始就已经提出过了,只是兴哥儿说的也是很有道理的,不管是不是,走一趟总是不会亏的,就算是不是古董,就凭着这个东西这样的精致,想来卖出去一两银子总是能有的,而他们走一趟又能有多少花销?更不用说,这一次过来,还可以顺带将贾环说的那一千斤的粮食运回去。   贾环已经和兴哥儿说好了,若是这这一次这笔架确实是古董,自家能获得大利,那么有舍有得,自家自然该识趣些,将那粮食直接就用成本的五文钱一斤给乡亲们,连带着运的脚程钱,也自己出,算是为村子里人做了一次好事儿,散财了。若是不成,那么靠着这一次的粮食,自家挣上二两银子,也是应当应分的,毕竟这一次他们可是又一次花了钱,租了村长的车子出来的呢。   当然这个暂时先没有和姑父说起,只看最后这古董的卖出去的情况了,若是好,那自然告知姑父的就是五文,若是不好,那只能连着姑父也一并瞒了,不然岂不是容易让姑父不满,或者让村子里人都知道自己兄弟用这个粮食挣了大钱?要知道这村子里百年传承下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连着亲的,各家几乎是没有什么秘密存在的。   “兴哥儿,你们这是准备卖给谁家去?我瞧着好像不是去当铺的样子啊。”   钱大海自打进了县城内,就一直顺着贾环指的路再走,越走他越觉得不妥当,这眼见着似乎已经到了县城里大户人家聚集的地方了,这地方可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随便来的,一个不好若是得罪了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那被打死打残都没处说理去。   兴哥儿一听这话,就笑着说道:   “姑父,不用担心,二子认路,这是去徐秀才家,哦,就是那个曾经买了二子风铃,后来又买了你那个骨雕的徐家少爷,你也是知道的,这当铺就没有不吃人的,好好一件衣裳,他愣是能说成虫吃鼠咬的,咱们的东西要是卖给当铺,不知道被说成什么破烂呢,说不得连个五十文都未必能到手,还不如寻徐家少爷,毕竟这徐家咱们也算是打过好几次交道了,十里八乡的也都知道徐家乐善好施的名声,徐家少爷更是有名的正人君子,这样的人咱们才信的过,好东西自然是要先给这样的少爷先看才不会吃亏。”   听得兴哥儿这样说,钱大海也忍不住点头了,确实,这当铺那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全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好东西到了他们手里,从来都没有卖出过好价钱,他家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儿,开春的时候断了粮,没法子将冬日的棉衣拿去当,结果呢?只换了两斤米回来,还是快要霉变的陈米,就差没有直接化成粉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想到这里,钱大海也跟着说道:   “确实,以前是没有路子认识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少爷,所以只能让这些吸血的混账得了好处去,如今既然能直接递给这样的好人家,自然不可能在让那些人去拨了一层皮。”   他们二人正说着话,这边贾环也已经引着骡车到了徐家的后门,贾环半点不怵的走到那后门看门的小子面前,笑嘻嘻的递上了三个铜板,随即对着那小子说道:   “大哥,麻烦您给通报一声徐少爷,就说渔村的贾家小子来求见,有好东西要给他观赏。”   那小子扫了一眼自己手里那可怜的三文钱,皱着眉头,很有些不满意,感觉这人出手也实在是太吝啬了些,连五文都不肯给,而且一开口还说是要见少爷,这实在是荒唐,看看这衣裳,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身份人家的孩子,这人自家少爷能见?   贾环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人心里的想法,毕竟他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然知道什么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忙跟着加了一句说道:   “大哥,小子上回来求见,怎么不是您看的门户?难不成上次的齐大哥高升了?徐家少爷最是和善了,想来徐家老爷太太们也必定是一样的,真是羡慕你们能有这样的好主家,其他人家可没有徐家这样对下人宽和的,忍冬大哥今儿可有出去?”   那看门的小子一听这话,心下对于这孩子是不是认识自家少爷倒是去了几分疑惑,能说出齐大哥,那个自家同为下人的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子的姓氏,就知道这人肯定是真的来过这里,而且还能说出自家少爷身边书童的名字,说不得还真是自家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贫家孩子呢。要真是有事儿,自己若是不给通报,只怕会惹了少爷不高兴,还不如先去忍冬那里问问。   “你且等着,我进去问一声。“   他虽然不回答贾环的问题,可是这转身往里头走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这让贾环好生的松了一口气,其实他那里认识什么齐大哥,什么忍冬啊,说起来也不过是大家见过而已,上一次他为了姑父的骨雕过来,那是在书院门口侯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碰巧了遇上了那徐家少爷出门,这才凑了上去,顺利的卖掉了那东西,随即又因为帮着那徐家少爷将东西搬回来,这才知道了这后门,还有那看门的齐二和那个过来查看东西的书童忍冬。   这一次不想关键时刻就用上了这么两个他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人的名字,他如今期待的是,自己这渔村贾家小子能让那个徐家少爷有点印象,也希望那忍冬真的能顺利的将自己到来的事儿告诉那个少爷。   贾环的祈祷很有效果,因为那看门的小子走到徐家少爷的院子门口就遇上了那个书童忍冬,虽然那书童皱着眉头想了半响才回忆起来,那个渔村的贾家小子是什么人,可最后还是走到了书房门口对着里头喊了一声。   “哦?渔村的贾家小子?“   书房里,徐家少爷放下了正在练字的笔,微微蹙着眉头想了想,似乎一时半会儿没能想起来这到底说的是谁,或许是那书童和这少爷心有灵犀,或许是他也知道些什么,所以听着自家少爷有些疑惑的声音,忙接着说了一句。   “是呢,少爷,您上次买的那个鱼的骨头好像就是他这里买的。“   这一说徐家少爷立马想起了贾环,想到那个在书院门口等着自己的孩子,还有那第一次卖风铃时候的事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是他啊,你啊,不学无术,什么鱼骨头,那是骨雕,说起来拿东西还真是给我们徐家长脸了,上次送到京城李家,那李祭酒很是喜欢,听说还拿到了国子监,让不少的博士都赞叹了许久呢,原来那个小子姓贾?我都要不记得了,这一次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了,行了,带他过来吧。“   那徐家少爷想起了贾环是谁,想到了那小子带给自家的好运,让自家在京城贵胄高官间,隐隐的得了好些的好印象,也因为这个,让自己和那国子监莫名牵上了几许关系,心情自然是大好,难得开恩,让贾环可以来到他的小院子里。   这忍冬显然是知道这些详情的人,只是脸上却什么都不露,只是憨厚的笑笑,答应了之后快速的跟着那个后门的门房小子往外头走。而那门房也为自己英明高兴了起来,因为他手里已经得了忍冬给的一块只有主子才能吃的点心,显然这就是他过来禀告的打赏了,当然他高兴地不止是这一点,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一次的禀告,已经让这个少爷身边的忍冬和自己又亲近了几分。   别以为下人之间就没有争斗,那看不见的地方一样风起云涌,他一个小子,还是个只能看后门的小子,若是不能和家中的主子身边的人扯上关系,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被人下狠手,去做粗活?如今好了,有了这一次,那就能有第二次,以后只要自己多多亲近少爷这边,想来以后日子能好过不少。想到这些,那小子对着贾环也忍不住多了几分亲近,把贾环当成了幸运星。   贾环一行三人被忍冬带着往外院的一处大院子走去,兴哥儿和钱大海一路走那是一路的战战噤噤,只觉得每一处都是富贵气息,压的他们很有些喘不过气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处放了,而贾环则是微微垂着头,不让人看出自己的神色,只有那眼角中微微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就这家的格局,大小,布置,还不如自家原本那个姨娘的院子,果然小县城和国公府邸就是差距大啊。   而他这一份稳重,在暗暗观察的忍冬看了一眼之后,微微有些惊异,只是那也只是一瞬,下意识的就以为这是这个孩子实在太小,对于富贵二字还没有太多的认识的缘故,看看后面据说是他的哥哥,姑父的样子,那才是正常渔村出来的粗鄙汉子才有的神色。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以为贾环不懂,天真,对着贾环倒是去了几分审视。只觉得那贾环总是寻着东西就来找自家少爷,那是孩子对于对自己有善意的人一种本能的信赖。心里对于自家少爷在外的形象越发的骄傲起来。   ☆、第34章   贾环三人走到徐少爷的书房门口,并没有进去,书房,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并不只是单纯的读书场所,更多是家中办公的场地,这样的地方,或许会涉及很多的秘密,或是家中的,或是产业的,所以一般不是特别亲近,或者是特别重要的人,是不会被请入书房的,这一点贾环很清楚,这就是一个隐形的规矩,所以他才到了院子里,就立定了没有继续走,而兴哥儿和钱大海则是不敢,他们从进入这个大宅开始,心下就产生了一种浓浓的自卑,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让他们不敢擅自进入那个明显属于主人家场所的地方。当然,忍冬也不会让他们进去,回头看了一眼贾环几个,示意了一下让他们等着,就快走了几步到了书房的门口,对着里头禀告了一声,随即,那徐家少爷就走了出来。   徐少爷出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贾环,这个带给他很不错印象的少年,带着微笑问道:   “果然是你,怎么,这一次又有什么好东西了不成?世间遗宝无数,只是赏识的太少,倒是难得你有慧眼了。“   他这么说并没有什么调侃的意思,更多是对于这个能从平凡中发现不寻常的少年的赞叹,像是上次那大鱼制成的骨雕,寻常渔民家的孩子又有哪一个会当成宝贝,也只有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年,看到了他的价值,不但从自己这里换了银子回去,还让自己也得了彩头。   “徐少爷说的客气了,我可没有什么慧眼,只是我觉得好看的东西,您应该喜欢,所以要给您看罢了,不管值不值钱,都该给您看看,您说的我都信,旁人说的,可就说不准了,很多人都喜欢欺负我们渔家人见识少,只有您不是这样的,您是好人,我最信你了。“   贾环很清楚,在这个时候,他一个渔村少年要说见识广博,什么好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还能直接估价,那简直就是笑话,那是纯粹没事儿找事儿,一个不好让人当了妖孽也是有的,那要是被烧死,可就冤的慌了,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当孩子,就这么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的样子,单纯,信赖,这样更能让人产生好感,并且不经意间就会下意识的对他有所关照,毕竟谁也不想当一个欺负孩子的恶人,高帽子在上去几顶,就是再贪婪的商户,自我约束下,也会收敛一二,更不用说这么一个富裕大户人家的读书少爷,书院秀才了,不用他自己谈价格,那徐少爷自己就会给出最高能给与的收购价格,而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做多的好处。   果然他这话一说,那徐少爷立马就笑了,脸上那神色慈和的,贾环都想打哆嗦,怎么看都感觉这徐少爷是把自己定位在善人的位置了。确实,徐少爷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欢喜,他这个年纪,得到的夸赞就是再多,又能多到哪里去?更不用说还是这么一个孩子的夸赞,那真是让他爽到了骨子里,忍不住想到了最初自己买风铃的情景,心下想着还是自己当初心善积德了,因为不想因为一些小钱,就欺了这么一个孩子的钱,这才高价买了那些东西,不想就此,倒是让这个孩子赖上了自己,那么信任自己,只是这样的赖上实在是让人感觉很美好,很嘚瑟啊,总觉得自己那就是高大上,简直就是完美的不行呢。   “哦,那你这回是发现了什么好看的东西?“   徐少爷再一次问道,他对于这个孩子可能带来的东西还是充满了期待的,毕竟连着两次,都证明了这个孩子的眼光确实不错,不说那个饱受好评的鱼骨雕,就是那风铃,也是很让他长脸的,当时他带回家之后,家中的娘子军们就立马两眼放光,若不是他好歹为自己书房保存下了一个,恐怕那东西他是连见都别想见到了,他家老娘连送娘家的礼里头都放上了一份,可见这东西的受欢迎程度。   而且在这之后,他也听说了这东西一下子就不知怎么开始风靡起来,附近的渔村都陆陆续续的开始往外卖这个风铃,甚至最远还被人贩卖到了府城里,这让他对于自己第一个发现并且购买感觉很不错,这可是证明了自己的眼光高人一等的存在。更不用说,因为贾环的眼光等等原因,造成他手里的风铃被人比较之后夸赞最为雅致的一串所带来的影响。   甚至书院中也有大把人喜欢这个东西,让不少原本和他关系不怎么亲近的同学,也因为这风铃和他那藏有最雅致风铃的名头,交往多了起来,很多有关于海螺的花纹,大小,等等有意思的讨论,让大家多了不少的话题。   既然这个孩子眼光如此不凡,那么这一次能让他看重到直接来找自己的,必定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果然他猜对了,才不过是一个眯眼,他就看到了贾环从怀里那出来的布包中一点点展示出身姿的瓷器,那颜色,那款式,那花纹。。。   “这是,这是前朝的官窑?不对,这颜色有些不对,难道是海瓷?“   徐少爷果然是个有见识的秀才,也是,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即使不能和荣国府相比,可书香人家几代传承下来,古董什么的,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大致上看还是会看的,毕竟家中多少也会拜访一些不是。也正是因为会看,所以第一时间他就有些吃惊了,他可以理解这孩子拿出海螺,拿出骨雕,可是却从没有想过会从这孩子手里看到古董,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好在还没有等他问出口,人家贾环自己就开始解说了。   “啊,真的是古董啊!徐少爷,这东西真的是古董?太好了,太好了,大哥,看看,我就说是吧。。。徐少爷,你不知道,这是我和大哥从海里捞的,当时我就说了,这东西看着就是读书人用的,不像是我们这样人家的瓶瓶罐罐,这样的东西居然会在海里发现,必定是不知道多少年前海船遭难的时候遗留下来的,说不得就是古董,果然我说对了。“   贾环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脸的欢喜,一脸的天真,还有那种得意,每一个表情都恰到好处的展示着一个渔家孩子用自己慎密的思维发现宝藏的惊喜,把徐家少爷原本可怜的疑惑全给打了回去,反过来倒是从贾环的角度去想了,欢快的说道:   “好,你小子,脑子果然好使,可不就是如此,这是笔架,是文人搁笔用的,渔家的船上那是妥妥不会有的,必定是什么大海船上,一些账房,船主,甚至是出海的官员用的,这样的东西,落到海里,还要冲到近海,被你们捞起来,那时间,机缘缺一不可,如此一来,时间上必定不会少了去,可不就是古董嘛。恩,我瞧瞧,看,这上头还有款识,果然,这是前朝中期的东西,也是,前朝中期海运最是多,很多人因为运河船只过多,水路拥堵,直接选择从海路走,那时候大海船不少,自然这沉船也就多了,而沉船多了,遇上这海瓷的机会自然也一并多了起来,只是这样的东西,碎了的在多数,如此精巧的官窑精品,还如此完整,又是文房用具,数量上却极其稀少,物以稀为贵,也因此,价值却是最高的,这东西若是放到京城,遇上喜欢的,只怕就是一个难得的高价了,你小子,运气真是不错。“   听他说道这里,贾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虽然对于这些古董什么的,因为贾家的大环境,知道的不少,可毕竟不是什么专门研究的人,也没有太多直接上手的机会,至于贾家败落之后,那更是不用说了,养家糊口,置办家业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折腾这个,所以他的古董知识实在是少的可怜。也就勉强能判断个年代,知道一些大致的价格而已。   如今听着徐家少爷这么一说,他哪里还不明白,只怕当初自己对于这东西的价格判断还是保守了一些,至于到底能卖多少钱?。。。   “徐少爷,这些个东西我是不懂的,我们家也没有懂的人,您是有学问的,也是厚道人,要不您给个价,直接收了吧,这东西,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不敢用,没的亵渎了这好东西。“   把自己放到相对卑微低下的位置,能将东西卖一个更好的价格,这个对于贾环来说那是信手而为的简单事儿,而对于已经有些挺傻了的兴哥儿两个来说那却是大大的实话,从进了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能插上的两人这会儿那真是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好家伙果然是古董,还能卖大钱,既然这样,不卖干什么?银子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这徐家少爷也果然是好人,都没有欺瞒他们这样的没见识的渔民,一开口就直接说了,这是好东西,这样的人不卖,难不成还卖给当铺去?所以自然是要点头的,还要大大的点头。   或许是他们这样信服的样子取悦了徐家少爷,那徐家少爷也不客套了,直接点了点头,   “也好,这东西确实不是你们用的,你们就是要读书,寻常的笔墨纸砚就足够了,这东西实在是浪费,这样,我也不沾你们的便宜,给你们七十两吧,说实话,这东西若是在京城,或许能值上百两,甚至更高,只是这里毕竟只是县城,这价格自然也是上不去的,你们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不说兴哥儿和钱大海了,就是贾环也有些愣神,全没有想到能得到如此的一个高价,他记得,当初他家那个大伯贾赦,买一个前朝的扇子,那还是玉质的,也不过是二百多两,(虽然那有些仗着名头强买强卖的意思,可玉质的总更值钱些不是。想想看,玉镯子你会戴,瓷镯子你要嘛?)不想这东西就在这小县城,就这么出去的第一手,居然就能有这么一个价格,实在是太让他惊喜了。   “扑通。。。“   贾环都还没有回神呢,后面钱大海就直接被惊得站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吃疼之下,还不忘掐上一把自己的胳膊,好试试是不是在做梦,这场面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感,反正那徐家少爷乐的都笑弯了腰了。   ☆、第35章   等着这三人走出徐家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贾环稍稍还保持着清醒,其他两个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起来,贾环忙不迭的将自家大哥和姑父安置在徐家不远处的茶寮里坐下,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茶,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到他们回神的迹象。   “老天爷爷,我竟是从没有想过,这海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宝贝,若是早知道,早年间下海的时候多长几个心眼,说不得这会儿,家里那宅子起的都能有三四个跨院不可了。还好,还好,我这辈子总算是走了好运了,终于有了能翻身的机会了。“   钱大海总算是回神了,这一回神,头一句就是问候老天爷,随即就是后悔啊,他这都当爷爷了,都四十了,前头四十年,有三十年那都是在海上过得,这么长的时间,居然就没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儿,那又多郁闷真是没法子说了。   好在这如今知道也不晚,钱大海都想好了,等回去,就把家里的船弄出海,也不用太折腾,就学着贾环他们兄弟的样子,把这海底淘沙一样掏一遍,他就不信,真就什么都没有,那海水能卷过来一个东西,还能没有第二个?就是不成,好歹海底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没看到这一次二子他们还弄了那什么海星,海胆之类过来,送了那徐家少爷嘛,看着徐家少爷喜欢的样子,只怕也是能卖钱的,还是大钱,这可也不能浪费了。   更重要的是,刚才那徐家少爷也说了,最近他们家正想要弄个珊瑚呢,这倒是个大消息,只是东西可不好弄,特别是那些富贵人家喜欢的大红色的珊瑚,钱大海这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唯一下海的时候遇上的,也不过是一个浅绿色的,个头还不大,只是没想到的是,当他忐忑的说出这一点的时候,人家徐家少爷居然说要,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居然也有了意外之财的可能了,这珊瑚他可知道在什么地方的,海水虽然还凉可是只要能挣钱,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对吧。   至于到底能卖多少钱?看看人家那敞亮的样子看看这二子身上藏着的银子,他就知道这徐家少爷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既然这样,钱大海那里还能不浑身是劲?顺带的对着这个让自己跟着一起来的两个内侄也越发的亲近起来。   “二子,你小子,好!是个有福运的,遇上这么一个贵人,合该你们老贾家翻身啊。兴哥儿,赶紧的,把这米的事儿办好了,咱们早些回去,让你娘也高兴高兴。“   钱大海这会儿满心都想着早点回去,好尽早的开始他的挣钱大计,只是他是姑父,总不能为了这个心痒痒的事儿就把两个娃这次进县城的第二件事儿给拉下不办了吧,若是真这样干了,那他回去铁定没脸,让人笑话他这样大的年纪了,还办事不牢靠,毕竟这五文钱一斤米的事儿,可是关系到很多人家的生计大事儿的。   好在这事儿办起来也顺当,贾环让钱大海坐在这茶棚里陪着兴哥儿回神,他自己几个闪身,就不知道窜到了哪里,过了一会儿回来,就告诉钱大海他已经何人说好了,钱也付了,这会儿就可以直接去拉粮食了。   这样的效率倒是把钱大海和兴哥儿都吓了一跳,特别是兴哥儿更是一把扯着贾环的衣领,压着声音,带着惶恐,还有继续愤怒的问道:   “二子,你真是个没脑子的,这可是五两银子,你就这么给人家了?万一人家骗你的,拿了银子跑了,一粒粮食都不给咱们,那可怎么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简单的事儿,你都办不好不成?赶紧,咱们过去瞧瞧,若是没粮食,看我怎么收拾你。“   即使他们家如今已经有了七十两银子入账,可兴哥儿下意识却依然还是停留在原本的世界里,那五两银子在他看来,那真是比天还大,算算吧,家里一天吃的粮食不过是一斤,就是全家吃饱,一人一顿两碗,也不过是去了两斤,那才多少钱?就是十文一斤,也不过是二十文,这五两可就是五百斤米,二百五十天的米钱,大半年的口粮钱啊,能不多嘛。要是买衣服,一人一身新衣裳才几个钱?这五两,都能让全家每人春秋,冬夏各做一套衣裳了,还是全新的,这又是什么样的天价?   可这会儿知道自家那个憨货弟弟,东西还没有到手,却直接把银子给了人了,这怎么不让他跳起来?那真是急的满头大汗,生怕这孩子被人骗了去。急匆匆的扯着人就往贾环说的那掌柜的给的放置粮食的地方走去。   贾环也知道这事儿有些不靠谱,谁家卖粮食,买粮食像是这样走私一般隐晦的,还要先给钱?也就是他,吃定了这两个跟来的兴哥儿和姑父不是那种脑子特别灵光,动不动会有疑心病,这才敢来这么一手,若是其他人,只怕早就揭穿了。   可是这事儿又能怎么办呢?根本就没有什么有一批淋雨粮食的掌柜,那米粮都是他先头刚从镇上据说名声不错的粮店和人换的,零时放到了那掌柜不用的小库房里头寄存,说好了立马就来拉走,人家才给你放置上那么一会会。   就这贾环也是动足了脑筋,为了好歹让这个放置粮食的地方蒙上一个米店小库房的名头,不至于让这一大批粮食出现的太突兀,让兴哥儿他们怀疑来路问题,才这么冒险,不然直接放到空间里,他岂不是随时就能运走了?甚至他还小心选了那掌柜的最忙碌的时候过来,就怕一个不注意,那掌柜的和兴哥儿他们碰上,将这一场好戏给直接搞砸了,这事儿他做的那个心力交瘁啊,下次若是还有这样的事儿,他都想过了,不到他自己出门能做主的时候,那是再也不干了。   不说兴哥儿,钱大海在知道这二子居然这么大胆的时候也是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二话不说赶着骡车就快步往前赶,好在当他们到了那个库房的时候,那一袋袋的粮食叠放的整整齐齐,钱大海过去扯开一个袋子口一看,确认了这里头确实是糙米,这二人才总算是放下了心。   “还好还好,二子,也是你运气好,遇上了信人,不然就凭着这银子,凭着你这年岁,只怕就让人糊弄了去也是寻常的。“   这次轮到了兴哥儿直接瘫坐在骡车上,呼呼的喘着大气,只是那语调却是分外的轻松,还转头对着钱大海说道:   “姑父,这是二子上次过来遇上的好事儿,这里有一千斤粮食,只要五两银子,除了必须一口吃下,这米还淋过雨,要尽早吃了,就没有别的不妥当,您看看,可是合算的紧?虽说这银子是多了些,可要是咱们运回村子里,各家分分,那这一千斤,真是不多,每家都不到一百斤呢。这价钱寻常可是没处买去,更不用说,最近,咱们村子里正好要大动土木,这粮食消耗只有更多的,到时候只怕咱们自家就要用去一半了。“   先头兴哥儿和贾环可没有说过这粮食的价格,前头什么五两之类的钱大海虽然听得分明,可是毕竟不知道这钱到底买了多少,如今这么一听,他那真是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可是大便宜了,这米淋过雨怕什么,只要雨季前吃用干净就成,可这价格可是寻常的一半,这样的好事儿,就是再来一千斤,也是不嫌多,只有凑钱也要吃下的道理。“   这个心更大啊,居然还想要一千斤?他那里你能弄来?就这已经很折腾人了好不,贾环真想翻一个白眼,还没等他说什么,那边兴哥儿先开口了。   “有这一千斤,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便宜了,咱们总不能因为自己想要买便宜粮食,就把望人家掌柜的倒霉不是,再说了,这就是有更多的,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咱们沾便宜,还是有多少得多少的好。“   他这话说的洒脱,还仁义,那钱大海听了也是点着头。   “确实是这个理,倒是姑父贪心了,这一千斤咱们这骡车运也是正好,若是在多了,只怕还不能一次弄走了,没的到时候还弄出什么岔子来,好了,二子,你且在一旁看着骡子,兴哥儿,搭把手,一共也不过是二十袋,咱们一人一边,快些装完了,也好早些回去。“   海边的汉子,常年与风浪搏击,和渔网较劲,这力气那是绝对不小的,贾环就是想要帮忙都没能插得上手,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那一个个米袋就全都倒了那骡车上。甚至因为那骡车称重有限,钱大海连坐上去都省了,就在一旁跟着走,兴哥儿还在后面搭着手推,只为了能让这车顺利的往回赶。   看着那车子一点点远离了县城,贾环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城墙,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那个装着银子的钱袋,嘴角挂上了满足的笑容。有了这些米粮,有了这怀中的银子,这个家眼见着就要彻底发达了,这日子有了指望,家中上学的银钱也充足起来,他是真的很有成就感啊!   “二子,发什么呆,赶紧的,咱们可要赶在天黑前进村呢,对了你不是说,要给你舅舅家也分上些便宜粮食?走快些,兴哥儿,你那两个舅舅家,这粮食给分多少?五十斤一家差不离吧,那两家我知道,这银钱可没多少,自家还种粮食,这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存粮,若是有,这就是便宜,也未必会要呢。“   招呼了一声贾环,见着他这小娃子没有走丢,钱大海终于抑制不住今日一天经历刺激之后的兴奋,和兴哥儿这个晚辈絮絮叨叨的说起了闲话,试图用这不断的说话来分散自己那有些恍惚的心神,只是那前言后语中明显有些不搭,还是能看出他这会儿内心的不平静的。   何止是钱大海?就是兴哥儿这会儿也依然有些不敢置信,他也是在确认粮食确实到手,在确认五两银子没让人骗了去之后,才反应过来,如今他们家似乎已经不是以前了,那五两银子就是真的让人骗了,也不至于伤经动骨了,这样一个事实实在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他甚至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梦中一般,即使搬运粮食出了一身汗,却依然不能减弱那梦幻一般的感受,所以这路上难得也多话起来,只有贾环,带着那满足的笑,就在他们身后,不言不语。   ☆、第36章   或许是情绪也能带动人的脚程,这三人说说笑笑的,好像才走了没有多久,就到了秋山村,贾环知道这五文钱的粮食若是在这里让这秋山村的人知道了,那恐怕这粮食也不用运到村子里了,一会儿就能你让人全搬空了不可,所以他也没有大明大方的将整个车都赶到村子里去,而是直接让兴哥儿跑了一趟,将两个舅舅喊了过来,每人给了五十斤,正好一人一袋,至于钱,也不让他们立马给,免得太过惹眼,只是告诉舅舅们,等家中起屋子的时候,用给的帮扶礼金的名头给自家娘送去就是。   五十斤粮食那就是足足二百五十文,贾环很怀疑,他就是不怕惹眼真要让舅舅们这会儿拿出来,这两家人是不是真的能一下子给出来,毕竟这两家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往日里除了种地,这收入并不多,即使家中有些银钱,只怕也是今天得了,明日就买了家中必须的东西,存不下多少来。能存下百十文钱,估计都是好的,毕竟这两家人口多。   如今他不要他们立马拿出钱来,即使现在这钱没有,有了粮食,他们两家平日里的花销上就省下了一大笔,如此一来,有一个月上下的功夫,凑齐二百五十文还是容易的,再不济,这粮食他们若是转手卖出去,即使只是按照粮店的十文钱卖,也能一下子翻个倍,变成五百文,到时候给自己家送来一半的钱总是有的。可以说贾环真的是为两个舅舅家已经想的不能在周到了,甚至连他们拖延银钱的借口都帮他们找的那样的光鲜。也是因此,这两个舅舅脸上那神色真是欢喜的怎么看都在发光一样。直说这外甥的好。   兴哥儿脑子不笨,或许一开始还不明白贾环的用意,可是等看到两个舅舅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忍不住也别有意味的看了贾环一眼,只是他心知肚明却也不会多嘴就是了。   等两个舅舅欢欢喜喜的带着米粮回去,兴哥儿他们也立马快速的往家中赶去,这会儿这三人心里最大的事儿或许就是回家了,在外头他们怕财露了白,让人惦记了去,可到了家那可就能放松了不是,对着旁人或许不能细说,但是对着家人难不成还能憋着?这对于他们来说,那真是这一辈子都难得遇上的大喜事儿,不说出来,估计他们晚上都别想睡觉了。   当然回去了之后,也不是立马就能完事儿的,还有一件大事儿,那就是米粮的事儿要处理,三人进了村子,除了将五百斤米线放到山洞中,作为起屋子时候吃用和分发当做工钱的存货之外,剩下的还有足足四百斤。(起屋子约莫需要十人,即使为了赶工,人员翻倍,用上二十人,半月下来分发也不过是三百斤,加上这十五天每日供应工人一顿午饭,估计十斤一日,那就是一百五十斤,自然也就要四百五十斤,剩余五十斤作为家中存粮,故而留下了五百斤。这个数字还是很符合的。)   四百斤这样便宜的粮食钱大海第一个不会放过,自然立马也要了一百斤,他手头有钱,直接从怀中拿出了半两的碎银子,递给了兴哥儿,虽然是亲戚,可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他可不想沾晚辈的便宜,再说了,这样便宜的粮食,已经占了大便宜了,不能不知足,若不是想着这村子里人口众多,大家都沾着亲,不好将这好处占尽,他实际上就是全吃下也不是不成的,毕竟他家也将起屋子了,这粮食花销也是不会小的呢。   留下的三百斤根本不用兴哥儿张罗,村长听说后立马过来主持了这事儿,家境不好的多分些,好的少分些,他自己更是只要了二十斤,意思了一下,保证每家都能用上这样便宜的粮食,给大家都得些好处,如此一来,各家几乎都对贾家心存感激,直念叨这老贾家的孩子是个重情义的,当年各家不过是对他们孤儿寡母的行了那么一点点善,如今有了这样大的好处,也不吃独食,念着大家伙儿,让大家都得了这样的好处,要知道即使只是像村长这样,得了二十斤的,那也是直接俭省了足足一百文,这对于渔村人家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小钱了。   也就是如今,靠着这小半年的海螺之类的花样往外卖,各家才多多少少有了些结余,不然他们的日子,比秋山村贾环家那两个舅舅还不如些,你说这样一算,这一百文又该是多大的人情?   自家孩子得了村人的赞扬,齐氏那是最高兴的,若不是记着家中的粮食那是为了起屋子用的,她都恨不得在拿一些出来,让大家多赞上几句呢,不过即使这样,她还是忍不住高声说了几句自家的打算,说是这起屋子的时候,来帮忙的一人给一斤米粮,一条鱼。   原本是想说出来让大家都高兴高兴,到时候人手多些,速度快些,可不想不说还好,一说,这众人反而愣住了,神色有些不对,贾环立马反应过来了,这是自家当了出头的椽子,惹了众怒了,你想啊,原本这起屋子,都是村中大家帮忙,除了一顿饭,没有别的好处,这样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都成了定例了,你倒是阔气,一下子开始给好处了,那以后别人怎么办?他们也想修屋子,起屋子的人怎么办?跟着一起给?这负担可就一下子上去了好大一截,绝对超出了他们的预算,不一定能负担的起,可若是不给呢?那岂不是让人骂吝啬?   贾环想到了这一点,他马上就开始补救。   “各位叔叔伯伯们,我家的情况大家也知道,这屋子本来就破旧,如今过了一个冬日,更是直接塌了一半,我家这么些人,到如今还住在山洞里,实在是不成样子,所以我们想着,这一次起屋子,往日那样早饭过后开始,下午太阳下山就歇工怕是不成了,为了赶工,说不得会做的晚些,用力气的事儿也多些,甚至可能这地还没开冻就要开始挖地基,只为了更最早将屋子起起来,让我们这一家子能有个像样的家,这样一来,若是还按照原来的只给帮忙的人一顿饭吃,实在是太过了些,亏待了大家伙儿,在说往日,咱们家没有转运的时候,也没少得大家的帮扶,如今好歹宽裕了,也想回报大家一二,只是这平白给大家送东西,大家伙儿估计也不会要,那样也是看轻了大伙儿,所以我娘就想着用这个方式弥补大家,一来是算回礼,二来也请大家好歹帮忙多加把劲,让我们也好早些住上新屋子。“   贾环这么一解释,虽然这还是有些破坏规矩,可是理由大家却已经能够接受了,因为工程赶工,时间提早,还加大了工作量,所以给补贴点工钱,这个理由还是能说的过去的,其他人家要是也起屋子,只要时间宽裕些,不赶的,不用这另外给好处的法子,也不算是吝啬,不会将大家伙儿顶到了墙上。   再加上这会儿大家正享受着贾环带来的好处,回头想想自家如今能宽裕的想到起屋子这样的大事儿,算起来也是沾了这贾环两兄弟的光,自然有些不好听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而这会儿齐氏也多少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当,没有能顾忌到集体,立马也扯了两个往日关系不错的媳妇在一边小心的说着讨好的话,这场面这才缓和下来。   村长看着这样子,皱着眉头,颠了几下手里的粮袋,随即也跟着说了几句。   “老贾家的屋子要动工确实还真是要给些工钱才是,这一次你们不是说要多买上一亩宅基地嘛,还要建瓦房?这样一来,这好些工可不是咱们这些打渔的人能干的,只怕要去隔壁村子请会的人才行了,自家村子的人帮扶着干活,不给好处成,旁人能不给?总要给人家点工钱的,可话又说回来了,给了旁人,自家村子的邻里就能慢待了?那也是不成的,所以啊,还不如就这样,一视同仁都给些,自家村子里的人多做些,让那些外村的手艺人只做咱们不能做的,如此一来他们轻松些,给的不多也能凑合,自家村子里的人劳累些,可也能补贴家用一二,这才是正紧的道理。“   村长说话那就是有水平,贾环转头看向他的眼神都闪着光了,这话到了他嘴里这么一说,就好像这给些米粮什么的,变成了贾家生怕村人委屈,是为了让干活的人更加公平些这才这样做的,十足的用心良苦,贾环深刻的意识到果然,这语言的艺术自己还是修行的不到家啊,若是一开始就往这个地方引导着说,只怕这会儿大家会更能接受,甚至还会觉得贾家人厚道什么的。   贾环忍不住想到了以前在贾府的时候,那些个比他这个正紧的贾家子弟还得宠的丫头们,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个嘴皮子最是利索,什么话到了她们嘴里,都好像能立马变上一个味道,满嘴皮子的忠心可嘉,一个个都是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可事实上呢?他可是最早从牢里被放出来的,知道的比其他贾家人更多些,那些管事之流在抄家的时候,据说家产可是比他们这些个不得宠的主子们多多了,甚至比琏二哥都多些,那可真是忠心啊,忠心的把主子家的家产都弄到自家去了,可往日那些英明的主子们却从未察觉,这靠的还不就是那一张嘴?果然自己对以前的认识还是不够,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是太多太多了。   想到这个,贾环微微叹息了起来,果然自己失败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37章   村中分那廉价粮食的时候,齐氏并不知道自家如今家底已经完全的不一样了,看着众人对自家孩子弄来的半价的粮食一个个感恩戴德的,虽然心里很是舒坦,自觉腰杆子都直了几分,可是只要转头一想,这粮食若是拿出来卖,又会挣多少钱的时候,心下还是多少有些心疼的,只是她更知道,这村子里的人,那都是自己家的依靠,老贾家人丁单薄不说,还没有了掌家的男人,辈分也比村中其他人小,若是和村中的这些人起了隔阂,那更是不妥,更不用说往日这些村中邻里亲戚也多有照顾他们,若是有了好处就见利忘义,就是她自己心里只怕也是过不去这个坎的。所以只能忍下了心中的心疼,满心往好的地方想,好歹如今有了这么一出,这村中的各家人情也算是还上了不少,家里的孩子也得了村中其他人的看重,未来在村里也能说上话了。这对孩子以后成家立业什么的都是好的。   可当这粮食的事儿都处理干净,一家子人重新回到那山洞中,听到兴哥儿说出那个不起眼的,她寻思最多值上一两银子的东西,居然足足卖了七十两的时候,齐氏真的是直接满脑子昏昏沉沉,已经被吓傻了,好半响才在孩子们的呼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死死地抓住了兴哥儿的手臂,眼睛瞪得就像是要吃人一般,哑声问道:   “你,你说的是真的?咱们家真的,真的,真有了七十两?“   “哪里是七十两,娘你也不想想,咱们家存下建房子的银子不是还有二十两嘛,加在一处那可是九十两,娘啊,咱们家这是发了大财了。“   兴哥儿第一句话出口的时候,齐氏的心那是猛地往下一沉,只觉得整个人都一下子灰心到了极点,只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做梦了,可是下一秒,这心又重新被提溜了上来,那一上一下的,弄得她连喘气似乎都有些要岔气了,这才听清楚了全部,而听清楚之后,她那脸上立马绽开了笑,整个人精神都不对了,就像是猛地吃了什么十全大补药一般,一个劲的点头。   “是,是,娘糊涂了,家里还有二十两,可不就是九十两了吗,要是在卖上些海货,或许咱们家也能有个百两存银了,这可是往上数几代都没有的家业呢,就是你们爷爷的爷爷,在还没有战乱的年月,也不过是三间瓦屋,五亩坡地的家业,这可真真是光宗耀祖了。若是你爹还在,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话说道后面,齐氏眼泪都下来了,心下忍不住遗憾,若是当家的还在,那如今家里有了这样的局面,他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他爹怎么就走的这么早呢,如今这房子即使盖得再好,他爹也住不上了,真是个没有福气的。   死去不到两年的爹,那是全家人心里的痛,那个男人,还没有到四十岁,正是壮年,却永远消失在大海之中,这怎么能不让人心疼,特别是对家人来说,那是怎么样的天倾之祸,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爹他们也过了将近两年了,再多的悲伤也只能留在心底,而不是拿出来翻检伤口,让大家在痛一次。   所以兴哥儿在一阵黯淡之后,第一个转头对着齐氏说道:   “娘,你这梦做的可有点大了,哪有什么百两,您莫不是忘了,咱们建房子就要花出去十五两呢,看看这粮食,足足五百斤,那就已经是二两半没了,想要百两存银,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这么一说,齐氏也回神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嘀咕:   “是呢,我这是只记得进来的,不记得出去的了,可见天生就是个攒钱的,手紧的很,不怕败家,只是兴哥儿,咱们这多了这么多钱,这怎么花用?白存着只怕我还要担心哪天被偷了去呢。“   前头还说自己是个会当家的,不怕败家,一个转身,话音都没有落下,这花钱的话又说了出来,这让石洞中的几个孩子一下子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贾环更是直接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就这么傻傻的瞪着齐氏,最后还是兴哥儿,因为惊得忘了呼吸,一下子被呛到了,咳嗽出来,这才打破了这静的有些诡异的气氛。   “咳咳咳,娘,娘啊,你这不是刚才还想着要有个百两家底,怎么,怎么,咳咳咳,这会儿又想着花钱了?“   这话问出口,换来的是齐氏的一个白眼,   “你当我傻啊,不知道什么叫财不露白?家里存着白花花的银子,那就是露白,换了那些个实实在在的家产,什么房子啊,田地啊,这些个不能被偷走的东西,那才是真实在,也不怕人家眼红咱们家有钱,打别的心思了不是。“   这是齐氏眼里的财不露白?好吧,这个说法确实有道理,谁让银子确实是银白色的呢。只是这解释的实在是有些强大,害的孩子们又是一阵的无力。   不过不得不说,齐氏说的确实在点子上,银子能偷走,这买了田地,盖了房子,谁能偷走?贾环也忍不住跟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了起来,而一边的兴哥儿更是直接开始盘算:   “还真是这样,不过娘,如今这天下承平,地价可是上涨了不少,听舅舅说,如今就是他们家那些坡地,如今也要三两银子一亩了,下田也是三两,中田更是直接要五两银子,咱们家这九十两银子,除了起屋子的,就是再加上您说的买骡子置办骡车,估计要十两,买船还要十五两,这样一算,就去了足足四十两银子了,再加上咱们家中总要留点银子开销,弟弟们读书的钱也要先置办下,您还要养猪,怎么也要留着十两银子,如此一算,只剩下四十两了,能买什么地?难不成咱们去买坡地不成?十亩坡地倒是能够银子买,可舅舅家那五亩坡地是个什么收成您是知道的,还不够他们一家子吃的,就这还是他们自己种的结果,就是咱们有十亩,自己不可能去种地,那只能租给旁人,可这坡地有人佃?就是有人佃了,咱们交了税赋之后,能得手的租子,只怕也还不如舅舅家呢。“   贾环听着这话也跟着点头,确实是这样,自己种还好些,除了税赋,其他的总能糊口,可是自家是渔民,从来没有种过地,又只有兴哥儿这么一个壮劳力,怎么可能去自己种?如此一来,按照佃户和地主对半分的规矩,自家这十亩地,最多也不过是和舅舅家那五亩的收入持平。而不是自家的地,你能知道人家佃户会全心全意?不会少报产量?或者直接没人佃呢?到那时候这十亩坡地还真是成了鸡肋了。   “大哥,要是咱们少买些,直接买中田你看可好?四十两,咱们买上八亩,这样总成吧,好歹产量能上去,如此一来,总比十亩坡地好些,而且毕竟是中田,不愁没人佃,按照舅舅家的产量估计,这八亩即使只有五成的租子,估计也能勉强吃饱了,那咱们家可就不用买粮食了?“   “二子,你不知道,这买地是要交地契税的,坡地什么的,因为价钱低,所以这税几乎是没有,可是中田就不一样了,外头行情好,所以这税赋也高,若是咱们买八亩中田,那最起码还要准备二两银子的地契税,这钱可不低。再有中人的钱,书吏的润笔,怎么也要出去四两。“   兴哥儿说着这话的时候,眉头皱的紧紧的,往日里不过是替人跑腿知道了这么些事儿,当时也没觉得怎么样,可如今遇到自己身上了才知道这钱真是不经花,这衙门的道道实在是要钱太狠。   贾环上一辈子做过小厮,做过活计,做过生意,做过货郎,可就是没有在乡间多走动过,就是置办田产也多半是托了人做的,比如在衙门做事儿的贾芸,写契文什么的,更是重来不愁,家中有的是识字写字的,还真是不知道这里头如此多的道道,如今这么一听,第一个反应就是,往日只怕贾芸为了自己的事儿只怕也是补贴了不少的银钱,自己却懵懂无知,真是太亏欠了些。回神又想着自家如今这银子算的紧巴巴的,似乎这八亩中田也有些不妥当了。   “罢了,罢了,先买六亩中田,这样也不过是三十两,多留下十两存着,这样就是有什么事儿家中手里也宽泛些。“   齐氏听着兴哥儿这么说,也忍不住心疼银子,可是要她放弃这置办产业的事儿,又有些不甘心,她眼睛扫过了三个儿子,忍不住就想着,这产业以后怎么也要给三个儿子分的,还不如就买六亩,以后一人二亩也好分些,有这些田产做底,家中未来即使在没有旁的家业可以给这三兄弟,也不至于让他们饿死了。留下银子,以后拿出一亩中田的钱给鱼娘做嫁妆,也算是对得起闺女,到了婆家也挺得住腰杆子,这样孩子们都有了依仗。所以狠了狠心,直接做了决定。   当娘的永远都是为了孩子千万般的算计,可她这样的算计,这会儿孩子们却是不知道的,只是听着这话点着头,   “也好,好歹咱们家有了田地,也算是有了根本,也是家业兴旺了,至于田地少,不够吃,大不了以后挣了钱再慢慢添置就是。“   兴哥儿说着这话的时候,难得带了几分的豪气,心下对着那片不断给家中带来银钱的大海充满了期待。   ☆、第38章   不用兴哥儿他们自己多嘴,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这个总体不过是十六个人家,几乎家家都连着亲的渔村,就都知道了这贾家的两兄弟在海底掏上来一个古董,卖了五六十两银子,是的,在这些人嘴里只是五六十两,而不是七十两,可见他们并不知道确切的数字,甚至有可能钱大海在说漏嘴的时候,也下意识的为两个内侄隐瞒了确切的数字,也许只是说了二三十两,也许是三四十两,可是人的这张嘴啊,经过几个周折这么一传,自然而然的就容易被夸大些,等大家都知道的时候,一下子成为了五六十两也是寻常的,这还是口里留德的结果了。   贾家的人没有去解释什么,也没有招摇,甚至在其他人隐晦的问起的时候,立马说起了房子,说起了作为渔民至今没有船只这些个事儿,让其他人立马从羡慕妒忌好奇,转换了角色,一个个帮着开始商讨这些个事务的花销,甚至有几个精于算计的还忍不住摇头,感慨几句,这再多的外财也填不满贾家这已经空的快要看见棺材的家底,这些银子进去,也不过是能建起房子,让他们有个像样的家,有艘船,好歹补上当初老贾家那海难的损失。   发现这老贾家就是得了如此一笔巨款,似乎也没有一下子拉开大家的距离,还和村子里其他人家水平差不多之后,很自然的,好像又重新恢复到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状态,甚至有几个原本家中也要修房子的人家还大方的表示,可以先做贾家的活计,自家的再等等。   事实上呢?这是大家突然对于大海又热情起来了,一个个不自觉的想着,既然老贾家能捞上古董,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以往那是他们不懂这海里还有这样的宝贝,如今知道了,自然也要好好的试一试,若是也能走运,得上那么一件,即使不如老贾家的值钱,有那么五两,十两的,那他们家原本的休整房屋的计划岂不是就能直接上升一个台阶,立马改成建新屋子?原本起新屋子的,那是不是也可以和老贾家一样,直接扩建?弄个瓦房?这样的念头别说是其他人家了,就是钱大海也忍不住寻思了好几遍。在回到村子的第二天就扯着儿子出了海,他还不和其他人一样,是瞎找,而是直接去往了他记忆中那青绿色珊瑚的所在,这可是实打实已经确认了能卖钱的,怎么能放过?什么?天太冷?海水还冰?再冰也熄不了钱大海心中对于银钱的渴望。连着两天都在那个水域下水寻摸,冻得嘴唇都青紫了也不肯歇息。灌下几碗姜汤继续。   付出总是有收获的,拼命了自然也会有收成,在老贾家卖古董的消息风靡了没有几天,钱大海捞着了珊瑚,卖了二十两银子的消息,也火上浇油一般,传遍了整个村子,将村子里出海的浪头掀的足足有三尺高。   人一旦有了盼头,还是近在咫尺的盼头,都会爆发出惊天的热情来,去年的海螺,扇贝就是实证,如今又有了更大的可能,这些渔村的人哪里还会躲懒,在这海风依旧刺骨寒冷的初春,一个个都鼓足了劲,开始出海了,甚至连贾家建房子的事儿,也不能兼顾,那一日一斤的粮食都不去挣,白吃的午饭也不要,只想着出海挣钱。   村人对于自己邻里的事儿不能帮上忙很是愧疚,家中男子出海,女子妇孺倒是纷纷过来,帮着做些活计,海边的女子虽然不出海,可是这家中补渔网,种植菜蔬,拎水等等活计也是都做的,实在不济的时候,跟着出海下海摸些海味也是常有的事儿,故而力气比寻常的妇人都强些,虽然不像是男人能做些粗重的活计,可寻常的旁的活计却能做的不差,有她们来帮忙老贾家自然也是欢迎之至,再说了,总不能拦着人家发财不是,没的惹人厌烦。   只是这样一来,做工的人自然而然就要往外头找了,好在这会儿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春耕也没有开始,做活的人手是不愁的,不说别处,就是秋山村,也能提供足够的人手,而且还是齐氏的娘家,喊起人来也方便。不过也因为喊了外村的人,所以这渔村如今往海里寻找值钱的古董珍宝的事儿,也慢慢的传了出去,这之后不知道引动多少附近渔村,那就没法子估量了,倒是那些做活的秋山村的农户们听到这些发财的事儿忍不住也眼红了好一阵子,忍不住嘀咕,原本最是穷困,劳累,危险的渔民不想也有这样的财路,不过再一想这毕竟是出海,脚不踏实地,若是一个万一,这财宝没能捞着,命反而送了去,实在是不划算,再加上看到那些每每回来需要喝大碗的姜汤才能恢复力气的渔民,这些人心下越发的平衡了,这钱也不好挣啊,那可是搏命啊,就是没有送命,这也损耗寿元,这样的折腾自己,可比他们日子苦多了。   出海的人不可能都只顾着捞宝贝,既然出海了,顺带捕鱼也是常事,所以老贾家发鱼自然是方便了很多,直接和同村的人买,或者直接用粮食换就是了,而这些渔民也得了大利,因为别处还没有渔船出海,自然海鱼目前市场上是有价无市,这样一来,卖出去的价格比往常自然高了好些,有些珍贵的鱼类,更是直接翻了一倍,倒是让这些渔民们忍不住寻思,明年是不是也早些出海了。   另外既然这么多人在海里寻摸,一次次下海自然不可能什么收获都没有,有个渔□□气不错,下海用网兜直接在海底拉了一圈,居然拉上来好些大贝壳,打开后发现了足足五六颗大大小小的珍珠,这下子可真是乐坏了,送到县城这么一看,居然是东珠,虽然形状,大小都有些不足,可到底也是珍珠不是,足足卖出去十五两,有一个发财的实例就这么出现了。   还有的下海捞上来海参,大海蟹之流,虽然价格没有那么吓人,可也卖出去了三两多银子,足可以让这渔民忘却海水下的艰难,冰冷了。   有了这么两个人在前头做着榜样,渔民们自然越发的火热起来,出海的时间越发的早,回来的也越发的晚了,出海的时间长了,自然这回家后的渔获也会越发的多起来,贾家不可能要全部,那么剩下的自然就要卖出去,于是村长家第一个退出了这出海的热潮,开始重启运输的工作,一天两次的往县城,镇子上跑,不断的将这些新鲜的渔获送到各个鱼市,饭庄,甚至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后厨去,因为这是今年第一批最新鲜的鱼,在吃过了一个冬日的冬储菜肴之后,让不少人都看着眼馋,吃着欣喜,所以村长家除了固定的一些运费之外,还得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赏银之类,或是一二十文铜板,或是一两样开春后更换的器物,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居然也有一二两之多,让村长日日都笑开了花,感觉即使没有货的海里那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宝贝,好像也不耽搁他们家发财!看看,按照这个趋势,一个月下来,只怕积攒下来,也足够他们家修房子了,若是再加上这些日子来他们自家打渔的收获,海里摸上来的好些珍贵海产的销售,只怕四五两也是有的。   当然有好自然也有坏的,有好几个被冻得得了风寒,好在发现及时,渔民体质又大多强健,对于海浪冰冷有一定的抵抗力,又早就准备了浓浓的姜汤,一日不下两碗的吃,所以不过是病了三五日,也就恢复了健康;还有倒霉的被海蛇咬了,靠着村中秘药救了命的,等等,这些不一而足。   十六户人家,除却贾家和钱大海家,其他人家还有十四户,当出海捞宝贝的热情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慢慢的开始降温的时候,这些人家中最终靠着捞到宝贝,发了横财的,也不过就是那弄到珍珠的一家。其他人家多则五六两,少则二三两,却全都是靠着海里的那些海味得来的。慢慢的这些渔民似乎也回神了,终于再一次意识到,这横财什么的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倒是这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做自己的事儿,却能获得实打实的长久的好处。看看这一次的收获就知道了,海里的东西多着呢,只要你多下功夫,多弄点高价的好东西,就一样能挣大钱。   随着这寻宝热的降温,时间也到了春耕,秋山村的人来做工的开始减少,都要忙着去做自家地里的活计了,所以这些渔民反倒是开始逐渐成为了主力,整整大半月的功夫,终于老贾家的房子建好了,与此同时,村中其他人家也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扩建工程,整个村子都是一片的繁忙。   ☆、第39章   前前后后,这样的热闹足足持续了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直到山杏花谢,石榴花开,日子进入四月中旬,整个渔村才回到了往日的平静中,而这个时候,齐氏也终于能忙完了前些时候去各家帮忙的繁忙,能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家,看看这个她一辈子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家的样子。   如今的贾家,整整齐齐的四合院实在是看着就让人舒心,总计十三间的屋子,靠着大门这边的倒座虽然是海草做的顶,可是这石子和泥做的墙,让这屋子也看着就整齐干净还坚固,就是其他寻常人家住人的屋子也不过是这样而已,东面倒座最里头那间挨着东厢房的空地上一个大大的水缸,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能用的,就是运来只怕也是费不少的力气,价格更不用说,必定是可观的很,可在这家却成了贾环捡漏,从大户人家买来的便宜货,不用说,这又是贾环抽奖的结果了。有了这么一个大水缸,只要挑满一缸水,那足足可以让这一家子用上两日的时间,可是省了不少的事儿,最要紧的是,泥瓦匠还帮着做了一个屋檐引水的积水条,只要下雨,这天上的雨水便能被引导到这水缸里,大大减轻了贾家男丁挑水的负担。   西面倒座连着西厢房的空地上则是搭了个小棚子,堪堪能遮掩住下面那个青石打磨出来的石磨,这也是贾环抽奖得来的好物件,虽然都不值什么钱,却极其实用,让贾环差点以为他这几次抽奖那都是大转盘关照的结果了。   院子的干净整齐,没有像是有些人家那样种上什么大树之类的,反而是打了个葡萄藤,四四方方,只是这葡萄刚种上不就,今年是不用想有什么果子吃了,而这院子中间不种树那也是有缘由的,是贾家小三显摆的结果,因为他说这四合院那就是一个口字,若是中间加上一个大大的树木的木字,就成了一个困字,那岂不是说,以后家里就要困难了?虽然说的实在是有些牵强,可是却让对这意外之财来的太多太快有些不安心的齐氏给听到了耳朵里,心下难免会有些疙瘩,所以最后成了这么一个样子。   也因为这样,正房两边耳房和厢房中间的空地上原本想要种点树木的事儿也一并黄了,直接变成了两从竹子,就这还是贾环好歹忽悠出来的结果,这大大的一个院子若是没有些树木点缀,那也太难看了,好歹这竹子还能长竹笋,也能算有些产出了不是。   前院通向后院的门被开在正房的堂屋最东面,靠近齐氏屋子的地方,原本这样的堂屋,中间不是拜访什么大大的画作,就是供奉些什么祖先神像,可这是渔村,又是寻常百姓家,哪里有这样的讲究,不过是一个能放置东西,过年过节祭祀摆放东西的条案如今放置油灯等一应事物,就是一张大大的八仙桌,这是家中吃饭待客的所在了。就这样也已经让不少人家眼红,好些人家住的紧凑,这样的堂屋也常常被分割成前后两间,后头住上个孩子什么的,哪有这么宽敞的堂屋用啊。   至于后院,西面一个长形,越两间半屋子横长的牲口棚子里,两只小猪,一头骡子,已经赫然在列,就是东面后门的脚上也搭了一个矮棚子,里头有齐氏刚抱来的五只小鸡仔和一直老母鸡,另外空余的地方,靠着西面还有三分的菜地,种着一些应季的蔬菜,虽然产量依然不会多,可是在齐氏看来,好歹也能自给自足一部分,让家里的用度俭省好些。   院子的围墙很高,因为很多围墙都是借用了屋子的墙壁,所以这围墙为了统一,基本上都有一人半的高度,这在这村里也是不多见的,不过却也理由十足,毕竟省了那么多围墙的料,用到剩余的地方,高些也不是不对,浪费总是不成的,只有贾环心里知道,这是自家娘心里不安造成的,自打家中有了那么些银钱之后,娘总是晚上有些不安稳,生怕有个偷儿将家中的银子给偷了去。   好在这样的事儿在自家花了银子在秋山村买下了六亩中田后,已经有所缓和了,家中没有那么多的现银,显然是让这个没有了丈夫后,很有些失去安全感的寡妇放心了很多。   除了贾家,其他人家这些日子的变化也很大。村长家显然不愿意将这村中第一宅院的名号让人抢了去,所以也花了些银钱,甚至是积蓄,将屋子重新扩张了一二,原本村长家前头院子就和如今贾家的格局差不多,只是那厢房做的有些潦草,如今却直接正紧的盖了倒座四间,分给了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各两间。将厢房做成了厨房和柴房,左右各一大间,而后院直接盖了五间罩房,据说是给孙子准备的婚房?。。。虽然地方不大,可这房子实实在在却一下子变成了三进的格局。又在罩房东边上划拉了一块地,围上围墙做上牲口棚子,号称是跨院,这称呼若是让大户人家听了只有耻笑的份,可是在这里却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那可是十六间屋子的院子,谁家不羡慕妒忌的眼红啊。   还有钱大海,那屋子数量倒是增加不多,修改的也简单,不过是将正屋三间重新修整,成了瓦房,并且将正房西侧的屋子做成了书房,明显是想将来让孙子也和贾家孩子一样读书用的,即使里头其实什么书都没有可不妨碍他这么想对吧,反正还能让家里女眷当绣房的。两侧的厢房也重新收拾了,东厢两间给了儿子住,西面两间里,一间厨房,一间做了自己的工作室,如今这骨雕可是也能挣钱的,他可不愿意放弃了这手艺,而后院也没怎么改,只是收拾了一个牲口棚子,让家人养点鸡鸭而已。他最大的花销却是在船上,将原本的船折价六两卖给了贾家,他自己则是用了足足十二两让最好的船匠给造了一条新的大船,整个渔村最大的渔船,按照他自己测试的结果是,能比原本的船速度快上两成,拖动鱼群的力气也大了将近两成,如此一来,已经可以预见,未来他可能就是这整个渔村渔获最多的渔夫了。   渔村家家户户都靠着这大半年的收入过上了还算是满意的日子,家家户户几乎都重新翻新了宅子,添置了家中的器物,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而经过了这大半年的饱食日子,脸色也一个个好看了起来,最重要的是,因为渔村这样的大动作,村子里原本说不上媳妇的人家,嫁不出去闺女的人家终于有开始迎来了媒婆的光临,这才是这整个渔村最让人感觉挺直了腰杆子,扬眉吐气的事儿。   没看见吗,就是村子里最不成的老王家那孤老太太和王小苗,日子都好过了,因为村中有钱了翻新了一下龙王庙,那孤老太太住的屋子都敞亮了起来,当庙祝看庙都能混个肚饱了,而王小苗,据说因为到处做帮工,还忙乎着捡海螺,串风铃,也积攒了二两银子的嫁妆呢。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兴哥儿和王小苗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你说他们贾家还没过三年孝期?拜托,乡下人家,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说是三年,可实际上有个两年也就差不离了,就是高门大户不是也不过就二十七个月嘛,更不用说乡下了,没看见这所谓的孝期,有了肉吃,这贾家还不是一样的吃?在贫寒乡下人家家里,守孝什么的,怎么都比不上活下去重要。再说了从商议婚期开始,到举办婚事,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如此一来,等正紧成亲的时候,时间上也差不多了对吧。   贾环看着这新房子,还有即将喜事临近而兴奋高兴的兴哥儿,整个人的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连带着每每跟着兴哥儿出海好像也顺利了很多。只是世上的事儿总是磕磕绊绊的,这头刚感觉日子兴旺的让人着迷,麻烦事儿也跟着来了。   “事儿就是这样的,兴哥儿他娘,你也知道,那刘班头在县城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可手里毕竟有权,县衙里头也有人脉,若是回复的不好,万一给咱们使个绊子,那以后咱们村子里这税赋上头可就要吃大亏。“   这说话的人是村长的媳妇孙氏,人不爱多嘴,从来都是个厚道人,因为自家儿媳妇也是秋山村齐家人,和齐氏往日也挺亲近,可如今她却满脸的尴尬,一脸的愁容,显然说的事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原因是贾环他们兄弟海里得了古董,卖了好些银子的事儿不知道怎么让县衙最是消息灵通的快班衙役的头头,刘班头给听说了。并且起了给他家儿子求娶鱼娘的心思,特意请了人来询问渔村的村长,这贾家的情况,这不是村长一听这个事儿,立马就派了老婆过来透信。   要说,鱼娘如今也是十三岁了,有人来说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前些日子,隔壁其他村子不是没人看重,请了媒人来询问过,成不成且不去说,好歹这媒人上门说明了贾家的闺女受欢迎不是,齐氏还是感觉挺长脸的呢,只是关键问题在这刘家的家世上卡住了。   刘家是衙役世家,上下几代都在衙门当站班,或者是快班的衙役,捕快之流,不管是哪一种衙役吧,反正那就是属于吏,还是贱籍的胥吏,家中子弟不能科考,只能世世代代在这衙门里头做这些最底层的差事,可也因为这样,所以他们家即使身份上不怎么的,权利,人脉却不可小看,寻常大户,有自己上层的人脉,自然是不用放在眼里,可是在寻常百姓中,他们却很有些威慑力   这样的人家不上不下,身份尴尬,或许银钱不至于没有,上下油水蹭上一层,就足够他们过日子,攒家业了,就是遇上天灾*,谁家都没得过了,这些人家也不用担心饿死,可以说日子也比寻常人家都好些。   可别的都好说,在娶媳妇这样的事儿上却相当的吃亏,因为好人家的闺女那是从来不愿意嫁到这样的人家去的,而贫寒的他们又有些看不上,所以在这事情上,刘班头也是伤透了脑筋,如今猛地冒出来贾家这么一个没什么根底,没什么人脉,家境还算是宽裕的人家,运势貌似也相当不错,家境人口还简单的小门小户,自然是立马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有心结亲了。   被这样的人家盯上,那真是没法子说了,想推都有些犯难,这也怨不得这村长一家子感觉有些难堪和无奈,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的惶恐,生怕一个不好,被这样的人家惦记上,从而让整个村子吃亏。要知道如今的渔村可不是以前的渔村了,往日里穷的都要当裤子了,衙门对他们不交税赋什么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知道这地方没油水,不想多事儿,可若是和这刘班头交恶,然后这刘班头往上头报告一下,稍稍夸大一下情况呢?那他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是补交不知道多少的税赋,还是以后力役什么的,重重的压下来折腾人?真是很不好说啊!村长不敢做主,也不敢乱说,害了村里的村民,伤了亲戚邻里的情分,故而特意让自家媳妇来问问,这贾家人的意思。   贾环兄弟两个出海归来,进家门的时候,遇上的就是这么一个局面。听到居然有这么一件事儿,一家子人都有些傻眼了,这叫什么?难道是晴天霹雳?或者是祸从天降?遇上这样的事儿,他们哪里有什么应对的经验?   ☆、第40章   “班头?那他们家所有的人都在衙门做事儿?人品如何?家底如何?家中亲友如何?有没有读书?家里几口人?那个哥儿是个什么性格?“   相对于其他人一听到是贱籍,不能科举什么的,就已经心生抵触,感觉这些人身份实在不好,贾环却更知道事无绝对的道理,身份什么的,这个东西其实在高门大户里,那是最不看重的东西了,像是贾迎春嫁的那个什么孙绍祖,真说起来,原来也不过是贾家的家丁亲兵而已,最后呢,还不是得了个世袭的五品爵位?还不是娶了一等将军的闺女?   即使贾迎春是庶出,即使是孙家高攀,那贾迎春也是一品人家的孩子不是,那就很能看出当时孙家的地位了。绝对已经有了和高门大户联姻的资格,不然那老太太能同意?她最要面子了好不。   当然这也有贾家不争气的缘故,也有孙家娶不到高品级人家闺女的缘故,不然贾赦也不会立马嫁闺女,孙家也不会在明知道贾家只有个空架子,名声还不好的情况下,上杆子来娶。   所以只要有本事,又有人提携,运气又不差,即使是贱籍的衙役那又如何?若是做的好,得上头的看中,成了六扇门的捕头什么的,妥妥就是九品的官职了,还能立马改换门庭,成为人上人。   到了那个地步,就是不及孙家,也是官了,除了和高门大户结亲上会被人嫌弃,相交或许也不过是在低等的杂官,流官范围,可在他们这样的平民中,这其实也是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子,好歹到时候也能称一句是官宦人家了不是。只是这个比较艰难,没几个人真的能做到而已。   可是再难,难道还能比得过科考那样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区别不过是因为这读书科举,从一开始就被太高了身份,被世人关注,还能做的高官显贵,青史留名罢了,而这从胥吏往上爬,最多不过是□□品的官职,爬上去的人又多半为了面子遮遮掩掩自己的出身,这才让世人都忽视了这么一个途径罢了。   寻常百姓不懂这个道理,可贾环到底也是大户人家,公爵府邸出来的,还能不知道这个?所以他更看中的是这个人家的人品家风,是这一家子人总体的出路什么的,倒是更加的现实些。   可听了他这问话,齐氏却不高兴了,也不忌讳有外人在,就在贾环的背上拍了一下,训斥道:   “这是问什么呢?这样的贱籍人家,难不成你还想让你大姐也入了贱籍,你将来的外甥也是个贱籍不成?“   就是兴哥儿也一脸的怒容,还有满脸的不解,往日里贾环对着鱼娘可是很不错的,手头有了余钱还给鱼娘买梳子什么的,比他这个当哥哥的都细心些,怎么这会儿反而这样不忌讳了?   贾环回头一看他们这样子,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忙解释说道:   “娘,你是不知道,其实这贱籍什么的说是祖祖辈辈不能改,其实也不是这样的,我曾无意中听徐少爷的那个书童,就是忍冬说过一句,好像隔壁县一个主簿原本就是贱籍的捕头的儿子,从小读书就好,可是不能科考,所以他们家就帮着给谋了一个书吏的差事,后来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又有县令看中,最后在那个县令高升到了知府的时候,帮着他转了籍,当上了典史,到了如今四十岁,终于做上了主簿,那可是县衙三把手,只比县令和县丞老爷小一级,还有南面的一个什么县,听说他们的县尉,原本也是捕头,后来才升上来的,可见这贱籍也未必就是一辈子不能出息。只要你有真本事,一样能出人头地不是,最重要的是要看人家那一家子人怎么样,更不用说,这贱籍虽然不好听,可是有一点还是实在的,那就是这样的人家,就是天灾*的,也不用操心没饭吃,过不下去不是。“   徐少爷这个名字在老贾家那威名绝对的赫赫啊,因为老贾家几次挣大钱,那都是靠着这个徐少爷,连带着就是徐少爷身边的书童忍冬,也成了老贾家的知名人物,很有些威信了。听得是徐家少爷家的忍冬小哥说的,还是这样有名有姓的实例,那真是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兴哥儿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这可真是想不到,若是这样说,这户人家倒是也算是不错,只是这孩子不能科举还是可怜了些,你们兄弟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可都是在读书的,将来日子好过了,你们的孩子难不成还能在当不识字的睁眼瞎?若是读了书,还能不去科考?到时候只拉下鱼娘的孩子,我可怎么忍心。“   齐氏心里还是转不过弯来,贾环都被她说的苦笑了,问道:   “娘啊,人家徐少爷,五岁开蒙,到了这么一个岁数,足足读了十来年,也不过是个秀才,您觉得咱们兄弟几个能比他好?比他本事?就是您的孙子,看看咱们家,书都没有一本像样的,即使十年后,积攒足够了,又能置办起多少书籍?这样的情况下,您就能肯定您的孙子,各个都是天才,不用读书也能考上进士不成?即使真的考上了秀才,咱们家也算是书香了,可是这秀才有什么用?不是一样不能当官?大街上卖字的倒是有秀才,衙门里当书吏的也有秀才,就是运气好到头顶发红,祖坟冒烟,考上了举人,这倒是能做官了,可是一样要从最小的九品开始,也就是个主簿,最高也不过四品,只能在五品里头打转,若是运气不好,一辈子也就是□□品的命了,这和那些从胥吏起来的差别能有多大?“   “这个,这个?“   齐氏有些迷茫了,这样听起来,似乎这读书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时间长,投入多,收获还不确定,这样想似乎这当个胥吏倒是个图了眼前实在的活计,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那眼睛去看兴哥儿,这是当家长子,她拿不定主意,自然要听听兴哥儿的。   兴哥儿这会儿也皱着眉头游移不定,听着贾环这么解说,他感觉这个所谓的贱籍其实也不是那么坏了,虽然读书科考的路子是堵死了,可这往上爬的路子却依然是有的,甚至因为常年在衙门做事儿,似乎比寻常人还多几分机会的样子。除了这名头上不好听,实惠上却半分不差。再一个就像是贾环说的,即使不是贱籍,能科考,可是这世上贫寒人家出身,真的能一举成名天下知,从此高官显贵的人也不多,若是这样想,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现在的实惠最重要。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齐氏一眼之后,立马转头对着孙氏问道:   “伯娘,这刘班头是贱籍这事儿,咱们家可以不在意,毕竟咱们家也不过是小户人家,渔民人家即使是平民,也没有高贵到什么地方,没什么不般配的事儿,只是这人品,家境,公婆,还有未来的妯娌,姑嫂,小叔等等都是问题,若是这人家家里长辈难处,兄嫂轻视,小姑为难什么的,那咱们家鱼娘岂不是嫁过去要受罪?还有那说亲的是他们家第几个儿子?为人如何?有什么差事?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们也不想未来妹夫是个不能养家的混账不是。还有这人的长相气度也要问问清楚,最好见见,若是个身体有缺的,那也是一样不成的。“   兴哥儿问的更加实惠,就差没有要问人家祖宗十八代了,还是要验收合格的那种,可越是这么问,那孙氏却越是欢喜,这说明人家真的是不在意对方的贱籍,而是真心想结亲的,不然也不至于问的这样详细。忙说道:   “是对方的长子,今年不过是十五岁,若是鱼娘嫁过去,那就是长房长媳,他们家说来也简单的很,那长子就是他们家的独苗,下头只有一个妹妹,也有十二岁了,过不上两年就是要出嫁的,碍不到什么事儿,出嫁的姑娘总不能插手管到娘家来,所以这一点大可放心,至于这刘家的公子,听我家那口子说,倒是个温和的性子,从小也读过几本书,只是因为不能科举,这上头自然也没怎么用心,但也是能读能写的,和寻常的童生,也不差什么。家底也好的很,刘班头家几代在县衙做事儿,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在县城置办了一个铺子,在乡下还有十亩中田,二十亩坡地,如今都是他们家的族人帮着种,每年给租子。族里人口倒是不少,可这些人家,几乎每家都有人在衙门做事儿的,不是在县城,就是在其他镇子上,甚至还有一个族人听说在府衙当着书办,路子广,人脉多。更不用说刘班头家,那还是老刘家的长房了,不但在县城有个院子,这乡下还有两进的祖宅,这样的家业,比寻常地主也不差了。至于那孩子,如今差事也有,就在县城管着他们家的一个油铺,人也勤快,听来人说,刘班头如今正历练他,想让他成了婚之后,把他也弄到衙门里吃公家饭去。“   孙氏既然是来当说客的,自然该打听的也都打听的很清楚了,再说了因为担心老贾家不肯,好多准备点说辞,村长更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特意转了几个弯,好生摸了摸那刘班头的底,生怕因为不慎,出什么岔子。要知道这能在衙门里混的好的人,那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货色,即使名声还算是可以的,背地里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龌蹉,怎么可能不小心,万一自己被人下了套呢?不可不防。村长即使不是为了老贾家,为了这万一老贾家拒绝后,刘家有可能的报复,或者这是不是衙门准备要对渔村下手要税赋等等可能,总也要准备一二,来个知己知彼吧。   听着孙氏说了一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一通,就是没有提及这刘班头的为人,贾环即使不问清楚,也大概知道了一些,只怕这刘班头也是个狠角色,只是在贾环看来,狠角色只要只是对着外人狠,那就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自己人不会吃亏。若是能在稍稍护短一些,那就更好了,以后只要鱼娘有了孩子,那就不怕被人欺负了去。   “大哥,要不咱们去探探吧,既然有心做亲,这一步总不能省的。“   贾环说的那是真对了兴哥儿的心了,他自然是点了点头,转头继续对着孙氏说道:   “伯娘,这样你就回去说,咱们家可以考虑,不过要等等,毕竟咱们家对他们家不熟悉,总要探探再说,不然急匆匆的,也不是个正紧结亲的架势。“   这自然是应有之意,孙氏立马点头,放下了一颗吊了半天的心回去了,她感觉这事儿还是很有希望能成的,若是这样,那自家男人也就再也不用像是前几天这样,一到晚上就睡不着,总怕来什么祸事儿了,将来若是鱼娘嫁了过去,只怕还只有好处,最起码这县衙那也算是有自己人了不是,办个事儿什么的,也比往日要好做些,真是让人高兴。   等着孙氏离开,那关着的东屋的门就被打开了,走出来的鱼娘脸色还带着几分羞红,神色也有着莫名的惶恐,她未来的命运如何,她不知道,她如今能指望的,也就是兄弟能给她带来好消息了,她想的更多,知道这门婚事,自家是劣势,就是拒绝,只怕也难得很,心中的恐慌自然不小。   贾环经历过几次姐姐的出嫁,对于这样的事儿倒是比兴哥儿有经验些,看着他出来忙说道:   “大姐,听着那人还成,我和大哥去瞧瞧,若是真的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不好,你也别着急,是人总有对头,咱们也不用害怕就只能让人拿捏,再不济,我还能去求徐少爷帮忙不是。“   这样一说,不单单是鱼娘,就是齐氏心下也微微一定,也是,自家也是有靠山可以找的,这倒是让这一家子人感觉轻松了好些。唯有贾环自己知道,这找徐少爷什么的,也就是说说而已,人家怎么可能来管这样的闲事儿?他能指望的一是这刘家少爷确实还不错,二也就是期待自己这县城之行见招拆招了。   不过,贾环眼前一闪,默默的发誓,这个家,是他的温暖所在,是他竭尽心力操持着一点点兴旺起来的,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家人,即使对方在厉害,只要他感觉不妥当,那就绝不会妥协,以他前世那么多年挣扎的经验,他不信,到时候还搞不定这么一个小人物。   ☆、第41章   孙氏回去的回复显然让对方很满意,这样谨慎却又不失慎重的善意,来人也是刘班头的亲信,也是衙门中厮混的人物,自然也是人精,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回去高高兴兴的立马告知了那刘班头,还细细的描述了他亲眼所见的这贾家如今宅子的近况,打听来的贾家家中田产,还有那几个孩子自学着读书认字,小小年纪已经颇有才干的情况,甚至连这家人家和村中的关系如何的和睦,如何自家发财也不忘提携邻里的义气,也一并说了一个一清二楚。   而刘班头听了对着这老贾家倒是越发高看了一眼,原本想着不过是个家境还算是过得去的小户人家,那兄弟两个也不像是个浑人,知道养家糊口,是个机灵又本分的,族亲还少,娶这样人家的闺女,他冲的不是别的,只是想着这样人家做亲家,不用自家补贴,也不用担心这儿媳妇总是想着那夫家的东西帮衬娘家罢了,更不用操心遇上什么极品亲戚,以后拖累了自家儿子。   甚至在这一次为自家儿子选媳妇的事儿上,这老贾家也不过是次一等的选择,他心下的人选足足有三个,毕竟这老贾家的家底实在称不上厚实,家中又少了顶梁柱一样的大家长,结亲并不是最有利的,他更想要结亲的对象,还是那些衙门中同僚的孩子,毕竟那样他比较省事儿,好歹不用担心人家嫌弃自家身份,这家底也不会太少,只是他头一个选择的人家不巧,遇上了一些纠葛,不但在前些时候赔进去不少的家业,听说还有意将他家那个他看中的儿媳妇人选送去州府给知府的师爷当个二房。这才转头又看向了贾家,让亲信过来说合。   可不想这一次倒是捡到了宝了,这小小的贾家,就靠着那么两个还不算是成人的孩子,就这么把一个快要彻底破门的家给撑了起来不说,还置办下如此的家业。你别看这不过是六亩田地,一处宅院,好像实在是不起眼的紧,和他家不能比,可是你也要算算人家办起这样的家业用了多长的时间,那可只有不到一年?若是这样下去,再过上两年,到了那女娃及笄能成婚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样的场面?这样的人才,不烧冷灶,赶紧拉近了关系,那就白瞎了他这么多年在衙门里混的厉眼了。   更不用说这家孩子的见识了,那真是听着都让人心生感慨,只觉不像是这样渔民人家生的出来的,倒像是高门大户,世代官宦人家少爷的见识。原本他还想着若是这家人家嫌弃他们家的贱籍该如何施恩,然后再提亲事,必能顺利办成,让自家也有个清清白白,又有些潜力,老实本分的亲戚,可不想人家居然不在意这个?甚至听着那亲信回来转述那孙氏学舌的话语,只觉得这家人家的儿子,竟然是个颇有谋算的人物,将来只怕成就比自己家还要好些。   如此一比,那最后一个,也算是合适的人家就根本不能看了,那是衙门中一个老书吏的闺女,虽然也是个读书识字的,家中也亲友少,家世简单,身份匹配,可那兄弟却不像是个能出息的样子,实在是没有投资价值了。   “恩,这家人家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还真是不错,我往日倒是看走了眼,小看了他们,有这样的见识,那这家的孩子,以后只怕不会差到哪里去,说不得以后还有咱们用到他们的时候。这样,你在走上一趟,把咱们家油铺的位置说给他们听了,到时候让成业和他们见见,我家那儿子也不是见不得人的,说不得相互认识了,这亲事越发的说的拢也是有的。恩,最好把他们来的日子打听好了,我到时候也去瞧瞧,既然要当亲家,那总该相互熟悉些。“   刘班头也是个谨慎人,虽然听了这些汇报后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印象,感觉确实不错,可没有亲眼见过总是不妥,所以就想借着人家来勘探自家儿子,他也看看对方。当然这里头有多少因为人家要考校自家儿子,当爹的护短,心里不平,想要趁机反过来考校一下这兄弟二人的心思,就不怎么好说了。   那个来回走动,忙乎的不行的亲信,听了他这话立马知道了他的心思,忍不住笑着打趣:   “人家那是当大舅子的相看妹夫,姐夫,你这过去,那不是摆明了车马要帮儿子吗,以大欺小可不好。”   “说什么昏话,我是那种人嘛,不过是听着稀奇,咱们这地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号,想看看是个什么摸样罢了,难不成我那儿子还应付不了两个乡下小子?没的这么埋汰你侄儿的。”   看看,人家那是怎么都不会承认的,再说了他是真好奇,能说出这当个胥吏也能有出息这样一番在这个世道,有些惊世骇俗言论的孩子,想知道这孩子到底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听着他这样说,那人也不多言,只是瞧着他笑,刘班头一时倒是有些羞恼,忍不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   “好歹你也是个书办,是衙门里正紧的公人,怎么如今越发的不正紧起来,只知道闹我,倒是你,如今也不小了,这回替我办这事儿,可有替自己留意着?”   本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要摒除一些尴尬,不想倒是说到了那人心口的苦楚上,那人脸上笑容一顿,随即有些兴致阑珊的说道:   “我有什么可瞧的,注定是个无子送终的命了。”   “这是什么话,你那媳妇儿子去了,那是时运不济,遭了祸事,可如今不是安顿下来了吗,自然是要重新延绵子嗣的,不然如何对得起你家中祖宗?”   刘班头别看是个粗人,这人却也极其讲究情分,这亲信和他也是早年的旧交,还对他有恩,那时候那人还是官家少爷,因为性子豪爽,结交人来从不顾忌身份,只图个顺眼,倒是颇有些豪侠的样子,在他们这些人中,名声那是顶顶好的。若不是那人当时帮着说了话,当时刚刚当上班头的刘班头,只怕早就被一顿板子打的送了命,如此恩情,自然是不能忘的。   只是这人性子好,人好,却偏偏时运不济,父亲在任上被人拿了去顶上头的罪责,弄的一家子落了个贱籍,抄家又使得刚生产不就的媳妇和儿子都受了惊得了病,无钱医治的时候,刘班头还出过银钱帮衬,最后还帮着谋了个书办的差事,好歹有了糊口的差事。   只是因为这家破人亡的经历,人有些灰心丧气,这让刘班头也有些无措,故而这一次自家的喜事儿就由着他去操持,想着让他沾染些喜气,说不得能缓转一二,不想却还是这个样子。   “家破人亡的人家,还有什么脸见祖宗,如今落了贱籍,书香人家的牌子是早就砸了,我是不指望了。”   “糊涂,就是那渔家小子都知道,这胥吏也是能翻身的,难不成你还不如他了?过上几年,等个大赦什么的,你家这贱籍还能不脱了去?到时候你又是在衙门做事儿的,人脉混熟悉了,再使上些银钱,混个小官也不是不能的,若是如此,你家岂不是又起来了?又是书香人家了?怎么能这么就认命?就是我,听了你转述的那小子的话,都起了几分心思,想要往上搏一搏,也给子孙混个前程,你怎么还不如我有心?你可比我小了十岁呢。”   听得刘班头这么说,那人眼圈忍不住也红了起来,只是半响却又叹息的说道:   “大赦什么的,还有指望,可是那让我父亲顶罪的人家呢?他们可愿意看到我家再起来?若是我起来了,那岂不是就有了翻案的可能,这样的隐患,不信他们看不到,既然如此,怎么可能给我这样的机会。只怕就是娶了亲,生了子,也不过是在经历一回心痛而已。”   他顾忌的东西比刘班头想的更深,更多,也因为想的明白,这才这样灰心丧气,如今能让他活着,都已经像是偷来一般,哪里还能继续奢望。   “你想多了不是,如今你已经落到了泥里,他们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家,还能看的到你?再说了,这边也不是他们手能随便伸的地方,这可不是金陵,这里好歹也是京畿管辖。”   “世家大户本就是相互联络有亲,哪有什么手伸不到的道理,罢了罢了,不和你说这些,好歹你说的也算是有点道理,我都到了泥里了,他们只怕早就当了我死人了,再试试也无妨,最多不过是一条命,不过这娶妻的事儿,还是再说吧。”   听到这样的话,刘班头总算是稍稍安了心,这人有了斗志,总比死水一般的好些,至于其他,多劝劝,总能劝回来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贾环也不知道,在他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很快,他就会有机会和那京城的某些人家开始牵扯上关系了。   ☆、第42章   彼此通了消息,不过是数日,这兴哥儿就和贾环两个驾着自家的骡车来了县城,往东面去寻到了刘家的油铺子,才进门就看到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少年,在柜台上整理账本,看看周边其他人都身着短褂,只他一人穿着长身的衣裳,头脸还明显细细的收拾过,分外的干净,便知道,这个多半就是今日他们过来相看的人了。   有了这么一个认知,兴哥儿和贾环自是要细瞧的,瞧着那人,动作流畅,看账本,分理东西都有些样子,看来那读书识字的说辞没什么差错,管着油铺也确实,倒是个能干事儿的人,心下已经有了几分满意,这男人旁的不去说,这养家糊口的本事那是最最要紧的,有这么点底子在,就是在不济,也不至于没有了活路。   在看那人,眉目还算是清朗,身形也算是修长,和兴哥儿这个常年在海上的汉子比,或许瘦弱了些,可和旁人比起来,却也算是结实的,瞧着就是个往日里也常做些重活计,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这越发的让他们满意,这样结实的身子,就不用担心是个什么早夭的了。   这两样打量完了,这兴哥儿才有心思上前说话,   “这位,可是刘家公子?我们是东面渔村来的,想打上几斤上好的香油,你这儿可有?”   那个来买油的要先问问对方掌柜姓什么的?又有哪家打油的会自报一下家门的?还有哪家油铺不卖油的?连着三个蠢问题,就是傻子也知道这是专门来寻人的了,听着这接头暗号一般的说辞,贾环笑的肚子都疼了,就是兴哥儿自己也有些好笑,可谁让这就是他们原本说好的呢,为了怕弄错了,出什么阴错阳差的岔子,询问对方来历,自报家门,都是需要的,至于打香油更是如此,谁让香油这东西一般人家用的最少,还最多买上一斤,从没有一买就是几斤的,如此一来,几句下来,就把所有有可能弄错的地方全堵上了。只是这对的实在是有些勉强而已,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想出如此办法已经是不错了,自然也顾不得是不是会太搞笑什么的。   那边那刘家公子听着兴哥儿这话也笑开了,还带着几分羞涩和拘谨,显然也是明白了这二人到底是什么人,干什么来了,而且他这么一笑,倒是越发显出了几分清朗来,很有几分阳光,瞧着这面相,就大致能知道这是个没怎么受过苦,性子也算是良善,开朗的样子,这让兴哥儿两个也更加满意了几分。   “是贾家大哥和二弟吧,赶紧的进里屋坐。”   他也不说什么油了,这会儿先把人带进去才是正紧,没看见那几个油铺的小子都在一边偷乐嘛,估计这会儿傻子也知道这二人是有目的特意找他的了。与其在这里被人看笑话,还不如到里头去,虽然这么直接面对这两兄弟他心下很有些紧张和局促,可总比在外头围着这么多人强些。   待得这三个到了油坊里头接待贵客的里屋,那刘家少爷又张罗着上茶,上点心的,一时倒是操持的分外的热闹,贾环又点了点头,这人在待人接物上也还成个样子,有这份机灵,以后也不用担心若是有了公差会混的不成样子了,想想他那个木头爹,一辈子在那个可有可无的位置上混着总是升不上去为了什么?一来是因为沾了正房,毁了自己的名声,私德有亏,被人看不上,二来也是不会结交人,和同僚关系实在是僵硬的可以。若是能有这刘家少爷的样子,即使做得不怎么周全,凭着荣府的名头,好歹也能升上一二阶,混个四品官了。   好容易该客气的都客气完了,这三人一时倒是反而没有了话说,有心说些什么吧,这两家毕竟不是同一个行当的人,相互的生活都不怎么相关,问海里渔获?这个。。。或许这刘家少爷连海里的鱼怎么分种类都未必知道,问油坊的生意?贾家可不做油坊,也问不出什么问题来,没的显得自己无知。   最后还是贾环挑起了新的话题,问起了刘家少爷上学的事儿,这事儿总算是没有白挑,那刘家少爷眼睛一亮就开始给这兄弟两个介绍起这附近的学堂来,从各村的蒙学说起,到这县城的书院都细细的说了一遍,谁家先生教书教的细致,哪个先生为人最是严苛,哪个先生喜好喝酒,哪个夫子座下出来的人才最多,哪个夫子教导出了个秀才,谁家中了举人回来感谢恩师,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毕竟是在正紧的学堂上过学的,即使没有科考,好歹也有不少同窗,这方面的消息那是绝对不会少的。   眼见着这贾家的两兄弟也有求学的意思,自然他也不藏着噎着,一并都说了出来,甚至还周到的将每一个学堂的束脩都细细的讲了,他也听自家爹说过了贾家的情况,知道他们家如今也不过是刚刚有些发迹的迹象,家底不怎么厚实,自然也本着不让他们花冤枉钱的心思,才说的如此仔细的。   听着他的解说,兴哥儿自然越发的满意了,这自家妹子还没有和这个家伙定亲,他就如此有心,考虑的如此周详,可见是个讲究人,若是那日真的做了自家妹夫,想来也不会相处的不好,这到时真真对他有了七八分的满意了,再想想自家弟弟说起的那些贱籍翻身的实例,越发觉得,除却那身份上尴尬了些,这人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妹夫人选。   这三人越说越是热络,不一会儿就像是旧识一般,而这时候,刘班头也带着他那个亲信走了进来,瞧着这三个孩子说的正好,也跟着笑嘻嘻的坐下,像是对着旧交家的孩子一般,和兴哥儿两个打了招呼,顺带还细细的看了看这两个兄弟。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了,他瞧着那兴哥儿,明明只是个打渔的渔夫,可身上却带着几分稳重大气,言行举止也有几分斯文,怎么看都不像是那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他这却是不知道了,这也就是贾环的功劳了,别看贾环原本在贾家的时候,被人叫做什么冻猫子,被人说什么猥琐,其实那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听着赵姨娘的话,故意装的,不然怎么贾政那么些姨娘侍妾,其他人的孩子都不见了踪影,唯有那这么一个庶子活了下来?   说句不好听的,那样的世家大户,就是往日里打小的见识里,也没有什么猥琐的人,即使只是跟着丫头,小厮学了,那世家高门的世仆,又有哪一个比寻常富户人家的孩子差了?想想赖家那孩子放出去之后都能做官,就知道这样的人家出来的下人那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那环境养成的气度,规矩,礼仪,是从小就已经被刻到了骨子里的。   再有一个从小就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当出挑的丫头被老太太指给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的娘,贾环能差到哪里去?若不是这样,在离了贾府,没了那荣华富贵之后,贾环也不至于能立马撑起来不是。   如今换了个身份,在没有那么些人需要他避忌,没有什么灾祸需要他用不堪来遮掩,那贾环自然也就恢复了几分气度,往日里对着自家的兄弟姐妹,自然也不会没有影响,甚至还有意指点一二,这样的一二,日积月累,或许身边看惯了的人不会发觉,可是到了外头,在旁人眼里却十分的显眼。这也是刘班头头一眼看到兴哥儿就立马眼睛一亮,只觉得不像是渔家孩子的缘由。   再转头看看贾环,那感觉越发的分明了,只是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嘴角含笑,就已经无声的给了人几分压力,只觉得那就是个风光齐月的大家公子,这古怪的感觉,让刘班头脑门差点没有立马出冷汗,心下忍不住嘀咕,这,这,这贾家两个孩子莫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扮的,存心来调侃自己?想想又不对,这贾家自己也是调查了个底朝天的,祖上几代是个什么样,那是样样知道,至于这两个孩子,年纪,名字,来的时间也没有半分的不对,还有边上的人跟着点头,确认这确实就是渔村的那两个,这真是奇了怪了。   刘班头有心问问这亲信,是不是自己搞错了,是不是这结亲有什么不妥当,可不想那人看了那两个孩子之后,也愣了一下,露出了几分思索,随即却又不怎么在意了,只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这样,刘班头也只好自己上了,忍不住问到:   “听说你们家原本也是为了躲避战乱这才到了那村子的?那地方可真是偏啊,若不是好歹有条小路,这地方那真是找都找不见。”   这是变相的想问问这祖上的问题了,看着刚才那刘班头的震惊眼神,贾环其实多少也察觉了有些不妥当,可到底什么不妥当一时半会儿却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个形象,他如今还真是不怎么知道,只是自己不像是渔家孩子这一点却也有一二分知道,所以忙看了兴哥儿一眼。   “说起来也是巧了,我家祖上说起来虽是平民,却也是个下人出身,原本是前朝一个三品官家的庄头管事,只是到了战乱年间,什么主子,什么奴才,都没了,那官员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兵来了,除了逃命,还能有什么可想的,巧合的是,这渔村原本就是那官员家获取海产的小码头,知道这地方隐秘,自然也就带着周边相好的人家逃了过来,原本也不过是为了保命,谁曾想这以后就这么一代代的住了下来。”   这话倒是给这一家子的与众不同多了几分解释,三品人家管事庄头,那若是走出去,和那些寻常富户家的老爷,估计也差不离了,身份不济,气度却只有更好的,谁让他们见识更多呢,这倒是让刘班头解了疑惑,只想着只怕这一家子这代代下来,规矩什么的,依然还严谨的很,循着就有官家的体制,这才有了这么个样子。   他却不知道,这是人家贾环和兴哥儿商量好骗人的,不为了别的,只为了把自家身份稍稍提一提,免得将来鱼娘过来被人看轻了去,至于这祖上什么的,对不住,老贾家也就这么一家子了,自然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若是真的追究,难不成还为了个什么管事庄头去翻前朝旧档不成?在一个贾家当年确实也是官家下人出身,只是不是庄头,而是一般的佃户而已,也差不离对吧?嘻嘻。   “原来是这样,也是,像是这样隐秘的地方,一般人还真是寻不到,你们家也是运势好,我往日听衙门里的那些大人说起,这前朝末年,死的人那可真是不少,特别是这地界,连着关外,不说赤地千里,却也算的上是血流成河,能活命的都是命大的主。”   刘班头心里的疑惑有了解释,自然也开始揭过不提,开始说起了闲话。   ☆、第43章   不同的人,不同的年纪身份,自然说的闲话也是不一样的,刘班头和兴哥儿两个说话的时候,多半倒是围绕着那些个实务在说,特别是那渔村的事儿,越发有了说头,毕竟他交际的圈子有太多兴哥儿他们接触不到的事情。   “前些时候,我们县衙那刚来了不到三个月的大人那里得了串不错的风铃,还有个硕大的海螺,听说放在耳边都能听到海浪的声音,颇有些稀奇,为着这个,倒是说了些海边村落的事儿,不知怎么就说到了你们村子。”   和自家村子有关?一时间兴哥儿和贾环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他们常跟着村长出门,对于村长的心思最是知道,村长就怕官府记得他们,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个税赋,力役就派到了头上。   “也是你们如今这海螺,风铃的事儿,做的大了些,名声都传到了外头,好些人都说,这渔村只怕不用十来年,就能有了生气,不会比寻常村落差,所以大人细细的询问了一下渔村的税赋,得知那里不能耕种,尽是些沙地,那里的人只能靠着打渔为生,衣食都有些不济,过得很是艰难,甚至因为出海艰险,近百年,从初始官府记档造册至今,居然人口也没有多大的改善,当初的四五十人,到了现下,也还没有超过两百,更甚者,这一百多人里,老弱妇孺还占了近半,十五至三十的青壮,居然只有三成,很是唏嘘了一番。说是民生艰苦如斯,真真是他的过失,未能早早知道,好生帮着筹谋一二。听到如今你们靠着这些个往日不值钱的东西,总算能贴补一二,有了些余钱,高兴的赞了又赞,称渔村有大造化,上苍总算是没有亏待有心人。”   这话听得兴哥儿也忍不住唏嘘了起来,可不是,这出海从来都不是什么安稳的生计,那可都是拿命去拼的,他家父亲不就是那么走的嘛。如今家中日子是好过了很多,可当初呢?他们家可是已经退无可退,都住到了山洞里,说起来也是巧了,百年间都没人看的上眼的海螺,不曾想也有这么一招翻身的机会,倒是让他们总算是得了益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主管户部钱粮的书办说起,这渔村没有粮税,只有人丁税,还常常因为遭了海难,或是遇上大风浪,遭了水灾,不来收取,大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这渔村如此艰难,每每遇上海难,也没有求助官府,只自己忍耐熬着,已经是体恤官家了,官府宽松些,也是仁义之举,不算是过失,只是这样下去,让外头的人知道了怕是不好,只会以为这渔村不在官府管辖之下,没的让人说嘴,以后还是将税赋收取的好,只是为着体谅渔村的艰难,索性将这税赋按照最低的那一条,定个实物,或是海带干,或是紫菜,甚至也可以是渔获,甚至是这海螺,风铃之物,按着市价,将东西收取了就是,得来的或是寄放到外头铺子里卖了,充作税赋,或是直接分给县衙各个公人,算是税赋截留的一部分,都能说的过去,顺带有了这么个名义,若是这渔村未来还有这样的祸事,县衙也能出手帮扶一二,百姓既能的好,关键时救命,也不至于让人说官府无作为。”   听着刘班头如此款款说来,言辞间尽是些对这新上任的大人多有赞誉之词,兴哥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算好还是不好,贾环却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已经品味出了这县令的意思了。   这县令只怕是个好名的官员,甚至有可能是大户人家出身,所以对于搜刮银钱并不在意,他要的就是那个爱民如子,执政有方的名头。   你想想啊,原本百年都只是自生自灭,人丁不繁盛的渔村,在这个县令手上,不单是开始能按规矩交纳税赋了,还能没有任何人说一个不好,说他严苛,人人信服,这绝对是勤政加执政能力的体现,是绝佳的政绩对不对?再一个,这渔村海货寄卖也好,分发给下头作为节礼也罢,甚至是送到上司那里作为孝敬,不管是哪一样,总有人得益,得了好处的人能不记他的情?这如何不是结交当地人士的一种法子。甚至这样一来,他还能预见,那些得益的人为了能继续得些好处为了奉承,必定免费为他宣传,说他仁慈和善于变通,如此一来,他还用担心宣传自己崇尚仁政无人知晓?还怕没有机会时不时的在上中下三层的官员胥吏体制中刷存在感?这样一来,作为一个外来的主官,站住脚跟岂不是更快?   贾环不过是过了过脑子,就能想到这样的事儿能有的三条的好处,没有想到的只怕也不在少数,你说说,如此情况下,这县令只怕这事儿做的不够好,不够名头,自然不会脱自己后腿,做出什么反悔的事儿来。那样作为宣传重点的渔村,必然会成为另一个受益的,不说别的,村长必定能安心了,不用总担心着那躲懒过去的税赋那一日猛地压上身,让村中人喘不过气。   至于为什么?怎么说呢,这些作为税赋的海货,往日里渔村的人自己卖给那些铺子能有什么价钱?哪一次不是被压了又压?而如今官府用市价收,即使稍稍少上一些,也绝对会比以前多,如此一来,变相的也是减轻了负担不是,再有那交纳税赋的物件多了,并不一定是哪样,如此这些渔夫们,即使是每日攒上一点点,凑一凑,总是能凑出来的,也不算是负担太重,最后一个,如今渔村经济上已经比往日宽裕了好些,再不是往日不济的样子了,却依然按照往日的税赋来收取,这岂不是暗地里又减免了几分?   若是真的是这样。。。各家真说起来,这税赋只怕比其他村子要轻省不知道多少去呢,去了不交税的名头,还能获得实在的好处,真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贾环想到这些,嘴角含着一抹微妙的笑,眼里溢出几许欢喜。只觉得恨不得立马回去,好告诉了村长,让村长和村中各家也都一并高兴高兴。   他这边想的又多又杂,却不想他这样的神情也正好被刘班头看到了眼里,心下正暗暗的吃惊,像是贾家这样的人家,地处偏僻不说,在衙门也没有任何的人脉关系,往日也接触不到这些个钩钩绕绕的事儿,按照刘班头想来,像是兴哥儿这样,朦胧知道是好事儿,却说不出到底好在什么地方,这才是正常的,也是他刻意埋下的,为的就是能在他们不知的情况下,给他们细细的分说,示好这未来亲家,顺带隐隐的将自己的影响力渗入贾家,让贾家未来成为自家臂膀的一个小计策。   可不想他如今才说了一半,后面的事儿还没有说明白,那边那个不过是十岁的娃娃却已经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笑容,这如何能不让他吃惊?难道自己眼花了不成?还是这世道变了?孩子也比他强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亲信,却发现那人也正有些惊异的看着贾环。   “二哥儿,你觉得这事儿如何?”   既然不是自己感觉出了岔子,那么可以肯定,这个孩子确实不同凡响了,只是不知他看出了几分,刘班头倒是有意想考校一二了,心下也有些期盼,若是这贾家的孩子果真是个不凡的,那这门亲就越发要定下了,这样不凡的人,将来还怕没有出息,说不得什么时候,自家也能沾光。   贾环一听这话,就是一惊,瞬间知道只怕是自己刚刚有什么神态露了出来,只是他从来之前,就有心为自家提升一二地位,生怕将来鱼娘嫁过来不如意,被人欺负了去,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也会显露一二,只是稍稍有些收敛,怕让人说自己妖孽罢了。   于是将自己想的有关于那税赋是实物的好处说了些,又捡着这大人的爱民如子,做事儿变通说了一二分,恭维了几句,虽说只有这些,却也已经足够让刘班头惊讶不已了,就是他也不过是多想到了那东西做了税赋之后,对衙门那些开着铺子的衙役们有可能带来的利润,不想这孩子居然也能想到这么多,难不成这孩子天生就是该当官的?不然如何能从这些话里,听出这么些个名堂来?   就是兴哥儿听了也多了几分兴奋,看着自家弟弟越发的得意和敬佩起来。在兴哥儿眼里,自家弟弟,只怕就是他看到过,接触过得最聪明,最本事的人了。而那个亲信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往日里若是自己有这个孩子一半的聪明,只怕当年也不至于落得那么一个下场,早早就该谋了法子,帮着父亲打点出几分生路了。   ☆、第44章   不管这刘班头是如何的震惊,这会儿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的将这两家的亲事给敲定了,这样一个明打明的潜力股亲家若是不抓紧了,他怕以后自己会后悔。所以他忙不迭的抛开了前头的话题,直接询问道:   “贾家哥儿,三日后不知道可在家?”   这就是问,三天后,我家请媒人来没问题吧,这个时候若是说不在家,那就是说,这人他们没有看中,亲事没戏,若是可以,那自然立马应下来,本来这些事儿不是这么来的,一般办这个事儿的都是妇人,男方当妈的上门,带着一只钗和一匹布,若是看中,给女方闺女头上插上钗,若是不看中,就留下一匹布作为压惊,可这一次不是人家女方先提出相看嘛,而且还是来的是男人,自然就要换一个方式了,好在这也不是没有前例可循的,所以这即使是男人,做起来也有些章法,足够婉转,不管是成还是不成,都不至于伤了双方的脸面。   兴哥儿是没说的,他感觉这刘家的哥儿是个不错的,谈吐,人品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甚至他还感觉,自家妹子似乎比人家还差了些,有点高攀了,这样的小伙子,就是寻个更好的也是没问题的,贾环也感觉不错,所以两兄弟在对看了一眼之后,兴哥儿就作为贾家如今的当家人给与了回复。   “自然是在的,这几日正收拾屋子呢,您也知道,刚搬了家,有些东西还是有些不齐备。”   这也是一种含蓄的说辞,同时也是在告诉对方自家的情况,自家刚盖了新屋,家中或许银钱不凑手,若是办亲事,可能要稍稍往后拖一拖。即使不是有起屋子这个事儿,作为女方来说,遇上别家来求亲,即使是再好的人家,这样的姿态也是要的,一来是鱼娘确实年纪还小,最多来个文定什么的,成亲那是妥妥要放到及笄之后的,二来也是向对方表示,自家这个闺女精贵,自家很看重,这是一种矜持的态度。   这样的喜事儿,本就不可能是一日两日就说定,办好的,这本就是应有之意,这些流程,这些时间上的商榷,在这无尽的岁月里,早就已经有了一定的格式化流程,所以这些话,双方都说的很顺溜,没什么不满意,也没有什么争执,大约的都默认了,对于刘班头来说,他也确实不急,又不是立马不娶媳妇就不能过日子了,对方年纪小,自家儿子不也不大嘛,拖一两年实在是正常的不能在正常了,只要这亲事定下了,他也算是安心了,这亲家也就连上了关系。   “你们也是能干的,这样的年纪,就能把那么一个家给撑起来,比我家这个小子可出息多了,将来你们要多多关照我家这小子啊,他打小就是一个人,如今有了你们,也算是有个相互帮衬的人了。”   说起这个,刘班头也是心有遗憾,多子多福,谁家不想,可他家代代子嗣上似乎就不怎么丰盈,到了他这一代,更是只有这么一个独子,想想都觉得心酸,也正是因为这样,他选择亲家的时候,总是对着那些家中孩子多的去找,不图未来的儿媳妇是不是能生他十个八个的,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自己的儿子多几个至亲,不至于未来孤身一人奋斗。   刘班头如此的真情流露,实在是难得,看的那个亲信也有些侧目,只是这些贾环他们是不知道的,只是听过就算,转头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开始告辞了,这既然看着不错,那么自然也该第一时间回家好告诉自家老娘和那个最是忐忑的鱼娘。还有衙门里有关于渔村的决定,也该让村长知道,或许该让村长过来县城一趟,在细细的探寻清楚,在这些事儿上,村长知道的关窍总要比他们多些。   正在贾环他们行礼告辞的时候,不想那刘班头又猛地想起了什么,对着兴哥儿说道:   “你回去后,让村长来县衙一趟,我听说县令大人感觉你们这村子的名字不好,太过笼统,不是正紧村子的样子,所以帮着想了个新名字,叫海螺村,这也算是大大的喜事,若是事儿办的妥当,那以后说不得能直接写到县志中去,那样的话,你们村子那将来就是现任的县令高升之后,也必定能被后来继任的大人高看一眼,你们的税赋的事儿,也会因为被记入县志而萧规曹随,若是真的能这样,那真是再好不错的喜事了。”   贾环听了这自然是越发的高兴,就是兴哥儿也已经反映过来这里头的关窍,忙一叠声的答应着,甚至还很有眼色的说道:   “这名字确实好,光听着就知道咱们那儿是渔村,面向大海,还点明了出产,比那个渔村不知道好听多少去。果然大人就是大人,也多谢刘班头告知了,这确实是要紧的事儿,我回去就立马找村长告知,让村长过来,只是到时候只怕又要麻烦刘班头了,咱们村子在这县城两眼一抹黑,就是县衙的门朝哪里开都未必清楚,若是没有刘班头,这事儿只怕是怎么都没法子办成的。”   这一番的恭维话,兴哥儿如今说起来也顺溜了很多,这到不是他功力深厚,而是这里头确实加了太多的真心,想想渔村,连税赋也多半不交,这样的情况下能和这衙门有多少的交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和贾家即将成为亲家的刘班头倒是成为了渔村最亲近,最熟悉的衙门中人,不管是这一次还是以后,只怕会麻烦到他的时候不会少,既然是这样,不说上几句好话,实在是不像样的很,有了这样的觉悟,兴哥儿怎么可能不多说几句?即使他不像是贾环这样经历世事,已经有了几分圆融,知道怎么让人欢喜,也知道礼多人不怪不是。   刘班头一听这话,自然也想到了兴哥儿能想到的事儿,他对于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常年在衙门中行事,就是不怎么熟悉的,甚至是完全陌生的人找上门来求帮忙的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渔村好歹如今多少还有些关联,在一个寻他帮忙,按照人之常情,也不至于白帮,多少总有些好处,他们这样的衙门中人,除了固定的俸禄,其他的灰色收入,有大半倒是就靠着这个,不然他怎么可能撑起那么一个家业来。所以对于帮忙他是从来不会觉得麻烦的。   至于那渔村的村长是不是有这样的眼色?看看贾家这两个孩子,就是那个村长没有眼色,这两人也绝对不会不知道怎么办事儿,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既然这样,那话自然说的也就漂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话,好歹也是一个县的乡亲,又是这样的好事儿,我自然是不会看着不管的,你只管让他来找我就是,只是这事儿到底怎么办,最终总是要你们自己拿主意的,回去好生商量了,这衙门中该打点的也不能落下,最终得好处的总是你们自己,税赋这事儿,弄好了可是能延及子孙的大喜事儿,可不能眼皮子浅。”   好歹总算是提点了几句,虽然即使不说,贾环心里也有数,可是这说了,就说明人家那是真放在心上,为他们着想,自然是获得了这贾家兄弟的满满的感激。   直至贾家兄弟驾着车离开了好一段,都看不到人影了,这刘班头这才回到了油坊后面的里屋,一进屋,那刘家哥儿就忍不住问道:   “爹啊,你这样看重他们?往日可从没有见你这样恭送过其他比你小的人呢。”   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简直就是把刘班头无利不起早的个性给描画的一清二楚了,这直肠子的孩子,真是让人笑话,看看,那边上偷笑的不就有一个?刘班头都想敲自家儿子的脑袋了,可想想又舍不得,手都举起来了,最终还是放下了,叹了一口气,随即问道:   “你和他们聊了这么久,感觉怎么样?”   “听着有礼有节,还有章法,估计书也读的不错,肚子里应该是有点货色的人。”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实在的很,刘班头听了自然又是一阵的叹息,随即说道:   “他们没有正紧的上学,就靠着一二本启蒙的书籍,靠着那个只能写写一般公函,还总是写错字的村长教导着认了几个字,就能让你感觉他们肚子里有货色,那是怎么样的天资?再有,这衙门里的事儿,一个从没有经历过的小子,不过是十岁的小子,就能说出一二三来,即使不全,不一定周详,可能有这样的见识,哪里像是渔家的孩子?这又是怎么样的天分,要我说,这两个孩子,未来只怕只有咱们家仰仗的份。”   听着自己爹这样说,那刘家哥儿一时也有些愣住了,随即就是一种挫败感,自己比他们明明年长,可是怎么在爹的眼里,自己就比他们差这么多呢?难不成自己真的是个笨蛋?   ☆、第45章   刘家少爷是怎么样的纠结且不去说,只说这兴哥儿和贾环,驾着车,趁着难得出来一趟,又置办了些家中需要的东西,这才匆匆的往回赶,到了村子里,更是顾不得一日奔波的疲累,连家门都不入,就直接去了村长的家中,如此这样的将刘班头的话给说了一个分明,那村长听到后来,整张脸都笑成了菊花。   “好,好啊,这渔村的名字,往日咱们自己都觉得是不妥当,只是村子实在是小,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人,能让人记住了,作为咱们这村子扬名的依仗,大家又都叫惯了,便一直这么拖延着,如今有了县令大人这么一手,想来以后咱们村子必定能得个大大的吉利,人丁兴旺起来。至于那税赋的事儿。。。”   说道税赋,村长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这才笑着说道:   “这样也好,虽然说,往日不交纳是咱们沾了大便宜,可是就像是那话里说的,也因为这样,有了什么灾祸,也不好求助,如今有了正紧的税赋,还是这样的仁政,若是不赶紧把这事儿给落实了,将来若是遇上个会扒皮的,只有咱们吃亏的份,恩,你们这亲家结的好,结的好啊,有了这么一个人在,以后咱们在衙门,总算是不至于成了聋子,瞎子,也算是有了点来消息的渠道了,这样,今儿天色已经晚了,你们先回去,明儿一早,兴哥儿,你就跟我去县城,将这事儿办了。”   见着村长确实是个通透的,想的也周全,还知道速办速决,贾环自是不会在多嘴,在这时候,出什么头的,忙跟在兴哥儿后面点头之后便退了出去。   之后的事儿贾环虽说没有亲自去,可是到底兴哥儿是跟着的,或许是因为贾家是正紧要和刘班头结亲的人家,是村中和那衙门的一丝牵连,带着兴哥儿能更大程度的获得刘班头的帮助,或者是村长也看出了贾家这两兄弟将来的造化,所以早早的就开始培养,顺带增加点亲近,反正这样来来去去的,不过是两日的功夫,贾环已经能感觉到,自家大哥是越发的沉稳了,也是,世事人情本就是最锻炼人的,上一辈子自己不也是这样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长起来的吗。   也因为兴哥儿,贾环还得到了一个对别人来说很无关紧要,但是对着他却很要紧的消息。   “你是说,那个咱们去刘家油铺那天看到的那个人?”   贾环睁大了眼睛,带着诧异的问,而兴哥儿则是满脸的感慨。   “可不是,若不是我听了那么一嘴,好奇之下细细的探听了,居然还不知道,那个看着不起眼的洪先生,居然以前是江南一个知府衙门里同知大人的公子呢,也是那洪老爷可怜,听说是常平仓的账本出了岔子,上头怪罪下来,被那知府当成了顶嘴的,那洪先生也能算的上是官宦家的公子,听说当初都已经是个秀才了,若是没有这样的事儿,这会儿怕不是连官都当上了,那里还会是如今这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吏?还是的贱籍,真是命运不济,人世不公啊。”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刚才骂的,那个什么知府,你说那知府叫什么来着?”   “哦,你说这个啊,听说是姓王的,叫什么王子胜,还什么知府呢,我听说,虽然罪名是洪老爷担着,夺了官发配,还成为了贱籍,可那人也没有得了好,被去了官职,听说啊,那不是什么正紧考出来的人,是依仗着家世,这才当上的官,可不就是不成样子嘛。”   后面兴哥儿的话,贾环已经听不到了,他脑子里这会儿只剩下王子胜这么一个名字在不断的回响,那王子胜是谁?旁人不知,贾环还能不知道?作为二太太名分上的儿子,他那可也是要叫王家的人一声舅舅的,再有那么一个一心扒着王家的亲姐姐,对于王家的人丁,还能不清楚?那是王熙凤的亲爹,是王家长房的老爷,是王子腾的亲哥哥,是王仁那个王八蛋的亲爹,是。。。   无数个是,最后的一个就是,那是王夫人,谋害自己性命的王夫人,那个嫡母的亲哥哥,是王家人,是他的仇人的娘家人,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真真是没想到,自己转世之后,原以为不到十五六岁,不到自己凑上去,只怕是听不到这四大家族的事儿的,可谁想,这王家作孽太多,距离这么远,居然也能让自己碰上一个和她们家有仇的,你说这事儿巧到了什么程度才能变成这样?   也许是贾环愣神的样子很不对经,反正让兴哥儿看了个正着,正说着话呢,兴哥儿就突然停了下来,关心的询问:   “二子,这是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世上的人果然都不是顺顺利利,如意吉祥的,同知这样的官职,怎么也该是五品了吧?或者是从五品?想来能做到这样的官职,必定也是个了不得人人物了,可说倒下就倒下了,还连累的家中子弟也如此凄凉,这富贵二字果然不是表面看着那样的祥和,里头也艰辛的很,咱们家虽说往日是穷困了些,可到底和美,也没什么人来害我们,算起来,穷也有穷的好处了。”   他这么一说,兴哥儿也是不免跟着点头,一脸高兴。   “可不是,再说了,穷,只要自己本事了,总能挣出来,遇上这样被上头欺压的,那真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了,这样想,咱们家其实还不错,只是上次你也说了,这一般人家,若是没有个依仗,钱多了,也是容易被人当成了鱼,放在了案板上操持,所以啊,咱们这个上进的心思还是不能断,只是这怎么上进,该到什么程度,就该好好琢磨一二,不能太惹眼了。”   看看,这兴哥儿才出去走动了几次啊,就已经无师自通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低调,听得贾环也忍不住赞叹这兴哥儿的资质,若是不算上辈子的积累,这家中果然也就是大哥资质最好,最是个能挑起重担的人了,怪不得在父亲死后,他这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就能将一家之主的责任担起来,有的人其实天生就有这么一份敏锐,是个能干的。   “大哥说的是,咱们这起来的是快了些,好在如今这些家底,在那些外人眼里,不怎么起眼,可若是在家大业大些,那可就保不住没人眼红了,即使咱们和刘班头家成了亲家,以后也未必罩得住,毕竟有依仗的是他们家,可不是咱们家,可若是咱们家有那么一个人有点功名,不说旁的,最起码这附近几个村子里,那才能算是站住了脚,旁的村中那些积年的老富户才不至于和咱们为难。”   “可不是,咱们这一次不过是买那么六亩的地,都是这样的艰难,为了什么?还不是咱们家没什么跟脚,人家看不上咱们,有心打压嘛,若是咱们有个人成了秀才什么的,谁家还会来多这个事儿?只怕是咱们放出风声,就能有人上杆子帮忙呢,这出去了几次,看到了几回刘班头办事儿的那里利索劲,我算是知道这权势二字的价值了,即使是罪简单的事儿上,有那么一个名头,也要好办许多。”   说起这个,兴哥儿自然也是满身的不甘,想想他们家买地的时候,为了买靠在一处的六亩地,费了多少的力气,说了多少好话,在想想刘班头家那连成一片的田地,他就越发对着功名二字上心了,他心里很清楚,靠着打渔,他是别想有什么出息,想要从旁的地方出头,也没有什么路子,摆在他们家面前的,能出人头地,一举将家中地位抬上去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科举。哪怕是最最小的功名,只有有了,那他以后出门行事,也能顺当许多。   看着兴哥儿如此形态,贾环自然是满意的,自家哥哥有这样的心气,想来以后自己在有什么这方面的打算,也算是多了一个相互商量,相互帮扶的人了,只是这如今气氛实在是重了些,忙又换了一个话题。   “舅舅那村子里不是有个老夫子嘛,虽然听说有些迂腐,可人家好歹也是秀才,等着大姐的事儿定了,咱们备上点礼节,去走动走动,好歹蹭着去上几日的学,如今咱们识字是成了,写字用心些也能练出来,只有这正紧的书没人引着读,若是那夫子能教导咱们一二,就凭着咱们的脑子,即使不能一下子就考上个功名什么的,好歹也能有些进益,过上一二年的,去勉强考考童生估计也能使得了,若是大哥抓紧些,用功些,等四五年后,说不得真的能给家里谋个秀才的功名呢,若是真能这样,那岂不是祖宗保佑?哦对了,最要紧的是,咱们怎么也该让夫子给咱们取一个好听些的大名,学名,不然就这么喊着,只怕就是去科考了,也是让人笑的。”   听着这么说,兴哥儿也笑了,可不是,他们这可都是小名,特别是二子,那名字若是拿出去科考,人家一看,啊?居然叫贾二子,这名字一出来,人家估计连卷子都不用看,先笑喷了。   “这倒是你最急,我不成还能直接用贾兴,这名儿听起来也不差,就你,哦,对了,还有小三,这名字不成样子,哈哈哈。”   这好歹是亲兄弟,居然如此嘲笑,贾环感觉自己头上都要冒黑线了,偏偏这人居然还不自觉,依然笑个不停,贾环实在无法,只能转身不去看这个无良的大哥了。   ☆、第46章   渔村正是成为了海螺村,这个在村长去了衙门一次后就已经定了下来,至于税赋的事儿,因为干连大了些,需要上报府衙,自然是没有那么快的,只是这毕竟是一桩善政,而且县令为了将自己的名字写进县志,得个什么名宦册中的好名声,在上报的时候,自然是将渔村的情况写的分外的可怜,不说闻着伤心,听着流泪,可也确确实实的用了渔村的人口,土地的一些实况数字上报了,这样一来,对于这么一个小的和蚂蚁差不多的村子,自然也不会出现什么人没趣的阻挠,这税赋的事儿,十成里头倒是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也因为这个,整个村子的人都高兴地很,即使是不怎么知道这里头关窍的,也有村长一一分说,好在毕竟人不错,心也算是齐,对着村长也信服,所以最终也算是满村的喜事儿。   有了这样的喜事儿,当刘班头家来贾家下定的时候,自然村子里的人也就越发的给脸,一个个都上门来恭贺不说,还转着弯子的说了刘班头不少的好话,也算是为自家村子这一桩喜事儿,感谢的意思,刘班头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还是头一遭遇上整个村子都待见他的情况,一时间到是也有些喜形于色,心下忍不住对这村子里的人多了几分亲近,就是那村长也越发的顺眼,只觉得这人是个会办事儿的,能拢得住村民,还能让他高兴可不就是好人?心下也免不得想着若是可能到是也能提携这老村长一二。   不得不说人的际遇真的是说不得,这村长如今都是当了爷爷的人了,居然这会儿走了大运了。   不过是鱼娘定亲的事儿,过去一二日的功夫,遇上了县衙里头要各村的村长去衙门商议今年夏收的事儿,正好遇上县令多问了几句,这刘班头就凑着将村长指给了县令大人,就这么一眼,因为老实,因为正好前一日知府衙门有关于海螺村的税赋公文下来,准了县令之请不说,还给了县令一个爱民的考评,县令正高兴,自然觉着这村子有福气,村长有眼色,立马就招呼了村长上前说了几句话,让村长成为了这一次各村村长小聚会中最出彩的一个,甚至还得了县令银钱十两的奖赏。   十两虽然在县令这里来说,不算多,可是在这样的乡下地方,还是下等县的最穷困的渔村当个村长,村长又能有多少积蓄?恐怕一家子的积蓄加在一起也没有十两,这下子可是让村长欢喜的手脚都开始发颤了,甚至脑子里乱纷纷的,都顾不上这还是在县衙,在县令的面前,满脑子都是寻摸着这银子拿回家,可以让家里多上一头牲口,还是学者齐氏,在外头买上几亩地,满脸都通红。   而他这个呆愣愣的欢喜样子,在县令这里却又成了另外的意思,县令可不认为一个村长会这样的眼皮子浅,看着十两就能欢喜成这样,自然是以为这是因为是自己赏的,那村长感觉是有了大脸面,这才这样的激动,越发觉得这村长是个老实人,是个知道尊卑好歹的,脸色也越发的和煦起来,甚至温和的说让渔村从秋粮的时候再开始纳税,这是生生的又免了渔村半年的税赋。   到了这会儿,就是刘班头都有些妒忌这村长的好运气了,他可不是县令,也不是村长,对于双方他都知道的比较详细,自然是知道这会儿估计是县令相差了,可是这话他能说?人本就是他指的,在加上还有贾家的缘故,自然只会帮着圆场,一会儿喊着村长赶紧的谢赏,一会儿又恭维县令怜贫惜弱,爱民如子,再一会儿又叹息一下这海螺村,说是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如今总算是有了翻身的日子可以期待了,变相的恭维县令是清官,是好官,把县令喜得眉眼都不见了踪影才罢。   这边整个村子都是喜事儿,贾家自然更加是喜上加喜,鱼娘的亲事一定,齐氏立马就开始张罗兴哥儿的婚事,堪堪定下了这年的腊月成亲,不但能正好避过贾父的三年忌日,又能有时间让家里再积攒些银钱,到时候场面能更好看些。   另一头兴哥儿也按着前头说的,提着礼物,带着贾环和小三去了秋山村的私塾,请老夫子给他们三兄弟取一个学名,并给三兄弟都报了名,准备上学。   能多几个学生,多点束脩,这老夫子即使再迂腐,也知道该怎么做,这可是关系到自家生计的大事儿,自然是好声好气的答应了,还因为这夫子姓齐,好歹也是齐氏的族叔,端着外叔祖的身份,好生考校了一番,又细细的劝学了几句,最后才终于给出了他想的三个名字。   至此,兴哥儿总算是也有了个大名,叫做贾诚,贾环则成了贾训,而小三则是贾计,说实话,这几个名字真真算不得好,唯有谐音上还算是可以,一个是佳成,这是看着兴哥儿即将成婚,寓意佳偶天成,以后能举案齐眉,家宅和睦的,而贾环这里,哦,不对,以后就是贾训了,那是家训,是治家严谨的意思,也是对贾家的未来期待,只有世禄之家,传承有序之家,才能说一句家训如何对吧,只是盼着他们好呢,而小三这里,贾计,这才是真真的期盼颇多,佳绩,何尝不是期待这个年岁尚小的孩子能科考上有所出息,得创佳绩?   也是这三兄弟,如今兴哥儿已经十五岁了,贾训也已经十岁,唯有小三不过是八岁,最是年幼,这样的几个岁数刚开始启蒙,就是傻子只怕也会觉得,唯有小三最有可能科举上出个头,让这个家翻身成为书香人家了。   兴哥儿本就对弟弟们的前程更看重些,毕竟他自己知道,自己养家糊口重任在身,只怕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应付科举上的事儿,就是读书,也是二弟一味的相劝,这才让他鼓起了勇气试一试,真说有多少的把握,从自己这里就能考出个名堂,只怕他自己都未必相信,只求能读书上进,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能给孩子启蒙,不至于让自己的孩子将来和自己一样,连读书认字都如此艰难罢了,由此可见他读书的心思估计反而是最纯粹的。   至于贾训,他如今的心思也有些类似,虽然觉得自己凭着上一辈的积攒,在科考上未必能走的多远,可是童生什么的还是能的,秀才也有希望,可是到底世事上历练了一遭,人情世故经历的多了,未免会有些分心,只怕在上去却是太难,所以也觉得这夫子将希望放到小三身上颇和他的心思。   只有小三有些懵懂,可是也知道这读书的机会十分的难得,换成去年,只怕是想都不要想,自然是将夫子的期盼当了真,只觉得自己若是不用功,不考出个名堂来,那简直就是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哥哥们。   三兄弟恭恭敬敬的给夫子行了礼,感谢了一番,随即他们的上学生涯也就开始了。只是和寻常学子不一样的是,因为他们上头已经没有了挡风遮雨的父亲,所以总是学一日,休一日,就用休息的这一日来养家糊口,而夫子自然也是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的,自是允了,其实不止是他们,农家的孩子,有几个能成天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平日里也是只上学半天,而另外半天都要帮着家中做事儿。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被生计压在头上,不得不分心,这才导致了这寒门学子的艰难,导致了这寒门学子底蕴上的差池,更导致了朝堂中,寒门出身的高官稀少的缘由。   不扯远了,因为又是盖房子,又是买家什,又是上学,又是鱼娘定亲,再加上兴哥儿的亲事要准备,齐氏这些日子又一次开始愁眉不展了,缘由很简单,那就是银子不多了,这天晚上,齐氏抱着那装银钱的匣子,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着,好半响才放了下来,皱着眉头对着鱼娘说道:   “原想着怎么也要给你置办上些好东西,怎么也要置办银八件,给你撑撑场面,可谁想,这银子居然这么不够花,只剩下了这么些,还不到三两银子,咱们家自己过日子倒是还成,可是你的嫁妆却还是没影。总不能只把刘家送来的聘礼当嫁妆,这也太难看了些。”   鱼娘本就是个孝顺的,听了这话,立马说道:   “娘,不急的,好歹还要三年呢,再说了,就是不用那些首饰,多置办些其他的,也一样能凑出几个箱子来,也能看的过去了。”   听着女儿这样的话,齐氏怎么肯,忙摆着手说道:   “这怎么成,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儿,这样,明儿开始咱们多积攒些海螺,做风铃,虽然这东西不值几个钱,可攒的多了,总是好的,三年的时间,即使只是凑上一二两,也能置办不少呢。再有,年底那些猪,鸡鸭的,都能卖钱了,咱们在凑就是了。”   贾训这会儿正好在门外,听到这母女的话,心下就是一堵,忍不住有些自责,最近读书读的忙乎了,平日歇着的时候,也只是出海晃悠,确实少了些大钱收入,也怪不得自家娘这样愁,想想自己这些日子攒下的将近三十两的银子,心下一动,就琢磨着怎么将这钱拿出来,好歹也能让娘心里松快些。从这个角度来说,贾训确实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只顾着娘,都把自己当初想着用这些银钱当本钱的念头给抛到了脑后了。   ☆、第47章   贾训那是真真的有银子,从开春到如今的剩下,也已经是又过了三个月了,初春时候他将在空间里大转盘上积攒下的一些实用的东西,像是什么整套的桌椅,全套的粗瓷餐具等等,都用无数的借口折腾到了家里,为了不至于让人觉得他这东西都是凭空的来的,大半都用了什么大户人家的旧货,或者是窑厂库存这样的理由,这样一来,多多少少总是会收下一些的银钱,一来二去的,倒是也不少,足足有三四两上下,再加上他在这几个月中又抽到了一次十两的大奖,加上原本的积蓄,可不就是有了三十两之多嘛。   可是就是在有银子,贾训再有孝心,这立马一股脑儿拿出来就给,也是不妥当的,别看只是三十两,可这银钱目前来说那真是比自家全部加在一起还多了。不说能买上六亩中田,就是换算到给鱼娘置办嫁妆上,也能直接收拾出十二台这么体面的小地主家的规格了。   所以贾环心下盘算着,是不是寻个什么好些的由头,比如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换了银钱这样的好理由。另外,这又是到了可以抽奖的时候了,贾环暗暗地也有些期待是不是会有些不一样的好东西。   说起来会有这样的期待,那也是从上几次的抽奖开始的,或许是这抽奖的大转盘也是根据了贾训自家的经济情况来判断给出的东西是不是具有诱惑力的,在贾环家搬出了山洞,住上了新屋子之后,这大转盘里的东西就开始变换了,那些什么旧衣之类的明显减少了,只占了不到三个格子,而剩下的却多半都是些寻常小户人家的规矩,或是成套的器具,或是一些笔墨纸砚的文房,甚至还有一二摆件,就是银子,那十两也只是寻常的一格,算不得最高的那个了,因为最高的看着这元宝的样子,似乎比十两大了足足有一倍。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贾训不过是在开春后抽奖了那么几次,就一下子将家中全套家具和茶盏饭碗之流的器物都给置办齐全了。虽然都不是什么上等的货色,可在渔村这样的地方,拿出来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了,就是村长看着也有些眼红,特意去寻常熟悉的大户人家兜了一圈,淘换了一些回来撑撑场面。   这一次贾训看上的就是那转盘中的摆件,他心下琢磨若是能弄上一个,然后自己寻个妥当的地方埋了,引着大哥和自己一起去挖了出来,那岂不是就能过了明路了?权当自家的意外之财了。   可不想他这一次却没能如愿,正为银子没法子变现发愁的他意外的居然抽取除了一个小匣子,打开一看,居然是前头母亲刚说过要给鱼娘置办的银八件。   所谓的银八件,那就是银钗两支,银镯两个,银耳环一对,银戒指一对,合成八样,凑合成这样一个吉利数字,放置到好木头的匣子了,作为寻常闺女出嫁的时候的首饰匣子的意思。虽说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整个匣子那么阔气,可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若是能凑满这么一匣子,那绝对也是体面的不行了,不说这里头大小分量如何,就说这东西,好歹都是能在关键时候当银子用的,最少的,也不下七八两银子的价值,就足够男方多看重几分了。   而贾训这手里的只怕还要更多些,因为那镯子,他怎么看都像是往日自家丫头们的份利里的款式,大小,若是这样,那么这一个镯子只怕就有二两了,而簪子更是雕工不小的梅花簪子,这样的簪子即使分量轻省些,这做工上也不会小了去,也就是说单单是这两样四件,就有八两左右的价值,若是在加上那葫芦型的耳环和戒指,贾环心下一算,估计能在十两以上。   这样的东西拿出来,到了鱼娘出嫁的时候,往这夫家一带,不用多说话,身价立马就会不一样,这可是比寻常的最起码高了足足五成,何人能不看重些?贾训对于这个东西看着还是很满意的,这要是让自家娘去采办,估计还不会买这样的好货色呢,这到时候往外一拿,给了鱼娘,那真是又省事儿,又体面。   可是这好处如今却不显,都在后头呢,如今贾训的问题是银子没有拿出来的理由,可不是什么没银子,看着手里的东西,贾训都忍不住苦着脸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抽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东西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第二天贾训跟着大哥出海的时候,终于又有了新的收获。   “二子,你看,这是什么,怎么看着像是宝石一样呢?这海里还有宝石?“   兴哥儿看着那随着刚收起来的扇贝一同从网里掉出来的大螃蟹的蟹脚上掰扯下来,刚才那螃蟹夹着怎么也不肯放的石头,一脸的茫然,忍不住询问起贾训来,其实或许他心里已经暗暗地有那么一点倾向,那就是自家弟弟似乎懂得东西很多,比他这个年长的还要多,所以总是不经意的就想要询问这弟弟一些事儿,也还好他问了,没有随手就抛了出去,贾训只看了一眼,立马差点就挑了起来,猛地蹿过来一把抓住了兴哥儿的手,看着那浅蓝色的石头。   慢慢的从兴哥儿手里将那石头拿过来,有细细的擦了一遍,再对着太阳照了照,最后又衬在衣服上看了看,这才心满意足的说道:   “大哥的运势真是没得说了,往日只是听人说起,说是这海里也有宝石,称之为碧玺的,最是纯净,如今可算是得见了。“   兴哥儿一听宝石两个字,自己也吓了一跳,开头见着贾训的动作,心中多少就感觉有些不对,只怕是又寻着宝贝了,只是不敢确定,生怕空欢喜一场,可不想还真是,这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宝石?还真是宝贝?那,那,那该值多少钱?“   这样的东西,他们这样的人家那是绝对不会自己用的,必定是换了银钱补贴家里,兴哥儿是这一家子的当家人,齐氏都知道家中银钱不济,他哪里会不知道,只是往日从不说出口而已,一个人默默地带着贾训一到,在海里摸索,一心想多弄点东西卖,好让家中宽裕些,毕竟他们家不像是别家,这人力上还是吃亏了些,即使有了船,因为力气小,能扯起来的网也不大,就是渔获也比其他人家少了将近一倍,再加上他们还要读书,这出海的时间也比其他人家少了一半,收入自然更少了些,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时候才频频的吃老本。   他有心多多努力,可是有些时候,不是你努力就一定能获得高回报的,即使也曾想过,是不是再像是上一次那样一次得了值钱的好东西,可也知道这些都是妄想,没看这整个村子的人忙乎了一个月,也不过是出了几颗珍珠嘛,可见这海里即使宝贝不少,那也不是容易得的,可不想他这样的念头刚想完没有多久,这好事儿居然又一次找到了他们家头上来,这如何不让他惊喜?   “大哥,我瞧着*不离十,要我说,人家既然说这海里有,那自然也不会错了,加上海浪滚来滚去的,这附近只怕是还有,甚至有可能不远处还有矿脉,只是这海底的矿没人去开采,再加上咱们这样渔民见识少些,即使打渔带了上来,多半也不一定认识,听说这东西有好些个颜色,有些甚至灰扑扑的,被当成了没用的石头,又给丢了回去,只怕也不少,所以才不怎么见到而已。“   一听海里估计不少,兴哥儿越发的兴奋了,他忙说道:   “若是这样,二子,咱们赶紧回去,告诉了村长,让村长将大家伙儿喊过来,都认一认,若是咱们果真得了宝贝,卖了钱,好歹以后其他人得了这样的东西,也不至于错过了。这即使卖的再便宜,那也是银子。“   这兴哥儿心底最是宽广,这才一句话的功夫就立马把村中其他人的好处也一并想到了,可见是个良善的,而贾训也笑着点头,他到不是和兴哥儿一般的心善,而是他另有想头,这贾家动不动就弄到好东西,时间短,一二次还没什么,可若是总是如此,这村子里其他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想头?若是一个不好,很可能就和村中的其他人隔阂了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常言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这可不是瞎话,他们家当初落难的时候已经有了验证了,当初舅舅们还没有来得及过来,家里的事儿可都是村中人帮衬着办的。   如今顺着兴哥儿的念头,和村中人所想敞开了说,只怕到时候那些人反而会是另外一个想头,只会觉得这是因为贾家的两个孩子因为读书识字,见识广了,这才能从这些石头里头看出宝石来,这是读书读来的本事,不是什么寻摸不着的运气,如此一来,这妒忌自然也就少了些,只怕更多的心思反而是放到了怎么让自家的孩子也去读书识字长见识了。   更不用说,有了这么一个给大家认一认的事儿,村中其他人也会感受到贾家的孩子流露出的善意,或者还有人曾真的看到过,不在意过,懊悔以前有眼无珠的,如此一来这事儿自然就妥当了,人家只会记着贾家的情,说贾家孩子发财都不忘带着村中的乡亲什么的,多好。只是这价值上贾训自己也不好说到底多少,毕竟不是什么专业的,他一个庶子能认识已经不错了,估价什么的,这样稀罕的东西,还真是说不准。   “只是这价格。。。我说不上来,只知道好像比玉什么的也不差多少,只是价格高的少见罢了。“   “这就成了,那玉佩寻常的也要十两上下呢,这东西即使只有十两,那咱们家也能挺过一阵子了。“   说话间,兴哥儿又开始收拾渔船准备往回划拉了,   “二子,赶紧,咱们先回去。“   “不打渔了?咱们今儿出来可还没有半天呢。“   “还打什么鱼啊,这一块石头都定的上咱们几个月的收获了,还不赶紧紧着这个去?“   看看这才装了半船的海货,果然利润才是大问题,有了更大的利润,这打渔什么的,立马被放到了一边了。   ☆、第48章   老贾家的小子又在海里捡到宝贝了,这消息才一传出去,整个村子都轰动了起来,他们忍不住都寻思,这老贾家难不成是财神爷的亲戚?这怎么好事儿尽是可着他们家去啊?当然一边这么想,一边往海边赶也是不会落下的,怎么说也要去看看,这到底是得了什么宝贝了?是不是他们也能见识见识,以后也能知道什么值钱?   这会儿正是中午的时候,一早出海的人家有大半都回家吃饭了,所以几乎全村的人都在村子里,这一聚集起来,你还别说,往日算着人数,这不过是一百出头人口的村子实在是小的可怜,可真到了全村集合的时候,看着倒也是乌压压的一片,颇有些壮观。   兴哥儿在第一时间就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众人看了看,还学着刚才从贾训那里听来的有关于碧玺的事儿说了出来。   “我家二子听人说起,这碧玺,那可是一二品大官都喜欢的东西,做戒指,做首饰,甚至还有当官帽上的品级区分用的,这东西越是纯净就越是值钱,颜色还多,每一种都有不同的价钱,你们瞧,这东西多好看,和水一样蓝,听人说,这东西海里有人发现过,可真没有想到,居然怎么这一片也有,还是这么大一个,我瞧着若是当个戒面,怎么都能弄出三四个来。“   兴哥儿将这石头递到了几乎每一个人面前,让他们也认认,这凑过来看的人还真不少,不少人看着滋滋作响,有说好看的,自然也有人感觉不好的,   “兴哥儿,这石头外头可还包着石头呢,这也能卖钱?我怎么瞧着人家不会要啊,我在人卖首饰的地方看的,那些宝石,可一个个鲜亮的很呢。“   一个明显没有想象力,缺乏审美的老妇人这不是就皱着眉头提出质疑了嘛,他真是没觉得这石头有啥好的,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就是做成首饰,怎么看也灰扑扑的。   “婶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东西叫做矿石,就是还没有打磨,没有分割的,那自然没有做好的那么好看,要是捡起来就能用,那还要人家做首饰的匠人做什么?人家那也要吃饭不是。”   都不用兴哥儿自己解释,他还没有张嘴呢,边上就有其他人帮着说话了,明显这人必定也是见过世面的,最起码还知道这首饰是要人做出来才鲜亮的,这一说还获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这倒也是,就像是银子,总是越擦越亮,这宝石估计也是这样。”   看,就是那个老妇人也觉得有道理,这城里首饰匠人也是有的,这一点他们还是知道的,那些首饰铺子,金银铺子里头不就养了好些个吗,想来就是用来做这些作用的。   “说起这个,我怎么恍惚好像以前也见过呢?该不是以前也捡到过,让我自己丢了?哎呦喂,若真的是这样,我可不就是丢了好大的一块银子?不行,儿子,赶紧的扶一扶,我心疼死了,我。。。”   边上瞅着石头看着足足有好半响的一个渔夫越看越感觉熟悉,越看脸色越是不好,终于他自己说出了缘由了,果然让贾训猜着了,这村子还真不是就他一个人见过这东西,只是人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瞧着好像不像是值钱的自然就丢了,或者说那时候还没有那么一个从海里捞值钱货的概念,一个个的都只盯着渔获了,其他的一概没放在眼里,这不就错过了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   贾环听到这么说,心下又是一定,他看到这个矿石的时候就在想,这样的东西,这么好巧不巧的就让他们得了,还是原矿,不可能是什么沉船造成的,就是其他地方的矿石被海浪冲过来,那也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所以他更加倾向是这附近不远的地方,或者是洋流经过的地方,有那么一个地下不为人知的矿脉,所以才会在这近海,靠近海滩的地方,发现这样的矿石。如今听了这么一说,那就更加的肯定了,若是冲过来的时候,那必定不多,这几十年能寻到一二个,这运气简直就是逆天了,可要是就在附近,那么千百年卷过来的必定不在少数,时不时能捡到才是正常的。   “贾家大哥,你说这东西有很多颜色?”   “可不是,听说啊,这东西那就和彩虹一个颜色,说是彩虹仙子的眼泪,这才成了宝石。”   听到这话,刚才还凑在边上,惦着脚尖瞎看的一个小子,立马一溜烟就开始往家里跑,看的兴哥儿一个愣神,可转头就让其他人又重新围了起来,就是贾训也一样身边人山人海的,都围着他问这石头的事儿。   只是不一会儿,那小子又重新挤了进来,将手里的几块石头往兴哥儿手上一放,紧张,激动的问道:   “贾家大哥,你给看看,我这几个是不是?”   一样是外头裹着一层皮,里头有着颜色的石头,虽然颜色不一样,有的是绿的,有的是红的,甚至还有一颗是深蓝色的,可是这透亮的样子,和兴哥儿手里那浅蓝色的那是一样一样的,看的兴哥儿也是一愣,忙一把抓过了贾训,让他给辨认一二。   贾训也没有想到,自家村子里居然还真有人藏了这么些个石头,忙凑过来细细的看了,这才对着那孩子说到:   “石娃,我也不能保证肯定是,可是就我瞧着,那是□□不离十,是碧玺宝石,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去卖的时候帮着你一并拿去给人看了,若是对,就卖了你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那自然是好的,那孩子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我信你,卖了,赶紧卖了,我家也能有钱了,我家也能盖新屋子了,我们也能去读书了。”   这孩子越说越是激动,眼泪那是哗啦啦的往下流,不单是他,他身边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也一样高兴的哇哇大哭起来。   你道这孩子是谁?那是村子中孩子最多的莫大家的老五,这渔村,不对,如今是海螺村了,不过是六个姓氏,十来户人家,按说,就是每家有个五六口人,那人口也不过是不满百而已,怎么会超过了百人?这里头的功劳就是村中的几个人家给撑起来的,比如这莫大家,夫妻两个不算,还有上头老头老太两个,孩子八个,从五岁到十五岁,都有,另外还养着莫大弟弟家十六岁的侄子,和十岁的侄女,这一家子孩子就有十个,可想而知这一家子的日子有多艰难,好在莫大自己本事,能造船,他家老爹也是老船匠,父子两个三五个月做上一艘船卖了,怎么也能有二三两的工钱,所以靠着这身本事也挣了些钱,可这钱当放到这家里,那却依然是不够用,谁让家里孩子实在是太多了呢,即使老太太和他媳妇还能织布补贴,这日子只怕是越发难过,若不是弟弟弟媳妇去世后,这两家连着的屋子并在了一处,就是连住人都有些艰难了,即使这样,孩子们也是人挤人的住着。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贾训掀起的风潮,这一家子人倒是也没少挣钱,像是串风铃什么的,这些活计都很轻省,所以这些不能跟着出海的孩子,都在十二岁的三石的带领下,不断的做着这些手工活,即使别家有了更挣钱的差事,他们也没有放弃,即使是最小的五岁的双胞胎小石头和小妮,也每日在海滩捡海螺,只为了能多挣钱,好让家里多吃上一炖饱饭,可以说,这情况除了当家人还算是能干之外,只怕比贾家还不济些。   辛辛苦苦了大半年,村中其他人家都纷纷有能力起新屋子,修缮宅子,可他们家,不过是勉强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一日吃上一顿干的一顿稀的,不过是能将原本有些四处漏风的房子修缮好了,不至于倒了,这样的情况别说是大人了,就是孩子自己也感觉很不好,总觉得低人一等,特别是在村子里传言,贾家兄弟都去读书,以后说不得会更加出息之后,这一家子的孩子越发的羡慕起来,他们也想出息,也想帮着大人拜托家中如今的情况。   今天,当石娃看到兴哥儿手里的石头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或许自家的运势也要起来了,因为他很清楚的记得,因为家里情况艰难,孩子们没有任何玩具,所以父亲每次出海,总是将随着渔网带上来的看着好看些的东西带回家,即使是石头,也带着回来让他们抓石子玩,所以家中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上一次贾训就曾帮着来看过一回,可惜没能看出什么值钱的,可是他当时引着贾训来看的时候,把这石头给忘了,自打最小的弟弟也开始帮着做事儿之后,这些往日抓石子玩的道具,就已经被丢到了院子里的墙脚下,作为废弃物了,可不想就是这些废弃物,居然还有可能是宝石,这怎么可能不让他激动。   贾训看着这一家子孩子抱在一处哭的喊声震天,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在宣泄往日的苦楚?平日里不喊苦,不喊累,不是他们不知道,而是他们更清楚,即使喊了,哭了,也没有法子改变,还不如咬着牙努力,而如今哭,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前途。   “放心,一会儿就让村长和我们一处去,不对,让莫大伯也跟着我们去,你们家的石头有三块呢,说不得比我家这个还值钱,到时候也好让莫大伯自己带回来。”   ☆、第49章   最终村中找出来的不仅仅是只有莫大家那三颗,还有另外两家,也有各一颗,只是颜色不是那样的鲜亮,而被找出来的地方也更加的让人发笑,因为那两个居然是被当做了坠子,用来给渔网加重好快速下沉用的,当然用做这样作用的石头必定不会太小,毕竟是海里,浮力可比寻常的水要大的多,只是这石头大是大,却颜色不够鲜艳,含有碧玺的部分也不多,之所以会被渔夫们看上,派上用场,就是因为他们好歹是红色的,还能折射些光亮,在海里更容易让人辨别渔网下沉的程度而被保留。   如今这作用在实实在在的银子面前自然是立马被抛到了脑后,在看到莫大家的小子也找出来了几颗石头,他们自我感觉自己只怕也忽略了什么,忙回去细细的翻了一遍家中所有从海里带上来的石头样子的东西,这才找了出来,与此同时也因为又有两个,让更多的人相信,这海里不远处必定是有什么宝石矿了,不然他们这里也不会发现这么多。而海里既然还有,那么所谓的妒忌什么的自然也就少了,只是想着自己以往怎么就没有注意这个,是不是自己也曾无意识的将这好东西给丢回了海里?是不是下一次自己也有这样的运气?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匆匆吃了饭之后,贾家两兄弟加上村长,加上莫大等三家找到宝石的人家的顶梁柱家主,就开始往县城去了,这一次贾训也和村长他们商量了一下,这宝石不再是去寻徐家少爷,而是直接去找刘班头,让刘班头帮着介绍一个可靠的首饰铺子,或者是玉石铺子,像是这样的原矿,这样的铺子更专业,自然也越能给出最合适的价钱。   至于徐家那个少爷,若是在成品的,打磨好的宝石,再他那里或许能卖个更高的价钱,可是这样的原石,还是算了吧,估计他都没什么兴趣,甚至连这东西能有什么价值都估不准,何必再去麻烦人家。   刘班头对于海螺村的人能拿来那么多矿石,也很是惊讶,将那些石头看了看之后,虽然不知道大概值多少,可是心下却十分的高兴,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宝石,这海螺村的人这样的信任他,就这么带着石头到了他这里,还给他看,那真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看待了,虽然他因为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宝石,不知道多少钱,家中也算是富裕,所以心下也没有多少贪念,可这样一个贫穷的一二两银子都能当成大钱的渔夫,能将他们当成宝贝一样的东西,这样信得过他,让他给介绍商铺,他就感觉好像一下子自己被这些人当成了最依仗的靠山一般,这感觉比往日被人奉承还好。   “你们放心,在这县城,若是说那里的铺子最好,哪家最重信誉,那还真是没有我不知道的,有我在,他们必定不敢欺了你们去。”   说着这话,他一个转身就走出办公的签房,到了外头大间和亲信的几个衙役打了个招呼,随即带着贾训几个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   “东街的宝石斋东西最是齐全,里头的玉石师傅也最多,掌柜也好,东家也罢,一个个也实在,这铺子在咱们这县城开了足足有二十多年了,还从没有听谁说起他们家骗人的事儿,更不用说,那家如今的掌柜的算起来也是自己人,洪书吏,你们也是见过的,去村子里和村长也有过来往,他有个庶出的弟弟,就是那掌柜的嫡亲的外甥,往日也常走动,这样的地方,你们有了好东西,且不用担心被骗了去,就是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洪书吏的面子不是,再不济还有那招牌的信誉呢,他们这生意做得,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必不肯为了点蝇头小利就毁了名声。”   刘班头说的那是句句在理,不单是村长他们听了连连点头,就是不知道具体是谁的莫大几个也跟着满脸的感激和安心。心下忍不住想着,这县城有个当班头的亲戚就是好啊,这办事儿不知道方便了多少。   想到这些,再看向贾家两兄弟的时候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感激。只觉得这一次自家那是沾了贾家兄弟大光了。往后这家子婚丧嫁娶的,怎么也该出点好东西才是,不然这人情可怎么还?   到了那宝石斋,贾训抬头一看,心下又和往日自己所见比了一比,心中暗暗的叹息了几声,这毕竟就是个偏远之地,和京城那是真真没法子比啊,这店铺在这县城也算是好的了,可真放到京城,只怕是连冷子兴的铺子都比不得,可见这差别有多大了,好在总算也是个看着有些规模的样子,估计还真能给出个合适的价格,虽然必定是比不得京城的,可对于他们如今这样的情况来说,或许已经很不错了。   果然这价格和往日贾训知道的还是差了些,虽然他是个男人,对古董知道的偏多,对于这属于女子学习使用范畴的宝石之流知道的少些,可只要那些玉石师傅估算出这石头的大致等级,大小,可以打磨出的东西,他对于这价值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分寸的,这小县城,足足少了将近三成,可即使是这样,这毕竟是宝石,这价格也足可以让在场的其他人侧目了,就是刘班头也有些愣神。   “这,这,这真的能有一百二十两?”   这是莫大,他手里的最多,自然是让他先来,三颗石头,一颗深蓝的等级最高,已经达到了中上品,虽然不大,可也能做出两三个戒面来,所以价值六十两,而剩下的两个石头等级不过是中等,可大小却有占了点便宜,能做出个一个扇坠,四个戒面,这样一来,这价值自然也起来了,凑足了一百二十两。如此一笔大钱,那真是把莫大祖宗三代都卖了都不值啊,这钱可不就是惊到了嘛,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睛都开始有些发直,好在村长见机快,立马给他掐了虎口,人中,把魂给唤了回来,一边拍着莫大的后背,一边欣慰的说道:   “这可好了,可好了,莫大啊,你们一家子这可算是翻身了,有了这银子,花上二十两,不,花上五十两,将你和你弟弟家留下的宅子全都翻新一遍,弄成兴哥儿家这样的大院子,砌上三进,那你家十个孩子就不怕了,娃子成亲也有了自己的屋子,婚嫁的钱也有了,不用担心你家两个大的成婚出不起聘礼,剩下的女娃出嫁也能有嫁妆了,哦对了,还有剩下的不成就去买些地,秋山村还有好些坡地荒着呢,出几个钱买下来,开出来,以后也是产业,有了地,你家男丁多,种地也能添补不少的窟窿,荒山地不过是一两银子一亩,大气些,买上三十亩,就是出产再少,过上几年,也足够你们家吃的了。往后还能当成产业传给你家娃子,不对,要买三十五亩,你家可是七个小子呢,往后一人五亩坡地,你家祖宗在地下都能笑出声来。”   村长越说越带劲,在人家店里就开始帮着出主意了,好在他还有眼色,正想在说点什么的时候,看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就知道自己这会儿有些多嘴,忙笑了笑,拉着莫大走到了一边,等着其他人看石头。   其他两家的石头大,什么扇坠,什么簪子,什么戒指,佩饰,随便折腾,可是品质差,不过是中下等,可好在颜色好,是常用的红色,好歹也卖出去了三十两,这价格,可把这些常年摸不到几分银子,一年到头只能存下一二两的渔夫们给乐坏了,他们这银钱说起来那真的是捡来的,若不是贾训他们,这些石头说不得什么时候,又让他们丢回海里去了,哪里还能换来这样的好处,有了这些银钱,不管是起屋子,还是像村长说的那样,去隔壁村弄点田地,那都是兴旺了家业,也是给祖宗长脸的大喜事儿,如何能不满足,至于妒忌莫大,这也不会,想想莫大家那七个小子,三个女娃,他们自己想想都感觉头顶发麻,这莫大能支撑这么些年,那着实不容易,如今时来运转,也是他心底良善,往日对着侄儿侄女像是亲生一般得来的福报呢。   至于随后的兴哥儿两兄弟拿出来中上品的宝石卖了六十两,这个他们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这贾家那是妥妥的祖坟冒烟了,这才多久,这一家子不知道弄出来多少挣钱的东西,真是让人羡慕妒忌恨啊,不过话又说会来了,这读书就是好啊,看看贾家的哥儿,这才出来读书多久?才和那些读书人来往了几日?如今就有了这样的见识,他们随手一丢的东西,也愣是能看出价值来,可见往日不是他们身边没有发财的机会,而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白白的错过了。   想到自己往日有可能丢了不少的银钱,这几个人哪里还有空去想贾家兄弟如何,一个个恨不得立马回去,出海再去折腾一番,另外也下定了决心,如今有了这些钱,除了家产的增加,也要省下些银钱,让家中的孩子去读上几本书了,不求和这贾家的孩子一样那么出息,好歹以后不至于看见了宝贝都当成砂砾不是。   至于这会儿的刘班头?他已经在算计了,刚才自己随手不当回事儿的石头,居然加在一处价值有二百多两?那可是他一个铺面的价位了?这海螺村莫非这风水好的尽出宝贝?   ☆、第50章   不说这刘班头对于这未来亲家家中在短短的时间里,实力家底又一次的激增是怎么样的妒忌和羡慕,高兴,为自己选了一个如此有气运,又大兴之兆的亲家而自得,也不说他对于这刚得了个新名字的海螺村越发的好奇,只说其他几个相伴来县城的渔夫们,这会儿的心情,那真是激动地,感觉天也蓝了,风也轻了,看什么都是一脸的欢喜,甚至那莫大还直接买了三对银镯子,花了十二两,这是他准备将来给侄儿和自家老大老二,准备的聘礼,他家最大的三个小子已经到了可以定亲成婚的年纪,侄女也是到了可就是因为家中穷的连吃饭都有些不济,这事儿一直没有个头绪,他都快成了心病了。   如今可好了,这起屋子的银子有了,他刚才趁着旁人看石头的功夫已经算计过了,自家不用学着人家那样弄什么瓦房,就是海草房子,只要是新盖的,结实,够宽敞也就是了,他们不是那种矫情的,靠着自家和弟弟家的宅基地,并排的砌上大院子,围拢成像是贾家那样的,四边都是屋子的院子,即使分成了两个大院落,也是尽够的,一边带着大门的正屋弄成一个堂屋和左右两间,给他还有老爹和老娘住,其他的,就是另一个院子的正房也直接盖成三间各开门的屋子,左右厢房也做成各两间,倒座一个三间,一个两间,这样一来,足足可以收拾出十九个房间,除了堂屋,厨房,柴房,储物间,还有做船的工具间,剩下的这些屋子,就是将来孩子们又有了孩子,那也是够住了,甚至还可以让成亲的娃子们用上两间,小的凑一凑,等以后再有了银子,重新在后面菜地里砌上新的屋子,若是这样,那真是好大的一份家业了。   他也算计了一下,这样的屋子造价肯定比瓦屋便宜,即使屋子多,估计算下来也不过是和贾家那个院子差不多的造价,二三十两银子绝对是够用的。再有村长给的建议,买三十五亩山坡荒地,让孩子们去开荒?这个主意也不错,最初几年可能辛苦些,可是只要这地养熟了,那将来自家吃的米粮可就能从这地里出了,即便未必一定够用,可好歹也少了好些开支不是。自己负担也能轻省些,也能有更多的余钱来做别的事儿了,这荒地不过是一两一亩,买上三十五亩也不过是三十五两,在拿出五两请了人一并帮着开荒,说不得到了秋天,就能种上菜蔬了,这也是收入不是,最起码冬天自家吃的就足够了,还能卖出些银钱来。   这样一加需要花销的也不过是七十两,剩下的还有五十两之多,也正是感觉这手里银钱宽泛,他立马就卖了这十二两的银镯子,准备在筹备点好布料,好给孩子们提亲用。   真是越想越美啊,莫大只觉得这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有了盼头,甚至忍不住扯着村长开始商量,这荒地的事儿该怎么处理,还有选择荒地的时候,是就在东山山坡靠着自家村子这里,还是靠着秋山村这一边。说的那个热火朝天啊,村长都被他说的自己开始心动了起来,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置办点,虽然他家其实有点地,可是这开荒似乎真的是很划算的样子呢。   至于另外两家,这会儿也凑在一处,这两家家庭情况比莫大好些,人口最起码没有这么多,可一家子也有七八个人,老的老,小的小,即使前些日子也已经挣了点钱,家中吃的饱饭,也修缮了屋子了,可这又有了意外之财,两家明显对着原本感觉还不错的宅子之类又有了一些不满。只是他们本就是小户出身,最是知道珍惜,让他们将好容易收拾好的屋子拆了,重新造,这是不可能的,那么这银子就应该放到其他地方,最好是能产生利益的地方去。   买荒地确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即使不像是莫大这样,准备一次性买上那么多,可是弄上十亩也是可以的,不过是出去三分之一,即使种不出什么立马能翻本的东西来,可是一来是家业多了,自己也能挺直了腰杆子,二来有了这么点地,即使只是开荒出来的坡地,想来将来给孩子说亲的时候,也不至于让人鄙夷,是个没有根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家破人亡,没有依仗的强。   最后剩下的二十两,他们也想过了,有了这些资本,那是妥妥要送个孩子去读书的,即使只是识字,未必能去考什么功名,那也比睁眼瞎强,这一次的事儿,那可是妥妥的实例,看看人家贾家哥儿读书后那个见识,就足够让人眼红了,自家的孩子,哪怕是只有学上那么一两分,以后总能多些见识,不至于错将珍珠当鱼目,再闹出什么丢了宝贝的笑话来。最最重要,识字的孩子说亲也容易不是。只是这束脩可不少,即使只是送一个孩子去,只怕一年也要花上三两银子,实在是有些肉疼啊,不在家中留下足够的银两,他们还真是舍不得就这么给出去呢。   盘算来,盘算去,这两人不知道相互商量了多少回,这才好容易寻摸出了一点章程,脸上那自然也全是一脸的红润笑意,除了这相似的笑脸,还有他们不约而同下意识的将身上的衣裳绑紧,时不时摸上一摸,感觉一下这银子在怀的存在感,让跟在后头的贾训都忍不住想要笑。   当然他这会儿除了笑,也没有别的功夫了,因为他家大哥这会儿也正忙着听这有关于荒地的事儿呢,可见必然也是被吸引了去。   “二子,这荒地确实可行啊,就是实在不想要了,养上两三年,那就成了熟地,到时候可就能买三两银子,实在是挣钱。要不咱们也买一些?那中田好是好,可就是实在太少了些,不过是六亩,家里吃的有些紧巴了。”   贾训一听这话,立马就开始吐槽起来:   “可不是,确实不够啊,大哥,你可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一成亲,家中立马就会多出一个嫂子,再加上王奶奶,那就是两张嘴,七个人吃饭自然需要的粮食就越多些。。。”   说道这里,贾训已经能看到自家大哥的脸开始红起来了,心中取笑了一下自家大哥脸嫩,想想自己这样打趣似乎也不能太过了,不然这大街上的,一个男人脸红成那个样子,实在是有点丢脸,所以立马又转回来说道:   “只是这荒地什么的,买了太费力气,咱们家毕竟人少,若是请了人去做,那请人的工钱,只怕就顶的上这收获的粮食了,简直就是白干了一场,还费心费力的,还不如继续买中田呢,如今咱们家好歹和刘班头关系不错,到时候请他帮着周旋一二,这买起来应该不会太费事,再花上三十两,买上六亩,那咱们家可就有了十二亩了,以后再有那就再买,积攒上几年,说不得咱们也能有个二十亩上下,到了那时候,这粮食出了自己吃,还能卖出去换些银钱,也是个出息。”   贾训这么一说,兴哥儿也是眼睛一亮,忍不住跟着说道:   “十二亩中田?我记得刘班头家也不过是十亩中田,二十亩坡地吧,你说若是咱们家这一次再买上六亩中田,然后坡地开荒再有个二十亩,那岂不是在田地上就和刘班头家一样了?那以后鱼娘嫁过去岂不是腰杆子更加的硬?”   兴哥儿可真是个好哥哥,就是买地居然也要想着这些,这让贾训有些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该浇的冷水还是要来一下的。   “咱们可只有六十两,娘还再攒银子准备你的婚事呢,还有大姐的嫁妆,那可都是要银子的,若是按照你这么卖,家里只剩下十两,能够用多久?再说了,那刘班头家里最值钱的可不是那什么田地,而是那个铺子,我上回都打听了,那铺子值二百多两银子呢,这咱们怎么比?所以大哥,咱们还是慢慢来,反正咱们年岁还小呢,如今不如他们,可是十年后呢?难不成还能不如他们?过上十年,你若是能考出个功名来,那又会是什么样?”   贾训刚开始说的时候,兴哥儿还是一脸的沮丧,一想到人家有二百两还要多的铺子,他就觉得丧气,觉得差距太大,如今田地都比不上呢,更不用说更值钱的铺子了,想想人家在县城还有宅子,那就越发觉得自家不如,可听到后面,却又重新鼓起了劲,可不是,如今不如,那不代表以后不如,自家只要慢慢的积攒,只要他们努力,以后大有前途的。这样一想心里立马舒坦了,不住的点头。   “恩,也是,咱们自己过自己的,只要上进,不怕比不上他们。”   ☆、第51章   兴哥儿计划的很好,贾训也商量的很好,可是最终结果却还是和原本的计划相差很大,家中的银钱居然最后真的就像是贾训说的那样只剩下了十两,三十两买了六亩的中田,这个没说的,总计十二亩田地,租给了秋山村中田地不够的人家,收取五成的租子,这个那是绝对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这些粮食也已经能解决贾家的吃用,想来等到了明年,贾家就不用为粮食花钱了,这个很好,可是这荒地开荒的事儿,齐氏还是没能忍住诱惑。   缘由也很简单,那就是莫大家一回家就直接开始操办这置办荒地的事儿,连家里起屋子的事儿都丢给了自家老爹,只为了能早点置办下能传家的田地,一出手就是三十五亩,而其他两家也纷纷凑热闹一般,准备一并置办,每家十亩,就是村长也跟着拿出了十两银子要买下十亩,这样一来倒是在整个村子里掀起了一股子开荒的热潮来,这家五亩,那家三亩的,谁家也不想落后,按照这些人的说法就是,哪怕只是一亩呢,即使这地开出来之后,所得的粮食也不够吃呢,那也是地啊,有了这田地,自家就不是陆地无根的人家了,就是说亲也能说的更顺畅些。   最最重要的是,村长去打听来的消息,因为是开荒,衙门是有规矩的,三年不用缴纳税赋,明文规定,就是三年后,也能有两年只要交纳五成税赋,这样的好处一打听来,谁还能忍得住?更不用说这一次因为考虑到海螺村的明星作用和这村子多年确实无地,土地只能在旁的村子里划拉,县令大人特意嘱咐了,这东山靠着海螺村的一大片坡地,直接划到海螺村的名下,如此一来,这将近四百亩的荒地,可就成了村中的范围了,虽然这田地都不怎么好,即使开发出来,也不过是最便宜的,价值三两的坡地,可他们也不再是去别人的地盘买地,让他们心中越发的安定,而这办理过户登记手续的费用也被县令大人宽容,可以用渔获等来支付,这又是一大笔的开销被省了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村中的人如何能忍得住?才四百亩,莫大家一家子就去了三十五亩,十分之一可就没了,他们可是有十六户人家呢,若是不抓紧,到了他们能拿出钱来,岂不是这地就都没了?   想想有了田地后,这家中孩子说亲可能变得顺利,各家立马开始咬牙凑钱,除了王奶奶和王小苗,银钱不凑手,只能顾着吃饭,不跟着凑热闹,其他几家每一家都恨不得立马去画好自家的土地范围。   齐氏在以前家中困难的时候,那是俭省的精明厉害,可是如今家中有了余钱,那花销起来,也一样厉害的不行,看着别人家都动了,她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立马也定下了二十亩地,和村长家定下的二十亩地就在对角。   等到贾训和兴哥儿知道自家娘定下了田地,还付了钱,他们还能说什么?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刚置办六亩中田的时候,可不仅仅是买地的钱,立契什么的也是一样要给钱的,零零碎碎的也花了一二两银子,如今这么算起来,岂不是说,他们折腾了一场,最后家中也不过是比前些时候好了些,留下了十一两银子?可是想想他们读书的花销,这怎么可能够?   好吧,其实还是够的,毕竟年初买的那六亩中田已经快要收获了,到时候好歹粮食能有不少,等秋收之后,这十二亩地收拾的勤快些,种上些菜蔬,估计也能卖点钱,如此一来,好歹日子是能过的,可是娘哎,这年底兴哥儿成亲的银子怎么办?这十两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贾训突然对着齐氏有了一种对着赵姨娘的感觉了,当年他看着赵姨娘每每撒泼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一种无奈的心情吧。   “大哥,田画好之后,这开荒的事儿怎么办?这也要银子的吧,算算怎么也要二三两呢。”   一听又是花钱,兴哥儿的脸上,苦涩都要涌出来了,双手狠狠的搓了几把自己的脸,这才恢复了正常。   “不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好歹娘也是为了咱们家业丰厚才这么着急的,咱们当儿子的,总不好说娘的不是,尽力再想法子就是了,对了二子,这会儿正是海里大螃蟹最多的时候,最近一段时间,咱们就可着这个来吧,这东西卖出去价钱也高些,还不容易立马死了,运到县城,估计还能在上去些,另外下海的时候多留心海底,海参什么的,也一样值钱,若是能摸到珍珠,再有块宝石什么的,那咱们也就不愁了。”   说的是不错,也确实该努力,不过贾训还是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   “咱们要是再一下子挣上二三十两,估计娘可能会再多买点地呢,昨儿还在说,莫大家那三十五亩地连在一起,气势如何如何的,可见她是觉得咱们家这田地还不够。”   一听贾训如此说,兴哥儿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因为他们兄弟挣钱速度够快,确实激发了自家娘那种恐怖的购买*,时时让他们有种无力感,就好像再怎么挣钱,这娘也能用最快的速度花出去一般,弄得他们连挣钱都变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明明家中如今比以前好过了很多,怎么就还是感觉日子紧迫呢。   齐氏这会儿可没心思去想自家儿子怎么想,她这会儿能在正屋和自家两个哥哥说话呢。   “不是我说,大哥,二哥,我瞧着这开荒的事儿那是真真是好事儿,就是秋山村不能像是我们这边那样,用海货当立契钱,可那三年不交税赋总不是假的吧,那两年五成税赋也不是假的吧,不说多了,你们每家若是能开上五亩荒地,那三年过后,这五亩地可就价值十五两了,就是以后种不过来,想要卖了,那本钱也翻了三倍不是。最重要的是,咱们家以前的地,分给你们两个,如今不过是勉强能够吃,可是你们每一个可都有两个儿子,这手里的地,以后怎么分?侄儿们将来怎么养家糊口?怎么也要和你们当初到手差不多才够吃不是?难不成以后让侄儿们去当没地的佃户?你们可舍得?”   齐家两兄弟这会儿皱着眉头,垂着头,满脸都是犹疑,齐氏说的话他们何尝不知道,如今这家里已经过的很是艰难了,若是到了儿子手上,这田地越发的少,他们以后怎么过?这个问题不是没想过,不是不发愁,也知道这开荒确实不错,如今他们两家说起来劳力也不少,就是再多上五亩,那也是能照顾的过来的,可是关键是,这买地的钱,可不是什么小数。   “五亩地,那就是五两银子,还有其他的零碎花销,怎么也要准备六七两,可是你也知道,我家如今也就是这一年,你总是让外甥给我送点粮食吃的,这才好些,往日连干饭都不能保证每餐都有,怎么有那个钱?我这边就是将老底都拿出来,也不过是三两银子,还不到,一半。”   齐大是大哥,叹了口气先开了口,一边说还一边看了看自家弟弟,   “老二哪儿只怕也是这样,他们家虽说有些手艺,可这又能攒多少,只怕最多比我这儿多上一两银子就顶天了。”   “你嫂子娘家那里,情况也不是太好,都是一样的穷困人家,能有多少钱?就是想要去借,只怕也未必能借到,就是借了,能有一两也已经是不错了。”   这两兄弟也不见外,就这么跟自家妹妹开始摊家底,越说越是沮丧。   “若是只是开上三亩,或许倒是也成,不用借银子就能做到,最多在这收成前,妹妹这里,我们厚着脸皮让你们帮着接济一年,只是这秋山村能开荒的地方,也就是靠着你们这新划拉的一片了,离着家里远了些,为了三亩荒地,这么折腾实在是有些不划算的很。”   齐氏听着他们这么说,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几许的笑容来,一边挥着手,一边说道:   “我既然叫了你们过来,自是不会不知道你们,呐,我呢都想好了,一人借你们二两银子,如此你们再去筹措一二,想来五亩地一家那是一定能够买的,等买了地,你们两家的连在一处,选一个往外拓容易些的地方,如此一来,将来等着有了余钱,再继续往外买,若是有一天能买到一家十亩,二十亩,那即使是坡地,即使远了些,那还有什么不成的?咱们总该看的远些,只要及时,这地开出来,不说别的,单单这秋后种上一季的白菜,多少也能收回些本钱,让你们家过的轻松些,两三年下来,这五两银子的土地钱,还能没有?只怕是早就挣回来了,那可不用交税呢,种出来的可是全是你们的,家里宽裕了,这攒钱还能不容易?甚至还能引着嫂子娘家也一样这样筹划,如此一来,十年后再看,又该是怎么样的局面?至于我借给你们的二两银子,你们也不用急着还,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三个小子,也就是兴哥儿还算是个壮劳力,可让他打渔出海没问题,种地却从来没有过,那也是伺候不来的,到时候我家的那二十亩的地,直接交给你们收拾了,一家十亩荒地,你们出力气,只要帮着种上两年,这二两银子就权当是给你们的辛苦钱了,如此你们可还发愁?”   好在这会儿兴哥儿和贾训不在,不然听到不过是十一两银子的存款,居然又让他们的娘花出去四两,这二人还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齐氏算计起来确实也是有些章法的,别看这一下子似乎好像是白白的帮了舅舅们,让他们有了攒家业的本钱,可是对着贾家又何尝不是好处?就像是齐氏说的,这渔民想要一下子变成农夫,没有一二年怎么可能做得来?这样的情况下,与其花钱请了旁人来,还不如直接就叫舅舅家,一来名声也好,二来也算是互惠互利,不怕舅舅家不尽心。   等着这两年过后,即使兴哥儿几个还不怎么会种地,可是这坡地都成了熟田,请佃户也能容易些,而舅舅家有了属于自己的更多的田地,离着自家的田地还近便,日常下地的时候,对着自己苦心操持过的田地,到时候能不多多照看一下?岂不是平白多了两家来帮着监督佃户的人家?   齐氏那个算盘珠子拨拉的那是劈啪作响,怎么算都不会吃亏,还帮衬了娘家,让娘家也沾光有了立起来的机会,不说以后怎么样吧,反正这会儿两个舅舅那真是满脸的感激。   “那,那,我听说,这一次你买了好些田地,不说荒地,就是中田也又买了不少,这,这外甥挣钱就是再厉害,你能够用?”   看看,连舅舅家都担心了不是,可见这齐氏花钱花的多让人胆战心惊了。   “钱什么时候会够用?借了给你们,我这也就剩下些吃饭钱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到底我们家是渔民,他们还能出海,只要不是大风大雨的,就不怕没有收获,只要收了收获,那总能得些出息回来,不愁吃不上饭。既然能吃饭了,那自然剩下的就该做长远的打算,今年除了这么一个事儿之外,剩下的我也不准备再折腾了,以后挣的每一分钱,都要攒起来,倒是办喜酒用。”   合着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折腾啊,这两个舅舅,听了这话,额头差点都要冒冷汗了,这妹子,往日在家的时候也没看出来是这么个能奔达的人啊,不过这奔达的能帮着他们兄弟,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第52章   不过是出去了一天,回到家这家中存银又只剩下七两,贾训只觉得脑仁都在发胀,忍不住捂着额头,闭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兴哥儿也是满脸的苦涩,张了好几次的嘴,都不知道和娘说什么好,他能怎么说?借钱的是自家舅舅家,还是一直以来对他们很好的舅舅家,如今他们家宽裕了总不能说舅舅想要置办家业,他们不帮衬不是?若是他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那么这将近一年来,自家好过了之后,娘时不时的让他们兄弟送粮食,送鱼过去的时候,他才不会那样痛快,二话不说就一次次的往舅舅家跑了。   说一句不好听的,这舅舅家如今能在吃饱了饭的情况下,还能积攒下二两银子的家底,这里头贾家的帮扶那是怎么都分不开的。所以到了这个地步,要说不借给舅舅,这话他真的是怎么都说不出口,更不用说这一次不是送,而是借,舅舅家都已经准备用帮着种地两年来偿还债务了,他还能说不?这不是得罪人,让人说他无情无义?二十亩地,就是不给舅舅家种,那他们自己请人来做工,那也绝对不会少花销了去,两年的时间,说不得比这二两银子一家花的还要多些呢,这真说起来,还是他们占了舅舅家的便宜,他还能怎么说?   只是这一想到自家的存银又迅速下降,到了警戒线,眼看着若是他们不出海的话,这银子花到他准备成亲的时候,只怕是连宴席都置办不起了,他哪里能不发愁?他和贾训两个可是要读书的,还有小三,一家子三个娃的束脩可不是小数目,纸笔也一样要花钱。这钱紧巴的都快要挤占口粮的银子了。   “好了,你们发什么愁啊,真当你娘是个不会算计的人了?我都想好了,我和鱼娘每日除了做饭,就去海滩捡海螺,串风铃,天气不好的时候,在家织布,你们呢,出海的时候,尽可能的在近海,下海捞点好货色,这样一来虽然辛苦些,可是到底加在一起挣钱还是不少的,一个月挣出一两银子应该是没问题的,而家里存下的粮食,也足够我们吃一个月上下,用野菜,蘑菇,海鱼,饭菜一样不少,就是盐油,上次买的也足够用两三个月,到了一个月之后,秋收也差不多到了,那时候我们年初买的那六亩地的租子收上来,这粮食也不用买了,怎么也能吃到过年的,新买的地,种下的秋菜,到了十一月份也能收上一茬,不但能让家里有足够的蔬菜吃,还能卖出去换点钱,这样一算,最起码到年底,这每月一两银子的出息,基本上就不用花了,甚至还能多积攒一些,即使有其他零碎的花销,我算了算,这么攒起来,怎么也能有十两银子了不是。至于过冬的衣裳,去年新买的还好的很,自然也是不用再买了,这十两自然正好是用到了兴哥儿的婚事上头,那是足够的了,连着小苗那边的嫁衣都能置办出来。”   齐氏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往外说,说的贾训都有些傻眼了,他都没想到,这个看着花钱如流水的娘,居然算的这么精,你还别说,让她这么一算,好像自家如今这七两银子存着都是多的,就是只存下五两,只怕也是够用的,毕竟这乡下地方,又是同一个村子里的男女成亲,能花销多少去?不过是请村子里的人吃一顿好的,置办几件体面衣裳而已,这能花多少去?五两也足够了。   更不用说,这王小苗本就是个要强的女子,连他都听说了,为了给自家长脸,她和王奶奶吃用都很是俭省,靠着织布和串风铃什么的,足足积攒下了二两银子,还请人帮着打了两个不错的木箱子,漆了红漆,还有两匹王奶奶自己织好,又去请了人染了色的细布,合着兴哥儿前些时候偷偷送去的一只银簪子,一对银耳环,再有家里日子好过之后,娘另外补上的一些聘礼的东西,像是梳妆匣子啊,两匹红布啊,还有一对银镯子,这出嫁的首饰,布匹上都已经很看得过去了,若是加上平日穿的衣裳,被褥什么的,也能收拾出两台的嫁妆来,在这样的村子里,有这么两台嫁妆,那已经是可以过得去的样子了。   这样一想,似乎这兴哥儿成婚,已经不再是银钱不济的样子了,毕竟这最大的一个大头,休整新房什么的,已经不用了,自家在起屋子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一步给一并做好了,如今正房西屋一明一暗两间房间里头,一应的家具都已经很是齐全了,即使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地主什么的,可是在这个村子里那绝对也是属于齐全的。屋子又是新盖的,不用重新粉刷,那样还能花在哪里?   一想到这些,贾训立马觉得自己和兴哥儿似乎很蠢,居然连这么一个目不识丁的妇人都比不上。只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好容易过上了相对宽裕的日子,这一下子却有重新紧巴了起来,要让全家人一个个都忙的像是个陀螺一样,才能保证日子顺畅,实在是有些让他沮丧。   “娘啊,可是束脩这里怎么办?那可要不少钱的。”   “我们不过是小户人家,只要学着其他人家的样子,给束脩就成了,不用太过多礼,若是这样,咱们挤一挤,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最重要的是,兴哥儿,二子,这一年来,咱们家收入急剧,又盖了如此的大屋,你们还上学读书识字,日子确实是好了很多,可是你们却也不能就此有了奢靡的心思,是,有银子过好日子谁都想,就是其他人家也比往年过得宽松,各个都挺高兴的,可是你们也该看到,咱们家和其他村中的人家却已经有了一定的差距,咱们这村子里总计也不过是这么些人家,往日贫困的时候,即使艰难,各家都能相互扶持,若是如今有了银钱,却和其他人家生分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坏了大家邻里的情分?所以啊,你们即使挣钱再多,也该记着,该收敛的时候收敛,万不可做出和他人太过迥异的事儿来,这才是长久维持邻里之道。”   说起了这个,齐氏忍不住叹息了几声,看着两个儿子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才继续说道:   “咱们家这屋子起来了这么些个时候,除了一开始大家过来瞧瞧,如今上门来串门的人家却没有以往在山洞多了,这事儿娘放在心中已经好些日子了,好在最近就是莫大家那样住屋子都要挤在一处的人家,如今也有了家底,开荒的开荒,起屋子的起屋子,大家的情况越发的好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不然我这心中只怕越是难受,你们想想看,兴哥儿和小苗定亲这么久了,以前王奶奶可有想如今这样拼命?吃饭不愁了,可是这织布却一刻不停,我去劝她歇歇,她都不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如今咱们家眼瞧着兴起来了,她怕小苗没有嫁妆,嫁进来让人看不起?银钱是个好东西,可是这银钱也作孽,生生的让王奶奶这么一个老人,这样的费神费心。”   这些话,简直就是暮鼓晨钟一般的敲入了兴哥儿几个的心中,回过头想一想这些时间这村中的事情,可不就是如此,银钱是多了起来,可是因为他们家如今几乎是村中家产比村长家还要厚实的一家,倒是和村中其他人拉开了距离,往日常常上门的人都有些局促起来,不说别人,就是兴哥儿自己,那最是要好的几个少年,最近往来的都少了些,虽然是因为读书,因为时间不够,出海频繁,不得不总是和自家弟弟在一处,可这多少也说明了一些问题了。   想到这里,兴哥儿也一脸严肃的点头说道:   “娘,若不是你说我都没发现,确实,咱们和村民都生疏了,这样,后日我和二子出海的时候,叫上往日和我一同出海的几个一起吧,多聚几次,总能消除一些,其他的就像是娘说的,咱们也该收敛些,娘和鱼娘辛苦些,好歹也好让各家知道,咱们家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和大家一起在海里讨食吃,不是那种脱离了根本的人家。”   这一次齐氏敞开心扉的话,让这个似乎在追求银钱的路上又多了几分厚重,倒是少了几分暴发户式的张扬,就是贾训看着这样的家,也不住的欢喜,想想贾家,之所以落败,或许就是少了那么一个人能有这一份低调的见识,少了这么一份约束自然张扬而喧嚣,而世道本就是如此,越是张扬的人家,越是受到瞩目,而越是被瞩目的人家,自然也越容易被人掀翻。倒是如今这个小家,从一开始就懂得什么是收敛,这样的人家若是能慢慢积攒,只怕未来更加的可期。   ☆、第53章   好运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着贾训,那些海底的宝贝也不是分分钟都等候他去随便摘取的,所以这之后的几个月里,贾训并没有能再一次扭转家中的经济,倒是村中的其他人,有几个运势不错,在海底捡到了不错的大海螺,买了个好价钱。   齐氏带着一家子人每日辛辛苦苦的操劳,不是织布就是捡海螺,就是最小的小三,每日从学堂回来,也换上一身补丁最多的衣裳,跟着往日的小伙伴们去山上拾柴火,挖野菜,采蘑菇,一刻不停,时间不久,往日的气氛就又回来了,家中时不时就会有邻居过来说说话,交换些刚得的好东西什么的。   还有不少人过来找齐氏,买他们家如今刚浮出来的第一窝的小鸡,准备学着齐氏的样子,在家里也置办上一个鸡棚,好让家中出息再多一些,这些时日不说卖鸡蛋能得多少钱了,好歹贾家一家子吃鸡蛋倒是方便了不少,让几个孩子脸色越发的好了,这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谁家大人不心疼孩子?自然也想着用这个又能挣钱,又能时不时改善一下自家伙食的法子。往日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也没有那个心思,更担心这喂鸡的消耗,可如今看着野菜,虫子,贝壳,这鸡都能吃,他们倒是放心了不少,自然也想着跟风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冬日,出海的人渐渐开始少了起来,就越发的明显了,大家都有了些空闲,日子也眼见着过得比去年好,那些妇人自然有了更多的时间走门串户了。   “莫大娘,您来了啊。”   兴哥儿和贾训走进家门,一眼就看到和自家娘坐在院子里,一同摘菜的莫大娘,立马就打了一个招呼,如今莫大家的房子已经起好了,这一家子人多,自然屋子也多,这么一盖起来,虽然还是海草的顶子,可这密密麻麻的一片屋顶,还是很能看出气势的,再加上那三十五亩的田地,虽然是坡地,是刚开荒的,可是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地主了,在村子里倒是也有了一些兴旺人家的样子,连带着往日忙碌的才四十不到,就已经开始花白了头发的莫大娘脸色也越发的好看了起来。整张脸也不再是往日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们兄弟回来了啊,辛苦了,对了,兴哥儿,大娘问你,这一次你们家坡地上收的菜什么时候去卖?”   “就过几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着等你们空闲下来,你莫大伯要借你们家的骡车用用,也好卖菜不是。”   这倒是,这村子里虽然说一家家的日子都过得好些了,几乎所有的人家屋子都变了样,猛地到这村子一看,几乎都会以为这是个新建的村落,可是真说起来,那也不过是表面的风光,真算算家底,却依然薄的很,即使基本上每家都有了几亩的坡地,可是这地刚开始养,能带来的收益少,能种出蔬菜来,补充一下买地的本钱就不错了,更不用说有银钱置办车子了,所以到了如今,这村中真正有车的不过是贾家和村长家,就这么两个车子,十几家人家要用,紧张那是肯定的,所以提前来问也是正常,兴哥儿一听便应了下来。   “知道了,这样我那边弄好了,就和莫大伯说就是了。”   “那就好,你舅舅家人手够不?不成我让你莫大伯他们一同帮帮手?”   莫家别的不多就是人手多,她刚才就过来说借车,想问问齐氏这边借车是个什么价,毕竟这可不是一次两次,想要把这些地里的东西都卖了,她算计着,怎么也要个四五日的功夫,若是这样,她可真是不好意思白用,可不想齐氏怎么也不肯说,往年虽然用车的时候也有,可那是村长的车,又是托村长帮着卖鱼的,这和单纯的借车子又有不一样,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算,如今听着兴哥儿说这菜地里还没有收,立马就有了主意了,不给钱也行啊,那咱们就出力好了,帮着收菜这总是成的,这样一来,即使不给借车的钱,她自己心里也安生了。   兴哥儿听了倒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安的问道:   “不用吧,你家的地可比我家还多呢。”   “我家不是人多嘛,那么些孩子,还有你莫爷爷,都是能出力的,再说了,人多,收拾起来也快。”   见着兴哥儿没有立马反对,莫大娘立马就这么把事儿给定了下来,顺嘴还说道:   “你们以后啊,可别那么见外了,如今我们也算是亲戚,你是不知道,我刚才还和你娘说起呢,你莫大伯给你大牛哥定亲了,就是秋山村你们娘族里那个老七家的大闺女,那是你们表姐吧,这么算,大牛可就是你们表姐夫了,这关系可不远。”   跟在后面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贾训听着这关系谱,脑子里立马闪过了这老七的家境,还真是不远,说起来,也是他们堂舅,只是这个舅舅比那城里的那个三舅更远些,又隔了一代,这一家子人口少,不过是二老带着大闺女,小儿子,一个十五,一个十岁,土地也少,不过是二亩坡地,家境实在是艰难的很,好在这个舅舅还会做点泥瓦的活计,附近有什么人家起屋子什么的,总会叫上他,零零碎碎的倒是也能挣点钱。   想想前一阵子这渔村起屋子大兴,除了那些想省钱,自己翻修老屋子的村民,好些重新起屋子的,都有喊人,其中这七舅就来了三回,自家起屋子的时候,也曾过来帮忙,人倒是一下子鲜活了起来,好像就是莫大家弄屋子的时候,这舅舅也过来了吧,这起屋子起的,就成亲家了?还真是可以啊。   “是七舅家?”   “可不是,前儿不是咱们家起屋子的时候,请了你七舅过来做活嘛,这歇着的时候我正和人说起几个孩子的亲事呢,正好就有人说了,你那表姐正合适,年纪合适,人也勤快,模样也不差,倒是般配,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有家底的人家,你七舅家和我家也差不离,今年正说着挣了点钱,要跟着你大舅他们一同再买上三亩坡地开荒,这一说二说的,我就心动了,等屋子的事儿好了,就请了媒人过去,果然,一说就成了,如今就等着过了年去下聘,明年大牛也就能成家了。”   莫大娘把那侄子侄女从小养大,和自己亲生的也没什么差别,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要成亲了,这脸上的喜色是怎么都遮不住啊,这齐家老七家好啊,这泥瓦手艺,这一年里在自己村子里挣得估计就能有三四两了吧,若是在加上别处的活计,怎么也能有五两,这可还没到年底呢,修屋子的活计还没算呢,也怪不得他们家不过是二亩坡地就能养活一家子人了,这有手艺的人就是好。再想想这家如今也多买了点地,家里已经有了五亩坡地,又只有那个十岁的娃子继承家业,也就是说最起码十年里,这一家子的日子是绝对好过的,只要没有个三灾六难的事儿,那么十年后,说不得这五亩就能变成十亩,二十亩,加上这家的手艺,那是绝对不用担心日子不好过的,那样一个亲家,以后大牛有了孩子,就是日子不好了,也能有个帮衬的人,多好。   当家长的总是给自己的孩子千算万算的,莫大娘知道,自家情况不怎好,即使如今有了这大屋子,可毕竟不是一个孩子一个院子,只是两个房间而已,不算是宽裕的,这田地分到孩子头上,也不过是一人五亩,有心人都能算的出来,这样的家底,又拿不出什么大笔的聘礼,只有那么一对银镯子,想要娶什么日子好过的人家的闺女,真是想都不用想,所以她更看重的是对方家里人口,还有未来的可能。   听到莫大娘这么说,贾训那是第一个笑了起来,忍不住插嘴说道:   “说起来,今年定情的人家可真是不少,莫三叔家的二哥,也和我家二舅家的表姐定了亲,老张叔家的德柱,定的是我二舅家的表姐,孙大宝又定了秋山村的包家的姑娘,这就已经是三个了,如今再加上大牛哥,接下来还不知道还有谁家,我看从年底我哥的喜事儿开始,这一年里,只怕咱们村子这喜事儿就不会断。”   莫大娘听到这话也跟着点头,笑着说:   “可不是,往日里,咱们村子里娶媳妇那是最难的,谁家愿意将闺女嫁给一个穷得连命都难保的人家,可如今呢,咱们村子里各家好歹都有了些田地,屋子也都翻了新,瞧着可不就是日子越发的好过了嘛,既然日子好过了,自然也就有人愿意嫁过来了,不说嫁过来了,就是村中的姑娘,如今想着求娶的也不少,你家鱼娘可不就是选了个好人家?我算过了,咱们村子里,从十五岁到二十岁,没成亲的小子大概有二十多个,最近定下的就有十个,加上兴哥儿这样原本就定好的,那算下来,就是十五个,剩下的估摸着也快了,像是孙大宝家,三兄弟都是能干人,家里如今也起了正紧的院子,成亲的屋子是不用愁了,地也跟着买了十亩,虽说不是村中日子最好的,也算不得最差了,像是这一次收菜,他们家可是第一个,听说,这十亩的坡地,居然就让他们挣到了,足足有五两呢,一半的本钱可就回来了。你说能干不能干?”   确实能干啊,这么快就收拢了银钱,贾训都吃了一惊,他们这都种什么了?眼光这么好?一下子就卖了高价?可见这孙大宝脑子也是个活络的。   “如今大宝这孩子定了亲,估摸着等明年就该是二宝了,我都已经想好了,过了年,等把我家老大老二的亲事定下,就把二妮定给二宝,他们是表兄妹,嫁过去不用担心处不来,住的有近便,将来也好照顾。”   虽说这莫大娘多少也有些势力了,往日这孙家日子没好起来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可再想一想他们家的情况倒是也情有可原,如今能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已经够可以了,毕竟这孙大宝家实在是算不得最好的,就莫大伯家如今的情况,闺女想要嫁给更好的人家也不是不成的。   “二宝?那也是不错的,人老实本分,做事儿也勤快,眼睛更厉害,出海看鱼情,总能看的准准的。”   兴哥儿最是个能看到人好处的家伙,一听莫大娘说起孙二宝,忙跟着说了一通的好话,当然这里头也多是实话,谁让他更这些和他差不多大的村中少年们都比较熟悉呢,都是一同出海搏命过的兄弟呀。   莫大娘听着兴哥儿这么说自是越发的高兴,怎么说那孙大宝三兄弟的娘,那可是莫家的闺女,也是亲戚呢。   “可不是,你们都是一处长大的,最是知道根底了,这说起来,如今这么喜事儿一桩一桩的,过上两年,兴哥儿,你这舅哥做的可就越发的有滋有味了,这村子里现在算算,就有三个姐夫,妹夫了吧,若是以后这些个孩子们又有了孩子,那以后喊你舅舅的人可不少。你可别到时候只顾着自己的娃子,不知道怎么当舅舅。”   长辈说起这个,总是一脸的戏昵,兴哥儿一听,果然脸一下子就爆红起来,一时间手足无措,挠着头,就往屋子里冲,根本就没有反驳的力气,充分的满足了这莫大娘的恶趣味。贾训听得也是一头的汗,这说着说着,居然就绕到了自家头上了,这嘴上的功夫,谁说不读书的女子嘴巴就笨拙来着?只是,大哥,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只顾着自己跑,把我拉下算是怎么回事儿?看看,莫大娘的眼珠子已经往我这里瞄了。   “哎呀,这二子也不小了,都十岁了,过年该十一了吧?。。。”   快跑啊!   ☆、第54章   天气越来越冷,海边也再看不到出海的人,甚至在海边临近村落的地方,好些渔网被排列着支了起来,这是渔村的土法子,将渔网隔开海岸和村落,一来能用这个方法探测海边的风有多大,二来也是一种心理作用,似乎这么一放,就能遮挡一定的风一般,让村子里的人们心中对于海风少一些畏惧,甚至有些还将一些海鱼干也挂在那里,将那海风低温,当成天然的冰窖。   村中的人们这会儿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猫冬,或者准备过年的食物,就连串门都少了好些,毕竟这还是北方,又是最冷的海边,若不是每日能最早迎接阳光,各家又都烧着火炕,这地方住人可真不怎么样。   贾家这会儿也忙乎的很,齐氏正在准备兴哥儿成婚的东西,一边收拾,还一边和身边忙乎着做自己事情的孩子们说道:   “看看,我就说了,咱们家只要勤快些,这银子还是能有不少存下的,加上卖了冬菜的银子,这一次可是存下了足足有十二两,兴哥儿的婚事不用愁了,二子,看看,还能把你们兄弟明年开春上学的花销都攒出来了,可见这买地确实是个最上算的事儿。”   说起这个齐氏就是一脸的笑容,她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有这么一天,新盖的大屋,厚厚的墙壁遮挡住了所有的海风,新砌的火炕,按照二子说的,在地上也留几道烟道,就能连着地面都是暖和的,再不用担心屋子冷了。   因为这个他们家是最早起屋子的,这留烟道的法子让不少人家学了去,前几日还有人过来,提着鸡蛋感谢他们,说是因为学了他们家的法子,让家里的老人,今年冬天少受了不少罪,地面暖和,自然往年村子里的老人几乎每一个都有的腿寒症也减轻了不少,这真是积德的好事儿啊。那些因为是修屋子,没能重新收拾火炕的人家如今看到了好处,想来明年他们也一定会学了去,到时候这村子里冬日就是再冷,想来也不会和往年一样要冻死人的没法子熬了。   说起如今家家都能不间断的在冬日里烧炕,暖地,那还要说起今年他们村子不砍柴火直接买石炭的事儿,不过是一些石炭,最便宜的东西,一文钱就能买上好些,即使味道不好些,还要留着出气口,免得中了炭毒,比较麻烦,可是这三五个就能烧上一天,实在是划算的紧,往日他们怎么就没有想过用这个东西烧炕呢,真是魔怔了。   齐氏坐在炕上,膝盖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手轻轻的一抹,又是一阵欢喜,如今这被子都不用厚实,将二子弄来的又大又厚实的直接分开变成两床,就能又是铺盖,又是被褥,真是方便又实惠,自家小子那路子真是越发宽了,从去年开始,这好东西就不住的往家里弄,还每一样都便宜实惠,只有往常不到一半的价格,连着村中的其他人都羡慕的紧。   在想想厨房边上那小屋里,五袋子的粮食,齐氏心中那个安生啊,六亩中田,一亩能出一石半,将近两石的粮食,那就是将近二百斤,总计一千二百斤,去了每亩三斗,月三十斤,总计一百八十斤的税赋,还有每亩一斗,总计六十斤的力役钱,剩下九百六十斤,自家五成的租子,那就是四百八十斤粮食,从秋收后开始,这都过年了,足足过了两个月都多,还能有这样多,足够吃到明年开春之后了,更不用说她还聪明的在收获的第一时间,就将其中一多半的粮食都去换了糙米和黄面,直接又省下了好些,足足让粮食翻了一倍,如今家中单单是吃饭的粮食,就足够他们吃到明年秋收了,就这还是他们给自家两个兄弟家,王奶奶那里送了好些粮食的结果呢,几乎一家一石呢,想想明年开始,这中田就有了十二亩,还有二十亩的坡地,那又该是多少粮食?   如今的田地,坡地和下等田,一般都是一亩出九斗或者是一石,税赋也只有两斗,力役更是只有七升,也就是中田的七成,而上等田呢,虽然他们买不到,可是听说,那个也不过是出产二石,到二石半的粮食,可这税赋却要五斗,力役一斗半呢,算起来,还是这中田最是划算了,价钱合适,税赋也承受的起。   更不用说,明年他们家的坡地可还是免税的时候,那家里能积攒下多少粮食?越想,齐氏就越觉得自家这买地实在是英明之举,别说是他们家了,就是其他人家,那些买了地的,也没有一家说是不上算的,像是莫大家,三十五亩的坡地,就今年秋天抢种一般的种下去,只是一个多月,那菜收上来,卖出去,就足足卖了七两多银子,可把莫大家给乐的,这一辈都没有那么快挣过这么多钱。还有娘家的兄弟,原本还有些扣扣索索的,买了一家五亩坡地,那脸色苦的,可如今呢,那是恨不得开年再买上几亩,可惜了,这钱滚钱是容易,只是起来的本钱少,这滚起来自然也少了些,五亩地,也不过是一两多的收入,明年开春,还要种豆子养地,攒粮食,终究是吃饭最要紧,这攒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娘,您又想什么呢,这银子抓在手里不放的,这东西可不能生崽子。”   兴哥儿正想过来和娘说事儿,不想正好看到齐氏发呆的样子,就说笑起来,听得齐氏一阵的尴尬,要死了,自己胡思乱想的样子都让儿子看了去,真是丢人,眼珠子一转,看着鱼娘和贾训似乎什么都没看到,只顾着做自己的事儿,小三也正在练字,没顾得上自己,这才定下了心,却又遮掩似的忙说道:   “还能想什么,还不是咱们家那两口猪嘛。这都养了一年了,你成亲的时候,杀上一头,倒是正好用的上,只是可惜了这猪没能产仔,明明卖猪仔的人都说了,不到一年就能开始配种,四个月就能产仔,过上一个月就能重新开始配种的,开始咱们家这猪仔,怎么也有九个月了,就是没消息,白瞎我买了一公一母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都买母的了,你看看,那母猪可比公猪大上一圈呢。”   齐氏不过是随口一说,可不想她这里说,那边兴哥儿却不住的笑,小的齐氏都有些恼了,一巴掌拍到兴哥儿的肩膀上。   “你个死小子,这都笑什么呢,娘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若是能产下三五只小猪来,那明年咱们家养的猪可就能卖大钱了,你居然还这么没心没肺的。”   兴哥儿躲也不躲,这手劲,也就是和挠痒痒差不多,躲什么,他笑的是别的事儿:   “这世上只听说过人经不起念叨的,不想这猪也是一样。”   他这么一说,齐氏不知怎么突然就是灵光一闪,猛地从火炕上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惊喜的说道:   “莫不是,那母猪真的有了崽子了?”   看着儿子点头,齐氏那脸,立马就开始泛红了,   “喜事儿,果然是喜事儿,这就好,双喜临门啊。”   怎么一个囧字了得,兴哥儿整张脸都僵了,这是把他和那母猪放到了一个位置?他这地位下降的可太快了些。一边的贾训已经开始偷笑了,就是小三,也憋得小脸通红,若不是顾忌大哥的威严,顾忌这会儿都能笑出声儿来。   “娘,您说什么呢?”   “怎么?娘说错了,哎呦,是糊涂了,不该这么说,不过兴哥儿,这绝对是好事儿啊,这么说,开春,咱们不用买猪仔不说,说不得还能卖猪仔?村子里可是不少人也想跟着买猪仔来养的,这可又是一笔收入,就是不卖,那养到明年年底,在卖,也能攒下不少钱了,一头猪一二百斤,二十五文一斤肉,就算纯肉不过是一百斤上下,加上杂七杂八的东西,那也是将近三两的银子,一头猪能生多少来着?好像最少三头猪仔,多有五六头的吧,那咱们家可就是有十两以上的收入,到后年鱼娘成亲的银子可就全出来了。”   齐氏那个兴奋啊,忙不迭的准备下炕,去看看她那已经变成银子的母猪,好在还有兴哥儿在一边拦着。   “娘,这会儿天都黑了,还去看什么?那猪又不会跑了?”   “也是,也是啊。”   说到这里,齐氏多少也有些冷静了下来,转头一看,那钱匣子还在炕桌上,忙对着默默地在一边缝制鞋子的鱼娘说道:   “赶紧的,拿出二两来,明儿记得提醒我,去买些红纸,也好开始布置新屋子了,另外把钱匣子受到炕柜里头去,咱们家粮食够,冬菜也攒了不少,被褥新衣服也准备妥当了,肉食有那公猪,到前一日杀了正好新鲜,还有鱼干什么的,菜也算得上齐全,家里还有五只鸡能杀,到时候村子里再买上五六只,一桌上一碗全鸡汤,一碗红烧肉,一大碗炖菜,一大碗的炖鱼,再有那些山菇杂菜一碗,那菜式绝对敞亮的很。”   说起这个,齐氏一个转头又重新开始忙乎起来了,似乎把那猪仔的事儿都忘了,可再看看那红润的脸,贾训摇着头,知道这会儿自家娘估计还激动着呢,也不去惹她,只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起身往自己的屋子里去。冬天不上学,他正好自己多学点,把进度往前再赶一赶,到了开春说不得又能省下不少的功夫了。说起来,今天好像又是抽奖的日子了吧,也不知道今天能抽到什么?果然每一个月这个日子自己是记得最牢的,真是期待啊!   ☆、第55章   如今的抽奖大转盘空间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了,可能是一周年的关系?也许吧,反正在贾训看来只要往好的方向发展,那就是好事儿。大大的空间里,大转盘已经不再是占据了整个世界的样子,土地的范围已经有了约莫十亩上下,这空间的拓展,随着一次次的抽奖越来越大,贾训都有些期待,有一天这地方能有整个村子,甚至是整个县城那么大。不是他贪心,而是他如今算是对这个空间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利用,比如这空间的土地,已经能种植了,那三颗桃树,五颗枣树,一丛竹子,还有地上那些零零碎碎种下的药材等等,就是最好的证明,连蜜蜂都不用,这桃树自己就能开花结果,真是奇了。另外在空间土地靠近转盘的方向,还有一口小小的泉水,给这个空间增添了生机和水源,让贾训欢喜不已。   至于那大转盘,更是增加了不少的东西,像是这一次,他一进来就看到这转盘上那越来越细小的格子上,又增加了好几样实用的物件。   “这是什么?全套的农具?这是让我自己种地去?还有这个,这是什么?玉簪子?咱们家能出来这东西?恩,让娘当大嫂敬茶的回礼也不错。咦,这个好啊,是全套的四书五经?大部头,这可好,省下的钱更厉害,到现在家里还只有蒙学课本呢,有了这个,读书可就方便了。还有这个,全套史记?这个是资治通鉴?这怎么说的,这一次怎么一下子出来了好几个格子的书本?难道这是说让我接下来把心放在读书上?也是,都一年了,也该上进些了。”   说道读书,贾训的眼睛又有些迷蒙起来,他似乎又回到了贾府,在那间小佛堂里不断的抄写经书的时候,还有在家学,边上的人打打闹闹,他在一边看热闹,而贾兰,最是用功,双耳不闻窗外事,只顾着自己读书,那个时候日子其实真的不怎么好过,可是他如今回想起来,却好像别有味道一般。   “算了,不想了,还是抽奖吧。”   一阵急转,大转盘停了下来,果然如他所想,这一次中的就是那一整套的四书五经,厚厚的书本就这么出现在贾训的面前,每一本似乎都带着墨香,只是细细的看却也能看到这书怎么都不是新的样子,纸页都有些泛黄,只是被保存的不错罢了。   “又是这样,我这就没有出现过新的东西,莫不是这大转盘只能给二手的?”   贾训都想要挠头了,就是上一次的笔墨纸砚,也一样是旧的,那墨更是夸张的被磨去了一层。好在贾训也不是那种不知道好歹的,不管是新是旧,好歹这东西没让他花钱不是。   将书本放到边上他偷偷弄进来的一个木架子上放好,再看了看好几样自己一时半刻没法子带出去的东西一眼,一个转身开始收拾起那些土地了。他每一次抽奖都是在晚上,奇怪的是只要是从这里出去,他就会睡不着,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所以后来他索性就在这空间里忙乎一会儿,算着大概要到了天亮,这才起身出去,也算是消磨时间了,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和兴哥儿在一个屋子,还有些顾忌,每一次都有些偷偷摸摸的,可是到了后来,到了新屋子,齐氏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分好了屋子,他就越发的大胆起来。   地上的药材都不是那种很名贵的品种,毕竟这药材多半都是从东山上挖来的幼苗,那里能有什么好药材,左不过是些常见的品种,好在这要是有了一定的量,也能卖点钱,又能把这空闲的土地利用上,贾训这才那么尽心的收拾。   说来也怪,这土地或许是别有生机,凡是移栽过来的药材就没有一株是不活的,就是那些果树,不过是半年的时间,他看着也比外头的要长得更粗壮些,或许这土地另有玄机?还是那泉水特别?这些贾训都不知道。   说起来刚开始发现这里头有了一口泉水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是不敢用,生怕有什么问题,也因为这样,所以他特意在这里种了些东西,就是想要用这泉水来浇灌,从而辨别这水到底如何,等到发现这水没有问题,树木什么的长得很不错,他也试着用这水喂给家中的牲口,等到都没有问题了,这才试着喝了一口。   树木生机旺盛,鸡鸭,猪,骡子吃了都没问题,自然他自己吃着也没有问题,可也就是没有问题而已,他疑惑中以为这水增加了这树木生长的可能也没有发现,因为他喝了之后,也只是感觉水很是清冽,甘甜,在没有别的征兆,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是说这水并没有比旁的山泉什么的多些玄妙。   要说贾训不失望是不可能的,这奇奇怪怪的大转盘都有了,这水怎么就没点别的作用?比如能治病救命什么的?或者是让人身轻体健?神仙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没有了神仙水,破灭了贾训好些神神叨叨的美梦,倒是让他也多了几分脚踏实地的心。这或许也是这泉水的作用了。   给土地上浇上一些水,往那大冬天还依然果子林立的枣树下转了转,摘了几颗看着很不错的枣子啃了几口,贾训算着这天估计也该亮了,匆匆的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才换上一身衣裳,他就听到外头开门的声音,不用说,这么一大早的估计是大哥去担水了,家里就大哥这么一个壮劳力,这挑水的活计,只要兴哥儿在家,那是必定抢着先做的。   贾训虽然如今不过是还不到十一岁的孩子,可是心里上总是个大人,心下对这个承担太多的大哥很是不忍,总是将兴哥儿和贾珠,贾宝玉去对比,越看越比,就越觉得这个哥哥的好,自然也越是尊重,越是上心,这不是,一听到这声音,手脚越发的快了起来。   推开房门,果然是兴哥儿正挑着水桶准备往外走。   “二子怎么这么早,天还没亮呢,赶紧进屋去,冷的很。”   你自己不冷嘛?看看那鼻头都红了,贾训也不多话,只是快步走过去,从柴屋里头又拿出了两个桶,对着兴哥儿说道:   “家里有骡车呢,干嘛还挑水?用车运回来不就成了,还一次就能运上半缸呢,省事儿多了。大哥,你也别太折腾自己,过会儿可还要去运石炭呢,这也是费力气的活计。”   为了让家里银钱多攒点,兴哥儿在入冬,不用上学,不用出海之后,又去找了一个运货的活计,带着自家的骡车,每一次都能有不少的收入,最近周边石炭用的量越发的大了,自然这运石炭的活计也就越多,因为运货还带着搬运的力气活,给的钱比旁的多些,兴哥儿自然就寻摸了这个。贾训也常跟着一同去做,反正钱是按照石炭的分量算的,五百斤运一趟给二十文,他好歹也能帮把手,给兴哥儿减轻点负担。   听着自家弟弟这么说,知道这是心疼自己,兴哥儿笑的越发的灿烂了,将手里的木桶往边上一放,就小声说道:   “成,哥听你的,不过你小声些,娘还没起来呢,你去后门,把骡车弄出来,我在这边等着。”   齐氏那里是没有起来,这会儿她已经在窗边梳头了,看着两个儿子在那边说着悄悄话,脸上也带着几分慈和的笑容,这家里是越发的好了,他们兄弟还是如此的齐心,这才是家和万事兴。   冬日里的村子比往日寂静的多,只是在水潭边上却还是已经有了早起的人,几个叔叔哥哥的,看到贾训他们兄弟过来,忙让了个位置,还在一边打趣说道:   “兴哥儿也来了,你们兄弟如今可算是好了,有骡车帮着运水,这省了大力气了,大叔瞧着都眼红了。”   “你懂个什么,这是兴哥儿要成亲了,这就开始攒力气呢,好保证一举得男,给老贾家添丁。”   谁说男人不八卦来着,这说出来的话,也一样韵味十足,调侃的兴哥儿脸都涨红了,边上还有好几个不满二十的小子在偷笑,这气氛,弄得贾训也分外的尴尬,忙寻了个话头把事儿给扯开了。   “德柱哥,正想问问呢,老张伯会杀猪不?过几日我家那公猪,娘说先要收拾了,好空出时间来做血肠什么的,对了那些猪下水,她也不会弄,想问问谁家会收拾这个?”   一说是杀猪,一群人立马忘了前头说什么了,开始询问起别的了。   “二子,你大哥婚宴上是不是吧杀猪菜上上去?要是那样,这菜式可不小,我听我娘说,你娘还准备再买几只鸡,到时候还有鸡汤是吧?”   “说起血肠,这个我娘最是拿手了,往年在舅舅家她就是个好手,到时候让我娘来,那猪下水也会弄。”   “兴哥儿,你这婚宴,这么操持,怕是我们这海螺村,百年来头一份吧,听听,这都多少菜了?还都是荤菜,三五年的肉食都比不得了。”   男人毕竟没有女人细心,这说着说着,声音就忘了把关,一时间吵吵的愈发的大声起来,引得离着最近的人家开始狗叫鸡闹了,而这个时候,那太阳似乎也想跟着凑热闹,猛地跳出了海面,万道阳光洒满了海面,照射到了这开始沸腾起来的村落,那些海草遮盖的屋顶,在阳光中闪着墨绿的色泽,就像是墨玉一般的样子,白色的沙滩上浅蓝的海水,不断的波动,银色的水珠倒射七彩的光芒,贾训一个转身,看到的就是如此的画面。   这里真美!   ☆、第56章   转眼兴哥儿的喜事儿就到了,小苗家抬出来的嫁妆真真是让人侧目,如此一个只能寄居庙里,无父无母,只有一个祖母相依为命的女子,不声不响的,竟是准备出了六台的嫁妆来,一抬被褥铺盖,一抬夏衣棉袄,一抬两匹细布,一抬梳妆用具,一抬鞋袜幔帐,最后还有一抬放着一匣子首饰,虽说这些东西看着都不怎么显眼,可若是细算,只怕也要十来两银子才能置办,更不用说这些箱笼也都是不错的木料,制作的还算是精细,不过是一年多的功夫,从吃不饱,穿不暖,到如今这样□□整齐的嫁妆,可见这王奶奶和王小苗花了多少的功夫。   这还没算那箱子里用红绳穿好一百钱一串,总计二十串的压箱钱,这可是足足二两银子。看的贾训都忍不住对着这虽然休整一新,却依然带着几分陈旧的庙宇内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很清楚,能置办出这些来,只怕这王奶奶和小苗已经是用尽了全力了,而之所以这样,也是为了贾家的脸面,为了让这大嫂过门之后,不至于被人小看,让人说她这是攀附。   村中其他人见了,多半也都是一脸唏嘘,很能知道这王家祖孙的心思,忍不住为她们这一份心,暗暗的赞叹,觉得这一老一少,实在是性子要强的紧,想想这二人,平日里能有什么出息?左不过是那些个村中最是琐碎,最是不怎么花费力气,却也挣不到多少大钱的营生,可就是这样的营生,也让他们操持的如此地步,可见她们有多努力。   往日里兴哥儿给这祖孙送些吃食,村中也是知道的,也知道这是贾家帮衬,总以为这以后,这祖孙二人必定是依附这过活了,还暗暗觉得这是王家祖孙有福,到了如此境地,还有如此的亲事,如今看来到是小看了她们,即使没有了贾家,就凭着她们这心思,本事,怕也不至于过得差了。   若是不知详情的或许还会说,这或许是贾家给的聘礼多什么的,可是村中都知道,兴哥儿家早几年前就已经下过聘,即使有心帮扶,也没有下两次聘礼的说法,最多不过是另外给上些撑场面的首饰,成亲当日能戴在身上而已,却也不会太多,不然让人知道了,只会惹人笑话了王家。可见这些东西必定是这祖孙自己攒出来的。   往日越是觉得这王家祖孙不济的,到了今日就越是感觉震撼,越是细想,越是感觉这二人心性之坚,平白倒是越发高看了她们几眼,可以想见,到了日后,这王奶奶即使依旧一人住在这庙宇内,也不至于让人欺辱了去。   等到新人行礼,贾家摆开了宴席,足足二十桌,请亲友入座,大家又是一阵议论,前些时候,他们或多或少都已经听说了这贾家这一次置办宴席十分的上心,筹备了不少的东西,可真的看到桌子上这些菜式,才知道远比听说的更好些,大鱼大肉,鸡汤丸子,尽是足足有八菜一汤,脑袋大的海碗端上桌子,看到大家一阵的口水。   韭菜炒鸡蛋,蘑菇炒木耳肉片,四喜丸子,红烧肉,蒸咸鱼,白菜炖血肠,红烧大虾,酱海螺,外加一大碗的鸡汤。   “真真是没想到,咱们居然还能吃上这样丰厚的宴席,如此一看,我家送的那一篮子鸡蛋,一百文钱,竟是薄了些,我们一家子七八口人,吃的都能挣回三四倍来。”   “吃你的吧,谁家办喜事儿是为了挣钱的,老贾家置办这么好的饭菜,那是他们敞亮,大气,你这话一说,真真是没了趣味了。难不成咱们送礼金的时候,还算计划算不划算不成?”   “可不是,说起来老贾家这一年来,那真是转了大运了,日子越发的好了,兴哥儿也是能干的,也勤快,听说前几日还在镇上给人运货搬货挣钱呢,可见这钱只怕也紧的很,可这样却还是能置办这样一桌的席面,真真是了不得。”   “兴哥儿瞧着就是个好的,想想这些日子,若不是他们家两兄弟,咱们这些人家,也不能有如今这样衣食不愁的日子,给咱们带来多少挣钱的营生?想想去年,若是我们遇上这样的喜事儿,可能送的起体面的礼金?别人我不知道,我家那是必然不成的,我还记得去年我媳妇娘家一个侄儿成亲,家中凑了半天,也不过是提了两条海鱼,十只大螃蟹过去,给人家席面上添菜算了礼金,虽说真算起来,也还值几个钱,可到底不够体面,哪有如今这样?这一次我可是足足凑了二百文钱,外带十斤白面做礼金的。我自己都觉得我如今手面大了不少呢。”   “可不是,前几日我家大儿媳妇娘家有喜事儿,我就让儿媳妇带了一百文过去,可是挣了不少的面子,如今咱们村子的日子确实是好过了不少呢。”   凑在一处吃宴席的那多半都是村中相邻的人家,谁家不知道谁家的底细,故而他们说起话来,也从不藏着掖着,连自家给多少礼金都说的很是清楚明白,这让在一边听闲话的刘班头忍不住都有些好笑。   说起来这一次兴哥儿成婚,除了村中的人,还有舅舅家的亲戚,也就是刘班头带着儿子,和洪书吏一并来了,是这宴席上难得的外人,也不算是外人吧,毕竟这刘班头是未来的亲家,而洪书吏又是鱼娘的冰人,也算是亲友的一类了,只是他们和村中其他人并不怎么熟悉,故而就坐在村长那一桌上。   可偏巧村长今日也忙乎的很,谁让兴哥儿父亲已经没了呢,除了姑父舅舅,这好些个琐事儿,还是要村长帮衬的,自然也免不得走动一二,所以桌子上倒是相对有些冷清,好在刘班头向来有点自来熟,便凑到了旁的桌子边上,听这些人闲话。   你还别说,这闲话听得,刘班头那是越听越高兴,自己看中的这个亲家果然是好的,不但自己日子过得好,还知道带着村民一同发家致富,这样的人品,即使将来自家不好了,想来也能得到庇佑,如此才是正紧的亲戚,让人放心呢。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拖了自家儿子过来,要和他好生说道一下自己选这门亲事是多么的有远见,不想才一转头,就看到自家那臭小子正满脸通红,眼珠子滴溜溜的往那门里头张望,再一看,哎呦,是贾家那闺女正和一个妇人说话,笑容青涩而明亮,映衬的那不甚美丽的容貌都有了几分秀丽,再看自家儿子,那分明就是羞涩和欢喜的样子,不禁也笑了起来,打趣的说道:   “儿子,怎么着,这是看你媳妇呢?不急啊,不过是两年的功夫,这媳妇就能进门了,能让你瞧上一辈子呢,不害羞啊。“   这老子打趣儿子能说这样的话,可见这刘班头也是个极品,那刘家少爷立马连耳根子都一同泛起了红色,垂着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会儿洪书吏也听到了自家好友这不着调的言语,忍不住打岔。   “好歹也是要做公爹的人了,你也悠着些,让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我打趣的是我儿子,说的也是实话,我可是算好了,等儿媳妇年岁一到,立马娶进门,瞧瞧这老贾家,日子兴旺,人品也好,瞧着就是能兴旺的,不赶紧把儿媳妇娶进门,让这好运也让我家沾染一二,那岂不是亏得慌。“   “你这话真是越说越不像样了,这可还没有开始喝酒呢,难不成就醉了?“   “可不是醉了嘛,我刚听了好些人说话,那都是这村中的村民渔夫,没有多少见识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愣是没有人说半句这老贾家哥儿不是的,也没有瞧着这老贾家如今的运势眼红的,可见这哥儿的为人如何了得了。再想想前些年我知道的,这村中家家户户没有余粮,日日挣扎求生,到如今这村中满眼看去,都是整齐的屋舍,满脸的红润,衣衫即使有补丁的,也极其干净利索的样子,就知道,这村子已然不同往日了,虽说这不过是个再小不过的村落,可能变成这样,也是一大本事。如此能为,只要能考上,即使做个微末的小官,将来也必定是有前程的。“   说道前程,说道能为,那洪书吏脸色不禁又是一愣,他爹当年也曾有不少人称赞有能为,可最后呢?想到这里,忍不住想说,这能力再大,也敌不过权势富贵压人,可一想今日是人家的喜事儿,实在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便只是笑着说:   “你呀,这会儿只怕是得意自己有眼光,借着夸人家,说自己的好处呢。“   这么一转,将话头引了开去,只是到底心里落下了一丝痕迹,在吃酒的时候,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当贾训走过来,有心寻他说话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态。   ☆、第57章   贾训今天那是相当的忙啊,不对,是从昨儿开始就忙乎的屁颠屁颠的,没法子这渔村人家来帮忙做饭的,就没有几个是有整治宴席的好厨子的,去外头请,家里又没什么路子,不知道附近谁家婆子做饭做的利索好吃,请外头有名气的,手艺好的,价钱太高,不符合他们家如今这低调的形象,所以最后还是贾训自己出了头,靠着往日在贾府偷吃的时候瞧见的一点子,略微提上几个还算是听着就合理的意见,这才将这酒宴,整治的还算是像样,最起码这摆出来,看着比往日要好看上不少。   可也因为这样,不知不觉,只是做个饭的功夫,这里里外外帮忙的就把贾训当成了这家中主事儿的人,可不是吗,这会儿兴哥儿是新郎,自是没有他来忙乎的道理,齐氏又要在里面当长辈,接待来的各路亲友,就是鱼娘也因为已经定了亲,很多事儿不能太往外头去,小三儿又小,能帮着招呼人就不错了,这能做主这家中琐事儿的自然也就只剩下了贾训一人。   好在总算舅舅家,姑姑家兄弟们还算是不少,这才有了些休息的时间。这才转身想弄几口吃的填填肚子,这不就看到了洪书吏嘛,他心里总是记挂着王家的事儿,虽说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心中原本的郁气也算是散出去了好些,可是也不过是将贾家其他人往日的不好都尽数抛开了而已,那毕竟是家人,是亲人,就是再有不是,那个家也养活了他,大伯一家子本就是受了二房的压制,最是委屈,纵使对他不好,也不过是权当没有他这个人,还因为贾家的门第,给了他庇佑,这已经是恩德了,他不能只记得不好的,全往了好处,所以他不怨,老太太不疼他,那是祖母,是长辈,那么大的年纪,想疼谁,那是她的权利,没有他指责的道理,就是父亲,往日也算是疼他,也知道让他去上学,又有生恩,自是也不能怨的,唯有王家,唯有王氏,是他心中最毒,最恨的人,已然是毫不相干,各过各的,还能为了银钱害了自己一家子的凶手,只要想到这个,他的心就像是滴血一般。   所以他总想着若是可以,即使如今毫无干系,也要让王家,让王氏吃上些苦头,让她得些报应。为了这个,自然对着洪书吏颇为注意,毕竟两人的仇家有些一致,更不用说,这是他在如此偏远之地,唯一能知道哪些人消息的途径,更是上心了几分。   如今他看到洪书吏有些微醉,自然是上前想着趁机说些什么,也好稍稍知道些消息,哪怕只是一鳞半爪,也是好的。   “洪先生,近来可好?听说如今洪先生在衙门当了户房书吏,上了正紧的名册,恭喜先生了。“   在衙门,即使都是胥吏,也是有一定的区分的,有的是县令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来请的幕僚,师爷,也有的是衙门公帐中支出的书办,这些都是不在朝廷的县衙正式人员序列的,说白了就是三无人员,像是师爷之流,因为是县令这样的官员聘请的,多半是有功名,有本事的,身份还高一些,那些书办却很多是贱籍之家出来的,或是家境实在贫寒,又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故而地位实在是低,薪水少,福利更没有,还随时有被解雇的危机,只有上了册子,成为了县衙登记在册,上报户部的,那才是有点保障的正式人员,未来升职成为典史什么的,无品级的流外官才有可能,甚至运气好的,就像是贾训说的,混上个什么□□品之类。   所以在衙门,要得一个正式的名头,还是很麻烦,很抢手的,就和升职加薪,外带给大饼是一个道理。而洪书吏也算是好运,一来他本是犯官之子,即使有人压制,好歹他爹当初也算是有些人脉,在这家乡之地,自然也有人帮衬,二来自己本身也有些本事,原就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自然比旁人更多些便利,再加上还有刘班头这样的胥吏世家的人帮着打点,不过是没多久,就让他顺利的爬了一阶,离着重振家业,又近了一步。   也因为这样,贾训才能说恭喜的话,毕竟他们好歹也算是相熟,若是知道了,没有反应那才是怪事儿。   洪书吏听得贾训的声音,回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半响总算是分辨出这孩子是谁,立马笑了起来,   “是你啊,我记得你是个聪明孩子,见识也好,只是可惜了,生在这样的人家,将来就是有出息,只怕也艰难的很。“   或许真的是酒喝多了,不过是心里想的私密话,一个不留神就说出了口,贾训一听,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眼睛里精光一闪,笑着说道:   “艰难就艰难,人生来就是吃苦的不是吗?只要步步走的扎实,不求那些不实际的东西,即使艰难些,也不容易遭了祸事,比那些个鲜花着锦,烈火喷油的,更稳当。“   一听这话,洪书吏直接连醒酒汤都不用里,立马就是一惊,随即眼珠子里就闪出了莫名的光芒,王家,虽说还不是什么鲜花着锦,烈火喷油的地步,可是想想他们开国的封爵,想想如今后人的品行,他有理由相信,这样的人家,只怕后面未必能得个什么好下场,若是这么说,岂不是表明,自家即使不用做什么,这仇人也未必有什么好报?   可随即他又想到了这话出自贾训之口,这个才十岁,不满十一岁的孩子,心下又是猛地一震,眼睛死死的盯着贾训,   “你,你说这话可是知道了什么?“   “世上有多少事儿是瞒得过人的?洪先生的事儿自然也是如此,平白从官宦子弟,秀才身份,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洪大人又是颇得民心的好官,听说往年政绩也算是不错,官运也顺当,显然为人做事儿都是有些章法的,这样的官员,必定不会做什么太过的违法之事,那自然发生了什么,也就不问自知了,左不过是遭了冤屈,而能给洪大人冤屈的,必定是比洪大人身份高的人,这样一想,还能有多少?不是上官就是显贵,这还不好猜?“   贾训这话真的是把洪书吏给吓着了,他心中不由想着,这孩子果然是不简单的,心思如此细致,不过是百姓间的一些零碎,就能知道这么多,恐怕还真的是个当官的料子。   随即又想,即使如此又如何,若是一个不好,只怕又是一个蝇营狗苟之徒,有了这样的心思,他忍不住试探了一句:   “二哥儿倒是不凡,将来可有谋算?“   “还能如何?且读着书,到时候试试,若是能有个功名,也好让家中免去一二磋磨,给家人一些庇佑罢了。“   贾训说的云淡风轻,赫然不是他这样的孩子该有的样子,老成却也务实的紧,倒是让洪书吏又高看了一眼。   “哥儿可想做官?“   “做官?能做官自然是好的,世间富贵,从来都是从这官宦里来的,可是这官场却从来都是刀剑相加的,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掉了脑袋,成了别人的功勋?我怕我到时候反倒是害了家人,若是这样,还不如不做官的好。“   他这话说的更加的实在,也更显得他看得清楚,想的清明,洪书吏忍不住跟着点头。   “待罪官场,说的可不就是如此,不到卸任致仕,谁也不能说必定是富贵一生的。“   他真的是有感而发啊,当初他爹的例子可是血淋淋的,还以为自家是官宦人家,世代书香,只有更好的,哪里知道,如今反倒是成了罪籍,连自家老爷如今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都不能知道个详细,他倒是有心去寻,可他如今的身份,连走出这县城都不能,没有路引,没有官府允许,他这样的身份,就只能在原籍呆着。唯有靠着一些故旧帮着传递些消息,才算是能让他安心。   “洪先生也不必如此,人既然活着,笑着是一天,哭着也是一天,既然如此,何不多笑笑,多努力往好的地方想,如今有了希望,那就越发是如此了,只要你能得了官身,想来就能有了希望,就是托人翻案,也有了让人帮扶的资本,未来说不得就有翻身的一日。“   他这话说的轻巧,做起来却着实不易,可毕竟确实是个希望,倒是让洪书吏越发的高兴起来。   “托哥儿的吉言了。“   “我说的不过是句实话,勋贵也罢,世禄也好,往上数数,千百年间,能代代相传,永不败落的,那真是几乎没有,倒是毁家灭族的不在少数,可见小民也自有小民的好处。“   这话说的巧妙,不单开解了洪书吏,还打趣了自己,弄得洪书吏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刘班头因着这个也忍不住侧目过来,看到洪书吏和这么一个小子说的热闹,忙也凑过来问道:   “说什么呢?二子,来给亲家伯伯说说?“   ☆、第58章   刘班头凑了过来,自然那些个什么官儿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就不说了,贾训只是找了些村中其他的事儿来说:   “说起来,我们这村子还真是个宝地呢,前儿村里一个伯伯出海,说是手痒痒了,趁着日头好,海风小,去海里试试,能捞着什么是什么,也弄点新鲜东西吃,可这一去,居然就捡了个一尺多长的大龙虾回来,那个长的,多少年都没人见过那么大的,真是吓人的不行,整个身子都是花斑,一个个都有铜钱大小,村中好些人都说,这东西怕是不敢吃,是什么龙王爷的虾兵蟹将,权当是养着当个祥瑞了,可不想正好遇上常来咱们村子收海货的福瑞居的掌柜,一眼就瞧中了,说是这东西精贵,就是京城也未必能看到这样大的海货,立马出了三两银子买了下来,连夜装进一个带着海水的大桶里头,一刻不停的给送往了京城,后来听说,那家伙,最后居然卖了足足二十两银子,你们说,他们这是吃龙虾呀,还是吃银子?正是吓人。”   听得这么一个趣闻,刘班头也来了劲了,凑上来分享了一下他听来的消息:   “你说的事儿我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东西是你们村子出的,我还是听县里来收皮子的人说起的,说是京城一个什么国公府,特意买了送到什么王府当年礼的,我当时还笑呢,这送年礼什么不好送?居然送那么个龙虾?还是二十两银子的龙虾?这不是让人笑话嘛?可你猜怎么着?人家说了,京城那边如今就好这稀奇古怪的东西,越是喜庆又不大得见的越是有人要。”   原本贾训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权当是闲聊了,可是让刘班头这么一说不知怎么他脑子里猛地就是一阵的精光闪过,忍不住开口说道:   “要是这么说,这年前似乎银子很好挣啊,咱们村子因为那个大龙虾卖了三两,好几个都想着这几天也出海试试呢,若是真的这么好卖,那若是咱们真的能弄上一些,攒一攒,随后运到京城去,那即使不是二十两,只有十两一只,好像也能挣不少吧?亲家伯伯,你说这事儿做不做的?”   你还别说,刘班头跟着这么一想,还真是有可能,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即说道:   “怪不得你们家起来这么快呢,你小子,这脑子就是快,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别说是大龙虾了,就是其他的海货,这会儿是冬天,没几个出海的,那也是相当稀奇的,若是能弄上点送到京城去,那还不让那些大户们抢疯了?这样,二子,咱们联手吧,你们家在这村子里收货,我呢,和洪书吏算一股,给你们铺路,我们别的不说,从这县城往京城总计五天的路程里,驿站的人头是绝对熟悉的,到时候都帮着你们打点好,恩,还要带上福瑞居的掌柜,他卖东西有路子,听说他们家有亲戚在京城有铺面,这方面人头也不少,这样一来,趁着年前还有大半个月,咱们好好的挣上一笔。”   贾训一听,眼睛都开始闪光了,他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其实对于大户人家的心思真的是猜得准准的,第一只龙虾是卖了个不小的价钱,可是他更知道那不是最高的,因为是第一个,人家很可能只是个零时的主意,自然价格不会太过分,可是到了自己专门送到京城的时候呢?想来这个大龙虾的事儿已经让不少大户人家都知道了呢,人都是有攀比的,看着你家有,自然也想着自家有,不求多珍贵,就求一个自家与众不容,路子宽广,让人羡慕的眼神,所以到时候只要有货,那必定是不愁卖不说,还能给出更高的价格。   像是那年的薛蟠,为了一个据说是最大的西瓜,就花了足足五十两。求得不就是个脸面?越是勋贵世家,那脸皮就越是要紧。   “这事儿做的。我这就去和哥哥们说,让他们今儿少吃些酒,明儿一早就出海。”   说话间行动利索的就丢下了刘班头几个,转头去找了村中其他的小伙子们,恩,他倒是想找那些伯伯叔叔们,可这会儿他们正吃得热闹,他没干过去,就怕过去了被拖着喝酒。   不过过不过去都一样了,因为他这里和村中的小伙子们一说,那几个立马差点连桌子上的菜都没心情吃了,一个劲的琢磨着这大概能挣多少银子,前儿那三两的大龙虾他们知道,在京城卖了二十两他们也知道,可是三两有人敢想,二十两却从没有人敢想过,因为他们自己很清楚,自己没有这样的路子,可是如今呢?二子说了,和刘班头,福瑞居的掌柜合伙,这个那就很可行了,虽然这样一来,挣得钱必定是分了三份,可是这二十两的三分之一,比三两强,这个他们总是算的出来的对吧。   既然这样,有什么不肯的?那是千肯万肯才是,没想到不过是吃一顿酒席,居然还能有这么一个挣钱的路子,若是运气好,那岂不是说大家在过年钱,怎么也能在大大的挣上一笔?就是亏了,卖不出去了,那大家是合伙的,也不用操心其他人来寻他们的不是,自家最多不过是白辛苦一次而已,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大买卖了。   想到这些,这几个立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开始商量明儿出几艘船,哪几个人合伙儿什么的,他们这么一来,边上的大人能不察觉?这察觉了,能不过来问?问了能不心动?   所以啊,兴哥儿这会儿那是看着自家弟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欢喜,好气的是,这是自己的婚宴,居然愣是让自家弟弟弄成了开会,好笑的是,这弟弟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扯上银子呢?最后欢喜的是,大家都去商量这事儿了,那自然来灌酒的人也就没有了,他担心了好久,生怕新婚头一天就醉过去的事儿不会发生了,还能早些去新房陪自家媳妇,可不是偷笑的幸运事儿嘛。   齐氏更是一脸的无可奈何,看看这酒席让自家小儿子折腾的,好吧,好歹是省钱了,这酒水比计划少用了好些,至于那些菜?就是他们吃的少了,有了剩下的,按照这村中的规矩,最后反正也是给各家打包回去的,倒是也没差什么,不过你别说啊,自家额二子这主意确实不错,就是她听了都有些心动。   这一次兴哥儿的婚宴,虽然好些食材都是从秋天就开始准备的,银钱上实际花销的并不是太多,可是毕竟也让他们积攒了好久的银钱下去了好些,雇轿子的钱,给媒人的红封,各处洒的喜钱,吹打的,还有全家的新衣裳,等等,等等,若是在算算过年的开销,新媳妇的敬茶红封什么的,齐氏怎么算都觉得,这样下去,到了开春自家给孩子们的束脩会有些紧张了,虽然说,等到了开春,虽然刚开始春耕,自家在土地上没有收入也不用担心吃饭,好歹还有海里能给口吃的,可是这习惯了家中存着些银子的齐氏,心下还是感觉有些不踏实,只觉得似乎没有些银子在手,就没有了底气一般。   如今既然儿子说这事儿能挣钱,那也算是让她松了口气,二子一直以来就是个聪明的,也是个能的,他既然说能挣,那么即使再少,怕也能有几两银子进账,那样的话,自己手里又能宽裕一些了。   想着这个,齐氏对于这喜宴弄的有些不上不下,成了明儿开工前的聚会也就不怎么在意了,反正自家的宴席刚才大家已经说了很多的好话,儿媳妇也已经进门了,好像也真的是没有什么大事儿了。   “兴哥儿,你进屋去陪你媳妇吧,趁着这会儿他们都围着你弟弟,你也赶紧休息,瞧着他们这样,你这新婚只怕也没什么空闲在家好好休息了。”   兴哥儿听着这话,也笑着点了点头,笑话了不是,有挣钱的事儿,还是他家兄弟想出来的事儿,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他啊,刚才他也听了一耳朵,能让刘班头都想着参上一脚,这银子能少挣了?如今他可是成亲了,那就更该上心了,多多的挣钱才是正紧。   刘班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不过是说了那么一嘴,这贾家的二子居然立马就付诸了行动,这也太快了吧,老实说,他虽然知道这事儿估计能挣钱,可是到底挣多少,心里还真是没数,这都快过年了,若是为了十两二十两的,把这年前的空闲全抖出去,是不是有些不上算?   倒是洪书吏感觉很不错,还有心和刘班头说笑:   “瞧瞧,这小子精道的,一眨眼,就又有了个挣钱的好主意,你还别说,我刚才细细的想了想,这事儿还真是能办,说不得就是有好些的进账呢,你我只要和福瑞居的掌柜的说一声,再派人陪着一路过去,就能算一股,这钱真是好挣啊。”   “你说这真能成?”   “怎么不能成?你是不知道,越是有钱的,越是能折腾,你瞧好吧,这一次只要他们真的能弄上来好货色,只怕一趟就能让你再挣上三五亩中田。”   这么一说,刘班头也高兴了,谁不喜欢自家地多些?既然这样,那忙就忙吧。   “成,那我也跟着折腾一回,对了,那福瑞居的掌柜的那里,你去说?你和他亲近,说起来也方便,反正他不过是给个人脉什么的,就能挣上一股,应该不会不答应,我呢,也想想,寻那个腿脚好,人头熟的,到时候也给些好处钱。我们都没少听说这贾家小子们运势好的话,咱们今儿也算是跟着沾沾光,看看能好到什么程度。”   “你也说了,他们运势好,那你还担心什么?“   “也是啊,哈哈哈。“   ☆、第59章   贾训的运势不好,那真是没人再好了,连死了都能重生,还有那么一个大转盘,时不时的给他带来一些东西,这运势,说起来,只怕世人都是不及的,如今既然想到了这冬日里新鲜海货的生意,那必定也不会差,甚至还能出乎意料的好。你到怎么的,这第二日开始,连新婚的兴哥儿都没有休息上一下,整个村子的人都忙碌着,顶着海风就出海了,足足折腾了两日,这才歇手,甚至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穿了鲸鱼皮做的水考,下水了二三次,虽然冻得上来就浑身发青,很是狼狈,可却也摸上来了不少的海参,大海蟹之流。   也许是每到冬日,就不出海打渔的缘故,这个时节,意外的在近海就有好些值钱的东西,倒是让所有人大出意外,等全部收拢后收拾清点,几乎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上一次那样一尺多长的大龙虾,不下三只,脸盆大的海蟹,鲍鱼,也有十来个,更不用说这附近最是盛产的海参了,成人小臂长的也有二十来个,再加上其他的很是值钱的大海鱼,足足装了不下十来个木桶。   村长去寻了刘班头,由他作保,借来了两辆骡车,加上福瑞居的两辆骡车,贾家的,村长家的,一共六辆这才堪堪装下,又寻摸了几个村中的青壮,跟着刘班头派来的一个常年送公文的衙役,还有福瑞居的大管事,一路往京城而去。   这一次贾训很有心想要跟着去,可惜他实在是小,开年也不过是十一岁,无人答应,生怕出了岔子,就是兴哥儿,原本因为新婚,村长也不愿意让他去的,只是毕竟是贾家的骡车,村中会这车把式的人也不多,这才有了他跟着去的缘由。   所以,贾训虽然有心去看看如今的贾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却也只能放弃,好在他好歹说通了兴哥儿,让他去京城后,好生打听些消息八卦,用了洪书吏的名头,将话题往这王家上引了一引,想来到时候也不至于一无所得。   村中的人出发了,带着满心的希望,带着他们搏命一般,在寒冬腊月下海得来的东西,每一个人都在算计着,这东西到了京城能买上多少银钱,想想那一个大龙虾就卖了二十两,想来这一次也不会少吧,到时候分到自己手上,怎么也能有五两银子。这样一想他们就感觉分外的高兴,特别是家中有人下海的,想着自家那还躺在床上得了风寒的亲人,心下也是一片的火热,若是这一次能挣到十两,那就是病上一场那也是值得的。不得不说,穷人的命真是廉价,这样的拼命,想的也不过是这些许的银两,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说了。   一路上有衙门出身的衙役打点,你还别说,愣是连查路引的人都没有,不过是每到一处给了一二百文的好处,就连一行人吃饭住宿的钱都不用了,果然是公门之中好修行。   等十日之后,这一群人兴匆匆的,带着满脸的笑容回家的时候,那真是整个村子都欢呼起来。   说来也是他们去的是时候,前头就说了,那大龙虾在京城很是让不少人开了眼界,有这么稀奇的东西,又恰逢家中置办宴席,自然得了的人家也会显摆一二,做了菜让席面更好看些,这一出来,那宣传效果绝对是杠杠的,回去后不少人家就开始打听这东西,想着是不是也弄上些,即使不是自己宴客用,送礼想来也十分的体面。   可偏偏,这冬日下海的人实在是没有,往日过冬,就是湖里,河里的鱼鲜也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了,京城泰半的人家,那都是用牛羊鹿肉等,这样的肉食做大菜的,急切间想要寻,哪里能寻的到?   倒是有不少人家在靠海的地界有庄子的,想着让人去海里弄些,可这一来二去,也需要时间,就这么一点子时间里,这些东西就立马涨价了,还是无声的涨价,没几日求购的价格,就已经翻了一倍多。   当兴哥儿他们一行人到了京城,有海里上来的新鲜货色的消息一出去,都不用兜揽生意,那些听到风声的大户人家立马就寻上了们,一看这十来个木桶里,比往日上来的海货还大些的东西,一个个立马是喜笑颜开,忙不迭就就要了,虽说这回扣之类的总是免不了的,可那些管事儿更看重的是在主子面前的那份办事得力的体面,又是多人争抢,倒是难得手软了些,要的好处不多不说,价钱还十分的宽厚,像是那大鲍鱼,就足足卖出了六十两的高价,大龙虾也卖了四十两一只,其他的也一并都是让兴哥儿瞪目结舌的价钱。   等所有的东西都卖了个干净,那随行的福瑞居的大管事这么粗粗一算,也是吓得差点没把茶盏给跌碎了。足足有二千二百三十两银子。   这下可是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按照当初说好的,渔村的人出人力,出海弄货,可以得一半的银子,刘班头出人打点路程上下,福瑞居出京城的人脉铺面卖货,这两家各得四分之一,这样一算,不说别的,福瑞居不过是跟着走了一趟,说了几句话,和那些管事们周旋了一下,什么本钱没有,居然就能得五百五十七两银子?这钱挣得好像也太容易了些吧?   那大管事都有些头晕了,忙包了一包二十两银子的红封给那个帮着招呼的京城铺面的管事,让他千万闭口,别将他们的了多少说出去,免得回去的路上遭了劫道的,随即连休息,采买京城土仪的时间都不留,连夜就带着人往回走。   这么一笔钱,他实在是不放心在这京城多呆,说他胆小也好,说他没见识也罢,还是早点回去,交到掌柜的手中安生些。   兴哥儿从开始卖货,整个人就有些发晕,除了搬东西,就没有吱过一声,就是渔村其他人也几乎是一个样子,都已经傻了。一直到回到县城,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感觉似乎有银子在天上飞着。   还是兴哥儿,好歹他们家也曾有过百两银钱,算是渔村中见过些世面的人,最终在县城分银子的时候,反应了过来,和刘班头等人说了,这路上打点的开销都算到成本里,去除了这些再算利润分成。   这让刘班头很有些诧异,而福瑞居的掌柜的也有些不明白,原本都说好了,这打点的事儿都是他们两家的,怎么这会儿突然要一同出了?若是这样,岂不是他们两家连个最琐碎的本钱都没出,就白的了五百多两银子?这是什么道理?   兴哥儿自是不会白白这么做的,他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旁人若是问起他们这一次出去挣了多少,请千万别说是两千多两,只说二百多,他这是怕啊,平白的让人知道这村子里居然有一千多的钱财,别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让贼偷给惦记了去,万一弄出个人命什么的,那岂不是喜事儿变了丧事儿?还是闷声发大财更妥当些。   他这理由一说,刘班头他们立马也反应过来了,他们想的更多,他们想的是这明显就是一条很不错的来钱的财路,若是让人知道这钱这么好挣,只怕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参与起来,只怕那些大户们也会心动不已,那个时候,还有他们的份?这附近可不缺沿海的地方,也不缺没银子的鱼户。   至于贼偷,确实,大过年的,没的给自家添了晦气。中国人从来都是会藏钱的主,这么一想,他们自然是只有点头的分,更不用说,反过来一想,像是他们的身份,挣了五十两上下,那是没什么人眼红,要是五百两,那可就不一定了,他们也不是没有上头的不是。   那些渔民更不用说了,想到有可能分到的银钱,一个个已经不知道怎么办,只觉得这银子有些烫手了,哪里敢张扬出来?自是一个劲的答应,还直说这兴哥儿思虑周详。   只是这兴哥儿说的,打点的钱一同出这一点,刘班头和那福瑞居的掌柜却是不同意的。按照刘班头的话来说:   “这一次的生意,那是你弟弟想的,你们村子里的人搏命得来的,我们不过是顺手,已经是得了大便宜了,这些银子实在是再不能要了,若是如此,我们成了什么人了,虽说我从来不嫌银子烫手,可是那也要分对谁,像是这样的搏命钱,我是从来不往死里要的,我可不想伤了阴德。“   福瑞居的掌柜的也是一个劲的点头,连那大管事儿给京城铺子的打点封口钱,也不肯要,   “用二三十两银子换了五百多连,这是足足翻了二十倍了,我若是还不知足,那也太过了些,应得的我不会嫌少,可不该我的,再多我也不要。没的为了那么几两银子,坏了我福瑞居的名声,兴哥儿,咱们也是老交情了,常来常往的,你们村子的海货我可还准备收一辈子呢,这样的事儿不能做。“   可见这世上还是讲究人多些,兴哥儿听了这话,自是不好在勉强,随即带着分得的一千一百一十五两银子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兴奋的赶回来村子。   ☆、第60章   没钱有没钱的苦楚,可如今有了钱,也一样有钱多的烦恼,像是村长,这会儿就是一边笑得心肝颤颤的,一边为这个银子的事儿发愁,这么些银子,村子里又是这么些人,要怎么分才能让所有人都感觉满意?毕竟这出力的人虽然不少,可活计总有轻重,付出的也不一样不是。   好在村长也是个有能为的,常年在村子里处理琐事儿,对所有人都比较熟悉,想了半响,终于想出了妥当些的法子。   首先是那些下海的,这可真是博了命的,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得就冻死了,所以这十二个小子,先给发了二十两一个人的医药银子。这一笔,谁都说不出不是来,毕竟几乎泰半的人家都有个小子做了这么一个要命的活计,自家人得好处,自是不会说不的。这一笔就去了二百四十两,再是跟着去京城的二十四个小子,来回十天的时间,一路上要护着那些车子,还要惊醒着,不能让贼偷得了手,还要防着有没有劫道的,这也是辛苦危险的活计,所以一人给了十两的脚程钱,这也没人说不是,都是村子里的孩子,即使没有得那医药银子的人家,也有小子跟着去走了这一趟的,有这钱能不要?这又是二百四十两去了。   这就还剩下六百三十五两银子,这银子就按照出海的人头来算了,不管是汤药钱,还是脚程钱,这都不管是不是拿了,只要是出海的,那就每一个都有,毕竟这收获多少真是说不好,相差的也不大,真要细算,反而容易起口角,还不如权当是全村合伙儿做的,村中向来淳朴,有了前头那样的补贴,再分这个,也不会有什么觉得不妥当,吃了亏的。   如此一来,出海的十多家人家,出了足足有五十二个人,从十岁出头的到四十来岁的都有,每一个都能得十两银子,谁家不是欢天喜地的,特别是家里男丁多的,那更是乐呵的眼睛都笑没了,就这么一出,有些人家,那就是直接拿了三四十两呢。   除了这些,还剩下一百一十五两,这银子也不存着,村长直接表示,这银子给村中六十岁以上的五个老人,一人五两银子的过年补贴,这就又去了二十五两,还有五十岁以上的十五个,一人给二两银子,又是三十两,尊老爱幼,这没说的,村中有钱了,谁也不会说一个不字。更不用说,这么一算,又是每家几乎都有分,就是兴哥儿这样的人家,也有一个亲戚王奶奶不是,自是不会说不愿意。   至于剩下六十两,村长安排的更妥当了,那就是准备开春修路,修祠堂,修路是想把村子里到秋山村那一条山涧修的平整些,如今村中这样有了钱,想来将来买骡车什么的人家会越发的多了,有了车,那这路自然也紧要了起来。   那山涧虽说百年间,因为是这渔村来来往往的唯一出路,倒也算是零零碎碎的休整过几回,可每次都因为银钱不足,最后不过是出了一点子人力,少少平整一二,不至于走路不方便罢了,真说走车实在是不成的,就是如今每一次出去,这附近也是走的最慢的地界,若是能休整一二,不说出去能翻上一倍的速度,可稍稍快上三四分却是可以的。   村长想要花上三十两银子,请了其他村子的人一并来休整,争取一次将山涧拓宽些,用上碎石子加山泥,修缮妥当,这是为了整个村子谋利,自然也无人说一个不。至于剩下的三十两,在村子里建一个六大姓氏的祠堂,那更是不用说了,衣食足而知荣辱,各家有了吃食,有了衣裳,又能休整房舍,自然也将原本无力祭祀放到了心上,若是能有一个正紧的祠堂,哪怕只是一进的正房,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这是向先人祭告,阐述子孙出息的壮举,谁家不愿意?   村长这一次的分银子,那真是分的相当的漂亮,看的贾训都忍不住想要喝彩,不说各家到底分到多少银子,难得的是不但人人敬服,还给村中办起了像样的大事儿,还推动了村中敬老的风尚,这若是写上个正紧的文章传到上头,只怕就是县衙,知府衙门,也是要给赏,给宣扬鼓励的。   说句不好听的,这也是县令的政绩,是民风淳朴,教化有功的例证呢。   想到这些,贾训就想着明儿是不是去县衙一次,让刘班头去县令那里吹吹风,也好给村长大伯弄点好处,毕竟这一次村中如此大事儿,真算起来,村长出力也不少,可分银钱却也不算是最多的一家,只跟着众人分润,实在是公道的有些亏待了。   当然这都是明儿的事儿,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自家的银子,兴哥儿又是跑京城,又是出海,他一个人就足足得了二十两,贾训也跟着出了还,所以也得了十两,这样一算,他们家就得了三十两银子,家中刚有些空下来的钱匣子里一下又满了起来,把齐氏给喜得,那真是抱着钱匣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重要的事,这一次是全村一起发财,并不是他们一家,所以这银钱那是一点都不打眼,甚至还只能算是中下等的。   像是莫大家,下海的人里头,就有他家的大石和大牛,去京城的也有二石,出海的人更是连大带小足足有五个,他家老头老太,又正好一个六十,一个五十三,这么一算,他们家这一次就足足分了一百零七两,绝对是村子里得的最多的一家。   还有好几家男丁多的,也得了约莫六七十两银子,这让贾家在这些人家里,实在是不起眼的紧,就是姑父钱大海家,这一次也五十两,一个是表哥钱海星因为水性村中数一数二,所以下了海,还有姑父怕去京城的小子年纪轻,不经事儿,所以带着几个村中往常在外走动的三个壮年长辈跟着去了京城,,如此一来,即使他们家只有两个男丁,也得了这样多的银子,简直就是一次性给翻身了。   就是莫三家,只有三哥这么一个青壮,也下海了一次,用命博了三十两银子回来,加上他家和贾训同岁的二弟,跟着贾训在船上帮着收网,拣货,得了十两,总计不过是四十两,比兴哥儿这个刚成亲,被家里拘着,没让他胡来下海的人还多了些。   “儿子啊,又是三十两,好,好啊,明儿你去瞧瞧,那山上坡地还有没?咱们再买上二十亩,你们说可好?“   这一有钱,齐氏就又想着买地了,可惜这一次是绝对不成的,就是兴哥儿都站出来说不了。   “娘,这一回,您就省省心吧,就是买地,这会儿也没您的份了,您也不想想,村子里那么多人家,几乎家家户户这会儿都有了钱,房子也多半都是今年刚翻新的,那这钱能用哪儿去?必定是买地,村子里那么多人家,那坡地还能剩下多少?我瞧着估计都还不够分的,刚我正好站在二石边上,就听他说了,他爹说了,这次得了钱,就去买地,就是坡地不够,要让给村子里其他这一回钱不多的人家,他们也要花钱在隔壁村子里买上好些,中田都行。反正他们家这一回得的钱多,最近又没有什么花大钱的地方,就是买不上二十亩中田,有个十五六亩也是够用的。我这么一算,只怕附近连中田这一回都是抢手的货了。就是姑父家,也说要买地呢,姑姑说了几回上回买荒地的时候,钱不凑手,只买了五亩,实在是不上算,这一次怎么也要添上一二十亩才是。“   听兴哥儿这么一说,齐氏也有些傻眼,这村子里上一回一共才多少坡地分到村中?若是这么算,那还真是没法子分了,就是附近秋山村的坡地,只怕也要被买去不少,若是这样,那他们家可怎么好?她想要多买地,多攒家业的心思,岂不是没法子实现了?如今家里才多少地?她往年听人说起,一些个大地主什么的,怎么都有好几百亩,什么时候,自家能有这么一分家业?   她不高兴,贾训还不高兴呢,刚才他们一回来,就是分银子的事儿,实在是空不出什么功夫来问他说的京城八卦的事儿,到了这会儿,好容易闲了,他扯着兴哥儿问了半响,才知道,这几个去的人,居然一到那里就让银子给晃花了眼睛,什么都没问,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卖了东西,居然就这么直咧咧的回来了,听得贾训恨得直拍腿。   “你们怎么就这么傻呢,这么多银子,足足二千多两啊,就这么傻傻的抱回来了?哪怕是在京城进一些咱们县城缺的东西什么的,回来好歹也能在挣上一些,多没有,就凭着福瑞居大管事儿的眼力,将银子再往上提个一二成总是有的,那可就是二三百两,到了咱们手里,那就是一百多,将近二百两,那样,每家能多分多少去?怎么就只顾着银子了呢?“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兴哥儿也反应过来了,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额头上,大叫起来:   “我真的是傻了,不是,是我们都傻了,去的时候福瑞居的掌柜的还说过这样的话,说是最近县城里因为过年,什么东西都好卖,特别是西山那个书院里这一次出了两个举人,送礼请客,说亲交友的,连带着送礼的物件都涨了价了,还让我们若是见着合适的好东西给带回来,我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记得的!哎呦,还真是让银子给晃的全成了呆子了。“   ☆、第61章   因为贾训的提醒,一时将家中原本兴高采烈为三十两银子进账而欢聚一堂的气氛给搅合的彻底变了一个样子,兴哥儿那是懊恼的不得了,叹气叹的,顺风能传出三里地去,看的家中其他人都忍不住发笑,特别是新婚的小苗,更是一边笑,一边和鱼娘说着兴哥儿的不是,还打趣着说:   “瞧瞧,这还是当大哥的呢,竟是还比不得二子机灵。“   “那也不能这么说,大哥这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有些懵了,不止是他,其他人不是也没想起来嘛,二子,那也是事后的诸葛亮,要是当时他在,只怕也是这样一个结果。“   鱼娘虽然也觉得嫂子这话说的不错,只是到底要给自家大哥留点脸面,毕竟这还是新婚呢,可不能跌了大哥的气势,免得以后降不住嫂子,让家中阴阳颠倒,弄出什么祸事儿来,这些都是她往日听各处嫂子,婶子们说话学来的,一家之主总是要刚强些,这样的人家才立得起来,若是女人占了上风,免不得因为见识短浅,最终吃大亏。   这样的心思她从没有外露过,虽说也觉得自己未必比寻常男子差多少,可这毕竟是周边几乎所有人家都认知的事儿,她自然也是要听从的,免得因为自己处置不当,而让家里有什么不好,再说了,她自己多少也有这样的感触,自从爹死了之后,娘一个人果然是没法子将这个家撑起来,还是靠着大哥和二子,这么两个尚没有成年的男丁,这才将家业支撑的如此兴旺,从这里说起来,确实这家中男人是不是立得住很是要紧。所以即使自己颇有些为自己不平,却也大半认同这些道理。   听着鱼娘这样的话,小苗转过脸,看了鱼娘一眼,随即笑道:   “我不过是说这么一句,到是让你说出这么一车轱辘的话来,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见不得我说你大哥不好,我不说了还不成?“   “大嫂说的哪里话?如今你是咱们家的人,是大哥的媳妇,你心里只怕是比我还向着大哥呢,这会儿又来说我做什么?只怕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怕我笑话你,这才不说罢了。“   鱼娘也算是读书识字,虽然比不得兴哥儿兄弟,能上学,能正紧的练习,可是好歹也是跟着学了基本蒙学,知道了些道理的,这说起话来,自然和寻常渔民家的闺女已经有了些许的不一样,口齿更是伶俐不说,心思也灵动不少,这话一出口,就说的小苗脸上一红,在新嫁娘那红衣的映衬下,分外的娇俏了几分,恰好兴哥儿转头,看了一个正着,倒是愣了一瞬,这又被家人看了去,又是一阵的打趣笑闹。   虽说这没能多挣些银钱,确实有些可惜,可这事儿毕竟已经过去了,说过也就罢了,除了叹息几句,倒是扯过了这事儿,转头一家人又说起了开春的安排,多了这些许的银两,齐氏还是那个意思,银子放着还是银子,不会下崽子,还是买地,添置家当最是划算。   而在贾训不知道的另一边,福瑞居的掌柜也正一脸苦色,还夹杂着几分尴尬,一个劲的作揖和刘班头道恼。   “往日总想着这大管事是个有见识,又稳得住的人,这才派了他去,不想这一次居然也给惊着了,昏了头了就这么直接转了回来,居然连一点子货都没想着往回运,真是生生的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两千多两的银子呢,若是能采办些京城时兴的东西来,哪怕只是一成的利润,那也是二百多两银子了,真是。。。哎。“   刘班头倒是不可惜,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出,只是打点县衙弄了张帖子,好在路上使,又有几处驿站的花销罢了,就这么生生得了五百多两已经是意外之喜,都抵得上一处很不错的铺面的价格了,他还能不满足?所以对方说什么道恼的话,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反而劝解起来。   “我们不也是事后才想起来的吗,当时听到他们得了那么多银子回来,不也一样有些傻眼了?可见这一笔银子确实是忒大了些,你也不用这样,我又不是不知道,往日里你们来来去去的从不超过五百两,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也是有的,再说了这么一笔,大管事心里慌,生怕出岔子,一心带回来,那也是他老实本分,说明是个可用的,能让人放心的人,那里能因为一时惊的忘了就说他不是。“   说起这个刘班头心下又是一阵的满意。   “要我说,这海螺村,那真是个福地,靠着他们,就那么一个吃酒的时候随口说起的事情,就能得了那么些银子,可见是有财运的,以后你还怕没有找回来的时候?银子总是挣不完的,一次不成还有下次,不用这样小心在意。“   刘班头能说这样的好话,那也是他这几日确实是心情很不错的缘故,若是往日,听到没能挣上五十两,这会儿只怕早恼了,可如今有五百两放着呢,他自然也就看不上这五十两了,心下更多的实在算计这五百两怎么花。   这五百多两里头,那跑腿的衙役是必定要给银子的,那也是封口费,可不能让人都知道了去,所以一回来他就直接给了人家五十两,喜得那人立马拍着胸脯表忠心,如今只怕都已经藏回家了,剩下的有一百两是分给洪书吏的,那衙门的帖子是托了他去办的,自然也要给好处。虽然说,不过是小事儿,给个五十两也成,不过他们这么多的情分,自然不能如此吝啬,更不说已经是年关了,洪书吏打点上下也要银子,自己平白得了这样一大笔,总要多替他着想一二。   剩下的三百多两,他有心在这城里在买上一处宅子,自家那二进的小院说是不错,可毕竟旧了些,过上两年儿子就要娶媳妇了,新买上一个宅院收拾的利索些,总能多几分体面,这边毕竟和京城不同,三进的宅子也不过是二百两不到,还是很划算的。自家住新宅子,那就宅子还能租出去收租子,就是只收取个二三十两一年,也是一笔不错的进项。   至于剩下的,加上自己今年手头存下的银子,也有二百多两,再去买上一个铺面也是可以的,到时候租出去,这铺子的租金比宅子还多些,若是这样自家就是什么都不干,一年光是收租子也能有六十两上下,比自己在衙门一年的出息少不了多少了。   本来他还有心买些田地,可是一想,如今家里那些地已经不算少了,家中尽够吃的,让族中租种,虽说少了些麻烦,可是也让族里好些人总是打着自己的主意,老想着怎么让自己多帮衬一二,实在是心烦,若是多了,还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儿来,还是以后再说,另一个他也怕,衙门里那好些典吏家中也不过是和自己差不错的产业,若是自己比他们多上好些,只怕太过显眼了些,没的让人因为妒忌,再多些掣肘,毕竟自己如今只是个班头,还是小心为上,有这些不利在那里放着,还不如等着有一日自己再往上升一升,到时候再多置办些中田也是可以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如今自觉家业还算是很不错刘班头对于这一次没能一次性大大的膨胀上一回的事儿,倒是多了几分宽容。   而那福瑞居的掌柜听了这话,心下也舒服的很,感觉和刘班头关系又好了几分,亲近的很,忙顺着他的话说道:   “确实是这样,我也察觉了,这村子比旁人似乎多了几分运到,说不得是百年积攒的运势,在这会儿一下子都攒到一处发起来了,你想想,往年那地方穷的,我是知道的,真是吃饭都难得很,全靠着有还,能打渔,才没有什么饿死的事儿,如今倒是好,那村子里家家户户,瞧着都修缮了房子,还置办了田地,虽说都是开荒出来的,近几年都别想有什么正紧的出息,可那毕竟也是地,过上几年,到时候那又是什么样子?可不就是发了?就是我们这里,这馆子,因为他们那海鲜什么的,今年生意也比往年好了两成不止,在看看这次,若不是往日我常去那边走动,只怕都以为那地方出了什么财神爷了呢。“   财神爷三个字这可真是说到刘班头的心里,他眼前猛地就出现了那酒宴上贾训扯着各家小子说话的一幕,心下忍不住嘀咕,财神爷?还真有,那小子别看人小,这人精子一样的,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财神爷?还是个小财神爷,这要是笼络的好了,只怕靠着他那脑袋瓜子,发起来的人还不知道能到什么程度呢。   当然这样的话,他是不会和旁人说的,那是自家亲戚,是自家儿子的妻舅,他总是要护着自己人的,出头的橼子先烂,这个道理就是不读书的人都懂,何况是他这样见惯了世间险恶的公门中人,所以他只是哼哈了几声,就此揭过这个话题不说了。   “好了,不说这个,来吃酒,这样一笔好买卖,怎么也要庆贺一番才是。”   “对,对,该吃,该吃,今儿我请,来人,再去衙门瞧瞧,洪书吏下衙了没有,一并请了来,这可是他穿的线,可不能亏待了他。“   “很是,很是。“   洪书吏或许是这一次另一个意外大发利是的人了,除了刘班头,福瑞居的掌柜也记着他的好,给他带来的好处,自然这红利中也会给他一份,至于这一份是一百两还是五十两,这就不清楚了,只是刘班头心里也知道,只怕不会太少就是,心下也为洪书吏高兴,有了这么一笔银子,洪书吏重整家业总能方便一二了。   ☆、第62章   年前这么一大笔的好处各家如何的欢喜自是不用多言的,为了这个,年下的时候,贾训有心去县城再卖春联什么的,齐氏都不让去,   “往日是家里实在缺银子,没有挣钱的手段,如今家里已经这样好了,银子也足够使用,还有那些田地,你们还做这个做什么?好歹也给旁人多留一些路子走,年年过年,这街头巷尾卖这些的,哪一个不是日子过的贫寒的人家,说不得就图着这些银钱过年呢。“   齐氏这样说,或许是心疼儿子,这才有了这样一个理由,可在贾训听来却也十分的有道理,凡是不可做绝,总要多给别人一点生机,去年自家为了银子,将那春联压价出售,还占了将近三成的生意,自家固然是过得好了些,只怕那些往日靠着这个挣钱的人家却过得差了,如今自家既然不缺这二三两银子使唤,自然是没有在去抢别人生计的道理。故而立马就应了下来,只是买了好些红纸回来,在家里写了,当成年礼,往村中和亲戚各家送了些,得了好些的夸赞。   今年兴哥儿因为新婚,送年礼去舅舅家的时候,还特意带着小苗走了一趟亲戚,虽说送出去一家五十斤粗面,两斤的猪肉,还有一只鸡,一篮子鸡蛋,可也得回了不少的回礼,一是因为新媳妇上门要给红封,二来也是因着这一年来因为贾家,让这两户人家,如今日子过得比往年更舒坦了好些,那新买的一家五亩的地,虽说用尽了积蓄,可也因为这个,让他们在年前有多了一二两银子的出息,还置办下了看得到,能留给子孙的家业,自然是要多加厚几分,以示感激的。   还有刘班头等人,又是未来的亲家,又是这一次年前生意的得利人,自然也多送了好礼来,或是吃的用的,或是衣裳料子,都是最实用的东西,倒是让贾家免了好些采买,像是福瑞居掌柜的,直接送了两匹二等的绸子,两匹二等的松花缎子,还有好些南边特有的笋干银耳什么的,虽说不是什么最好的货色,可是毕竟十分的体面,比如说那个料子,不说自家做衣裳了,一匹布料,足足六十四尺,若是裁成了尺头,怕是能做不少衣裳,这样的东西,分好了大小,一块一块的,当成节礼那也是很有样子的东西。   刘班头这样的,更是直接送了五十斤菜油,二十斤灯油来,实用的让贾训都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讲他们家半年的油都给包圆了不成?因为这样的节礼,弄得贾训也不得不另外谋算了半响,又和兴哥儿出海了一次,不说去下海捞点什么,好歹网上一些鲜鱼什么的,给各家送去,好让他们在年节招待亲友的时候,多几分体面,也算是用心了。   今年贾家过年,人丁自然是多了,不说小苗,王奶奶他们也是不能忘了的,即使吃完了年饭,这王奶奶还是要去王家族人那边守岁,可到底也算是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团圆了一回,让王奶奶也欢喜的差点掉泪,她一个老寡妇,守着这么唯一的一个孙女,还是个不能摔盆祭祀的,支撑到如今,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单是孙女过上了好日子,嫁到了富裕和善的人家,自己也得了济,不至于孤苦伶仃,无人照看。   为此,她对着贾家的越发的和善,甚至和齐氏商量,若是以后家中忙碌,她反正也不是做不动,就来家中帮着烧火做饭,好帮衬一二,这让齐氏越发的欢喜和亲近了。虽不至于如此,可能有这份心,那才是正紧一家人的样子。   冬日里,挣了前头那一笔,在没有其他的活计可做,村中人闲的无事,又不用愁吃喝,穿戴也暖和,屋子也齐整,一个个反倒是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了,等着热热闹闹的过了年,转瞬又该是元宵的时候,村中几个有了银钱的终于闲不住了,立马也折腾了起来,各自做了好些的灯笼,挂到了屋门口,甚至还有庙宇等处,连着那挡着海风的渔网边上也一并挂上了好些,倒是让整个村子看着多了好些的喜气。   村中积年的老人瞧着这样,也忍不住喜形于色,直说这是村子开始兴旺了,才有了如此样子,一个个琢磨着是不是今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各家凑上一点子银钱,在龙王庙跟前请个戏班子演上一场,也好让龙王保佑,将来越发的兴盛。   甚至还有人嘀咕,今年这海货如此的值钱,是不是因为去年他们休整了龙王庙,让龙王高兴地缘故?若是这样,那往后这祭祀是不是该再规整些?   这事儿还没有个定论,甚至好些人争论的正有些上火的时候,这边福瑞居的掌柜就又来了,兴匆匆的坐着车,还扯着洪书吏一道,怎么看都是红光满面,兴奋至极的样子。   却原来京城那边的掌柜来了消息,说是自打年前送去了那些个好东西之后,这冬日吃海货,居然成了上等人家比拼豪富排场的规制,那些一二等的人家,若是清客吃酒的时候,没有这样的好东西上桌,都有些见不得人,不是被怀疑没有手段路子,就是感觉慢待了人,为了这个,很是折腾出一些事情来,甚至还有些恼了的,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了,这冬日里这样的东西岂是容易得的?真是越发的不知道民间疾苦了。   好在这虽然难了些,却也能算是别出蹊径的让好些穷困人家在冬日里有了生机。据说已经有好几个京城附近的渔村得了消息,正组织人拼命的出海捞货,也有好些专门做豪门富户人家的菜蔬贩子,开始往那些靠海的城镇而去,只为了能早一步收购这样的货色,回到京城狠狠地挣上一笔。   也因为这样,自打年前那一场抢购之后,如今时不时就有好些东西送到京城,虽说不一定都是个顶个的上品,也未必次次都是大框小框的往京城运,可凡是这样的东西,只要一到地方,那必定就是一抢而空的架势。   最要紧的是,价钱也很是不小,比前些时候,甚至还上涨了二成,真是让人瞪目结舌,更甚者,这样的生意,按照他那边的预计,怎么也能做到开春前,直到河面开冻,才可能回落,故而特意找了人过来传话,说是问问他们,还愿不愿意挣上些银子。   有钱铮如何不肯,就是年前,因为下海,很是得了一场病的几个,也蠢蠢欲动,他们都是渔民,常年在海上历经风浪,身子骨本就比常人强健些,也比较耐寒,不过是受寒几日,吃吃姜汤什么的,就能恢复过来,连药钱也不用太过厉害,却能挣上好几亩地的银钱,他们怎么会不愿意?   年轻人心热,对着这样的大钱没有多少抵制的能力,倒是村长忍不住多了几句嘴,这冬日下海,固然他们身子强健,能撑得住,可是毕竟也是寒气入体,很是伤及根本,不好好养上些时候,频频下海,那真是作死了,就是还想做这样的营生,那也该换几个人下海,这样既不用耽搁挣钱,也不至于很伤了身子。   听着这样的老成之言,就是其他几家的老人也忍不住点头,银子是好,可孩子更是要紧,穷人家养孩子,能站住了就是极好的福分,若是自己不知道珍惜,平白的毁了,那才是不懂得惜福的蠢人。只要生意能不耽搁,银子即使比旁人少些,也是成的,毕竟上一次的例子在那里放着呢,都不是小数目不是。   得了村长这样的话,全村的人都又一次的聚拢在了一起,开始分派任务,好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做起来,比以前倒是妥当了好些,甚至还有人呗安排着专门去请了个大夫过来坐镇,就等着到时候,人一上来,就直接请大夫请脉,吃姜汤,好在最快的时候,让孩子们恢复身子。   这一场的忙碌来的意外又让人欣喜,难得是,因为这一次是外头求过来的生意,即使让外头其他村子的人知道了,也不容易眼红,谁让他们没有这样的手艺本事呢,还能遮掩上一次得的好处,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在这里,这样的偏僻地方,大家伙儿可不知道这大龙虾也能卖上五十两的高价,最多是以为物以稀为贵,比寻常多上一倍的价钱罢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一时间连祭祀龙王的事儿都放到了后头,村长说了,这一次就等着这一笔银钱挣来,再看能匀出多少来,到时候再大办一场,这样的安排,就是最迷信的老人也都是赞同的。   而贾训在知道了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一次送东西去京城,他怎么也要自己跟着去,那是再也不相信兴哥儿这个家伙了。   ☆、第63章   第二次出海捞海货,兴哥儿下了海,虽说家中如今银钱确实不缺,可他也是有心气的人,明明自家比旁人起来的早些,这好些挣钱的法子还是自家寻来的,可是到了如今,自家在村子里倒是只能算是中等偏上而已,好些人家家业算起来,比他们家要好了,像是莫大家就是如此,靠着人多,靠着卖命,不但有了三十五亩坡地,还有大宅子,有百两家底,这让他怎么都不是滋味,虽说真算起来,自家那十二亩中田,比什么坡地都值钱些,可到底觉得被人超了去,心下有些不自在,虽然不至于妒忌,却也有心在多多努力。   自家想要多挣钱,家里能出大力气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所以这一次不管齐氏怎么说,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也下海,还对着齐氏说,他下海,贾训跟着去京城,这样一来,家里就能多好些银子,齐氏开春想多买点地,也就有了银子,听得齐氏一个劲的懊恼,直说是自己催逼太甚,这才让儿子有了这样的心思。   可是这样的话也不好在外头说,毕竟下海的人村子里可不少,上一次那一人二十两的汤药钱,可是看红了不少人的眼睛,更不用说这一次还有大夫在岸上等着照顾,比上一回还妥当些,下海的只有更多的。   果然,这一次下海的足足有二十个,也因为如此,这一次的海货,自然比上一次更多,整整十五辆车都被装满了不说,就是运送的人也多了好些,几乎是全村剩余的青壮都出去了,要不是还有福瑞居掌柜派来的伙计等人,只怕还需要去外头雇人才能保证一辆车跟三四个人的数量。   贾训人机灵,能说会道,还知道人情世故,这一点村子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再加上能写会算,跟过去还能记账算钱,所以即使他人小些,跟着去,也没有人反对,倒是有不少人托贾训帮着看看,能不能带回来些好东西什么的,谁都知道贾训眼睛毒着呢,看得中的必定是好的。就是村长,刘班头知道贾训要跟去也是点头赞同,可见他如今在这村中的地位了。   路上的事儿自是不用言表,五日的路程,除了时不时的搅动木桶中的水,让海货多点活动,不至于立马死去,还有就是不断的往里头放雪地里的冰,好保证这海货即使死了,也多几分新鲜。   每三四个人顾着一辆车,即使路上琐碎的事儿多了些,可到底还算是周全,又有贾训是不是的前后小心探看,到是比上一回更顺当了些,让不少比贾训年长的也不禁心中暗暗称赞他做事儿谨慎,为人小心。   可就是没有人知道,他心中那种近乡情怯的复杂心思,一日日的,越是靠近京城,贾训就越是心跳加快,甚至有那么一种想要脱逃的*,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前头张开了大嘴,等着吞噬自己一般。   晚上更是闭上眼就回到了过去,又成为了那个在佛堂抄经书,那个在学堂被忽视冷落,那个在家败之后,到处打短工,还遭受人耻笑羞辱的贾环。每每到了早上,一睁开眼就能感觉到自己满脸的泪痕,满心的哀痛,好像这穿过来重生后所有的哀伤都要在这几日间全都倾泄出来一样。   好在他每日总是第一个醒来,天还未亮就起身收拾,这才不至于让人看出了破绽,可就是这样,还是有几个人看出他精神头不是太好,亲近的自然觉得这是小孩子头一次出这样的远门,怕是有些胆小,或是有些想家了,忙过来打岔说话,或是善意的取笑上几句,哄着他,这才让他心中稍稍好过了几分,心下暗暗告诉自己,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冻猫子,也不是那个无人怜惜的庶子,自己如今有家有业,有娘有兄姐,还有这些村中和善的邻里,不再是孤单的像是孤魂一般的人物。   也因为这样,他心下稍安之后,忍不住又盘算起了贾家的事儿,如今的贾家,那个冻猫子贾环,也该有两岁了吧,那么探春自然也就是三岁了,这个姐姐只比自己大一岁,说起来也是赵姨娘好手段,生了一个不过是不到半年,就能再有一个,可见她的本事了。   还有宝玉,这个凤凰蛋,也该是四岁了,迎春是几岁?和宝钗同年的她,大概六岁了,还有在江南的林姐姐,那个唯一曾给过自己礼物的姐姐,这会儿也有三岁了,比探春大了一个月不到呢,还有琏二哥,这会儿是几岁?十七了吧,珠大哥哥呢?应该是十八岁,是了,这会儿珠大嫂子该进门了,兰儿或许也该有了,那么今年,珠大哥哥估计也快没了,若是记得没错,似乎是从考场抬出来没几天就没的,那该是二月份的事儿?去年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之年,今年自然是有春闱了。   还有谁?是了还有琏二嫂子,去年好像也该进门了,好像就是正月的事儿吧,哦,还有江南,是了,今年姑妈似乎又有了身孕,这一个就该是只活了三岁的林家唯一的儿子了。   果然,今年真的是不太平的一年了,不知道这会儿的贾家是个什么样子?还没有落败的贾家,又是怎么样的奢华?那些要用海货撑场面的人里面也该有贾家吧,记得老太太对于这个可是很看重的,最是要面子,请客什么的,从来都喜欢高人一分,想必他们家出银子绝对不会少,对了,他们报账的时候又该是报多少?一千两的东西,怕是能直接变成二千两入账才对,这会儿可是他那个好嫡母当家,最是个和善人,从不查这些下人的贪墨,反正她也总是能抽头一份的对吧。   想到这些,贾训忍不住嘴角就露出了几分冷笑。贾家的败落,原因很多,有子嗣不争气的缘由,也有站错队的缘由,更有权力倾轧的缘由,可让这个家败落的这么快的最根本的缘由,真说起来还真就是在他们二房,是二房的当家太太,掏空了贾家的家底,连祭田都没有能留下,是二房的当家太太,不但自己放贷,还引着琏二嫂子也做了一样的勾当,更是这二房的当家太太,收受贿赂,替人撕撸官司,做了无数的孽,还收受了犯官家产,让贾家罪上加罪,也是二房的大姑娘,在宫中倾轧,让贾家这么一个没落的世家,又一次参与到了皇权争夺的漩涡中,若是少了这么些个,贾家即使没落,想来也还能有一二十年的喘息之机,说不得就能出上几个争气的,堪堪留住这最后一口气,撑到柳暗花明呢。   可惜,这会儿大姐姐,应该已经入宫了,那可是和琏二哥同岁的大姑娘呢,这会儿是在宫里当什么女史吧,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那个漩涡,只怕是没有扯出来的可能了。那么怎么才能让贾家躲过这一劫?真是难啊!   虽然说,今生他已经和那个家没有了血脉关联,虽说那里头还有太多他不喜欢,甚至是仇人一样怨恨着的人,可是当了二三十年的贾家子弟,他也受了贾家庇佑长大的恩德,他不可能明知道那样的结局,却什么都不做。不说别的,那里还有赵姨娘,那个生了他,唯一给了他全部关爱的生母。   贾训矛盾着,纠结着,那眉头就这么皱了起来,正好让边上的莫家二哥看了个正着,拽了拽他的衣袖,歪着头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一个表情?“   “无事,只是想着,不过是吃一些个东西,只为了好看,为了体面,这京城的富贵人家,就能拿出千把两银子来采买,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都是怎么挣钱的,这银子来的就这么容易?真真是没法子想了,我前儿还听舅舅再说,一年到头能有个十五六两银子,家里就能吃饱穿暖,还能过个好年了,要是有个二十两,他都能攒下好些,几年下来给表哥他们娶亲什么的,也都置办齐全了,这样一比,我咱们觉着咱们的日子好像和地上的泥一样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有本事呗,听说他们吃饭用的都是金饭碗,就是马桶都是用银子打的,可不就是有钱嘛。“   本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想要打个岔,可是这二哥的理由见识,实在是让贾训捧腹了,整张脸就这么笑了开来,再也憋不下原来的阴暗。就是一边的其他人,听了一个个也是如此,倒不是当笑话,而是他们也有无数的听说,正好能显摆,自然也是笑呵呵的来说道一二。   这个说那些人家一人睡好几间屋子,那个说,连铺盖下头也藏着金子,等等,全是些不找边际的话,却符合了所有人对于有钱人的想象,真是热闹非凡。贾训听着有趣,一时也忘了心中那些个狗狗懒懒的事儿。   ☆、第64章   待得这一日正午,这些个车子终于驶进了京城的城门,前头打点的是衙门出身的加上福瑞居的管事,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来折腾,知道是给京城送东西的,也不过是打开了木桶看了几眼,看着里头贾训特意准备的,架在木桶上头的一些个最小的海货,还笑话他们,说是这京城如今只喜欢大东西,这小的怕是卖不上多少银钱。   意思意思的收了二两的碎银子,就挥挥手让他们进城了,这一过了城门关,那边前头打点的就过来一个劲的说贾训机灵,前头他们也没反应过来,这贾训一路上让他们挑选最小的做什么,如今才知道用意,忍不住和旁人说起这其中的关窍。   “若是让他们真的看到了下面那些个好货色,只怕立马就知道咱们这一趟是必定大挣一笔的,到时候这过城门的银子,只怕就不是这么一个小数了,再一个,这些人谁知道和哪个富贵人家连着关系?若是咱们还没放出风去,让更多的人家知道,好用借力打力的法子,免去被欺压价格,强买的危险,那只怕立马就有人上门,一口气要全吃下,还打量着咱们不知道行情,借着势狠狠的压价呢。“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可是这一说出来,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立马就明白了过来这贾训到底办了什么事儿,一个个自然是眉开眼笑,看着贾训那是怎么看怎么觉着好了。   他们虽说都是寻常百姓,可是这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也不是没有看见过,经历过,更不用说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了,只怕更是受了委屈,都没有一个可以说理的地方,还是这样好啊,好歹现在是躲过了那一份招摇。   福瑞居的管事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上一回,那是外头没见过,不知道这东西值钱,如今,只怕是个人都知道了,这京城,石头都会说话,若是招摇出来,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到地头呢。也是我不谨慎,竟是忘了这一出,好在这小子机灵,看样子以后你要是出门做生意,必定是把好手。“   这话说得旁人都笑了,虽说士农工商,等级分明,可是在穷人家来说,能发家致富,家业兴旺,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儿,什么三六九等,说白了还不是上头有钱人弄出来的?他们这样的人家,鱼户,要是真说起来,既不在农,也不是工,更尴尬些呢,自然是不用避忌这些的。就是做些个媒婆,跳大神养家糊口的也不少,也没见有什么抬不起头的,都不过是谋生的手段而已。甚至到了不好的年景,买卖家中孩子去做奴仆,也没人笑话他们,都是为了活命,为了能给孩子找一条生路罢了,若不是如此,又有几个当爹妈的愿意让孩子去做小伏低,生死全由人拿捏?   贾训即使上一辈子是世家子弟,可就因为是庶子,丫头养的,也没少接触下等的人,自然知道他们的想头,听着这话,也知道不是存心不忌讳这些,是真心说他好,也就跟着笑笑,倒是身边其他村子里比他没大上几岁的一个小伙子,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可别,这事儿二子跟着咱们走上几回,挣点买地的银子也就是了,以后正紧的还是读书要紧,我听人说,二子在学堂,夫子可喜欢了,说他字写的好,读书也本事大,以后说不得就能考上个功名呢,我们可是还盼着二子将来能得个举人呢,若是那样,咱们村子里的地,就能挂到二子名下,到时候可省了大钱了,一年年的,多少税赋啊,就是咱们都是坡地,也是不小的银钱呢。“   他这一说,同村的也开始点头了,一个说道:   “咱们村子如今也算是有了田地,家业了,可不就是缺这么一个读书有功名的嘛,你不说我们倒是混忘了,若是有那么一个,可真是大事儿,二子,咱们可说好了,咱们也不贪心,知道这税赋什么的,若是真的不交,实在是有些过不去,全挂上了,家里头其他人将来分家也不方便,上头也不一定都肯由着咱们折腾,可是等你当了举人,咱们每家在你那里挂上十亩二十亩的,总是成的,这每年少点税赋,多点口粮,想来也不打紧对吧。“   他这话说的其他人也点头,倒不是信不过二子,也不是怕二子得了挂名,以后卖了这些田地,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品行还是信得过的,只是确实像是这人说的,这分家什么的,才是麻烦事儿,免得到时候说不清对吧。   贾训听了这话,脸上就是一红,自己读书连正紧的童生都没有混上呢,这说的都是没影子的事儿啊。   “我,我连科考的门都没摸到呢,你们也真是的,说这些做什么,没的让人以为我们猖狂。“   这一说大家也想起来,还真是如此,这童生都不是,就说举人什么的,实在是有些远了些,县城那么多秀才,举人才几个?可这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又反过来打嘴,忙咋咋呼呼的又说起了别的,什么学堂夫子如何,村子里明年要送去读书的大概有几个等等。一会儿这话头就说散了。   倒是那福瑞居的管事过来给贾训做了个揖,舔着脸笑着说道:   “倒是我打嘴了,这读书人和商贾那可不是一样的人,哥儿这是有好前程的,是我说话不进脑子,您别见怪啊。“   看着这么一个三四十岁的人给自己道歉,贾训自然是不能生受的,忙也跟着作揖,   “大叔说的什么话,商贾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不是机灵人,那里能做的生意,我不过是个学子,可没有那些个三六九等的念头。自己还是个鱼户呢,十三不靠的身份,只是好在算是良民,能科考罢了。“   这一说,那管事心里立马妥帖的不得了,这是说自己有本事,是能耐人,是人能不喜欢人说他好话?自是越发的亲近了几分。   待得到了京城的铺子,倒是没了贾训插手的余地,人家在京城做了多年的生意,人脉关系□□俱全,自有他们去料理,不然也不至于能分润这样的好处不是,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这些东西就又一次卖了个精光,虽说不是年下要紧的时候,可这开年请客的,还席的也是多的很,自然这些东西也一并紧俏,将将又是三千两入账,喜得所有人都眉开眼笑的不行。   当然这一次他们不会在急着走了,管事更是牢牢记着东家掌柜的话,怎么也要贩运点子东西回去,只要办的好了,他也能得好大一份红利呢,自是立马尽心去筹措。   既然要采买,那么自然是不能立时回去的,众人就在这商铺后头暂歇了,商量着正好有那么一二日的时间,也好歹转转京城,或许能给家里带点稀罕东西。贾训正是巴不得这样呢,立时就赞同,等着众人纷纷离开,他也转头去了荣宁街。   站在街口,看着这树立着硕大的牌坊的煊赫街道,贾训眼睛里不知怎么,就涌满了泪水,这是他前世的家,虽然恨过,怨过,可这依然是曾经的家啊,想想若干年后,这满地白雪,枯枝残垣,他心里就是一阵阵的抽疼。   贾家虽然是自作自受,得了报应,可是这里头有多少无辜的人跟着陪葬呢?那些姐姐妹妹们,最可怜的是那巧姐儿,一辈子在这大宅门里没有得过好,却跟着惨淡一生。虽说得了刘姥姥救助,没有沦落风尘,可是巧妇伴拙夫,千金的闺女成为了农妇,还有那样一个名声,这又是怎么样的悲凉。   想到这些,他都恨不得将这满府贾家的男人都揪出来打上一顿,可想想自己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又是一阵的叹息。   他这边正想着看过了就走,不想不远处却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贾琏,这会儿的贾琏还是风流公子,世家少爷,更是新婚之期,端的是人品容貌绝佳,满脸喜色得意。   不知怎么贾训猛地就想到了以前从下人那里听过的一些闲言碎语,一个转身走到街边一个帮人写书信的摊子上,丢下一串五十文钱,借了纸笔,写了一封厚厚的信,随即用石头包裹,又疾走了几步,待到贾琏身边不远,一个抬手,就这么丢了过去,随即发力疾奔,窜到了一边记忆深刻,属于后街的小巷子中。   不说贾训这天外飞仙般的一笔之后,是个什么心情,只说这贾琏,猛地接到了这么一个东西,那真真是吓了一跳,看看这东西,他本就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怕是有什么人要给他递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忙约束了身边的小厮,几步走到了贾训失去行踪的地方看了看,见不得行踪,皱了皱眉,也就罢了,只是紧紧拿着那信,往回走,只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就在那大街上,停下脚步,打开了信,细细的看了起来,才看了几句,这脸色就已经变了,在顾不得是在街上,离着家门不远,又走了几步想要追人,走了几步,却又停了,直直往家中走去。   贾琏身边的小厮不知道究竟,只是他们本就是看人脸色吃饭的,自然忙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这么跟着贾琏一路回了家。只是让他们奇怪的是,新婚的琏二爷回家居然不是立马去了自己的屋子,反而是一路往书房走,这让他们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这会儿王熙凤刚进门,还没有收拢这丈夫身边的小子,跟着贾琏的又是他的奶兄弟,自然也不是什么旁人的耳报神,所以这门口的一出自是无人泄露。   ☆、第65章   却说贾琏,自打进了书房,就打发了身边的所有人,只剩自己一个,关门闭户的在书房里猫着,小厮书童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有心问问跟着出门的赵良栋,可不想那人就像是个出了水的蚌壳,怎么都敲不开嘴,他们又不好在书房门口弄出什么动静来,一时间倒是有些鸦雀无声的意思了。   而贾琏呢,谁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在屋子里那真是满脸的惊骇,满脸的泪花,你道贾训给的书信里写了什么?   这说来也是上一辈后来的事儿了,那时候贾家已经败了,贾环好容易带着赵姨娘安生了下来,没有了上头的主母磋磨,没有了斤斤计较,更没有了阴谋阴私,赵姨娘过得舒坦了,反倒是时不时总是说起以前的旧事来,也不知道是感慨如今的好处,还是怀念旧日的奢遮,这说起旧事,自然免不得有一些阴私之流,反正贾家都没了,有些事儿说出来也就不怎么避讳了,也因为这样,让贾环知道了很多往日从没听见过的旧事,比如有关于贾琏生母的,还有贾琏那个早夭的大哥的事儿,赵姨娘也没有什么人证物证,很多事儿她也是后来听说的,只是这往日早就没有了人证物证的事儿,在现在这个档口却有不一样了。   比如这会儿贾训写给贾琏的书信里就很清楚的写着三件事儿,第一件事儿当初贾琏的大哥贾瑚,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在冬日里得了风寒的,而这个经手作孽,在夜里开了窗,掀开了贾瑚被子的婆子叫什么名字,原本是王夫人那个陪房丫头夫家的什么亲戚,如今在王夫人哪个庄子上,至于贾瑚为什么被害?缘由就是荣国公府长子嫡孙的名头。   第二件就是贾琏的生母又是怎么产后失调去的,缘由很简单,那就是生产之后的调养药里头被人放了老山参,虚弱之体,大补有时候就是虎狼,这么一激,引发了血崩,所以贾琏没过百日就死了。做这个手脚的人是王夫人放在大房的哪个钉子,目的更简单,那就是管家理事的权利,和当家主母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第三件事儿,那就是贾琏生母的嫁妆铺子如今哪几家都改成了王夫人的私房,身边还有哪几个是二房的钉子,最后还有王熙凤在出嫁的时候,王夫人做了什么手脚,专门针对子嗣的。   贾训这会真的是闪了一个好大的惊雷给贾琏,就这还是他手下留情了,对于这些事情背后,老太太给二太太收尾的事儿还没说呢,若是都说出来还不定让贾琏惊到什么程度呢。可就是这样,只是这短短的三条,就足够让贾琏这个一心以为自己日子很舒坦,很得宠的人冷汗淋漓了。   那个把他从小养大,总是说像是亲生儿子一样的二婶,居然是他的杀母仇人?这实在是有点难以置信,可人啊,凡是就不能多想,即使这会儿他脑子里一时还没有能判断真假,没有去寻找那些所谓的证人,可是心下却已经忍不住将过往重新在脑子里滤了一遍。   只要出手,只要有私心,人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的痕迹?比如贾琏记得,从小他每每觉得读书累,想要偷懒,二婶会对他说,自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富贵荣华,那是怎么都不愁的,何必去和那些贫寒子弟抢饭吃,只让自己好吃好喝好玩的做耍,那个时候自己小,每每这样,总觉得那是二婶疼自己,对自己好,可如今反过来想想,若是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那为什么当初对着贾珠就不是这样对待?一力逼着上进,最终将贾珠生生逼的,熬干了心血,不治而亡?或许其实二婶是知道这读书的好处的,也知道科考有多重要,更知道老太爷,老太太对读书好这三个字有多看重,所以才这么做的吧,这是生怕自己压过了珠大哥哥,生怕自己得了两位老人的眼,这才哄着自己晃荡,好让祖父母失望对吧!   寻出了这么一条来,再往仔细的地方想想,小时候似乎每一次自己做了得祖父母喜欢的事儿,没多久,自己就会生病,或者是自家老爷若是和祖母呛声,说些要强的话,或者想要住到正房,自己也会生病,这是不是也有这二婶的手笔?这是用自己的命,逼迫着老爷?   越想贾琏就越发冷汗淋漓,只觉得自己似乎从小就处在一个虎狼窝里,而自己居然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说起来,岂不是说,其实自己能平安的长大,还要多亏自家父亲委曲求全?或者从来自己就没有明白过父亲?其实父亲真的是很疼爱自己?是用妥协,这才换得了自己存活?若是这样,那自己往日又该是怎么样的不孝?居然还因为二婶时不时的怜惜,觉得自己父亲不好?父亲给自己没脸?   想到这些他已经有了七八分相信了这信中的话,至于这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又怎么会把这些告诉自己,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他已经不想去过问了,这会儿他更想做的是将这里头的事儿查清楚,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死去的母亲一个交代,甚至他想着自己混沌了这么些年,也该给父亲一个交代。   有了这样的心思,贾琏再也坐不住了,忙不迭的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匆匆的又去了贾赦的书房。没有人知道这父子二人到底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往日见面就掐的父子,这一次怎么就这么安静的能在这书房呆上一个下午,就是王熙凤,也有些吃不准了,频频的让人去探听消息。   回过头再说贾训,做完了这么一件事儿,他真的是浑身气力都像是要抽干了一般,一时间倒是有些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丢下去的这么一块石头,到底能激起多大的浪花,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样一出之后,若是贾琏还有三分血气,只怕这以后大房和二房是绝对平静不了了,就是王熙凤,若是知道了这好姑姑,在给她添妆的时候,就将那些个衣料,香料做了手脚,另她受孕艰难,怕也不会甘休,到时候有的是热闹可看呢。   虽说如此一来,二房必定处境艰难,可是他更知道的是,对整个贾家来说,王夫人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毒瘤,最后抄家的泰半罪名都是由她而起的,只是她很精明,将很多事儿推脱给了旁人在,这才有了最后阖家抄没,她自己却能脱身这么一个结果,可真说起来,哪一件事儿不是她的手笔?放高利贷,那是她自己做了之后珠大哥哥死了,感觉有了报应,所以怕了,开始撺掇着链二嫂子接手,想着报应也报应在大房,包揽诉讼,这个说实在的,世家豪门,几乎家家户户都干过,谁家没有个请托的时候对吧,只是王夫人将凤姐姐的胆子放的更大而已。亏空国库,那是王夫人将贾家家底都掏空了,又建造大观园露了富,让人盯上了而已,参与皇储之争,也是宫里的贤德妃和她母女两个定的章程,最后收受犯官财产,更是她一手操办,东西全在她的小库房里。   所以即使她有再多的苦难,贾训觉得那也是报应到了,只有松口气的,没有半分的怜惜,至于二房的其他人?大哥哥命短,还不知道能活几日,大姐姐早就进宫了,宝玉,有老太太也不会吃亏,至于探春和自己的原身?本就是庶出,二房就是好了,他们也未必好过,看看上一世最后的结局就知道了。   至于那个父亲?贾训实在是没爱,虽然他也曾关心过几分,好歹让自己读书了,可是却也放任着王夫人磋磨自己,他感情真的是很复杂,不知道怎么对待,索性不闻不问,他唯一牵挂的就是整个贾家,到底是贾家子嗣,到底曾托庇整个家族的权势,他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好歹让这个家能稍稍多几分生机,哪怕是分家分宗的,让府里能多几个人清白脱身,也是好的。总不至于最后落下个残垣断壁的凄凉下场。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又往贾家宗学去看了看,这会儿的宗学比他读书的时候好歹还干净几分,在那墙外,也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这声音真好啊,若是这族学能长长久久,即使不能出什么秀才举人的,好歹也是贾家子弟读书识字,学习谋生学问的好去处。   可惜了,大厦倾倒之后,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废了,全族都没了下场,更不用说这个地方了,贾家最后的崛起机会,就是让当家男人自己给毁了的,没有个长远的打算,这样一个地方,居然只是靠着两府每年的接济才能维持,若是当初凤姐姐听了容儿媳妇的话,置办了祭田,用祭田的出息来供应这族学,说不得一二十年之后,贾家男丁里头还能重新出现官宦,那时候岂不是又能起来了?   想到这些,贾训只觉得自己操心太多,这都是当家老爷,族长族老该想的事儿,自己实在是没意思的紧,自己如今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即使是以前,也不过是个庶子,连说话的份也没有,更不用说是现在了。   算了,先看看吧,这琏二哥哥知道了那么些东西,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来,若是他能雄起一把,这贾家说不得还有几分希望,到底是袭爵一脉的嫡子,身份总是比自己强些。   最后再看了一眼那族学墙内老梅探出墙头的枝桠,贾训眼中渐渐清明了起来,揉一揉鼻子,一个转身往别处去了。   ☆、第66章   难得来一次京城,贾训自是也不可能空手回去,谁说这卖海货的银子那是说好了由着福瑞居的掌柜管事拿主意,贩运货物回去,可是贾训自己还是有几个散钱的,就是再不济,他那空间里头也有不少的东西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拿出来。   所以在荣宁街晃悠了一圈之后,就去了这京城最是热闹的街道,准备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不过是过了两三日,福瑞居的管事已经采办好了东西,一行人有匆匆护着那些个车子,往回走。来的时候又是海货,又是海水的,重的很,可回去的时候,却多半都是些江南的丝绸布匹等,面积大,分量却不重的物件,这样一来,走的倒是快了好些,不过是四日,就回到了县城。   虽说这县里好歹也是属于京畿道的范围,可这却是整个京畿道最东北处,也是最贫寒的地界,既没有京畿道东南那样连着江南的官道,也没有西面那样连着关中重镇的要道,连北面的军镇都比不得,所以这里素来就是江南风情吹不到的地方,那些商户们也多半都是些小商人,没什么有钱有权的大商户在这边驻扎,如此一来,好些个南面流行的东西,自然到这里的时间就迟了些,价钱也比旁处要高些。若是在加上各处关卡的开销等等,除了米粮等一些处处可出产的东西,这好些东西,都要比京城高上一二成。   像是那些江南的特色物件,总是让无数人喜欢追捧起来,要是其他更南面,或者是其他省份出产的特产,那更是不用说,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了,也因为这个,这边的商家虽然多半都是些小商户,行走不远,却也能日子过得分外的滋润。   如今福瑞居的管事做主,生生的运来了十五车的货物,还是通过京城的一些牙行,直接用收购价格运来的,不用人做什么宣传,不过是才放出了风声去,好些商户就直接上门了。   虽说他们左不过是直接用批发价格要货,可是好歹这出货的速度是快的不行了,就是夏日才用的到的南边的檀香扇,蜀绣团扇,都能不眨眼的全吃了去,如此一来,让贾训等人也算是心气平和了不少,好歹银钱回笼的够快不是。   不过是回来的时候,多花用了两三天的时间,这三千两银子立马就变成了三千六百两。这一下真是没法子说了,每一个人都是喜得不行,这不过是做了这么两笔生意,居然立马就能发家了,这事儿无论是放到谁身上,那也绝对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喜事儿不是。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事儿今年上半年想要在做一笔,怕是不成了。   “我听京城铺子里的人说,南面已经有人从山东海边往京城运海货了,还不少,大概足足有两船,听说是那边水师的人出海弄得,你说说,这算是个什么事儿,这不是抢生意嘛,什么时候水师也要靠着这个吃饭了,没的挤兑了咱们这样的人家。“   管事一回来就开始诉苦,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人人都跟着叹气,有那么两船,即使生意还能做,这价格只怕也上不去了,再说了,有了这么一个,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他们在京城那几天,几乎天天都能看到有这样的海货往京城运,听说是其他几个附近海边的城镇知道了消息,高价鼓动了渔民出海,由一些个商贩运来的,可见这消息是越发的广了,这样一来,谁还肯大冬天的下海糟蹋身子?   “好了,咱们已经占了头筹了,得了最大的好处,何必在不知足,也该让旁人也挣些才是,不然那可就成了出头的椽子,再说了,那水师做这个确实比咱们便利些,人多不说,船也好,至于他们抢生意,这样的话以后也别再说了,我倒是知道一些为什么他们这么做,你们也知道这些人多半都是世代的军户,这样的人家,若是遇上大战之年,那是没说的,搏命的总能有好些战利品什么的,家里日子舒坦的紧,可遇上如今这样的太平年,除了那些个不知道被克扣了多少层皮的粮饷,竟是在没有别的出息了,只能靠着家人自己种地捕鱼果腹,家里只怕比咱们都要穷些,如今既然听到有这么一个挣钱的法子,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只怕这会儿一心想着用这法子挣出一年的粮食呢。“   洪书吏好歹也曾是官宦子弟,对于这些个知道的比旁人多些,听着这些人有些不知足,立马多劝了几句,能挣钱是好,可是也要知道进退,没的让银子晃花了眼睛,最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来,军户多半都是好勇斗狠的,若是抢了人家活命的机会,还不知道会不会找上门搏命呢。既然已经挣了足够的银钱,很该就此退步抽身,才是正路。   众人也不是不听劝的,再说了人总是这样,这事儿已经这样了,自然也会下意识的寻一个台阶,让自己心里更舒坦些。听了洪书吏的话,自是立马也跟着点头,特别是那特意过来准备核算分红的村长,跟着说道:   “如今的日子已经是以前不能想得好了,这才多久,村子里各家各户的都过上了好日子了,一家家还都买了地,算起来,若是以往,往上数好几辈子都未必能挣下这样的家业,人啊,要知足,这一回分好了银子之后,大家伙儿也好生的安生些日子,趁着开春的时候,该收拾地的收拾地,该置办家业的置办家业,你们可别忘了,咱们村子里可是还有两件大事儿没办呢,修路,盖祠堂,这样的大事儿还能让你们闲着不成?“   一听这村长都说话了,那些个心下还有些不怎么舒坦的人也忙放下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不管是修路,让进出减少些时间,让车马更容易些,还是盖祠堂,让祖宗们有个好点的享用香火的地方,对于这海螺村来说,那都是百年来最最了不得的大事儿了,自然是不肯马虎的,最重要的是,村长都说了,等着祠堂盖好了,祖先们都请进去了之后,还要将这一辈为这事儿出力的人的名字都写到祠堂功德簿上,这可是留名后世的大事儿,将来可是要受到子子孙孙诵读祭拜的大事儿,他们自然是绝对不肯马虎的。   “村长说的是,倒是我们糊涂了,既然这样,咱们赶紧的,将这银子的事儿撕撸清楚了,好早些回去筹办这事儿。“   “对,这一次出来都好些天了,我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往日可从没有出来这么久过。“   “你小子,这是想媳妇了吧,听说这一次你小子在京城还去了金银铺子,怎么的,这钱还没分,你就先花上了?哈哈哈。“   既然不用去想着再做一笔的事儿了,每一个人心情一下子倒是放松了好些,也有心思说些个闲话了,贾训看着也跟着很是笑了一阵,只是转头,又被村长扯着去算账了。   “二子,赶紧的,咱们村子里也就你和你哥读书识字最多了,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强些,这会儿可是算账的时候,不用你用谁?“   其实都不用算,贾训心里也已经有了数了,反正海螺村那就是一半的数,其他的那是人家福瑞居掌柜和刘班头他们的事儿,和村子没关系,他们爱怎么算就怎么算,自家只要将这一千八百两银子带回去就成了。   不过他也知道村长的意思,这要他帮着算的其实不是这一笔,而是回去后村子里该怎么分的事儿。   人多的时候,贾训一眼不发,只是权当自己只带了耳朵,等着这一千八百两银子到了村长手上,一群人坐在车上开始往村子里驶去的时候,村长拉着他一同坐在贾家的骡车上再一次问起,他才悻悻然的说道:   “还是按照上一次的来就是了,村长大伯上一次分的就很是公道,大家也信服的很。下水的一人二十两,出来运货的,一人十两,剩下的按照出海的人头来分,各方各面都顾的周到的很。”   这话听得村长都笑了,只觉得自己英明无比,这贾训小子有眼光,只是还是乐呵呵的假装训斥:   “问你主意呢,真是的,这小子,倒是油滑,说说,这一次钱更多了,咱们怎么分派,你也该算算账。“   这分明就是说自己上回确实分的不错,直接让贾训按照上一次的规矩,再来个细分而已。好在贾训确实觉得上回分的公道,自然是笑着也不去说旁的,只是帮着开始盘算人数什么的。   “这一次咱们下水的人有二十个,那就是四百两,出来走货的四十个,也是四百两,这样一下子就去了八百两了,至于出海的,我也算过了,有八十三个,基本上咱们村子里能动的都出了力,连我娘和大嫂大姐小三都帮着运东西了,除了那些个奶娃子,七八岁以下,五六十岁以上的,实在出不得力的,真是没剩下几个。“   说起这个,贾训就想要龇牙,真是的,或许是上一次做活的都给钱了,所以这一次村中的人小聪明就上来了,生怕到时候漏了自己,只要是拖得动渔网的,只要是还能搬得动鱼筐的,那是一个都不肯放手,活计都抢着干,好在还有那些个奶娃子,那些个病号,或者是老迈的,实在是干不动,在一边站着,不然只怕这场景,就是个全村上阵的架势了,看着都吓人。贾训如今想起来都有点哆嗦,他家三子,明明那鱼筐都拖不动,居然愣是咬着牙,和鱼娘两个用扁担驾着走,这劲头实在是让人没法说了。   “不管大小吧,好歹都尽了全力了,咱们一开始也没规定谁能干,谁不能干,所以这些人,真是不能不给,好在每家都有,谁也不能说谁家的不是,一人给十两,那就又是八百三十两去了,剩下不过是一百七十两银子,要我说,既然银子有的剩,咱们那祠堂还不如多凑点银子,直接盖个三进的才好,用砖瓦,也就是七八十两银子,上次就已经有了三十两了,这一次添上五十两,绝对是够用的,这样就还剩下一百二十两,给村中的老人,像是上次一般的二两,五两的养老钱,也不过是五十五两,还能剩下六十五两,村长,咱们就用这钱,给村子里请个夫子吧,我听说请秀才开蒙学,一年也不过是四十两银子,还能有二十五两做村中孩子的笔墨钱呢,多好。那三进大祠堂最后一进,正好就做蒙学,想来祖宗们也会高兴的。“   村长一边听一边点头,眼中全是赞赏,这娃子果然自己没有看错他,面上不声不响的,全是他大哥出头,可实际上心里明白着呢,听听,这话分析的,确实这一次因为让大家都看到了触手可及的银子,出海干活的时候,是有些乱,比不上上一回那样干脆,可是毕竟自己一开始没坐下规矩,每家每户又都有那么一些个事儿,有点法不责众,也就只能这样处理,至于最后的蒙学的事儿,更是想到了他这个村长的前头。   “好,好的很啊,二子,大伯果然没看错,你就是有出息的,看的也远,这样大伯就放心了,以后有了你们,咱们村子里只有更发大兴旺的。“   村长说道这里,整个人都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轻松的不行。,眯起眼睛,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只是轻声的嘟囔:   “我老了,真是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有这么一天,村子里一日日的好起来,那些个破棚子变成了整齐的屋子,祠堂,龙王庙,修路,每一件都是往日我不敢想的喜事儿啊!“   ☆、第67章   车子从进入山涧,就已经能看到陆陆续续的村民了,见着他们回来,那就是一阵阵的欢呼声,人没少,一个个还带着笑容,都不用说,立马就知道这是收获满满,就是比原先买的价格低些,只怕也低不到哪儿去。   众人都是有眼色的,立马就有几个忙不迭的回到村子里去报信,这可好,人还没有进村子呢,这满村子的人就已经在山涧口聚拢了,连敲钟都免了。贾训几个年岁小的更是狼狈,一个个都被自家老娘姐妹给搂住了,一个劲的问话,不是问身体什么样,就是外头是不是吃苦了。   说实话,他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还怕吃苦?笑话了不是,再苦也没有打渔苦,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撑船打铁磨豆腐,天下百工中最苦,这最苦的都能承受,还有什么受不得的。   不过这到底是亲人关心,在一个也是这村子里的人难得出门走这么将近半个月的远路,自是和往日在家又有些不一样的。贾训就感觉自家老娘拉着自己从头发丝检查到了脚后跟,就差没有把衣裳脱下来,称称分量了。   “娘,别看了,好着呢,这一次我们不但卖了渔获,还从京城贩了东西回县城,又挣了一笔,这一次咱们家绝对能得不少银钱,您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咱们家这银子您准备怎么花吧。”   这一次确实,几乎每一户人家得的都不少,不说别人,就是贾训自己家,就是大丰收,家中六口人,每一个都在这事儿上出力,那就是六十两银子的人头钱,再加上兴哥儿下海的二十两,贾训去京城送货的十两,足足九十两银子,若是在加上上一次三十两,家中一下子就又有了一百二十两,存银再一次超过了百两,有了近一百五十两银子,喜得齐氏连着两日都精神亢奋的很,就和贾训说的那样,她都没工夫想别的了,一个劲的琢磨这银子怎么花,这样幸福的折腾,真是让家里人一个个又是无奈,又是欢喜。   “儿子啊,你们说咱们家再买点中田怎么样?买二十亩,那也就是一百两,若是这样,加上原有的,咱们家可就是有三十二亩中田了,就是光租子,也能有三十多两银子,那二十亩坡地是刚开荒的,产出虽然少些,可是这毕竟是你们舅舅家帮着种的,都是全归咱们的,这也能有十两上下吧,那就是说一年能有四十多两。哎呦,兴哥儿你想想,你们往日还要出海,家里还有咱们娘几个做活,光是这些就够吃的了,那岂不是说,这些银子,都能积攒下来?那过上两三年,咱们岂不是又能再添家业?等着你们都有了孩子,老娘抱了孙子,那家里不就能有百十亩地了?”   越想齐氏那眼睛就越是发亮,她只觉得这一年来,似乎是活在梦里一样,这一转眼,自己居然也能当个地主婆了?   “娘啊,我们读书不要钱啊?纸笔不要钱啊?还有啊,学上三五年的,你不是还指望咱们考试去吗,那不要钱啊?若是这银子这么容易攒,这天下就全是富户,没有穷人了。”   贾训那就是个爱浇冷水的,一句话,就让齐氏立马从兴头上跌下来了,狠狠地瞪了贾训一眼,   “就你知道啊?还不兴娘想想?再说了,今年这两回的活计,谁知道明年是不是也能再来一回?就是比这一次少些,弄个五六十两难道也不成?算了不和你说了,我还是算算这中田买在哪儿好些,兴哥儿,你来关门,娘去你姑姑家。”   说完这话,齐氏藏了银钱匣子,就往外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才出门口,脸上就又满是笑容了。   整个村子这会儿全是笑声,一个个的,似乎将百十年的所有的欢喜都激发了出来,那银子更像是烫手一般,一个算计着怎么花用,不止是他们家,像是他们家这样的人还大有人在,或许这也是这些人穷怕了,对于家业有一种莫名的执着的缘故,不将这些银子变成实实在在的家底,固定资产,一个个都有些不安生。特别是比贾家相对已经有了一年沉淀不一样,这半年来,有些炸富的人家,更是心中莫名的带着几分惶恐和不安,生怕这银子明天做个梦,就没了。   比如像是莫大家这样的,人头钱都已经有一百两了,更不用说其他,零零总总加起来,更是直接上窜到了一百五十两分红,两次下来,家底直接窜上了二百两以上,将近三百两。这简直就是差点吓死人好不,莫大家祖祖辈辈往上数,估计五十年三代人曾经的存银全加在一起,也未必有这么多。   想想也是,这一次可是带回来了足足一千八百两银子,即使好些银子要做其他的用途,能分到村子里那些人手里的也足足有一千六百多两,这样一比大钱,在这个人口不过是一百刚出头,总计不过是十六户人家的村子里,就是平均下来,也一家能有一百两出头呢,更不用说还有几家都是人丁单薄,甚至是想王奶奶这样,只有一个人的人家了,这样一算,自然很多人家银钱就多了不少。   至于人口少的,像是钱大海这个贾训的姑父家,总计不过是五口人,其中还有一个是3岁的奶娃子,可就是这样,这一次也得了五十两银子。若是加上上一次的分红,家中原有的家底,以前贾训帮着寻的生计等等,家底也堪堪达到了百两的程度。   根据齐氏絮絮叨叨的时候说起的信息来看,姑父家这一次那是必定也会跟着齐氏开始置办中田了,上一回跟着买荒地,就买了十亩,这一次银子更凑手了,又看到过贾家这置办了中田后,往家里不断收拢的粮食,他们能不羡慕眼红?如今银子凑手,怎么也不会再一次放过了不是。   村中有这样想头的人绝对是不在少数的,甚至有几个还商量着是不是将东山从秋山村,往自己村子走的这一面的山地,都买下来,好扩充一下村中的土地面积,也有人看中了做生意挣钱,有心将银子收拢了去镇上买个店铺,也不图自己做生意,他们不是那种不知道自知之明的人,连跟着去京城走一趟都有些心颤,那里有这个本事自己做生意?可是这店铺能租出去,这也是银子不是?虽说这租金未必高,百十两银子在镇上买一个小店铺,或许一年租金也不过是三十两银子上下,比去买二三十亩中田的出息还差些,可好歹旱涝保收不是。反正他们自己也不会种地,就是买了地也是租给别人,还不如这样利索干净呢。像是钱大海就有这样一个念头,只是他手里银子算了半天,买铺子还是差了些,这才一心扑在买地上,想直接花七八十两,买上十五亩中田,到时候加上十亩坡地,也算是一份很不错的家业了,等着再积攒上几年,有钱了再去想铺子的事儿。   也就是像莫大家这样的家中孩子众多,一门心思总是想着将来给孩子分家要公道的人,这才满脑门子都是土地,土地,他心下想的是,用手里的银子中的大半,足足一百七十五两,直接买三十五亩中田,这样以后家里的七个男娃就能每一个分到五亩中田,五亩坡地,有了这么一份家业,想来哪一个将来都不至于穷的和当初他们家一样吃不上饭了。即使这一下子买这么多,中人钱,地契钱不会少,可是他也算清楚了,即使再多,怎么也不会超过二百两。   最重要的是,要是这一步走完了,那么自家绝对可以说是整个海螺村土地最多的人家了,就是全租出去给别人种,他算计着,一年怎么也能有五十两银子出息,这可是长长久久都能有的收入,有这一笔钱,就是不出海打渔,他们一家子也不用愁了。还能存下不少为以后添置家业积蓄银钱。   至于剩下的银子,他要准备给孩子们成亲用,除了几个娶媳妇的,还有侄女,闺女的嫁妆,一人怎么也该有二十两银子陪嫁不是,不然也太亏待他们了。二十两银子除了十两用在首饰衣料上,这个先不急,倒是剩下的十两,他已经有了很好的盘算,还买地,买荒地的话,不算过户的费用,自然也能有十亩,这十亩荒地,三四年后,不用说,自然就都是熟地了,价值也和寻常坡地一个价格,每亩价值三两,十亩坡地当陪嫁,价值上那可就是三十两银子的样子了,这拿出去怎么看怎么厚实了不是。这样一来,谁家敢说他们家孩子的嫁妆少?到时候说亲想来也会方便很多。   除了这些,再有的他想过了,要给家里添置一个新的渔船,家里男丁多,那就要动起来,若是能分成两艘船出海,那每一回岂不是带回来的渔获也能多一倍?那又能多挣多少?想想都觉得美啊,他这一辈子,屋子起了,孩子都养活了,土地也置办了,连着渔船都多了一艘,这样的家底积攒,就是立马死了,他都觉得自己对得起祖宗了。   ☆、第68章   海螺村这边如此折腾,若是说隔壁秋山村一无所觉,那绝对是笑话了,可就是看着眼红,还有不少人说酸话,那又如何?说到底,这往海里捞钱的本事也就人家渔村的人家有,这陆地上靠着种田吃饭的人家那是别想的,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寻摸着将自家闺女嫁到这村子里来过好日子,或者是想着怎么娶这渔村的闺女做媳妇。   只是这嫁过来还好说些,这娶媳妇就难了,往日是没人要这些人家的闺女,可如今人家家里有钱,有嫁妆,还肯嫁到这贫寒人家?门当户对可不止是大户人家讲究的事儿,小门小户也一样计较这些。   所以不免这海螺村又多了一件麻烦事儿,那就是有好些和这村子里人家有亲的秋山村的人家过来借钱,他们也不狮子大开口,都是穷人,就是贪婪些,见识也有限,更不清楚这渔村的人家到底挣了多少,所以只是试着开口要借上个五两十两的,想要拿着这钱去学着海螺村的人那样开垦荒地,指望着三五年后,好歹能多上五六亩下田坡地什么的。   好在这亲戚再多,能厚着脸皮的也是有数的,过不下去的也总是就那么几家,所以这事儿不过是过了半个月上下,总算也平静了下来,到底谁家借出去了,贾训不清楚,他又不是什么包打听,倒是自家娘因为豪富了一把,所以又拿出了十两银子给了两个舅舅,让他们一人买上五亩荒地,继续开垦,至于换钱?也很是宽松的给了五年的时间,让他们一年还一两,真是宽裕的不能在宽裕了。   因为这个两个舅妈就差没有把齐氏当成祖宗供起来,这样好的小姑子谁家能比得上?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居然就借出去了一家七两银子,还帮衬着让他们一家多了十亩地,即使如今还是半荒的地方,可是只要用心,过上几年,他们家就那也就是能拜托村中最穷的人家的帽子,彻底扬眉吐气了。   就是那个当泥瓦匠,不怎么靠着土地吃饭的七舅,也因为和村子里结了亲,有人帮着操持,还有借钱的地方,跟着置办出了六亩坡地出来,家里也有了翻身的预兆,若是在零零碎碎的加上那些和海螺村有些亲戚的人家,或多或少的买上三五亩坡地的事儿,海螺村一个村子的兴旺,居然连带着让隔壁的亲戚村子也一并开始有了发达的迹象,这真是让贾训这个从没有往这边想过的人也有些傻眼。   更不用说往日不怎么活络的村长的动作了,那真是大手笔到让贾训瞪目结舌的地步了。   你道怎么,村长居然和县里头商量,将村子靠着水源那边两处山头交接的地方由自己村子自行开出一条山路,然后将这两处山西面下坡的一片坡地也划归到海螺村,好让村子里的人买地开垦。   你还别说,贾训知道了村长这个主意之后,特意和兴哥儿往那边走了一趟,虽说这山路难走了些,需要蜿蜒着走三倍的路,还需要爬山,可是并不是不能通行,而山那边又是一处无人的地界,是处于东山和海螺村这边的石头山的夹缝中,简直就是个封闭的南北走向的狭长山谷。离着最近的泉水村都有大概一个时辰的路,还是那种需要翻山的那种。或许也正是因为封闭,除了东南还靠着海边,是个出路,所以虽然这些山坡地还算是不错,却常年没有什么人要,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可到了如今,却是便宜了海螺村。   真要说,那地方,比海螺村都大些,除了没有水潭,有没有正紧可以进出和外头联络的要道,还是个海螺口一般的地形,阳光不够多,海风倒不小这些缺点外,那真是相当不错的安居之所。就是那中间平地按照村长算的,还能有一百五十多亩平地可以耕种呢,即使是下田,那也是不错的土地了不是。若是加上两边的坡地,算起来怎么也能有五百多亩,这些土地要是划归了海螺村,那整个村子几乎所有人家的买地的渴望都能满足了,还都是一两一亩的最便宜的那种。   这一个大手笔,不单是把贾训他们给惊了一跳,就是县衙也吓着了,刘班头更是奉命和县衙书吏等过来查看了好一阵。最后上报县衙说,这地,进出无路,出了爬山,就是只有往海螺村这么一个相对还算是较为平稳的小道了,就是这个小道,那也是不能走牲口的那种,想要彻底平整成能进出车辆的路,没有十年八年,估计是整不出来,这里实实在在那就是鸡肋,更不用说这些土地,因为常年没有人伺候,海风暴雨的,土地贫瘠的不行,就是种上粮食,收获只怕也颇为勉强。更要紧的是,这里水源实在是不变,就山上一个山泉眼流下来的小溪,和海螺村的那个是一脉相承的,你说能有多少水?   有了这么一个评语,县衙还能说什么?立马就下了一个公文,这地直接就划给了海螺村,甚至表示可以直接划归到盐碱地里,五百多亩地,只要意思意思给的一百两银子,那就能全卖出去了。而且还是五年不收税赋的那种。   这一下子可把村子里所有人的热情给点燃了,这样一算,这一亩地岂不是只要不到三分银子?就是其实也立马将自己原本要买中田的计划给放下了,一门心思想着这地怎么分。   最后的结果是,按照户算,每一户可以买三十亩,也就是九两银子。这点钱,如今在这海螺村算什么?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能拿出来的,莫大更是为了这个差点和村长吵起来,因为他家人口多,还养着侄子,他力主要买两份,就是王奶奶也和齐氏说好了,她名下也能买一份,到时候一分为二,十五亩贾家出钱,算作小苗的嫁妆田,一份归王家最近的本家,谁家要谁家出钱。   不过是三五天的功夫,热热闹闹的各家老少爷们不但是交足了钱,甚至连各家的地都已经丈量好了,甚至已经开始准备清理了,这让村长也乐呵的不行。   县上只要一百两,一共五百一十亩地,每家都分好了之后,还有三十亩作为祠堂祭田,每年大家伙儿帮着一并耕种,得的银钱用来修缮祠堂和庙宇,抚养孤老,简直是把村中的后路都给安排的百年不用愁了,更不用说按照三分银子卖田,人人满意之下,足足收取了一百五十三两,剩下的除了打点地契,还能有不少用到休整山路上,这样一比大钱即使不能把这山路开通成能同行车马的好路,可好歹也能让人挑着担,往来行走了。   这会儿就是贾训看向这村长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果然自己虽然说是两世历练,可在这些寻常百姓跟脚的大事儿上,还是比不得这人老成精的村长啊,往日只觉得这人公道老实,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是有了这一手,才能看出这人在这村长的位置上那据对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不冲别的,就看着如今被称作海螺谷的小山谷,就知道这村长只怕早就不知道勘探了多少回了,不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举动,而能不断的勘探,可见村长对于这渔村没有自己的土地种植粮食也是很在意的,知道粮食这东西,关键时刻靠人不如靠己有多重要,甚至对村子只有那么一个山道通向外界,还是有些介怀,一直想着怎么开拓出更多的出路来。   因为这样的心思,贾训特意上门又装痴卖傻的好生询问了一回,想问问村长到底是怎么想的,有心学习一二,不想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地方居然百年前族人躲避战乱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二子啊,如今这地方既然都说出来了,那也就没说的,也该让大家伙儿都知道了,太平盛世的,没什么用得上遮掩,可是当年却不一样啊,本来就是避祸的,能不多寻点退路?那地方就是退路,若是乱兵发现了这进入咱们村子里的路,要杀进来,那咱们好歹还能往那山谷里退,好歹也是爬山路才能到的地方,说不得就又能避过一场祸事儿。“   这说起来,这是祖先们给自己留的逃命的地方?贾训将这附近的地势想了想,还真是,若是那边的海边放上几条船,或者直接坐船出海,然后避开耳目,从那东南上岸,果然就立马又是一个避难之所了。这样一想,贾训都忍不住为这村落的祖先的智慧叫好。   “至于一开始不直接在那边定居,那也是没法子,那里头你也看到了,真进了里头,要出去和外头联系那就难了,说是离着泉水村不远,可这爬山绝不是件轻松活计,东山这几年猛兽是没了,有也让人打猎的给弄走卖钱了,可当时战乱十来年,山里野兽没有了人时不时的折腾,可是多了不少,就是野猪也有好些,这样的情况下,进出爬山有多难?一个不好都能送命。”   说道这个,村长用手掌狠狠的搓了搓脸,一脸的嘚瑟。   “如今呢?山里大东西没了,就是有,那边也是种地的,又不住人,妨碍不到什么,说不得还能给咱们送点肉食,岂不是更好?进出还有这边可以走,这叫什么来着?啊,是了,进可攻,退可守,对吧,其实啊,也就是村子里都是打渔的,所以没人往山里多走动,若是猎户人家的,那里早就发现了对吧。呵呵呵。”   听到这里,贾训心中也是一凛,连这样的小村落,不识字的人都知道,关键时刻,凡是儿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当年的贾家,真的是日子过得实在太懵懂了,以至于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丢到了脑后,怪不得没了下场呢。   ☆、第69章   老贾家在齐氏这么一个最近买地买上瘾的当家主母操持下,那山谷中多了四十五亩下等田,外头其他村落又置办了二十亩中田,就这么一下子,家里的田地直接上窜到了百亩只差三亩的地步,这样的家业,若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了,那绝对不知道要红了多少的眼睛,村子里能比他们家多的,也就是那么两三户而已,若是按照人均来算,绝对是属于本村落第一位。   就是村长,跟着折腾了这么些个时间,也不过是将家底增加到五十亩坡地,十五亩中田罢了,连带着贾家的亲戚家,一个个也开始跟着发了家,不少人忍不住也想跟贾家搭上关系,可再一看,又歇菜了,老大已经成婚,大闺女也已经定下了人家,这一家子只剩下两个小的,还有点希望,可却也不是他们寻常人家能掰扯的,二小子就不说了,虽然年纪合适,都十一岁了,可是大伙儿别忘了,那可是附近村落,甚至是县城里的公人都交口称赞,说是有前途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是他们能结亲的?还有一个呢,才九岁,也在跟着读书,这两个娃,怎么看都是这贾家准备送到科举试场上搏一搏,想要改换门庭的重要人物,这样的情况下,没有点家底本钱的人能和他们结亲?   可真有点家底门道的,能看上这么一个暴发户?能知道他们有多少家底?前头就说了,所谓的门当户对,在各个阶层都是事实存在的,既然存在,那么自然他们也就有属于自己的圈子,像是海螺村这里这样,整个村子里一并发家的,一时半刻实在是不可能融入到这样的圈子里,还都在自己村子里绕着玩呢。   好在贾家还有那么几个亲戚,比如开铺子的表舅家,比如亲家刘班头,所以在某些消息上还算是灵通。   “你是说京城?”   “可不是,最近那个热闹的,真是让人开眼啊,隔壁县的那个县令,就是从通州那边贬过来的,说是得罪了京城的不知道什么国公家,还有前几日我听驿站的人说,还有被贬到北面军前的,这个折腾,这才开春,就热闹成这个样子了,你说这一年还能有安生的时候?京城的大人物们掐架,弄到最后还不是小人物倒霉,这些听说都是些旁支什么的,可见这些个人都是被大风挂着的。”   刘班头一边说,一边吃着小菜,还时不时和边上的洪书吏碰个杯,那个潇洒的,让难得来县城准备买笔墨纸张的贾训看着都眼红了,他上辈子劳碌了一生,都没有这么潇洒过,可见他往日的日子有多悲惨,不过这会儿可不是他计较这个的时候,这会儿他更想知道的是,这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个总的来说,似乎还是洪书吏更加可靠些,好歹也曾经是官宦人家的孩子,消息渠道,内情分析等等,都要比一个班头更精通些。果然这洪书吏也没让贾训失望,看着贾训瞪着亮闪闪的眼睛,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立马就笑着投降了,没好气的说道:   “你啊,怎么就那么喜欢这些个小道消息呢,隔着那么远都喜欢听,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这会儿就开始为以后当京官做准备了?成了,告诉你吧,这事儿说起来也真是玄乎的很。起因是一封不知道什么人递出去的信件。。。”   才说了信件二字,贾训的心就是猛地一揪,随即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发蒙了,明明周边声响不断,却依然能听到自己心跳,有那么一个声音不住的在内心呼喊着,他的信,是他给贾琏的信。。。   是的,就是他给贾琏的信,说起来那贾琏绝对是个行动派,拿到了信,就去找了贾赦,这个时候的贾赦,已经在外头有了昏庸好色的名头,可是只要是个精明人其实不难发现,这名声传的实在是有些不知道出处,你说人家昏庸?是,一个空头子爵位,没有实职,也不是什么文举,武举出身,没有正紧的职业是不假,可是这也不能就说人家昏庸吧,你看到他干什么事儿昏庸了?实际上是人家什么事儿都没办,连家族出面和人交际,那也是贾政,和贾赦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这样一个除了出去买点古董,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宅男,能昏庸到什么地方去?所以啊,这名头实在是有些虚的荒。   至于好色,好吧,这一点还算是靠谱,这大房别的不多,小妾,姨娘,通房确实多的很,可是你在算算这些人的来历,你就会发现,这里头大半都是人家老娘给的,他自己挑的也多半都是送上门的丫头,你说这好色,好像也没有好色到外头去吧,这在自己家里,一个宅男,和姨娘通房玩点暧昧游戏,这个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作为一个一品的将军,即使是虚爵,那按照律法,能样的姨娘就能有四个,就贾赦这样的,不过是将所有的职位都填满了而已,既没有在外头包养戏子,迷恋粉头,也没有强抢民女,偷人调戏,真心说不到人神公厌的地步,这要是也能坏了名头,成为好色之徒,那朝廷泰半的官估计都逃不过这么一个罪名。   所以说这昏庸也好,好色也罢,也就是些无知小民,或者是不知道情况的陌生人才相信的,若是对贾家知道甚祥的人家,倒是大半都只是摇着头,叹一句可惜,就在没有别的话可讲了。   缘由很简单,这个家用一个孝字,已经把这么一个大男人给裹挟了,看看这住在正堂,浑然就是当家人,霸占了整个荣国府资源的二老爷,和那个当家理事,明明是从六品小官之妻的二太太,顶着公侯府邸当家太太在外头招摇的样子,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也就是这些人自己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实际上问题已经很严重了,比如这贾政十几年没法子升官,能力不强是一个问题,可是这资历总是够的,可为什么还是不能往上升升?因为人品有瑕疵啊,这将自己当家大哥,挤到了马棚边上,自己盯着荣国府的名头在外头行走,很让人鄙视的好不,这是鸠占鹊巢就权当自己是鹊的不知羞耻呢。有几个能看的惯?   还自封老爷,太太,把名正言顺的当家一家子,却变成了大老爷,大太太,这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了所有人,他们这是谋嫡夺爵好不,都做到这一步了,人家还能对这样的人品有期待?别把人当傻子,更不用说人总是同情弱者的,而这个家里,很明显这大房就是弱者。还是个孝顺的已经让人感慨迂腐的弱者,即使因为身份不便,又估计王家人脉,不好直言,可也能变相的给看不顺眼的二房下绊子不是。   这里头的钩钩绕绕,贾训自己并不是太清楚,即使他后来出府之后,学了很多东西,也只是知道这二房当家于理不合,让人鄙视,却不知道这些引起的连贯反应,就像是这贾家的太太们总是不出门做客,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事实上却很不对,联络有亲的人家在贾家有事儿的时候都有上门,可是为什么从不请贾家的人过去?还有为什么人家来总是妇人,从没有别家的小姑娘来做客?这都是问题。   别人不请贾家的当家太太,是因为这当家太太名不正言不顺,身份不够,不带着小姑娘来贾家,是因为贾家有一个老大年纪还住在内宅的贾宝玉,人家生怕毁了自家孩子的名声。等等等等,这样的事儿太多太多,一时半刻都说不完呢。   先回过来,我们说贾赦,贾赦其实不像是传言中那样的没用,他只是被一个孝字给束缚了,又有心结,母爱就是他的心结,一心想要自家老娘对自己好些,最起码不比老二差,为了这个,他付出了太多的感情和利益,却总是失望,这才是他后来越来越昏庸和低沉的缘由。   即使再无能,即使再自欺欺人,当活生生的证据放到了他的面前,撕开所有的伪装,让他直面自己妻儿惨死的真相的时候,就是个木头也会发火,贾赦就是这样,他第一时间就派出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当初祖母留下的,如今已经在外头庄子上养老的一群人,开始按照这上头说的调查起来。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事儿是能瞒的天衣无缝的,只要人做过,就总是有痕迹留下,更不用说还有这些明确下手的人的人名了,所以即使这些重新启用的人一个个早就离开了府里,人脉什么的已经不比当年,可是真查起来还是很快的,没有多久,大概也就是四五天的功夫,有一些原本被掩埋的痕迹就开始浮现了端倪。   ☆、第70章   贾训给的消息实在是太精确,也太直接了,直接的让人无法直视,在寻到了几个关键的人物之后,就是傻子这会儿也能明白这信上内容的正确性,如此一来这贾赦父子立马就陷入了锥心之苦,一个是对母亲,弟弟,弟妹如此狠毒的不寒而栗,无尽怨恨,一个是在这上头又加了一条,对新婚妻子的矛盾复杂,不知如何对待。   当朝以孝立国,贾赦不可能去状告老母,而家族荣誉又让他不能直接把弟弟,弟妹也一并告上朝堂,如此一来贾赦能怎么办?他很无奈心痛,这样的憋屈之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收集证据,好歹要让自己当个明白鬼,再一个就是开始收拾自家的那些下人们,上头的主子,碍着血缘我不能动,还不能动你们?   贾赦一动手,王夫人先恼了,你什么意思?还让不让人愉快的贪污了?立马上告到了史老太太哪儿,然后呢,就是史老太太把贾赦叫过去打骂一通,表示一下存在感。   这不动还好,一动贾赦也火了,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难不成自己真的是捡来的?立马他也反击了,让身边的人将自己收集到的证据什么的,开始往外头传,不能上告,我诉委屈总可以吧,让人尽皆知总可以吧,你们自己都不要脸了,还一门心思扒拉下我的脸为乐,那我也不给你们脸,除了不去告状,什么都让人说出去,看你们还有什么脸面。   这消息一传出去,果然立马京城八卦圈风向直接转弯,史老太太成了京城最著名的狠毒婆婆,偏心老娘的代表,王夫人则是成了蛇蝎夫人的第一把交椅霸占者,就是贾赦,也立马名声尽毁,成了外憨内奸的伪君子人物,这名声一出来,整个贾家差点就乱套了,外头人不知道别的,就知道这太医差点就没有常驻贾家!你说那个能是什么情况?   最要紧的是连刚去了江南的林如海都收到了消息,对着贾敏态度都差了好些,一门心思怀疑有这样的娘,这样的嫂子,这女人是不是也有点问题?不然为什么林家愣是这么多年没有个孩子?   贾敏差点哭死,当然她是不相信这些谣言了,可问题是她不信也没法子让别人跟着她转不是,更不用说这里头好些事儿说的那是有鼻子有眼,连着什么人证物证都齐全了,更不用说如今贾政就住在上房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所以呢,三言五语之后,贾赦突然就成了小葱拌豆腐了,那个一清二白的,让人可怜的紧,直说这人孝顺到这样的程度,这才是真君子,真好人,老实头啊。这样的人往日居然有这样不好的名声,那是怎么回事儿?不用说必定是二房干的,这是为了自己霸占正房,□□做的舆论准备,就是贾琏娶了王家的闺女,也变成了这事儿是王家为了进一步掌控贾家,想把贾家直接变成王家的一个步骤。   这说的王熙凤都傻眼了,这会儿她还是新媳妇呢,啥事儿都没干啊,怎么就突然成了图谋不轨的人了?她那个冤的,欲哭无泪有没有?她能怎么办?抱怨姑妈?人家直说这是污蔑,可是这是真是假,王熙凤是真不敢确定,就连她自己,在听到这些所谓的证据,看到这贾家的内部情况后,也开始起了疑心了,还能信得过那个姑妈?甚至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娘家其实也是受害人?是姑妈自己算计了,将娘家也拖下水的?   反正这以后王熙凤跟王夫人那是别想一条心了,人王熙凤因为疑心,就是想要哭诉委屈,也直接回娘家,无视了边上正准备和她亲香的好姑妈。甚至别说是王熙凤了,就是整个王家,这会儿也对着王夫人无限的怨念,没别的,就因为王夫人,整个王家的名声都臭了,以后谁家还敢娶王家的闺女?手这么狠,心这么毒,谋财害命,杀人夺爵,这事儿都能做的这么利索,谁知道是不是家学渊源?为了这个,好几个王家的媳妇都哭到祠堂去了,你说说那时候王子腾是个什么表情?真是没法子说了。   还有史家,连出门都省了,一个个关上门都不敢走亲戚,生怕被人问到有关于贾家的事儿,谁让史老太太人家是史家的姑奶奶呢,这名声臭成这样,心狠到儿媳妇,大孙子都能下得去手,你说这史家闺女还有人问?可史家能怎么办?他们比王子腾还不如,谁让他们都是晚辈呢,这史老太太可是他们的姑妈,他们能怎么办?孝字是栽不到他们头上,可大家都姓史,还是血脉至亲,就足够让他们说什么都洗不干净了。为了这个,史家几个老爷差点自己打起来,就为了是不是和贾家那老姑太太断了亲的事儿。这事儿乱的,连往日最喜欢的打仗游戏,一个个都不喜欢了,只想着怎么夺羞呢,最后大家商量好了,没说的,一家子准备搬家吧,到边疆去,反正都是武将世家,去守卫边疆总是可以的,理由也说的过去,等老姑太太死了再回来,到时候说不得这风头就过去了。   只是一想到那个几家人里唯一清白的水嫩嫩的贾赦,三个史老爷又牙疼了,好歹是表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太不讲义气了,怎么也要让你难受难受,于是另一个谣传又出来了,说是贾赦很有可能是捡来的,不然怎么就不受亲妈喜欢呢?虽然这个谣言实在是没有跟脚,这捡来的能继承爵位?贾家族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不成?可是人史家目的也简单,那就是捅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让你嘴贱。   风吹的这么高,弄到这样的人尽皆知,你说就是贾赦一个人干的?怎么可能,就他那样一个老宅男能有这个水准说出去也没人信不是。这里头插手的人其实真心不少,有贾赦前头先夫人的娘家张家,那死的是他家的闺女,是他家的大外孙子,当初就因为这个能打上门,如今眼见着这没出息的女婿自己也出手了,他们能不跟着踩一脚?就算是明知道这事儿让人偿命什么的几乎不可能,可是让贾家那两个凶手受受罪那也是很能让他们出一口气的。   再有原本就对着贾家没什么好感的一些人家能不出手?这人家都内乱了,这个时候不吹吹风,他们又不是傻子!赶紧的,大家都来,我们是正义的小伙伴,就算是因为皇帝看在贾家那上头几个死了的老国公份上,不一定会处理这乱七八糟的内宅勾当,好歹也让这贾家再多乱上几分,让他们也看看戏,出出气不是。贾代善啊贾代善,看看你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样的媳妇,有了这样的儿媳,真是因果循环啊,让你以前抢我们的圣宠。   还有一些自以为自己最正义的官员们,不对,应该说只要不涉及自己,基本上谁都喜欢当个公正的角色是吧,所以即使存着小心,不想涉及到这几个大世家的王八拳里头参合,跟在边上吹吹鼓,敲敲锣,嘴巴上当一回好人还是可以的,一并歪楼,开始同情贾赦,也就是他们,把贾赦那么一个宅男愣是说成了孝顺的比卧冰求鲤的家伙还要高上,比割肉喂赢的还要慈悲,比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还要隐忍,咳咳咳,这个最后一个说的有些过了,说的好像这如今的局面是人家谋算的一样,这怎么可能,这么好的贾赦同学,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儿?没看见人家至今还住在马棚边上嘛。   不管是谁插手了,反正这事儿弄得那几乎是人尽皆知了,而这样一来的后果就是,王家也好,史家也罢,想要直接对着贾赦去就不成了,那样打击报复的太明显,这不是自己找事儿嘛,自然是只能用迂回的法子,给贾赦一点颜色看看,比如将贾赦那边的人搞下来几个,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什么的。   这一下可好,又掀起事儿了,贾赦是没什么能力的,可是人还有张家呢,能眼睁睁看着王家搞东搞西?立马也回手了,这一来打的越发热闹了,今天你参我,明天你黑他,乱的越发不成个样子。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喽,就有了贾训知道的这身边某个官员下马的事儿了。   洪书吏知道的只是些表面上的事儿,知道京城的传闻,知道这是好几伙人乱干仗的结果,说的哟写不清不楚的,可是贾训却听出了这里头的其他内容,特别是这贾家的事儿,一听就知道这大概是怎么起来的了,这脸色立马就有些不对劲。   他是真的没想到啊,这事儿居然会弄成这样,原本他想着,就他给的那些消息,贾赦只要不笨,拿着这个直接请了族长什么的,然后基本上王夫人就只有被关在家庙或者小佛堂这么一个出路了不想居然弄到了外头去,这能说到底不是父子,没法子心连心?   ☆、第71章   虽说那样家丑外扬,让整个贾家成为了天大的笑话,让贾训很有些不自在,甚至连他那个父亲,也成为了旁人取消的对象,这让一个当儿子的很是感觉羞耻,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贾训才能在这样偏远的地方得到来自京城的消息,知道他所关注的贾家的一些事儿,这会儿的他已经不再是那贾家的一员,可是当了那么多年荣国府的子弟,他心里总还是想要那个家好的,即使只是不被抄家,依旧逐渐没落,可也总比全族瞬间败落,无数人葬送了性命的强。   “那就是说,好些人家都卷进去了?”   贾训没什么可发问的,因为他心里大致的一盘算,就知道知道个大概,可是这不代表旁人全知道,跟在边上兴哥儿却听得很是起劲,还不住的问问题,   “可不是,那大老爷先头那个死了的太太的娘家,人家那可是文官,听说还有好几个如今也是四品官了,这样的人家知道了自家的姑奶奶是让人害死的,能甘休?就是那个大老爷,知道了自己的媳妇,儿子,居然是让弟媳妇弄死的,能甘心?就是面子上不好出手,谁知道这私底下又是怎么折腾?我听说那贾家最近卖出去了很是不少的下人,就是衙门里也送了好些,大半都是偷盗家中财物的罪名,你还别说啊,这大户人家的下人就是有钱,我听来人说,那好几个管事管家之流的下人家里,足足抄除了一二十万的家业来,你说一个下人,哪里来这样多的财物?还不是贪污偷盗的?”   贾训听着不住的点头,可不是,这贾家就是这么奇怪,下人都比主子有钱,他上一辈子就听说过,抄家的时候,公库里都能跑耗子了,空的让人咋舌,倒是各个主子的私房,一个比一个多,最多的自然就是二太太的,另外就是那些个下人,赖家听说就炒出来二三十万,要不是这好些东西都挂到了那个放出去的赖尚荣的名下,估计都能整出五六十万来。这样的下人确实不是寻常人当的,听说那时候抄出来的东西里,还有好些是林家的,可见这人贪成什么样了。   而兴哥儿听到这个数字则是咋舌的嘴巴都和合不上了,忍不住嘀咕,   “娘啊,这么多?咱家才多少家底?这算起来,还不如人家一个下人仆役家的零头,可如今我家我感觉已经过的挺不错了,难不成那些下人都是穿金戴银的?这日子都怎么过的?“   不怪人兴哥儿想不通了,就是刘班头都有些想不通,他几辈子人都在衙门干事儿,不知道来钱的路子有多少,到了如今,也不过是挣了一二千两的家业,可人家一个小管事居然都比他多,这怎么想怎么让人憋屈。忍不住插嘴说道:   “想想用这些人的是哪个?还不是那个二太太,由此可见,这女人心思毒到了什么程度了,毕竟这家业名义上总是人家大房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掌控全府,为了将这些家业都偷盗到自己的私房里,都能沦落到和下人联手贪墨的地步了,这样的败家娘们,谁家娶了都要倒大霉。”   “可不是这样吗,你们说,她这么一个内宅妇人,能毁了当家老爷的名声,能给家中的长嫂,侄儿下毒手,靠的是什么?还不是这些能内外走动的下人?不然这□□哪儿来?这传言怎么散播?更要紧的是,这一次因为这些个下人好些进了衙门,居然还查出来了好些别的罪名,像是撕撸官司什么的。”   洪书吏越说越是起劲,谁让这个倒霉的是王夫人呢,那可是王家的闺女,那可是他家仇人,他能不起劲帮着宣传宣传?像是他这样的人,只怕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咦,还有这事儿?”   八卦越说越热闹,刘班头连喝酒都没兴趣了,侧着身子,鼓励着洪书吏继续说下去。   “那些个被关起来的下人进去头一天,居然就有人中了毒,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若是往日,这死了就死了,只怕也没什么人在意,牢里死人太正常了,可是这不是好多人都盯着呢吗,所以第一时间就让人给捅出来了,这可好,立马就抓住了凶手,一问居然是那个王氏买通了人,要杀人灭口,这可好,灭口没成,倒是那些个下人知道了这王夫人的手段,一个个吓着了,生怕自己也一样被灭了,连忙往外说一些个隐秘,比如那王夫人拿着府里的帖子替人打官司收好处什么的,甚至还有放贷的事儿,一股脑全出来了,这会儿只怕那王家的名声臭的都能迎风飘三里去。”   贾训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有些愣神,他很清楚,这贾家干这个事儿确实是有的,只是抄家的时候,罪名都在王熙凤头上,而包揽诉讼的罪名则是贾赦的,因为用的帖子都是荣国府的名头,自然这罪名就该是家主的,而如今因为几个下人,明确的说出了这干事儿的人是王夫人,而且还是擅自做主用公中的帖子,那么按照他所知道的律法,贾赦最多就是个管家不利的罪名,而实际操作人王夫人则要加上一个擅自动用官员名帖的罪名了,这真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这么说,这王夫人只怕罪名不少了,那捅出来之后,又是怎么个结果?”   贾训很想知道,有了这么多的罪名,王家还保不保这个外嫁的姑奶奶,贾家抄家时候的罪名是不是就此能消失几个?   “目前还不知道,这事儿刚出来没多久,怎么处置还没有传过来呢,只是出了这样的女子,我想着,首先这贾家必定是不会甘休的,都弄得这样大了,就是为了面子,只怕也会将人交出来,那史家老太太如今自顾不暇,娘家都差点断了关系,将她驱逐出族了,还能顾得上这儿媳妇?这会儿正装老实,当不知道呢,而王家也恨不得没有这样的姑奶奶,还有那贾家大老爷在一边喊冤,说是自己这个当家人,居然连自己的帖子都没有使用的权利,全让二房给占了去,还说自己就是二房放在火上烤,准备当替罪羊的,哭诉的惨的不行,这样的情况下,只怕那王夫人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说道这个,那洪书吏脸上笑容怎么都遮不住,还神秘兮兮的说道:   “听说那二房还有个闺女送进了宫里,当什么女史,这可好,我听说那女子也被送出宫了,人家宫里说了,有如此品行败坏的娘,他们不敢使用这样的孩子,这女娃如今送出来都十七八了,还是这样送出来的,又有了这样的娘,这辈子怕是只能在庵堂里度过了,没人愿意娶的,就是那二房长子,听说也倒霉了,刚娶了媳妇,还准备春闱的,这一下脸春闱都没能去成,听说在家里听到他娘干的事儿,就直接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在没脸出门了,这会儿听说还有人上了折子,说这二房鸠占鹊巢,罔顾朝廷律法的事儿,这会儿大概正忙着和大房搬家呢。”   听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贾训突然就松了一口气,贾珠没有去春闱,那么即使被气的吐血了,可是好歹没有在考场熬油一般的透支生命,或许这样一来倒是救了他一命了,而贾珠这个二房最出息的人在,想来就是二房没落了,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了。   “有这样的娘,那些孩子也是倒霉了,只是也是他们该受的,那王夫人做了这么多,为的还不是自家的孩子?”   刘班头这会儿倒是说了一句挺有哲理的话,听得贾训忍不住侧目,只是心里自然还是要加一句的,那是只为了她自己生的,那些庶出,就是二房得了再大的好处,那也没份,说不得还会更惨一点。   “那宫里出来的姑娘最是可怜,好好的女孩子,就这么没了名声。”   贾训感觉这个家里,对贾家贡献最大的,付出最多的,抄家关联最深的就是这个贾元春了,虽然他很怨恨因为她的参与,让贾家陷入了夺嫡的漩涡,可是也知道这个大姐,其实是为了贾家付出最多的人,她的青春,血泪,以至于最后的生命,全是为了一个目标在付出,那就是贾家能重新站立在贵族的顶端,可惜的是,她太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贾家的能力,最后不但没有完成梦想,还拖垮了贾家,可这却不能说她的出发点是错的。最终只能说,她用错了方式,也站错了队。   “好好的闺女,送到宫里,也不知道这贾家人怎么想的,一个小官的嫡女,就是套上这国公府邸的名头,在宫里似乎也没什么用吧,还是个女史,不好好寻个人家,我看啊,这二房,从一开始这目的就不一般。”   看,群众的眼睛从来都是雪亮的,王夫人这是什么心思人家真的是一看就明白,贾训连说话都没有了力气了。   ☆、第72章   贾家的事儿终究是在京城发生,所能影响的也都是官宦人家,和贾训他家这样平民,实在是扯不上什么关系,即使是同一个姓氏,还被刘班头等人说笑了几句,可这并不能打扰到他们自己的生活。   比如现在,贾训更加关心的是刘班头喊他们来吃饭的缘由。   “亲家伯伯这是要升职了?”   听到这个问话,刘班头的脸上就是一阵的欢喜。   “花了五十两银子,靠着咱们家几代人的关系,好歹是又上去了一步,打明儿开始,老子我也大小是个官儿了,刑房典吏,嘻嘻,衙门六科首脑之一,要是再上去,那可就是巡检,典史了,那可就是九品的官职了,二子,还是你小子说的是,这当个胥吏也不是一定没有出息的,只要时机好,打点的妥当,有生之年混个品级也不是不能,哪怕是只能当个流外官呢,那也是官了不是。”   说道这个他越发的想要笑。说起来这一次他能脱颖而出,真是占了这小子的不少光了,先是那海螺村的事儿,给县令大人送上了政绩,得了上头的夸赞,让县令大人对自己颇有些另眼相看,再有后来的那些个生意,让衙门不少差役跟着吃了红利,多则二三十两,少则三五两,站班和捕快等兵房刑房的人都有了好处,这样一来,自己在这两房人里头自然这威信和人缘立马上涨了一大截。最后又有这几次挣来的银子,拿出五十两塞给了县令大人的心腹师爷,几方努力,这才在刑房老典吏告老的时候,顺利的脱颖而出,不但上头没意见,就是下头的人也很是配合,只有几个老人过来暗示了几句,以后发财要想着他们,居然什么上任的摩擦都没有,你说这是不是运气?   不管是不是吧,反正刘班头是信了,这老贾家就是个运势盛的,自家和他们家才定亲多久啊,这家业翻翻了,自己还升职了,有望在死之前混上一身官袍了,这说出去,往上数三倍人都没法置信。   有了这么一出,自然这刘班头,不对人家如今是刘典吏了,这看着贾家两个小子的眼神自然是越发的慈和了,就是洪书吏也笑眯眯的,他自从家里倒霉之后,那真是干什么都不顺,老婆孩子都没了,老爹发配了,到现在生死不知,绝对是已经跌倒了人生的最低谷,可如今呢,因为和这老贾家接触了一段时间,不但是重新有了养家糊口的工作,成了政府工作人员,如今还得了不小的一笔财务,前段时间刚靠着刘典吏置办了三十亩中田,一个安生立命的两进宅院,重新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最重要的是,这好伙计成了典吏了,不用说,往后自己升职什么的也有了指望,只要没出什么意外,在将来这刘典吏升级当官之后,自己必定也能有这样的机会的,毕竟他好歹当初也是秀才,比这老刘同志还多了点文化不是。   “你要这纸笔什么的,还用买?一会儿跟我走一遭,我给你拿上一些就是了,衙门别的不多,这些东西那是最多的,六房每个月不知道要采买多少去,你们几个孩子能用多少。”   看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是这样来的,衙门一个月的纸笔墨的开销从来都是大数字,为什么是这个数字?就因为这些书吏什么的连家里用的也全从这衙门里取了,好在这年头会读书写字的毕竟是少数,不然这开销估计还要在上去好几个档次呢。   贾训对这个不是太懂,可是有好处他还是知道占的,好歹这家里能少用些银钱不是,他这一次出来最重要的是要将上一回忘了拿出来的那一整套的银首饰给寻个出处,回去好给老娘添置到鱼娘的嫁妆上去,说起来这今年鱼娘也十四岁了,到了明年开春就要及笄准备出嫁了,这嫁妆可不就是要准备起来了吗。   “亲家伯伯,我这还带了些银子,想要买些好的木头回去,也不求什么红木酸枝的,能有些香樟的,柏木,柞木的也成,回家给大姐打嫁妆呢。”   一说是儿媳妇的嫁妆,刘典吏哪里能不起劲?那置办好了,可是要抬进自家的,忙一个劲的点头。   “这个好说,咱们县柞木还是有的,香樟就少了,价格也不低,我给你问问,必定给你们介绍个价钱低的。对了,木匠找到好的没?咱们县衙工房下面倒是有几个不错的手艺人。。。。。。”   刘典吏越说越起劲,介绍起来和自家人一样清楚,可见他这么些年的地头蛇还真不是白干的,贾训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折腾,忙将自家大哥兴哥儿推出去,让他跟着刘典吏去衙门,不管是弄点纸笔也罢,寻着买木头,相木匠也好,这事儿兴哥儿一个人那是绰绰有余了,而他呢,借口要去寻徐家少爷,直接走人了。   贾训哪里是找什么徐家少爷啊,不对,也是要找的,这过程总是要走一遭的对吧,可惜人徐家少爷不在家啊,人家进京去了,说是有什么文会?这年头有钱的人就是任性,连举人都不是呢,去京城参加人家快要春闱的人组织的文会,亲,你是去找虐的?   人虽然不在吧,可是这名头还是可以借用的,这不是走了这么一圈,贾训的背篓里头就多了好些的东西,四书五经全套的书籍,二十两的银子,一个樟木匣子里头全套八件的银首饰,再有笔墨纸砚一套,就这么乐颠颠的背回了和兴哥儿集合的地方。   等着他们回家的时候,那东西就越发的多了,除了贾训的东西,还有三根很不错的整根的柞木,一根香樟,这是刘典吏帮着寻来的能给鱼娘做嫁妆的木头,有了这么几根像样的能做箱子,做几个体积不大的家具的东西,可以想见,到时候鱼娘的嫁妆会有多少了,至少是十二台啊。   “大哥,徐少爷听说你成亲了,给了二十两银子,说是补上贺礼的,还有一个银八件,说是给大姐添妆的,另外还有全套的四书五经和笔墨纸砚,说是给咱们读书用的,说是上几次咱们卖给他的东西,让他在京城得了好些人的青眼,让他学问大有长进不说,还结交了好些有益的朋友,多亏了咱们,所以礼尚往来什么的,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不收不行。”   坐在回去的车上,贾训将自己的东西给兴哥儿看了看,惊得兴哥儿一脸的不好看。   “你怎么能要呢?徐少爷可是帮了咱们不少,若不是他,咱们家也不可能那么快起来,以前的东西咱们都是卖钱的,钱货两清,怎么还能要东西?”   虽然兴哥儿也知道,人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自己家卖给他的东西在京城必定是卖了更高的价格,甚至可能是翻倍的价格,可是这毕竟是已经完成的交易,没有在倒找的,那不是他们为人处事的原则,穷人也有自己的讲究。   可是贾训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没有了反驳的余地。   “我瞧着这好处只怕不是一点两点,徐少爷是个好人这个我知道,钱货两清我也知道,可是人家徐少爷估计是觉着占了咱们大便宜,心里不落忍,或者是感觉亏心了,这才会有那么一出,想来他也是买个心里安生吧,所以我想着既然他都寻了这走礼的接口台阶了,怎么也不能不给,大不了以后咱们三节两寿的别忘了走礼就是,不管这以后的礼节是轻是重,好歹这礼节上不愧对他就是了。”   这样说确实也很是在理,这好处大的人家自己都觉得亏心了,要给你补偿,你还端着个架子,表示自己清高,那不是坚持原则了,那是得罪人。   “好吧,你说的也是,这事儿你记着,别让人小瞧了咱们就是。”   兴哥儿说的有些低沉,想来还是感觉有些被施舍的憋屈,自打他们家银钱多了之后,这自尊自信倒是没人说,家里人一个个自觉的就有了。果然是衣食足而知廉耻。   其实贾训自己还感觉憋屈的,这东西可都是他大转盘得来的,特别是那二十两银子,他这么些时候,总计也不过是就存下来不到六十两银子,原本是存着准备以后给自己当私房钱的,可偏偏遇上那么一个喜欢买地的娘,这才多久,上一次拼命得来的银钱就已经花的只剩下几个碎银子了,只等着他们兄弟想法子挣钱呢,若是不那点出来,这段时间,只怕他们又该忙的像是陀螺一般了,为了让自己喘口气,好偷懒几天,也安心几天,这才狠了狠心,除了那些书本东西之外,又拿了这二十两出来。   他如今是真心的祈求老天爷,好歹让他娘消停些吧,让这二十两银子也在那钱匣子里多放上几日,过几天宽松日子,家里没有存银,他实在是心里虚的慌,就怕家里有个万一,连个凑手的都没有。   “这银子来的倒是也是时候,这有了木料,转眼就该请木匠做活了,工钱总是要的,正好家里银钱不足,用的上,这银八件,也省了咱们采买了,实用的很。”   吧唧,这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是家训的下巴还是眼睛?什么时候开始,这兴哥儿也和自家老娘一样,将银钱算计的这么精道了?这银子还没有到钱匣子里打个转呢,这用处居然就已经被安排好了,这算什么?贾训觉得,自家这样下去,真是怎么都不会有存银这个东西存在的日子了。   ☆、第73章   贾训带回家的银八件果然让齐氏很高兴,还有那二十两银子,小心的存放到了钱匣子里,贾训砸吧了一下嘴,好吧,虽然花钱起来比谁都快,可是这存钱的样子还是看着挺慎重的,自己心里瞬间就安慰了不少,对于自己猛然缩小了三分之一的私房钱也没有了那么多的留恋。   “虽说这以后徐少爷哪儿回礼是难了些,咱们这个的人家,送出去的未必是人家用的上的值钱货色,可是这份心,二子,以后你要记得呢,人家记着咱们,咱们也要记得他。这有来有往的才是正道。”   这话听到贾训的耳朵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刘姥姥,当初大姐儿出事儿,就是自己也只是满脸悲愤,一脸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就是那个刘姥姥,很是直接痛快的卖房子卖地,凑了钱,一路寻找,这才好歹找回了那个孩子,和刘姥姥比起来,自己当时知道消息的时候,直接羞愧的躲在家里三天都不敢出门,生怕人家说自己凉薄。   如今听着这娘的话,才知道这才是最底层,最朴素的价值观在起作用,越是穷困的底层人,越是讲究恩情,讲究情分,倒是他们这样的大家士族,为了银子,好些人连最基本的良知都抛弃了。   “知道了,等徐少爷回来,我会去的。”   “这就好,你们这一次带回来的木头我让你姑父看看,能做多少东西,先算出料子来,我瞅着,不算是太粗壮,不过八个箱子那是肯定有的,被褥四套一箱,四季成衣八套一箱,鞋袜八双,帕子荷包汗巾子等等小物件每样十来件也是一箱,幔帐两套又是一箱,这就是四箱了,若是在置办上四匹布装一箱,给姑爷衣裳四套鞋袜四套,那又是一箱,兴哥儿,过上几日,你再去看看,有没有皮子可以收拢,弄上一些过来,凑上八张,也能压紧了凑一箱,最后是首饰箱,有了这个银八件,在弄上一套梳妆匣子,这就齐全了,八个箱子就能撑的满满的,绝对够体面,就是寻常地主家的闺女,也没有这样的场面,我问过村长了,那镇子上的大户人家闺女出门子,这箱笼也未必这样瓷实。那香樟木还能做书架,书桌剩下的柞木再做个子孙桶,做梳妆台也不错,这样一来,这嫁妆里的大件,也就差不多了,陪嫁上四件家具,八个箱子,那就是十二台,咱们家坡地在划出十亩来,写到鱼娘名下,那就又是一台,那可是十块土胚,足够晃瞎人家眼睛的了,不过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凑上十六抬,这样更好些。”   说道这鱼娘的嫁妆,齐氏还是有些发愁的,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用不知道是欢喜还是烦恼的语气说道:   “如今亲家那都是典吏了,还是那样要紧的刑房典吏,就是不为咱们家,也要给他们家撑一撑脸面不是,他们家还有油坊,还有那样多的宅子,地,家业比咱们家不知道好多少去,若是嫁妆少了,让人家看清了咱们家,那以后与娘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对了,二子,那个典吏是官了吗?”   对于这个齐氏很紧张,她心下也很是担忧,亲家升职那是好事儿,说明对方家业兴旺,可是若是对方成了官身,那她又开始担忧,对方会不会悔婚?到底这婚事那是结两姓之好,若是门不当户不对,那以后自家过于弱势,岂不是鱼娘受了委屈,自家都没法子出头撑腰了?若是自家能有个有功名的人还好些,可偏偏自家几个孩子读书也不过是一年的功夫,想要考出来还不知道要多少时候呢,实在是让齐氏心烦意乱。   “不是,娘,还不是呢,要再上去一级,那才是九品官,在一个说是九品,也只是流外官,您不用担心这个,毕竟如今他们家还是贱籍,只有咱们家不嫌弃他们的,没有他们反过来嫌弃咱们的道理,咱们家如今家业也不小,一个小地主总是能算的上的,人家看着只怕还觉得是咱们家亏了呢,再说了就是亲家伯伯过几年真的升上去了,去了贱籍,那也只能是咱们家在他没有发达的时候不离不弃,只有感激咱们的,最重要的是,过几年,您怎么就知道咱们兄弟几个,就没人考出个名堂来,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齐氏这样的担忧贾训实在是觉得有些不以为然,就是对方是官了,也不过是一个九品,也就是在寻常百姓间听着有些名堂,真放在官员的行列里,那真的是什么都不是,往日在贾家,随便花上几千两就能直接买上一个从五品,那级别不是高的没边了?就是想要谋求个实职,那也是分分钟就能混来个六七品的好缺的,所以贾训对于这九品实在是有些看不上。   当然他如今和往日的想法毕竟也有些不一样了,经历过世事变幻,也融入了如今这小民生活,他也清楚的知道,不管官职的大小,只要沾上这么一个官字,对于寻常百姓有多么大的影响,可是他更知道这微末小官其实最不容易做,很多时候都是出气包的身份,也正是从上从下各个角度都理解过这县衙官职的权利和利弊,他才能说出这样肯定的话。   再他看来这刘典吏从来都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眼光相对就比较长远,这样的人应该很能明白,若是亲戚里出上几个功名出身的官宦对于他和他的家族来说有多大的好处。   一个从贱籍爬上来来的官,就是本事再大,就是运气再好,这一辈子,能在死前混上个县令,那已经是祖宗积德的事儿了,一辈子就只做这么一个九品官才是最正常的状态,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没有科考经验,就是他这一辈做官了,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儿子也能做官,就是去了三代不能可靠的魔咒,就是孩子读书本事再大,估计这想要靠着科考,让下一代继续成为官身,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儿。   而科举出来的人呢?就是举人,将来的前途也比他强不知道哪里去,最高做到四品那是人人都知道的,本事大些,有人提携,上头看中,爬上三品历史上也有过,这就是差距,若是考试的运气再好些,弄个进士出来,那才是牛人。这样的人不说做官如何,就是在对待科考上,那绝对也是比较拿手的,有这样的亲家,以后说不得能带着他的子孙也跟着在科举这路上走的容易些。   这也是刘典吏在和贾家接亲之后,知道这一家子孩子个个读书,有心科举,还分外聪明眼光锐利,十分满意,满意到连兴哥儿成亲也一定要亲自来恭贺,满意到贾训做生意,也一路帮着护航的原因,不单单是为了银子,也是为了能和这亲家多拉近几分关系,是对贾家兄弟的一种投资。   简单的说就是,这刘典吏十分的看好贾家的兄弟,觉得这贾家兄弟将来必定能有出息,投资他们将来能在科举上出人头地,能混迹官场并提携他的孙子,退一万步说,就是这贾家兄弟没能顺着他的想头,考上举人,进士,做成官,对于刘典吏来说,那也没有什么损失,像是贾家如今这样的做派很明显,那就是冲着耕读传家的路子去的,一代不成,两三代的不可能一个科举功名都没有,只要有了,那他就没亏,他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混上官身呢,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和人家耕读传家,还家业不小的人家结亲,这本身就已经足够他自豪的了。   齐氏对于这些弯弯绕绕,实在是想不透彻,这个很正常,兴哥儿都未必能想明白这里头的利弊,也就是贾训这样常年就在这勾心斗角,利益交换生存环境中长大的人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故而对于刘典吏是不是真的成了官,他是最不在乎的一个,前头在人家面前提起,也有大半是恭维和鼓励的意思在里头,说句不好听的,有个当官的亲家,其实对贾家目前他们这孤儿寡母的人家来说,还是一个很不错的靠山。   “娘,这些就足够多了,我瞧着,有十二抬也尽够了,那里要这样抛费的。”   鱼娘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自己的嫁妆,虽然红着脸,可是毕竟不是那些什么闺秀,并没有羞的躲起来,只是偷偷看着大嫂的脸色,生怕大嫂心里不自在,毕竟当初大嫂嫁进来可没有那样的嫁妆。   不想小苗这会儿却反过来说道:   “嫁妆那是女人的腰杆子,过去的越多,你以后说话就越是响亮,你看看大嫂,看看你王奶奶,就是我嫁过来了,还想着将名分下的十五亩地份额划过来,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嫂子我在村子里好挺直了腰杆子?这还是咱们村呢,你这一嫁过去可是在县城,只怕是更加的讲究,还是多一些的好,十六台,这个数字也好听,这还差三抬。。。娘,我瞧着还有几样是要的,好些的铜镜放到梳妆匣子这一箱里,这个可不能少了,另外做个洗漱架子,铜盆剪子,这又是一抬,价钱不会太贵,看着也大气,齐全,以后小姑也用的上。再来咱们家是鱼户,别的没有,这海螺是尽够的,有一年的时间,寻摸些好看的,大件的,弄成个摆件什么的,不是说就是京城也卖的上价钱嘛,这凑上几个,看着好看值钱,还能再凑一抬,至于剩下的,让他们兄弟看看,实在不成,弄上一套白瓷的餐具什么的,也可以的。”   小苗也不是那种小气人,知道这小姑嫁过去的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自然也知道这做的好了,嫁妆丰厚了,其实也是给自己体面,让人知道自己这个当大嫂的是怎么样的贤惠,又不用自己花嫁妆钱给置办,为什么不好生操持出主意?家里小叔们年纪都不大,就是想多留点为将来分家打算那也不是这么早就该想的,怎么也要有个十年上下,既然这样,当个好大嫂才是自己该做的,自然是想的越发的周详了。   看看这不是,齐氏也好,其他几个小叔也好,就是自己丈夫看自己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这就是效果。就是小苗自己,心下也为自己的机灵喝彩,她没什么娘家人,就是有,也是血缘隔了一层的,想要自己过得好,在这个家站住脚,顺带让这婆婆,丈夫,小叔们对自己奶奶好,那就要让这一家子都觉得自家好才是。   ☆、第74章   明明还有一年才是这鱼娘出嫁的时间,可这会儿一家子人却商量的分外的热闹,这也难怪,寻常大户人家,女孩子一生下来就开始筹备嫁妆,就是一般小户,大多也是会在家中女孩子四五岁开始琢磨存下些木料,首饰好当做嫁妆,也就是这样贫寒人家,才会出现女孩子出嫁除了一身衣裳,什么都没有的场面,只要是稍有几个钱,都不会让自家孩子空着手出门,这不单单是为了自家的闺女将来日子过得好些,在婆家站住脚,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家的脸面,给女孩子的嫁妆多少,很多时候是其他人家看这家底蕴和家中兄弟姐妹感情是否和睦,为人是否大方的一个标准。   前些年这贾家是个什么情况,那真是谁都知道,穷的都没有屋子住,没有东西吃,要靠着两个孩子挣食了,惨到靠着旁人接济才能保证不会被饿死,而如今呢,谁家不知道这贾家靠着两个有本事的男丁,靠着一家子老幼的勤快持家,已经打了翻身仗了,屋子起的敞亮,田地也置办的不少,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出手再畏畏缩缩的,那真是让人看不起,更不用说这结亲的对象又是这样的身份,家业,贾家怎么可能丢得起这个脸?   就是贾赦那样的人都知道给自家那个木头人一样的闺女找个五品官,让闺女过去当个敕命,好符合自家一等将军庶女的身份呢,贾训怎么也不可能比不上他吧。   说起贾赦,贾训脑子又开始迷糊了,说起来当初二姐姐回门哭泣的时候,他也曾对着大伯一阵的怨恨,只觉得这大伯为了银子,居然将二姐姐卖了,实在是可恶的紧,最后二姐姐死讯传来的时候,全家更是咬牙切齿,甚至在大伯被下狱获罪的时候,他还曾觉得这是报应,可如今抽身出来之后想想,大伯或许选人选错了,可是在对待二姐姐的事儿上,初衷未必就是错的。   二姐姐那个时候几岁了?都十七八,将近二十了呢,这样的岁数,谁家的闺女还待字闺中的?没有人相看,也没有人提亲,为什么?还不是让贾宝玉那个混账给毁了名声?和堂兄弟住在一个院子里,世家大族谁家女孩子是这样的?也没有人带着出门交际,还传出去什么二木头的名声,这样的情况下,这二姐姐的婚事确实很是艰难,可是这家里有人为她想过吗?没有,就是到了这嫁不出去的地步了,居然也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事儿,似乎二姐姐永远都不满十五岁一般,没有及笄礼,也没有人关心她的亲事。   也只有大伯,还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没出嫁的闺女,那孙绍祖虽然很是不堪,可是那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只是来京城述职的武官,还有个五品的世袭爵位,又是家中独子,将二姐姐这么一个没有人在意的庶女嫁过去,从门当户对的角度来说,还真是正合适。   至于什么五千两卖了,若是翻过看,这又何尝不是大伯的一种手段,若是老祖宗真的感觉这人选不好,这银子为什么不帮着还了?抄家的时候老祖宗的私库里可是有不止五十万的私房呢,感情别人全是垃圾,只有宝玉是最要紧的,只能留给他?二姐姐连百分之一都不值?   也许大伯也是试探吧,也许是真的伤心了吧,反正后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因为这五千两,好歹让二姐姐也得了一份还算是体面的嫁妆,虽然旧货多了些,装样子的多了些,可到底也是整整齐齐的三十六台,想想家中其他的姐妹们,二姐姐已经算是可以了,好歹是嫁了出去,好歹还有嫁妆,其他人呢?什么都没有就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有时候贾训也会想,若是二姐姐是三姐姐的性子,也许就是嫁到这样粗鄙的人家,受到这样暴虐的丈夫欺凌,也不至于就这样一年都熬不住吧,说到底,还是贾家对女孩子的教养上出了问题,谁家袭爵长房的唯一女儿会被养成这样的?比三姐姐这样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都不如?悲剧不是大伯一个人造成的,而是整个家,也包括了二姐姐自己。   想到这些,再来看鱼娘,贾训感觉这个姐姐是幸福的,不说家中如今竭尽全力的帮着置办嫁妆,就是兄弟也算是有出息,这对方人品,家世又能压得住,自己两兄弟也考量过,已经在最大的可能内保证了她未来的生活安稳。即使这嫁妆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也不会什么琴棋书画,甚至写字都有些勉强,可未来他已经能确定,鱼娘的生活一定比二姐姐要好无数倍。   “给大姐再陪送些书籍笔墨吧,姐夫虽然不能科考,却也是读过书的,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大姐在这一年里,抓紧些,跟着多读点书,多练练字,就是不能和正紧大户人家的小姐比,会些个什么诗词歌赋的,好歹能识字,能写字,和姐夫也能更说的到一处去,免得让人小瞧了,陪送书籍什么的,人家也能高看咱们家一眼。”   十六抬嫁妆的最后一抬,因为贾训这话被确定了,虽然这个时候,书籍什么的最是珍贵,就是最最寻常的书籍,官刻版也多在一两上下,手抄本即使便宜些,也没有低于七百文的,可是一想到有这么一箱子书,哪怕只有十本上下,再添上些笔墨纸砚,合计在十两银子的那个箱子,那也是表示了自家耕读人家的身份,就是齐氏也感觉这钱花的实在是值得。   有了这么一个打算,自然接下来又该是算银子的时候了,要采买的东西还是很不少的,齐氏和小苗两个算计了半日,怎么都要二十两银子,那一箱子书什么的占了大头,其他的也就是些铜镜,铜盆这样的东西值钱些,布匹自家织的就能用,染染色就成,一年下来,家里三个女人,十来匹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荷包什么的,去布庄绣庄,寻些零碎的布头自己做就成,倒是不用花什么钱,至于皮子,这里可是北方,还是有山的北方,就是去隔壁几个村子里收拢一二,只要不是求那些最值钱的,寻摸着那些兔子皮什么的,二十文就能有一张,花上三两银子就能装上满满一箱子。   三十两银子?这银子还没有算上木匠的手艺钱,若是加上,这岂不是要四十两?贾训下意识的往那钱匣子里看去,这可才一半啊,家里还要开销,能够?看样子这银子依然还是个大问题。   就是兴哥儿听到这些,也有些头大,忍不住出主意说:   “要不这买书就算了,就买点笔墨纸砚好了,这书咱们自己抄,二子的字最好了,都能卖钱,咱们何必给旁人挣这个?买了纸回来,自己抄,自己钉,省钱还练字了。”   这能省几个钱?十本书,最多省下一二两银子。贾训却要抄的翻白眼了。想到这个,他狠狠的瞪了兴哥儿一眼,正想说什么,不想外头突然吵吵起来,有人在那边大声的喊着兴哥儿。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兴哥儿看,看,这大鱼,是不是你上回说的,书里写的什么鲲鹏什么的,看,还喷水呢,老张叔说,这东西往日只能在靠近深海的地方看到,不想这会儿居然自己上岸了,眼瞧着是活不成的,咱们这一下可是捡了大便宜了,这肉看看,山一样,不知道能吃多久呢。”   鲲鹏?贾训也有些楞了,忙跟着出去,才一会儿就看到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了,果然那离着岸边十来米,近海浅水最靠近水深处的地方,青黑色,十来丈长的一头大鱼奄奄一息的搁浅着,微微张开的嘴里还能看到凶残锋利的牙齿,一口一口的吞噬着嘴边有可能没过嘴的海水,尾巴无力的拍打着水面,头顶上不时冒出一小注水注来。   这是鲲鹏?贾训不知道,整个村子就是最老的老人也不知道,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这大鱼是肉,是油,是他们今年开春最大的吉祥物,是他们或许整个村子,不,是整个县城的廉价肉食。   “去,赶紧的找人去通知县衙,这海里龙王的坐骑上岸了,也许是被流放的,不管怎么样,先让县衙来看一眼,你们赶紧,用桶打了海水往这东西身上浇,别让它死了,要是县衙说能吃,咱们再宰了,不对,就是死了,估计也能宰了,哎呀,二子,二子,赶紧过来,你说说,这咱们要是开宰了,会不会犯事儿?这是不是祥瑞?”   合着村长担心这个啊!贾训一脑袋黑线,这祥瑞什么的,贾训从来不信,不过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大的有点离谱了?贾训心中也有些忐忑起来。   ☆、第75章   村长都不确定,有些犹疑了,那这去报信的人自然是不走了,事实上他也不想走,这东西是什么他不知道,可这是海里的渔获这个概念大家还是很清楚的,就像是海猪一样,那肯定都能吃,而这么大的一头,该有多少肉?就按照目前眼睛能看到的,大致估算一下,怎么也能有一二百头猪那么多的肉吧,这该是多少钱?就是一文钱一斤,那怎么也能有一二百两银子的价值。就算是不算卖出去多少钱,就说吃,这么多肉,一家能分多少?估计都能按照人头分,一人分个百来斤,那又该是多少好处?就是自家腌着吃太多,分给那些其他村子的亲戚,或者直接当海鱼肉卖,那也是好大一笔收入了。   想到收入,想到吃肉,这些个鱼户虽然说家底已经不小了,可还是保持着斤斤计较的习惯,怎么也不想平白的就把到手的让出去,什么祥瑞,他们看来,要真是什么神仙坐骑,书里的神物,还能这么等死?这就是老天送来给他们打牙祭的肉食,其他什么都不是。   不止是那些鱼户们,就是贾训心下多少也是这么想的,家里银钱缺口可是刚算完,好大一笔呢,这东西即使不能卖钱,好歹也能让家里开销省下不少不是。   “我估摸着这东西和什么祥瑞还真是扯不上关系,大家想啊,那什么龙王坐骑,那好歹也是仙兽什么的吧,仙兽能这样缺了水就等死?怎么可能!至于鲲鹏那更有些不靠谱了,这书上说鲲鹏可是能扶摇直上九万里,能飞的,大家瞧着这东西能飞?不能吧,所以啊,我看这估计就是海里的大鱼,或者是那咱们平日里到不了的地方才有的大鱼,我记得咱们出海时不时不是还能看到海豚的嘛,那东西也不小吧,这大鱼可能就是比海豚更远的地方才有的鱼,也许是遇上什么天敌了,这逃难走错了路,这才搁浅在咱们这儿。”   贾训这话说的有根有据不说,还正好说到了大家的心里,让不少人跟着点了头,老张头第一个符合:   “我看二子说的在理,我看了一圈了,这东西和寻常的鱼没啥差别,就是体型大了些,脑袋高了点,看看,这鱼鳃,这鱼鳍,还有这鱼尾,和其他海里的大鱼是不是差不离?”   他一边说,一边还点着各处让大家看,这一看认可的人更多,也不怪老张头这么一个老人跟着摒弃了所谓的神仙之说,这村子里要说人口,他们家绝对是倒数第一,就是跟着全村做了好机会的下海生意,摸索着挣了不少钱,可真算起来,在村子里那也还是垫底,到了如今,也不过是将家里的屋子好歹收拾重新建了个还算是整齐的四合院出来,第一进对外开着门,做些个屠户的勾当,后院搭了个棚子,养着四头猪,海螺山谷里有三十亩坡地,村口那里还有十亩坡地,这么一点子家业,和村子里其他人比起来真是少的很,他儿子张德柱可是已经二十一了,和亲家,也就是贾训二舅家说好了,今年初夏就办喜事儿的,可这银子却还是有些不凑手,盖了屋子,收拾了田地,添置了家具,养了猪,零零碎碎的,将原本好容易厚实起来的家底有折腾的空了大半,如今也就只剩下十两银子上下了,要是不赶紧的想些法子,这喜事儿一办完,估计这家又该回到原本的日子去。   那坡地都是荒地刚开出来的,一两年内,想要靠着这个挣钱那是别想了,能种点粮食蔬菜吃,就不错了,好歹能保证这口粮不愁罢了,可若是儿媳妇过来后有了孙子呢?他能舍得让孙子吃苦?所以啊,如今这老张头那是一门心思全是挣钱的念头。好容易这老天爷送钱来了他能放过了?   他都想过了,这么大的鱼,凭着他的手艺,这杀鱼的事儿肯定是他挑头,到时候按照规矩,自家必定也能比旁人多一份肉食,家里人少,肯定是吃不了这许多的,那剩下的,他就接了贾家的骡车,送到村子附近各个村子去卖,哪怕是只卖五文钱一斤,猪肉的五分之一呢,那说不得也能得上好几两银子。他都看过了,按照他估算的,这鱼肉厚实的很,按照这尺寸,怎么也能有四五万斤肉,这样一分,估计每人都能四百斤上下。   家里能吃多少?即使天气还冷的很,即使用盐能腌制,存上五六十斤肉已经是足够吃半年了,再多只能浪费,那剩下的肯定是要卖的,他们家两个人,加上自己操刀多一份,就能省下近千斤的肉来,这卖出去能卖多少?五两银子是妥妥的。   都是海里讨食吃的人,老张头能估算的出来的事儿,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更开始只是看到这样的大鱼有些发蒙而已,这沉淀了一会儿,又有人这样一说,傻子才不知道这利弊呢,立马就有人跟着说道:   “说起来这大鱼头顶上喷水,我怎么瞧着眼熟呢?好像确实海里曾见过,还不是一回的事儿。是了,北面深海的地方确实有不少,有些瞧着似乎比这头还大,那尾巴出水的时候,我瞧着比船还大些,只是往日在水下看着不真切罢了,我的妈呀,这出来才知道,感情咱们这往日都是瞎了眼了,这鱼,一条可抵得上多少条去。”   “你傻了吧,这鱼是能网上来的?就是真网住了,到底是你网鱼啊,还是鱼拖你啊,没的把人都给拖海里去。船都能整翻了。”   “成了成了,当我是傻子呢,知道你们的意思了。”   村长这会儿也回神了,知道自己也不好触了众怒,在连带着自己也好奇这鱼到底是个什么味道,所以转头对着村中一个小伙子说道:   “这样,还是你去,也别走远了,就往附近几个村子去走一遭,就说咱们村子里有了那个。。。对了这叫什么鱼来着?”   “叫鲸鱼吧,人不都是说什么鲸吞什么的嘛,我瞧着这鱼要张嘴,海水还就是让他给鲸吞了。”   不知道哪里想出来的,这一说所有人都笑了,人鲸吞是说喝酒呢,这合着海水就是这大鱼的酒不成?不过你还别说,这名字确实合适,就是村长也笑了,挥着手说道:   “成,就是鲸鱼了,对其他村子的人说,咱们村子有条大鲸鱼搁浅了,要买这海鱼肉的自己过来,五文钱一斤,现割,各位,这鱼这么大,咱们这分肉估计是不成了,谁家也没有那么多人,那么好的胃口,吃那么多肉,还不如直接开卖,卖了钱,还是老规矩,按人头分啊。”   这下更好,连卖肉都不用自己折腾了,招呼了隔壁村子的人,那些常年不怎么吃得到肉的还能不来?才五文,只要这去喊话的小子一说这大小,估计所有人都能赶来看热闹,到时候一人买上三五斤的,附近几个村子这么一去,怎么也能去了好一部分了,剩下的。。。剩下的到时候再说,说不得来的人多呢。   来的人是不少,海螺村搁浅了一条数万斤的大鱼的消息一传出去,别说是隔壁村了,不到四个时辰,那曝鱼的正准备挑灯夜战呢,连着县城都已经有人来了,那福瑞居的掌柜的更是亲自领了三辆骡车过来,一边看着老张头在那边辛苦的取鱼肉,一边和村长商量着:   “好家伙,这鱼大的,都能赶上你们村子半个大小了吧,这得有多少肉啊,村长,咱们可先说好了,怎么的我这可不能少了肉,这么好的一个噱头,我怎么也要把这肉好生操持了多做几个菜,要是还有的多,我也包了,隔壁县,其他西面的镇子,我销路多,你们反正也吃不下这么多不是,对了,你们吃过没?这肉怎么样?”   看看这生意人就是机灵,连这肉好不好吃都还没确定呢,就想着包圆了,不用说,就是冲着这数万斤大鱼的名头来的,好在他运气着实不错。在这鱼还没有彻底咽气的时候老张头就先给了一刀,从这鱼身上割下了好大一块来,肉也好,油也罢,甚至是鱼皮都给研究了一遍,这会儿正好可以让村长充充权威。   “这鱼啊,那真是浑身都有用,这皮子差了些,比不得那些能鞣制做皮革用,可是却也厚实,也能吃,也能收拾了当防雨的东西,就是麻烦些,估计除了咱们鱼户是没人要了,可是这大鱼油脂却很不错,能熬制出来点灯当灯油用,我瞧着做蜡烛,胰子估计也能成,就是咱们都不会,这个你倒是能看看,毕竟这大鱼油脂厚实的,都能顶的上肉多了,要是你能用的上,一文钱一斤给你,至于这肉吗,吃着和牛肉差不离,就是有些鱼腥味。”   老鱼户别的不成,这对鱼那是绝对的熟悉,不过是那么一小块,手里一摸,嘴巴里一尝,左右一看,立马就能将这作用说的*不离十了,还格外的像那么一回事儿,听得福瑞居的掌柜的眼睛都亮了,看着那大鱼只觉得是在看银子。   ☆、第76章   作为从县城赶来的唯一的商户,还是和整个村子关系很不错的商户,这福瑞居这一次确实是占了老大的便宜了,这一文钱一斤的油脂,不说做那些高价的胰子,中等的蜡烛,就是纯粹是做灯油,这该是个什么价格?外头好歹也要卖十文一斤呢,按照寻常油脂的工艺来算,手工抛费,消耗,也不会超过三成,这样算的话,这可是好几倍的利,若是真的能做成胰子,那利润直接能上去到十二三倍,这能不眼红?   不用多说,立马就表示这些油脂他要全吃下,按照如今这估算,数量实在是不小,怎么也有万把斤,可顶不住这价格低啊,就是按照一万斤算,也不过是一百两对吧,这成本他能投不起?就是丢了,那也不会伤筋动骨,他还是很有些魄力的。   至于肉?这个他大度些,让这附近的村民们先买,剩下的他在收购,和一文一斤的油比起来,这五文钱的肉利润可就少多了,自然也是他大度的原因之一。   不管他是不是大度吧,反正这赶来买便宜肉,顺带看这大鱼的人都乐呵的很,这样的好事儿,往日可没有他们的份,偶尔有那么一只海猪,大鱼,人家自己村子都不够分,那里轮得到他们?往日也就关系不错的亲戚家能吃上那么几回,知道这大鱼,海猪肉和外头的猪肉差不离,价钱低,是绝对的实惠东西,其他的是想都别想,可如今呢,居然能敞开来让他们买,这样的便宜谁不想要?   就是贾训的两个舅舅,也是起劲的很带着自家的儿子过来,就为了能多买点,好有劳力搬回家去。   “大舅,你们买五百斤?这么多吃的了?”   兴哥儿一听自家舅舅过来让他帮忙买的数量,差点没吓死。就是按照一天一斤肉算,这是准备吃到年底啊!就是两家分,那肉估计都能臭了还没吃完,这占便宜也不是那么占的吧。   “当你舅舅脑子傻了不成?就是再便宜好歹也知道分寸,哪里会这样没脑子?你没瞧见你三舅,七舅家都没来人?还有你表姨家,也没见人影?这是咱们两家当了代表了,都说好了,一家一百斤,我这儿买了带回去,然后几家在分。”   大舅舅听了兴哥儿的话都想要翻白眼了,是,自家如今是没有这外甥家有钱,可也不是见了好处就变成苍蝇的人,好歹,如今家里也是有十几亩地的人家了,没的让人看了笑话去。   “哦,一百斤,这倒是合适,如今天气冷,吃上一个月没问题,剩下的再腌制了,还能再吃两个月。”   “哪有两个月,你也不想想,有了这样的便宜东西,还会一天只吃一斤?怎么也要两斤不是,一大家子五六口人呢,十文钱,往日也就是买点肉骨头的钱,半斤肉都不到,如今遇上了,不赶紧的补补身子,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再能遇上了。你舅妈在我来的时候都说了,看着能不能多买点,她都想给娘家送点去,好在我刚才看了一年,她娘家也有人来了,不然我这儿买的更多。”   听着这话,兴哥儿笑的不行,想想也是,五文钱,和市面上带油膘的猪肉二十五文钱一斤比起来,实在是便宜的令人发指了,合着往日吃一斤的肉这会儿能吃上五斤,可不就是立马将所有人馋肉的那一道阀门给打开了嘛。   “得,是我说错了,大舅您放心,这鲸鱼,肉多的很,怎么也有几万斤,甚至上十万斤,你看看这才是尾巴这儿,肉不是最厚实的地方呢,要是到了背脊这儿,那肉会有多大,都不敢想了,再算算咱们这整个县城才多少人?能过来买这肉的又有多少人?我瞅着能有二百人都差不多了,也不是每一个都和您这样,买上五百斤,估计也就是百来斤,那也不过是五万斤,说不得还能剩下不少呢。”   这话兴哥儿还真是说对了,这肉确实是足够卖的,因为从一开始这重量所有人都有些估算错误。十来丈长,这个没有,实际上也就是九丈上下,就算是九丈好了,一丈是三米算,那可就是二十七米长,这样的大鲸鱼又该是多重?足足有十五万公斤到二十万公斤,就是去除了这腹内的内脏等,那也怎么都有十万公斤上下,那么也就是二十万斤,即使是将油脂和肉,皮都分离开,算下来,这皮和油脂占了近半,那肉也能剩下十万斤,算算,这是多么大的一笔数字?   整个村子的人都乐坏了,就是来买肉的人也乐坏了,每一个来买肉的都能尽情的购买,不管你买多少,只要你拿出钱来,人家海螺村的人就卖,而海螺村的人呢,除了每家自留的一百斤,去除了一千三百斤之外,剩余近九万八千斤肉,全都让这些蜂拥而来的其他村落的人买了个干净,人家村子可不是海螺村这样只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子,像是秋山村就有足足三四十家人家,还有泉水村五十多户,三德镇二百来户等等,东山县下头足足三个镇,九个村子,那可是一千五百多户人家呢,穷人总比富人多,六成的人家都是中下等的人家,而这六成里,这一次有八成的人都跑了过来,或者是直接托人来买,这样一来,那可就是说有近七百户人家对这个鲸鱼肉有爱了。   也因为这样,每一个来买的那绝对就不是什么一百斤的事儿,多半都是一二百斤,就这还是很多人家实在是银子不凑手,只想买上三五十斤,甚至只有一二十斤的缘由下才造成的,多的呢,像是大舅这样,直接一买就是四五百斤的也占了两成,这样的人家多是家境比较殷实,又相对简朴的那些人家,这是和大舅一个打算,趁着这肉便宜,狠狠的吃上一段时间,补补家人的身体。这样一来,等着这些人买好离开,这肉足足卖出去了将近八万七千斤。这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可以预见的是,最近三个月里头,卖猪肉的人要倒霉了,估计这生意是不会好了。   说起卖猪肉的,这一次大采购的人群里头,就有两个屠户,好家伙这两个更是绝,居然直接找上了村长,准备一次性买上一千斤,问能不能在便宜些,不为别的,就是想着趁着这肉新鲜,买了直接贩到隔壁县去,哪怕是一斤挣一二文钱呢,也能挣上一笔了不是。   这么多肉,村长能不答应?留着也是浪费,早点卖了早点省心,自然是答应的,不过讨价还价自然是要的,最后三文钱一斤直接出售了两千斤,双方都满意的不行。   十万斤肉,六万斤的油脂,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最终除了各家自留的每家一百斤肉,三十斤可以熬制灯油的油脂之外,在村长的操作下,直接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足足六百两银子,哦,还有那些没人要的鱼皮,这个大家伙儿都说好了,准备收拾好了,给各家做水考用。为将来下海捞海货做准备。   有了银子,那么自然也就该分钱了,按照村子里的老规矩,不管是按照人头,还是按照出力大小,贾训感觉自家怎么也能分到三十两,这会儿贾训也感觉有点不自在了,他发现,自打自己重生之后,好像每一次自己感觉钱不够用的时候,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机会出现,让他家的收入猛地就往上增长上一些。还不会太多,总是正正好好,能把窟窿添上那种。   实在是有些诡异啊,难道是这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那么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贾训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二,什么都没有发现,可他还是感觉自己背心有些发凉。忍不住将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甚至是观音如来都拜了一遍,也不管什么道家佛家的问题了。只求一个心安。   “二子,二子,干嘛呢?姑父叫你呢。”   贾训正心慌的厉害,不想后脑勺就让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是自家大哥,一脸疑惑的和自己说话。而姑父正站在自己面前,皱着眉头不知道想什么。   “啊,什么事儿?”   “二子,你说这大骨头怎么办?这么多骨头熬汤吃也吃不完啊,那福瑞居又不要,放着不是引虫子嘛。”   熬汤?贾训有些傻眼,忍不住看向那还带着血淋淋之色的鲸鱼骨架,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东西做鱼汤大家不觉得浪费?好吧,这鱼头确实有些吓人,想着拆解下来,用吃掉它来压制心里的不安也是有的,不过他感觉其实还有更好的用处。   “姑父,这东西你说做骨雕怎么样?这样岂不是更值钱?村子里的人就是手艺比不得您的,用这小骨头做个鱼骨梳子总能成吧,外头好些的梳妆匣子,一整套可能卖不少钱呢。”   只要有钱,什么不安,什么吓人都不在话下啊,看看,一个个眼睛立马又都亮了起来。   “我就说嘛,咱们村子里,二子这小子脑子最是灵活了,看看,这一转眼就这么好的主意,可不是,我家可是有闺女的,正好做一整套梳妆匣子,给她当嫁妆。”   “是呢,当聘礼也成啊,一看就知道这是咱们村子拿出去的。”   “大海,咱们村子你手艺最好,这整齐的,大些的都留给你,做点好货色,好给孙子攒点家底,这小骨头咱们大家伙儿分,你看怎么样?”   “我瞧着,这牙齿也不错,打磨好了,做鱼叉也挺锋利的。”   “还剩了这么多内脏,咱们也不能浪费了,一会儿收拾一下,弄干了磨成粉,我听说这东西肥田。”   。。。。。。   只要有人打开了思路,立马这就没有可以浪费的地方了。   ☆、第77章   从发现鲸鱼到彻底收尾,海滩上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总共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真是可怕的效率啊,贾训作为亲眼见证者,都感觉这有些实在不可思议的意思了,那肉就不说了,得了钱不算,家里厨房还挂着老大一条呢,足够家里吃上好些时候的,油也不说了,每家都熬出了好几罐子,如今的海螺村,每到晚上,都没有可惜灯油了,一家家的都亮堂的紧,鱼皮在海边往日挂渔网的地方也晾晒着,就准备收拾妥当了做水考用,每家都有,至于原本以为最起码要收拾好些时候的没人要的内脏,这就是最最神奇的地方了,一听有人说起,这东西烧成了毁能肥地,立马就跟抢一样,就地收拾了就开始焚烧,足足烧了一天,将海螺山谷和村外头各家的坡地都施了一次肥,这还不算,连那血水都没有浪费,清洗了出来之后倒到了海里,给各家当了一回鱼饵,物尽其用到了极点。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效率,村外的其他人家,哪一家知道了不是瞪目结舌?可是这会儿贾训却真的没有这个功夫管了,他满脑子都是那一天脑子里猛然冒出的那个念头。   将自己过来后所有的事儿想了又想,怎么算都感觉他前头的想法有根据,每一次他感觉没钱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些好运开始降临,从海螺,到海瓷,到碧玺,到如今的鲸鱼,就好像算准了一般。这怎么能不让他如鲠在喉?好在还有其他几次靠着自己本事,努力挣钱的经历,不然这会儿贾训估计都能处在自我否定的阶段了,以为这家里到了如今的场面,家业都不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了。   “二子,想什么呢,都喊你好几声了。”   后院,兴哥儿看到了正坐在马扎上在发呆的贾训,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好奇,这小子都发呆几天了,这是又怎么了?   “大哥,你说,不是,你有没有感觉,咱们最近这一年多两年里,这运势是不是好的有点吓人啊?”   “运势好?那是咱们风水好。”   真是没想到啊,这才想寻个同盟呢,人家一开口就直接从根子上给抄了地了,一下说到了风水上。   “看看咱们这村子,前些年那是什么样子?破屋烂瓦,家家户户几乎都没几天余粮,就是日子最好过的,一日不出海,就要愁死了,可如今呢?每家都盖上了大院子,外头还有田地,就是不出海打渔了,那也不用发愁吃什么,甚至只要有这些田地在,只要没什么天灾*的,三五代,也不用操心饿死了。我都寻摸着,过上几年,咱们这村子只怕都能和其他村子一样,有个三五十户人家,五六百人口了,你看啊,出海少了,那出海难的人自然也会少,这家里有钱了,嫁过来的闺女自然也多,光棍也就没了,成亲说不得也早了,这样一来,孩子自然也会开始多起来,这样过上十年,你算算,会增加多少人?到那时候,咱们还会是小村子?”   真是没想到啊,这兴哥儿居然还有这样的眼光,算的这样清楚,贾训感觉自己好像对这个大哥要另眼相看才成了,只是这好像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这和风水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你看啊,这海螺的事儿,咱们不说了,这是咱们这海边常年都有的,只是往日没人往这上头寻摸法子罢了,所以这只能说是你小子脑子好使,这才有了这财路,可是后来呢?那海猪怎么说?没点运气这东西能飘到咱们这儿?怎么就没去别的村子?这海边的村落可不止是咱们一个,不远就有一个,如今还过着穷日子呢,还有这海瓷,这碧玺,这东西往日海龙王都给了咱们的,只是咱们自己没有重视起来,这才有你小子发现的功劳,可说到底,这财宝是不是这咱们村子天生就有的?这不是运势?“   这话在理,东西都在海里呢,全是银子,只是往日没人发现这挣钱的路子罢了,说到底还是资源丰富造成的。贾训也感觉这事儿自己只是有那么一个引导的作用,真要说这财富是他带来的,他还觉得亏心呢。   “那海里的海货也是一样,冬日卖海货,这只是往日不曾想到罢了,想到了,这财就来了,这海货是不是咱们的运势?咋以前没人想着冬天卖呢?可见是风水转过来了,这才有了这么一出对吧!有了头一个,才有了后来你小子那些个主意,这才有了这么京城卖海货的两遭行动,有了那么多的银子,这不是运势上来了是什么?不是风水好让大家脑子开窍了是什么?最后这个鲸鱼?为什么搁浅就在咱们这儿了?看看,说明咱们这儿就是风水好啊,百十年了,终于到了咱们走大运的时候了呗。”   说道这里贾训也明白兴哥儿的意思了,他这是再说因为风水好,祖上保佑,所以如今这村子里的人开始聪明了,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只知道傻乎乎的打渔,而是懂得怎么利用形势和资源,开始半渔半商的过日子了,这才有了如今这全村的大变化。   你还别说这说辞还真是有立场,就是贾训自己听了这么一通立马原本的那种怀疑也开始不坚定起来,好像自己还真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伟大重要啊,说到底也是借了地利的光呢。   至于这没回都正好赶在他感觉银子不够用的时候发现商机,或许咱们要反过来想,自家什么时候不缺银子了?好像一直在缺吧,每一回挣了钱,好像自家老娘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将这银子花用出去,每每没过上几日安稳日子,就感觉又有地方银钱不够,所以自己才总是不断的钻进钱眼里,不断的想法子挣钱,也因为这样,所以总是感觉钱不够用,要不断地挣钱。事实上所谓的挣钱,还真从不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儿。   就像是那碧玺,就有其他人家比自家还挣得多,像是捞海货,也有人丁多的,比自家挣得多。就是这鲸鱼,也不是自己第一个发现的,主持卖肉挣钱的也不是自己,这样说起来,确实自己有点自己吓自己了。   那么自己为什么这么敏感呢?很简单,因为自己又到了可以抽奖的时间了,每月一次,这不断扩大的空间,不断变换的转盘奖励内容,都是自己不安的来源。这东西来的太诡异,比自己重生都诡异,好歹这什么夺舍重生之流,在鬼怪小说里还能看到一二,这突然出现这么牛一个大转盘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还有那空间里不用蜜蜂,就能自己开花结果的果树,那长势比外头任何田地都要好的空地,这些都让他隐隐有些不安,那是对于未知的恐惧,还有谁也不能说,打死都不能透露,随时可能被当成妖怪的危机,这才是他疑神疑鬼的来源吧。   贾训不断将自己分析来分析去,就差没有直接解刨了在多看几眼构造了,好歹将这几日越发惊异不定的心思给按压了下去,告诉自己,只要自己不吓自己那就没事儿,随即又转头对着兴哥儿说道:   “那这么说,大哥,咱们还真该去瞧瞧,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   “还用你说?村长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就是没瞧见他这才不放心,不然你以为他怎么就那么着急要盖什么祠堂的?就是怕祖宗不满意,将这好运气给收回去不是。”   说道这个,兴哥儿显然也说的起了兴致,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二,就像是密探接头一般,很是小心的查看了周围的动静,这才一脸神秘的凑到贾训的耳边,压低着声音,咬着耳朵,带着几分炫耀的样子说道:   “不止是这个,村长心思你是不知道,要不是这会好处实在是太大,他舍不得,又怕村子里人不服气,估计着那鲸鱼的事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这会儿心里还有些后怕呢,毕竟这宰了开卖可是他下的令,你瞧着吧,不仅仅是祠堂,这回鲸鱼的事儿一过,这龙王庙怕是也要重新在收拾一回了,上次不过是休整翻新,这一次有了这次的银子,怕是要扩建了,怎么也该和祠堂似得,弄个三进,搞个大殿什么的。那虾兵蟹将也该有的呆的地方。特别是那鱼,必定有个位置,还绝对是好位置,能上香的那种。“   他这说的贾训满头的黑线,合着那村长还是觉得这鲸鱼是人家龙王的坐骑?也不瞧瞧人家用的着吗?龙自己就是长条型的身材好不。不过想想这村民成日在海里晃悠,靠着大海吃饭,往日对这海神的敬畏,他倒是真信了兴哥儿的话,懂了这会儿村长心中的不安,为了村子里其他人背负上这样的心里负担,实在是有些不容易。   “村长真是个好人。“   这好人卡发的,村长铁定不想要啊。   ☆、第78章   解决了心里的阴影问题,贾训整个人都轻松了,虽然隐隐约约的也知道这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从有了那个大转盘开始,他的人生似乎就已经很不一样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又没本事将这东西给挖出去,再说了他还想着在这里头多弄点好东西呢,往日买不到的好东西。   就像是现在,他就盯着转盘上一整套的资治通鉴流口水。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在这转盘上获得的书籍那是越来越多了,也许这本来就是督促他上进读书的工具,所以才会将那些书籍什么的,弄得这样的齐全,几乎每一次都有好些格子里都是书。   更不用说随着这空间越来越大,这转盘上的物件也开始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模糊的,带着几分抽象的样子了,若是大件物品,已经有了点直视物件的整体样子,都不用他费心猜测。   看看这一次,他就能很清楚的看到这资治通鉴的书名,还有边上的,这个也很不错,绝对的大部头,道藏啊,虽然只有十二本,却本本都是厚实的很的那种,即使没有全套,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这样的书就是往日在贾家也是从来没见过的,恩,好吧,贾家是武将人家,这些东西确实本来就不多,要是林家或许能看到更好的。   这个且不去说他了。反正在如今的这个海螺村的贾家,那是什么书都不嫌少的,想想如今他东厢屋子北间的书房里,最起码蒙学用的书籍那是已经全部凑齐了,概括成两句话。一句是“三百千千廿五声”,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廿一史弹词》《二十四诗品》《五字鉴》(按:《鉴略》,一名《五字鉴》)《声律启蒙》八种蒙书;一句是“神龙小弟”,即《神童诗》《龙文鞭影》《小学》(可用《小学诗礼》或《小学韵语》代替)《弟子规》四种蒙书。   至于其他不在基础蒙学的,《增广贤文》、《治家格言》、《幼学故事琼林》、《小儿语》《笠翁对韵》等也都置办的□□整齐。   除此之外,四书五经也置办妥当了,四书是指《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五经是指《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有了这几本,怎么说呢,反正就贾训知道的,只要用心全背熟了,能默写了,考个童子试什么的,估计是能过得去了,至于其他的?那就别想了,考个秀才还要会作诗,能写点小散文呢,光背书可不是能爬上上等人地位的好法子,别想着投机取巧,没有师傅领进门,那是基本没戏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贾训才憋着劲的要让家里的兄弟们一并去上学,哪怕是银子在不凑手,都没有懈怠过,他只有怕这先生不靠谱,没水平的,就是没有想过这束脩大小的问题。   好歹是世家大族出身的人,功名可那点子银子,到底哪一个更有用他还是看的很分明的,要是这科考没用,那当年王夫人为什么死也要压着他,让他抄佛经,就是不给他科考的机会?   还有些其他书目,像是《朱熹注解》,《汉晋旧注》和《唐人义疏》,《钦定礼记义疏》,律学的《吕氏春秋仲夏纪古乐篇》蔡邕《月令章句》、书学的《说文》、《字说》、《尔雅》、《大雅》、《方言》、算学《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吾曹算经》、《孙子算经》、《夏侯阳算经》、《张丘建算经》、《五经算术》、《缀术》。这些不到考举人,一般都用不上,就是考举人都未必全部需要,所以绝对属于目前不怎么着急的书籍,他实在是没多少心思去寻摸,等着自家有了秀才,再慢慢的看到再买也来得及。   至于〈孝经〉、〈孟子〉、秦:李斯《仓颉篇》、赵高《爰历篇》、胡毋敬《博学篇》;汉:司马相如《凡将篇》、史游《急就篇》、班固《太甲篇》、蔡邕《劝学》、《女史幼学》,陆机《吴章》。再有《蒙求》、《小学绀珠》、《名物蒙求》等,贾训知道的一些基础书籍,不是价格太高,就是比较难找,不是大路货,更不是科考必学的,属于拓展知识面,说话写文的时候装大拿用的,那就需要到一些有底蕴的人家,高一级的学馆才能抄写的到,或者是交换的来,所以目前尚且没能全部收拢齐全,这是他的一大遗憾。就是他才刚正紧有读书念头没几年的人,也喜欢充一下才子的好不。   当然这也不是说全部不好找了,这里头有些其实用点心,还是比较容易的,最起码京城的书店就有,只是既然暂时用不到,所以懈怠一二,偷懒些,也正常对吧,所以他特意没有去买,想着哪天从大转盘上抽奖试试运气的,有些是上一辈子读过,有心自己默写出来,省点书本钱的。   不管是哪一种吧,他到了今天,好歹这书房看着也有了几分样子了,那书架虽然不大,可好歹也慢慢的开始充实起来,还是蛮有成就感的。就是兴哥儿每一回去拿书,也总是不住的砸吧嘴,一脸的满足。甚至还期待着,再过上几年,自家能正紧的收拾出一整间的屋子当书房,好让子孙后辈也各个都读书识字,甚至是耕读传家。   只是今日贾训看着那大转盘上,又是资治通鉴,又是道藏的,他猛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大部头都出来了,那自己原本奢望的,想要靠着运气将家里那书架凑满的念头还有实现的可能吗?   贾训感觉未来似乎有些黑暗了,那么多他前些时候刚写出来的需要的书籍清单,很可能都需要他自己去寻找,去购买,去抄写,那该是一个多么大的工程?该是多么大的一笔银子?   想想如今家里那点钱,他猛地发现,果然自己永远都是穷人。。。   贾训备受打击的从空间里出来,捧着刚得来的全套的《资治通鉴》,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这么傻傻的坐在了书桌边上,然后开始算账。   按照市价,一本书基本上最起码就是七八文,若是冷门的,因为印制的少,刻板有限,所以这价格就更高,有些需要一两,甚至是二两银子才有可能买到,就是寻到有这些书籍的人家,求告了去抄写,人家肯不肯且不说,就是肯了,你去抄书,总不能空着手去吧?礼物总是要的,还不能减薄了,最起码要配得上这书的身份,再有你纸笔总不能用别人家的吧,也要自备,这样一来,那书又该是什么价格?只怕比外头买的还要在贵些。若是在加上买些唐诗宋词,前人的散文集,科考的文章修订本,本朝律法等等那些不属于大部头的零散书籍,那需要的书,越发是成为了庞大的数字,这又该需要多少本?   如此这样的一算,贾训发现,没有三五百两,这些他想要的书,那是怎么都凑不齐的。   受打击了,太受打击了,怪不得那些贫家的孩子没法子读书呢,怪不得好些人家读书能把祖产都读穷了呢,这真不是寻常人家能供的起的数字啊。这会儿他真的是妒忌,非常的妒忌,贾家那是什么样的条件?那时候贾政虽然有点虚伪,号称‘好读书’却什么功名也没有考上,可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那贾政的书房里,什么书都有啊,特别是科考用的上的,这一点从贾珠能一路考过来就知道了,若是没有这样的资源,贾珠能那样顺利?就是看在贾家的面子上,那没有几分真实力也是不可能让他混上功名的。人家文人对贾家这样的勋贵武将家可没多少待见。   就是这样的资源啊,后来可全都是贾宝玉那个假石头的,他什么都没有,就是那几个姑娘也没有,什么琴棋书画,弄得好像每一个贾家闺女都有一门拿手的本事似得,那也不过是矮子里头拔将军,比贾家男人强些罢了,毕竟没有正紧的读书的,唯一正紧读书的,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林黛玉。   贾训也恨自己,他猛然发现自己以前那就是个混球,虽然是有王夫人压着,可是贾家族学里其实书还是不少的,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沉下心来好生的多读上几本呢?若是当时读的多了,如今自己岂不是能都默写下来?那能省多少钱?可如今呢,他能默写什么?难道是金刚经?那东西除了庙里,哪儿都没用啊!   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一大笔亏空需要添补,贾训就连睡觉都没有了心思了,一直就这么傻傻的坐在椅子上,睁着眼睛看着外头,两眼都有些迷茫了起来,一直到外头天亮了,兴哥儿起来,这才发现自家二弟,居然就这么开着窗,在窗口前坐了一个晚上,整张脸都憔悴的,像是焉儿了的包子皮了,忙过来问道:   “二子,怎么了这是?出啥事儿了?“   还能是什么事儿?贾训默默地将手里昨晚整理出来的一叠子书籍清单递给了兴哥儿。   “看看,咱们缺这么多书,大哥,怎么办?“   兴哥儿也吓着了,他从来没考过试,自然是不知道这科考的书籍清单要是凑齐了,足够这一家子人考到举人进士去,只觉得这是考试用的,看的分外用心不说,还白了脸,满嘴的咧咧:   “妈呀,怪不得读书人精贵呢,这么多书要是都读完了,那人还不得读傻了?怪不得能考上的人都说是文曲星下凡呢,真是不容易,我说,二子,要不咱们去找徐少爷?他不是也考试来着?咱们去求了抄一遍成不?“   晃荡。。。。。。这会儿要是有一休哥,必定以为自己穿了,因为贾训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不说,脑袋上都能发光了。   就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自己其实还是有路的,一份礼物,就能抄全的路子,这可省了大钱了。再不济,这县城不是还有书院吗,那徐少爷就是没有,那书院总有齐全的书吧,自己多呆上点礼物,让徐少爷给牵个线,自己去书院借住几日,直接不眠不休的抄,就是不能全弄回来,弄回来一半总有吧,那不就成了?自己真是要命了,怎么就钻牛角尖了?果然熬夜要不得,人多熬夜伤脑啊!   ☆、第79章   感觉自己有了新的法子能有效的减少开销的贾训这下子算是安心了,随即兴哥儿看到了那整套看上去有些陈旧却保存完好,整齐的资治通鉴,眼睛亮了起来,急匆匆的冲进了贾训的书房里,一边翻动,一边忍不住问道:   “老二,这书你哪儿弄来的,我怎么从没见到?好啊,上回夫子还说要多看看史书,说是看的多了能开智。“   贾训满头黑线,这老二什么的,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总是让人容易联想到身体的某个构件,可偏偏他排行在那里摆着,还不能说什么,在一个这虽然不怎么好听,其实好歹也比原本叫他儿子强些,忍了又忍,贾训索性当自己没听见,只是回到着问题:   “刚得来没几日呢,看看,还是旧的呢,我从镇子上的造纸坊边上寻的,好像是哪个纸坊大师傅的收藏,他家儿子不成器,将家里的东西都败得差不多了,想寻个地方卖,我花了三两银子就买来了,瞧着整齐吧,居然一本都没少,我估摸着可能是印制的时候直接顺下的一套。“   因为贾训总是能有不少的书出现,所以他如今也学乖了,那什么大户人家败家子的借口开始进行了一定的拓展,从书坊,笔墨坊,到这纸坊,凡是有可能接触到书的人家,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经济水准,都给用了一遍,好在他自己从来都往外走的比较勤快,一来二去的倒是也没人怀疑什么,只觉得这孩子对着这些书都魔怔了,为了寻价格实惠的好书,那是什么地方都敢去。   “还是你有法子,确实,这还真是有可能,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手呢,看样子多走走还是好的,这不是又捡了大便宜了,我听说这书要是在书坊怎么也要十来两银子,就这还是私刻的本子,若是官刻,只怕不下三十两呢。“   兴哥儿翻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算是尽兴,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这出来是准备收拾东西出海的,忙看了看天,瞧着都已经大亮了,忙说道:   “赶紧收拾收拾,今儿可是要出海的,都开春了,今年咱们可忙乎的很,怎么的也要把鱼娘的嫁妆收拾好了。“   “不是刚分了三十两银子嘛,我瞧着应该是够用了,这回娘总不至于有全花了吧,好歹也给大姐留点压箱底的才是。“   说是这么说,贾训手脚还是不停的,一边收拾书本,一边开始往外走。   “你又不是不知道,娘那个人,有点银子就存不住,我另外让你大嫂帮着存银子了,没回咱家有收益的时候,存下一二成,想来到时候总能拿出点像样的压箱钱来。”   大嫂?贾训一顿,这小苗确实是个不错的聪明的人,看看在对待鱼娘的嫁妆上就知道,她很清楚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比王熙凤更清醒。家里有她看着,或许娘手脚能缩一缩,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太大手大脚了。   “这也是个法子,我也想法子存些吧,好歹到时候总是要添妆的。”   “你才几岁,想这么多做什么,你要是有本事攒私房钱,那就好好留着,将来去科考总是要花销的。”   “说起科考,大哥,你如今蒙学的都学完了,夫子不是说只要在巩固一二,就能开始读正紧的四书五经了嘛,你抓紧些,明年去试试不?我听说去考也不过是五人结保,花上二百文名帖钱就成了。”   “明年是不是早了些?我可没把握一次就成,不过你到是能成,就你那一笔字,说不得县令看着这字的份上也能让你过了。”   “我觉着成,咱们县令明年可是该高升了,临走怎么也该给咱们这个他亲自命名的村子多加点荣耀不是,也能让他多几分政绩。”   “再说吧,还有好些日子呢,明年鱼娘还要出嫁,事儿都赶一块儿也不知道到时候成不成呢。“   兄弟两个说着话,就开始往海边走,一路上还遇上不少和他们一样,准备出海的人。   “呦,你们兄弟也这么早啊,兴哥儿,村长说请夫子的事儿怎么样了?你听说没有?咱们这祠堂可是快建完了呢。“   不止是贾训兄弟对读书的事儿上心,时时刻刻为了这事儿动脑子,就是村子里其他人其实也一样很上心,自打村长说这祠堂建起来之后最后一进给村子里请个夫子,让村子里孩子读书,整个村子的人似乎一下子就换了精气神了,不说这祠堂建造的飞快,就是连其他进度也一并很是关注。   像是兴哥儿这样算是村子里难得的读书人,大家更是喜欢凑近了多问问,哪怕很多消息大家自己都知道,也忍不住用这个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   “快了,去县城找了几回了,只是咱们村子太偏,人家不愿意来,有家有业的,谁愿意跑这儿吹海风啊,不过前儿我听说,村长都寻到那几个城隍庙门口写字的童生那儿了,有个家里有人生病卖了房子,没地儿住的已经答应考虑了,只是要咱们村子给他寻个宅子,束脩要的倒是还算是合理,听刘典吏说,人也正派,是县城有名的孝子,读书也还成,只是运气不好,赶上孝期,不能可靠,这才耽误了,如今又家中老娘病重,要照顾老娘,这才放下了学业,学问是不用担心的,村长正准备和大家伙儿商量来着,看是不是干脆帮着起个院子,地就算是村子里的,起院子的钱,大家伙儿凑一凑,也不用多大,就寻常的三间正屋,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就成,围个院子,搭个能养鸡的后院。“   兴哥儿知道的确实比旁人多些,这几个消息正是昨儿才知道的,村长正准备找人商量的,这会儿兴哥儿说出来,也算是提前给大家心里做个预告,让大家琢磨琢磨,免得一下子分摊下来,大家心里不舒服。   前头凑一起的人有四五个,能问这些,自然也是想着自家孩子能上学识字的,就是家里没有孩子的,可这十来岁的年纪,多半也都还有些上进的心思,即使不能正紧读书科举什么的,可是对于识字,也有不小的兴趣,不说别的,这贾家兄弟自打读书之后,见识飞涨大家伙儿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谁想自己有宝不识?谁想自己出门连算账都不会?   所以啊,听到兴哥儿这么说,立马就有人符合起来。   “地是村子里的,那起屋子也就是弄些土胚,砍几颗树当梁柱,大家伙儿出点力气,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全置办好了,请工匠能有多少花销?这么一个小院子,估计也就五两银子,大家伙儿分摊一下,一家也就不到五百钱,还成。若是这给的工钱能让咱们用鱼,用其他的口粮顶,那就更少了,每天给点鱼,给点粮食,不用直接给钱,估计村子里就是给建个二进,都轻松的紧。“   这说的还真是实话,都开春了,各家的船都开始出海了,这每日渔获就不是小数,如今各家都有了田地,虽说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直接出产粮食,可是这种菜什么的却什么问题都没有,各家当初在冬日里做海货生意的时候,有了钱,往家里存的粮食也不在少数,还有前些日子刚分的鲸鱼肉,这样一算,确实家中宽裕的紧,若是只是那这些出来,不用花钱,估计谁家都愿意。   其他听的人也跟着点头,那莫大家的大石还跟着说道:   “我家弟妹多,到时候送到学里的肯定也多,兴哥儿,这书本什么的,不知道要多少钱,我好让我爹开始攒钱。“   他们家孩子从第一次用碧玺换了钱之后,就一直想着读书的事儿,只是这读书总是要在衣食住行之后,所以银子全用到了盖房子,买地的事儿上,后来又有了银子,这莫大也只是一个劲的想着怎么将家业拓展开,好让自家的孩子以后再不用受穷,倒是将这读书的事儿给放到了脑后,如今这村子里自己要有蒙学了,这事儿自然而然就又被提起来了,为了这个,家里的孩子连往日好不容易得来的零花钱都全都集中了起来,就为了能到时候不被拉下,好去识字读书,他身为大哥,自然是要帮着的。别说是他了,就是大牛,也暗暗的将莫大给他娶媳妇的钱,私藏了一点,就为了到时候让弟弟们能读书。所以这会儿问的很是切中核心。   “一开始用什么纸笔书本啊,当初我和二子,那就是把书背下来,然后就在地上用树枝写,先把字认全了,然后去讨点人家丢弃的不用的笔,沾了水,在桌子上写,等到能把字写的像样子了,这才用废纸酱油水练,等废纸上写的能见人了,这才开始买纸笔墨砚。要不然不知道浪费多少钱去呢,至于书本,这个我家有,到时候花上十来文钱买点纸,到我家抄就是了。“   仗义啊,这可是省了大家伙儿不知道多少开销了,而且给出的办法还特别适用,几乎全村所有的人都适用,就是不准备花束脩去学里的人,按照这个法子,也能识字写字,即使写的难看些,可是只要这么学了,总比不识字强不是。   所以兴哥儿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高兴了,特别是那几个二十出头的,更是乐呵得很。   “我还想着我这岁数,都娶媳妇了,还去上学是,实在是有些难为情,要是按照兴哥儿你这么说,我们家只要去一个两个孩子,把学的东西回家在说说,我岂不是也能识字?我也不求以后能考上做什么老爷,就是以后进城能看个告示,能看得懂账本,会算数就成。“   “可不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家里不能干活的孩子去读书那没什么,可要是咱们都去了,那这出海岂不是没人了?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还省钱,兴哥儿,你们还真是机灵啊。“   大家都高兴了,贾训也高兴,这要是按照如今这模样,那岂不是说咱们这村子里以后就各个都读书识字了?那这村子才是真的起来了呢。   要知道,这年头,乡土情节最是严重,你要是出息了,不帮扶家乡父老,那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典型,都会让人唾弃的,这村子里只要是出一个有功名的人,那以后这村子里无论是谁,受了委屈,你就有帮着出头的义务,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潜规则。而读书的人越多,这出有本事人的几率自然就越高,而这有本事的人地位越是高,这村子里未来在县城,在其他人眼里的地位也一样越来越重,甚至有可能达到在外头只要知道名声,就没人欺负的地步。   想想贾家,那些依附贾家的族人为什么那么嚣张?什么地位都没有,甚至有些吃饭都成问题,可在贾元春封妃之后又是个什么嘴脸?还有那些贾家的下人,为什么那些管事比寻常小官都有权势?为什么自古就有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说法?和这其实就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第80章   贾训没有直接去找徐家少爷,因为他不知道人家是不是从京城回来了,所以特意去寻了人探问,好在这会儿毕竟已经是到了四月下旬了,就是殿试都已经结束,京城的那些什么文会自然也是早早就已经完结,人家徐家少爷一个秀才自是没有在京城和新进的翰林进士之流抢风头的可能,已然回到了县城,别说是他,就是西山书院中其他人也一并都回来了,贾训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他们回家暂歇,回书院读书之间的空挡。   “你这书单倒是齐全,若是凑满了,再加上些有名的文人游记,史书之流,想来考到举人都不用在多置办了。“   徐家那少爷和贾训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说他是看着贾训起来的人了,看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却依然还是忍不住感慨这时移世易的变换之快,当年身上衣裳到处是补丁,脸色带着几分菜色,瘦弱的像是个□□岁的小童一般的孩子,到了如今居然也是一身干净整齐□□成新的长衣,满脸带着书卷气,一言一行,还有那渴求读书,却又不卑不亢,大气的不像是寻常偏僻的渔村出来的孩子。这之间的转换真的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这些书,我这里大半都有,你要抄拿去抄就是,又不是什么古籍珍本,至于没有的,我们书院倒是都能找到,只是你过去未必能成,毕竟那些都是书院的书,外人一般不给借,这样吧,这些我也是需要的,不如我先去抄了来,到时候再借给你就是。“   帮忙帮到这个程度,真的是让贾训惊喜的不行,按说他们关系虽然不错,却也没有近到这个程度,这徐家少爷这样出力,贾训心下多少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想想自己家也不是有什么能让人谋求的,好歹放心了些。   他这里放心了,那边徐家少爷倒是又说话了:   “我也听说了,如今你们家中几个兄弟都在上学,家业也起来了,这是好事儿,读书明理,科举晋身,这样努力上一二代人,你们家也就是耕读传家的人家,未必会比我家差。“   他这话说的绝对是实话,也是他本人心胸确实宽厚,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徐家在县城绝对是不小的人家,也是有根基的人家,可追根溯源,却也只是三四代人前才发达起来的,据说原本只是寻常小商户,后来在战乱年间,祖上有一个祖宗救了一个前朝官宦人家的女眷,并娶了进门,由着这个当家媳妇扭转了门风,供着家中的孩子读书上进,所以在开国之后,前几次科举中,运气大好的一下子出了一个进士,并且做了十来年的官,最后致仕的时候已经是四品,这才是他们家在县城地位如此巩固的缘由之一。   后来的几代人或许是立国时间长了,这文风重新起来之后,科举越发艰难的缘故,连着两代也都只是出了几个举人,可毕竟上头有这么一个官员罩着,好歹也混了些官职,或是七品,或是六品,官职不高却总是维持着官宦人家的身份,这才整个县城都算的上是首屈一指的,毕竟这里可不是江南,是整个国家中文风相对比较弱的边疆之地。若不是这里好歹属于京畿道,或许十里八乡都未必找得出几个官宦出身的人家来。   徐家少爷对着这贾训好,有泰半也是看到了他们家和自己家当年发家时候有些类似的意思,从寻常人家一步步往耕读传家靠近,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多少的心血,也只有他们这样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一般寻常小户,能有机会发家,大半都是置办了铺子,当了商户,即使不能科考,可毕竟家业容易起来,像是贾家这样,只是置办田地,却送所有的男丁读书的实在是不多,算的上是有远见。这样的情况下,徐家少爷自然也是希望自己家乡能多几个这样的读书人家,不说别的,好歹能将这县里的文风撑起来,只要这样的人家在多几个,说不得过上些年,这省府科考的时候,自己这个县就有可能成为科考大县了。   别以为这样的科考大县的名头没用,在江南之地或许因为差不多看不出什么,可是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其实心里很清楚,在偏远的地方,若是能出一个科考大县,那么整个省府都有可能将教育资源往这个地方倾斜,不为别的,只为了能以后多出几个进士,将整个省的朝中势力多扩张几分,若是有幸,有一日出上一个阁老尚书什么的,或许整个省都有可能收益。这属于政治部局,一般人是难以体会的。   贾训没有什么可以体会的,即使他也曾是世家大族,官宦世家中的一员,可毕竟他接触不到这些,也没有人教导这些,可是这不能阻碍他感受到这徐家少爷的善意和对他们家读书的鼓励,所以很是欢喜的说道:   “能和贵府比我们是不想的,哪有这样的造化,只是想多多上进罢了,读书识字不说别的,单单是以后出门不至于被人蒙骗就是很好了,别说是我们家,如今就是我们村子里不少人家也是这样想的,去年冬日往京城走了一遭,好些人都说,涨了见识了,往日在那海边一小块地里划拉,只看得见自己一亩三分地,还不怎么觉得,到了外头才知道,咱们合着都是土包子,什么都不懂,这不是,如今咱们村子里准备建蒙学了,要请个先生来,不求别的,只求让村子里的人都能识字,不当睁眼瞎,能算数,不会让人欺哄。“   听说整个村子都有这样的想头,徐家少爷越发的高兴了,忍不住点着贾训说道:   “不用说,必定是你起的头,这样也好,有这样的心,能求上进,以后你们村子只怕会更好些,怪不得县令大人要亲自给你们村子起名字呢,果然是不凡的,忍冬,去,问管家取五十两银子来,这也算是咱们县的文教大事儿,我既然知道了,自是不能不闻不问的,这银子你去给了你们村长,就说这是我帮村的一点笔墨银子,让孩子们好好读书。“   真真是意外之喜了,来这么一趟,不但求到了这抄书的事儿,还得了这么一笔银子,想到自己带来的鲸鱼肉,还有些海产,实在是有些减薄,贾训都忍不住有些脸红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倒是我脸皮厚了。“   这银子不是给他的,是给村子里的,他就是感觉有点脸红却也不能说什么不要,那不是他该说的,所以犹豫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倒是把徐家少爷给说的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他又叹了口气,这才说道:   “你如今读书了,这出海的事儿还做吗?“   “怎么不做?地里的活计咱们不怎么懂,只能租给了旁人,这样一来,收成自然也就少了,若是再不抓紧了手里的活计挣钱,哪里还能说的上读书呢,出海也不是那么苦的事儿,海天一色,换个角度去看,还是挺有意思的。“   贾训这样的乐观,还能寻出道理来,听得徐家少爷不住的点头,   “能继续干活也好,虽然读书的进度慢了,可这样一来,身子倒是不会差了,总是躲在屋子死读书,就是书读的再好,身体也撑不住,你是不知道,这一次我在京城可是真被吓着了,那二月份,天冷的什么似得,穿着单衣,在四处漏风的考间里考试,真不是一般人能撑得住的,这一次又倒霉的遇上了一个月中最冷的时候,单单是冻僵了抬出来的就不下十来个,考试不成了不说,就是这一场大病,也不知道会毁了多少人呢。“   听着徐家少爷说起这个,贾训的脑子里猛地就想到了贾珠,上一辈子他好像就是这一次参加考试,然后考死的,这么说,或许这一次也是一样?冻僵了被抬出来的其中之一?   “好些人不好了?“   “可不是,我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前段时间闹得不可开交的荣国府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家那个名声尽毁的二房的那个大爷,就是这一次抬出来的,听说已经是病入膏肓了,他也是个苦命的,听说往日在外头名声还是不错的,读书科考上也有几分本事,甚至还娶了国子监祭酒家的闺女,可见他本人有多优秀,不想没能摊着个好父母不说,这一回还遇上了这样的祸事。我听说病重的时候,他都不愿意吃药,说是一心难过,原本想着用科考的好成绩来替他母亲求情的,如今什么指望都没了,心灰的很呢。“   真的是大哥,不知怎么贾训突然心里感觉酸酸的,虽然他狠很多人,特别是王夫人,甚至还有她生的儿女,可那同时也是他的亲大哥,听到他这样,那种血脉相连的情感,还是在第一时间揪住了他的心。   或许是贾训的脸色变得很快,或许是徐家少爷以为他是被吓着了,忙又转过来说道:   “不用担心,虽然这样,可是大部分不是还是能熬过来的嘛,只能说那些被抬出来的平日里实在是不知道保养,这身子太差,这才撑不过去的,你们家这样成日在海上博命的人家,别的不说,这身子那真是旁人羡慕的紧呢。“   虽然说这话很是宽慰人,可到底没有宽慰在点子上,不过贾训好歹也是在这个世界过了几年的人了,即使心神一时恍惚,回神也是飞快的,忙也跟上了这话题,开始说起了在海上的事儿。   ☆、第81章   和徐家少爷的谈话虽然只是随着谈话的内容这才转移到了出海这样的事儿上,不过贾训心里暗暗地却也有些认同他说的有关于身体健康与否的判断,他早就发现了,那些个一天到晚关在屋子里读书的人多半都是身子虚的不行的,像是贾珠,家中这样的条件,王夫人几乎是把家中所有补身子的东西都不要钱的往他的院子里搬,家里的几个掌权的,就是贾赦也因为他的出息而多加呵护,指望着他能给贾家添些光彩,可就是这样,却依然让他耗尽了心力,虚的不过是一场风寒就要了命。   相反倒是那些成日忙碌不停,甚至艰难的还要在家中做活的学子,即使吃的不好,即使干活很累,即使赶考要走太远的路,却依然能坚持下来,由此可见,即使是读书也需要动静结合才成的,没瞧见那些兼顾骑射的世家子弟一个个都健康的不行嘛,由此可见,提倡君子六艺实在是很必要的,乐理舒缓神经,陶冶性情,骑射锻炼了身体,强壮了骨骼。   这样一想,他突然发现自家如今这一日读书,一日出海实在是个很明智的安排,不单不会耽搁读书,还让自己身子强健,为将来的科考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匆匆的选了三本自己没有的书本,另外又选了一本字帖,和徐家少爷说好了归还的日期,贾训又去纸坊,买了一大堆的纸张,准备回去抄书和练字用,他们兄弟如今读书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了,识字上自是没有了问题,接下来就该是练字了,他的字倒是没有问题,可是兴哥儿却依然差了些,用水固然是省钱,却是练不出好字的,所以这些也该开始常备着用了。   当然这一趟出来也不能就带这么些东西回去,难得来了,她又另外去布庄绣房,花了十文钱,买了一麻袋的碎布头,这一袋子里虽然大半都是些寻常的棉布什么的,只能做鞋子用,不过还是有大约三成是绸缎之流,这东西虽然多是些不大的小布片,如今却正是他们家需要的,齐氏正兴致勃勃的要用这些东西给鱼娘准备荷包帕子这些可以做嫁妆的东西呢。   贾训进程一趟就有如此的收获,不仅仅是兴哥儿高兴,齐氏高兴,就是村长也是高兴地不行,不止是五十两银子的事儿,虽然有了这银子他对于村子中置办蒙学的事儿又多了些资本,可是最关键的却还是那些书的事儿。   像是他们这样从一无所有从头开始置办的蒙学,书本永远比其他更耗费钱财和精力,那个他如今已经敲定,准备聘请的夫子,家中也一样是困难户,这样的人家,即使已经有了童生的名头,藏书也不会有多少,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家蒙学若是能置办上一套还算是齐全的书籍,那对于这样的夫子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更不用说有了这第一套,那么其他孩子读书也就不愁书本了,就是再没钱买,不是还能自己抄嘛。   对于村子里开办蒙学就像是前头说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很重视的,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不单是祠堂里那第三进做蒙学课堂的屋子收拾妥当了,就是祠堂边上给先生准备的两进宅子也一样盖好了。   虽然说因为为了省钱些,最后这屋子终究是石头做地基,土胚包薄砖外带海草顶的屋子,可是到底还是两进的屋子,前一进三间正房,两侧各两间厢房,倒座还有厨房,柴房,后院盖了后罩房三间,还另外搭了一个鸡舍,带上三分的菜地,外头还围了个大大的土胚院子,足有一人高。看着简单了些,可是却处处周详的紧,按照那个夫子家里的情况来看却是最好的,那后面的屋子,能给夫子的老娘养病住,还能养些鸡,种些菜蔬补贴家用,前头小院整齐敞亮,不管是夫子自己读书还是待客,甚至是留宿好友都足够了。   若是在加上祠堂后面的蒙学课堂边上,那一间供夫子课间休息的书房里,那已经抄写好的,整整齐齐的十几本书籍,还有一年三十两的束脩,就是直接去请一个秀才其实也是可能的。只可惜的是,这县城毕竟有功名的人少,这样的人早就被人请走了,像是他们这样的偏僻村子,即使和人家一样的条件,也只能请低一等的人了。好在这人到底有刘典吏做保,人品学问还算是让人放心。   等到了夫子正是搬过来,入住学堂,海螺村的蒙学总算是开班了,而各家的孩子也开始有了一定的约束,不再是每日里在海边乱跑,每每早上一清早,就能从祠堂后传出清朗的读书声,让整个村子都沉静在一片的祥和中,也只有下午放学后,才能再次看到这海边长大的孩子们,子啊沙滩,在海水里折腾,继续渲染属于渔民孩子的肆意。   就是兴哥儿和贾训,小三,也因为自己村子里有了夫子,在听了几次课,感觉比那边的老夫子不差什么之后,就转回来在自己的村子里上学了,省去了不少的路程不说,还终于能过上正常学生的日子,上午上学,下午出海。   这样的安稳日子过起来是很快的,一个转眼,就是半年过去了,又是到了丰收的时节,今年的秋收,贾家的人都很是重视,其实吧,整个村子的人都挺重视的,毕竟去年到今年年初折腾了这么久,家家户户都有了田地,还急匆匆的都种植上了些东西,就等着这个时节看看收获如何了,虽然基本上这些渔夫们都不懂的怎么种地,只是将这田地租出去,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于秋收的期待。   “咋样?今年收了多少?“   齐氏第一个忍不住在兴哥儿去收了租子回来之后,就满脸期待的看着儿子,那眼睛都能发光了。   “挺好的,三十二亩中田,今年比去年还收的多些,平均下来,一亩两石的收成,去了税钱和力钱,剩下一石四斗,咱们和租户是对半开,就是七斗的粮食,总计二十二石四斗,我瞧着咱们家米粮都够,还有二百来斤,索性就没留,一并卖给了粮铺,如今这新收的麦子,能十五文,足足换了三十三两六钱银子,村口的二十亩坡地,种的是豆子,也差不离是这样的分量,一亩二石,总计有四十石,大舅和二舅家不用分粮食,只是将这整数外大约二百来斤豆子拿了去,说是换油。又不用交税,所以听着数字倒是还大些,只是这豆子价钱低了些,卖到油坊,也不过是七文一斤,得了二十八两,至于咱们山谷里的,地倒是多些,只是实在是差了些,有些沙,当初跟着别家一样种的都是不用管事儿的山药蛋,这东西收成到是不错,一亩地居然有三石多,总计有一万五千斤,只是卖不出什么价钱,外头一文钱一斤都卖的艰难,我索性只给自家留了五百斤,其他的问了刘典吏,卖给了官府的平常仓,做防灾库存,给了十三两银子。这样一算,总计,咱们这一次出息有六十一两六钱。“   兴哥儿扯出自己身上这几日一直放着的纸张,一边看一边对着家里的大大小小算起了账,不算不觉得,这些地,虽然都不算是什么特别好的田地,可收入却实在是还算可以,毕竟这里头那坡地和海螺谷里的地都是荒地刚开的,地力贫瘠的很,原本还以为是不会有多少收入,不想倒也攒出了将近三十两,让这个家这一季就挣了足足六十多两银子,说一句不好听的,有这样的收入,全家就是不干活了,那也足够吃喝了。   “好,看来啊,有银子就是该买地,看看,这不是,才一年多,本钱就回来了不少呢,等地收拾妥当了,在种上一季的萝卜白菜什么的,这一年靠着地,咱们就能有七八十两的收入了。“   齐氏高兴啊,孩子们勤快,努力,靠着海货,这些日子以来也挣了不少钱,吃喝家用去了之后,还余下了三四两银子,再加上以前的积存,就是去了给鱼娘准备嫁妆的花销,这银子也足足有五十多两,有了这么些银子,明年办喜事儿她的心就安稳了,不用发愁了。   “你姑父家呢,怎么样?收入还成不?你大舅家呢,还有二舅家,不是一起去的城里嘛,他们怎么样?“   自家安稳了,这齐氏自然也开始关心亲戚了,   “姑父家自是不用说的,我虽然没细看,不过二十两总是有的,我瞧着姑父脸色挺不错,舅舅们也还成,他们今年坡地种的和咱们家一样,都是豆子,我瞧着也没留都卖了,回来的时候还和我说让我过阵子去吃饭呢,可见是好的。“   自家好,亲戚们也好,齐氏越发的高兴了,不禁有些嘚瑟起来,一副自己远见卓识的样子对着孩子们说道:   “看看,可见当初我让你们舅舅买地那是做对了,三年不交税,开荒即使在苦,那也是值得的,如今这转眼,只怕就把原本的买地钱给挣回来了,往后那就是纯利了,只要花点力气,还怕吃不上饭?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过上几年,再积攒上几亩地,不用十年,这家业就能比得上当初你曾外祖父在的时候了。“   说道曾外祖父,齐氏立马又是一通的说古,说起他们外祖父嘴里以前的好日子什么的,这些往年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贾训感觉脑袋都有些发晕,说是好日子,那也不过是二十亩地的小地主都不是的富农而已,若不是如今这家业实在是落魄,只怕也没法子提出来炫耀了,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齐氏就这样的喜欢说呢,真说起来,比起如今家里的产业都差好大一截的好吧。   忍不住微微抬头,正好看到兴哥儿也一脸皱眉的无奈,好吧,两兄弟这是心有灵犀了?贾训牵起了嘴角,刚想露个笑容什么的,不想又被齐氏点名了。   “二子,你大姐的荷包做的差不离了,这布匹也准备上了,说好给你大姐压箱的书你抄了没有?赶紧的啊,这可是细致活,总不能抄的呼呼啦啦的当陪嫁吧。兴哥儿,你也是,字练得也不少时间了,我瞧着也有了几分样子,也帮着抄上一些,这东西不嫌多。“   她是不嫌多,可他们手酸的好不。   ☆、第82章   和贾家比起来,这个家绝对是平淡的,读书,挣钱,买地,然后继续读书,挣钱,再买地,就像是一个循环一般,即使这中间还有一些其他的琐碎事儿,可依然摆脱不去,那种水一般,缓缓流淌的感觉,特别是在这个冬日,又一次上京卖海货的时候听到了贾家最新消息的瞬间,那种对比强烈的让贾训以为这是生活在两个时空,于此同时,也让贾训对于这平淡的生活越发的眷恋起来。   贾家的变化很大,已经完全不再是往日他印象中的样子,大房的贾赦已经住到了荣禧堂,终于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当家人,清理了无数属于王夫人和史老太太的心腹手下,也同时在这清理中奖流散开去的家业收回了一部分,虽然这一部分和流到二房和老太太库房的那些比起来实在是一半都不到,可好歹也让整个贾家恢复了好些的元气,邢夫人即使出身差些,可好歹也是管家理事都经历过的长女,真上手家务,未必差到哪里去,特别是在疾风骤雨之后,还得到了当家老爷支持的情况下,即使手段差些,也顺当的安稳住了这个家的琐事儿。   因为王夫人的名声彻底败落,连带着新进门的琏二奶奶也受到了牵连,不单不受到公婆的喜欢,连丈夫对着她也一样是冷冷的,没有几分亲近,这样的情况下,就是再好弄手段,也知道什么叫做收敛,自然也就少了几分张扬,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了。而琏二爷在知道了往日的真相,那样的打击下,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那圆滑的笑容,多了几分冷峻,破天荒的居然开始努力起来,虽说不是在读书习武这种其他人眼里上进的正事儿上,可好歹也是在处理家业的正途中,一副家业继承者的态度模样,让人看了也不住感慨几句,虽然不是什么天才,却也是个能守成的好孩子。   二房名声尽毁,又折了一个孩子,大闺女因为母亲的名声牵连,宫里那是怎么也不会要了,最后还是托了王子腾的福,好不容易才选了一个四品人家的嫡子远嫁边关。算是彻底脱离了京城,远离了这些指指点点的羞辱,可是背负着这样的名声,婆家的日子会过得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谋害长嫂,残害亲侄,偷盗公库,包揽诉讼,私放利钱,这些个罪名一个个的叠加,虽然看在王家的面子上,没有休妻,可王夫人也终于去了她该去的地方,祠堂,从此没有特别的原因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嫁妆也被重新清点,除了当初嫁进贾家时候的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其他的一并被归入了公库,王夫人倒了,自然那些妾室们日子就好过了这是一定的,那么那探春和贾环自然不用担心了,虽然如今这二房只能龟缩在往日大房住的院子里,可二房人少不是,总是住的下的,好歹还是在荣国府中,还能受到这府邸的庇佑,有了这一点对于这样庶出的孩子来说实在已经是很不错了。   至于贾政,即使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妻子,可是他鸠占鹊巢却怎么也不能抹杀干净的,所以降职也就成为了必然,从此成为了从六品,还是个在礼部管理祭祀物品的差事,真是赤果果的嘲笑不是吗?把不受规矩礼仪的人放到礼部,是暗示他该多学学礼仪?多尊重点道德规矩?贾政的心情如何,傻子都能想到了吧。   至于那个凤凰蛋和老太太?史老太太即使再偏心,即使名声再不好,一个老寡妇,还能怎么样呢?到底她总是这家的老太太,是当家老爷的亲生母亲,所以除了上头的训斥也就没有旁的什么惩罚了,可是对于一个最是要面子的老人来说,亲戚旧交一个个避如蛇蝎,外头指指点点,娘家侄子都躲着避开,也许已经是最好的惩罚了,所以她躲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再也不出去,也没有什么请客吃酒的活动了,除了搂着那个凤凰蛋,一直说着最像他祖父这样的话,用来保护最心爱的孙子外,她已经没有什么脸面出来耍威风了。   当家人的变动,连锁反应是不少的,比如原本捧着王夫人和整个二房的其他贾家的族人们一个个跌倒了,而另一些得贾赦青眼的起来了,这样的新旧交替中,为了出位,为了利益,出卖,交换,投诚总是少不得的,于是贾赦很忙,贾琏也很忙,忙着堵上无数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漏洞,不断的咒骂着王夫人为了银子不择手段的狠毒。   或许他们该庆幸,因为这样的忙碌,及时的将一些将贾家拖入抄家泥潭的火苗被熄灭了,因为这样的折腾,无数族人不自觉的谨慎了起来,生怕以后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因为人事变动的牵连。人谨慎了,自然嚣张跋扈的事儿就少了,得罪的人也一样跟着少了不少。再未来,自然也少了不少落井下石的人。   贾训走在荣宁街的时候,正好遇上江南林家送年礼的车子,听着外头消息灵通的人说起,那在江南的贾敏前些日子很是来了些书信,不为别的,都是为了替大嫂,替早死的侄儿委屈的书信,是了,他以前就听姨娘说过,那个姑姑,和先大太太最是要好,就是她出嫁的嫁妆,也有大半都是先大太太帮着打理的,十里红妆,即使是这样的人家,最受宠的女儿也不是个个都能得到的,这里头有多少是史老太太强势的缘由?又有多少是这嫂子大度的原因?或许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只是姑姑心里也不好受吧,往日最是亲近的二哥,居然娶了这样一个二嫂,毁了她对于娘家最美好的记忆,毁了她在娘家中最是合得来的人,也害了她的哥哥们,一个酒色放诞十来年,一个名声尽毁,仕途无望,让贾家成了京城的笑料,也许也让她在江南倍感屈辱。   这样的贾家,双玉联姻还说的起来嘛?贾训笑了,怎么可能呢,名声尽毁的二房嫡次子,林姑父怕是看都不带正眼看的吧。只是不知道,在贾家如此之后,姑姑若是再一次早逝,那林姐姐又该托给谁去?丧妇长女,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名声。他要不要管这个闲事儿?说起来这会儿林家弟弟也快来了吧,听说那个孩子的诞生是林家的希望,死亡是全家的绝望,短短三年,左右了世爵之家的传承和香火,真是个重要的耀眼的孩子,让人羡慕,也让人妒忌,更让人怜惜呢。   只是他有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去操心那个孩子?关注贾家,一心拯救贾家,那是他要还贾家生养之恩,还他幼年时的庇佑之情,林家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为了林姐姐吗?林姐姐和他关系实在是不怎么样啊,清高的林姐姐虽然不曾欺负过他却也不曾重视过,在他那个好姐姐的影响下,都把他当成了空气了,他有必要为了她多管闲事儿?   不过好像不用他多管闲事儿了,就在他们卖完了东西,收拾了新的回程货物准备回家的时候,他听说贾赦很有兄妹爱的给贾敏请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说是为了林家那个独女请的,有了这样的人,想来以后这家人的事儿是不用他操心了。人家贾赦干的挺利索的,不管未来林家结局如何,贾赦这一手可以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为什么贾赦会这么有爱?哦,是了,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妹妹可是为了他那枉死的妻儿写信来伸张过正义的,为了这个他也能多几分亲情的对吧,他在这个家几乎是四面皆敌,亲妈,亲弟弟,弟媳妇,没有一个人不对他充满着恶意,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原本不怎么亲近的妹妹居然能千里迢迢的来信为他说公道话,想来他是十分的感动了,感情上相对单纯的贾赦或许不会去想,是不是有什么传言,让江南也吹起了不好的风,影响了妹妹的美好生活,也不会去想是不是家里的龌蹉让妹夫和妹妹的感情有了波折,他只是知道,这是他所有亲人中,唯一的温暖,所以他也积极的开始给与回应。   说起来这个家里其实贾赦比任何一个人都讲感情,比谁都更看重亲人这两个字,就是在他和自己弟弟那样不对付的情况下,在贾宝玉被马道婆下蛊的时候,在贾政都放弃的时候,他还能忙着坚持请大夫,忙着想法子,可见他心里对于亲情有多么的看重了。   贾训想到这些,忍不住在心里为贾赦祈祷了起来。   让这样重情义的大伯掌家其实才是这个家最好的格局,但愿大伯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一辈子,这样贾家也能少造孽,多积福,躲过这致命的时局。   ☆、第83章   京城的贾家因为他的一封信,骤然间在一年的时间里转向了另一个不知道结局的未来,虽然将来会如何暂且不知道,可是就贾训看来,最惨也不过是重复以前的命运被抄家罢了,既然最惨也不过是如此,结局不可能再坏了,那么在已经消除了好些弊病,没有了宫中的贵妃,没有了耗尽家底的大观园,更没有了贪婪的掌家人之后,贾家的未来已经不用他在多加挂心了,反倒是如今的家才是他要倾尽全力,用心经营的地方。   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底蕴不够足,可是也因为这样,少了好些树大根深的弊政,没有充裕的家业,凡事有点捉襟见肘,可也因为这样,也一样没有了骄奢淫逸的可能,只要他努力,即使读书上他天分未必好,却也有信心将这家拉扯到耕读人家的行列,也许只要几代人的时间,这个贾家将成为县城中有一个乡绅之家,未必能权势滔天,却也能安详富足。   这样一想,贾训对于如今的生活越发的满意起来,即使这一次进京卖海货,因为去年的动作太大,导致今年各处得到消息的沿海村子,甚至是水师什么的都在做这个生意,让价钱直线下降,不过是平日里十倍上下的价格,挣得钱少了好些,弄了十来辆车子,也不过是五百两银子,这也没能让贾训不满,甚至还有心思安慰其他人。   “你们别这样,去年咱们占了先,已经是挣了大头了,总也该给别人留下点活路不是,与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在一个人家军户日子也不好过,这样拼,一船船的往京城运,还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累病了多少人呢,总不能只有咱们吃肉的,让这些人连米粥都喝不上不是。“   他这样说确实不错,自家村子如今日子好过了不知道多少倍,家家有田有地有屋,吃饱穿暖,总不能就不知道民生疾苦,不知道给旁的和他们原先一样苦的人留下点养家糊口的活路不是。   “也是,咱们如今即使银子挣得不多,可也比平日里多了不少了,这五百两回去,各家怎么也能分个十两上下,多的二十两也是有的,往年这些银子都能过上一年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事情已经这样了,又听进去了贾训的话,不过是转瞬,就有人想通了,脸上多了几许释然,开始附和着说话,   “说起来这水师也是厉害,我听边上的人说,他们直接去了外海,让人穿了水考子下海撒网,两搜船齐头并进的扯,一网上来就是一大堆,甲板上都没有站的地了,虽说这样弄上来的渔获未必是什么很值钱的,可是架不住量多啊,这一回头一遭出来卖,说是直接弄出来五船呢,两船进京,其他的还没有过通州,就直接让沿岸的府城给分了。“   “咱们卖最好的,最值钱的,他们是直接上量大,这说起来还真是不相干,可怎么这价钱就下来这么多呢?“   “还能怎么的,这东西多了,自然就不稀罕了呗,钱不凑手的,或是不用摆宴席,撑脸面的,自然也不用卖最贵最好的不是,吃量大价钱小的,还能占个海货的名头,是人都知道怎么算计划算。“   “可惜了,我还想着是不是今年多做几回呢,今年秋日里我可是让我娘种了好些的姜,还有南面来的朝天椒,就想着用这个驱寒,好多下海几回呢。“   “咦,你家也种了?我娘也种了不少呢,怪不得最近村子里总能闻到辣子的味道,估摸着咱们村子里大概家家户户都种了这个吧,二子,说来这东西还是你弄来的种子吧,确实不错,这汤里头加上点,一口吃下去,立马一身的汗,浑身发热,比吃酒都有用。“   各人说着说着就习惯性的又转了弯了,开始说起了别的,反正事儿都这样了,说几句嘴,心气平了就成,其他的多说也没用,倒是不如说说这些事儿,如今各家种地什么的,刚兴起来没多少时候,渔夫种地,实在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伺候,所以大家也很识相的把地都租给了旁人,可是想想要分给旁人的产出,各家又有些心疼,所以一个个都想着怎么尽快的将这田地里的活计弄上手,将来好自己伺候田地,多得些出息,而这学本事的地方,自然是不能在正紧的地里的,若是不好岂不是耽误了一年的出息?各家多半都是在自家的菜园子里折腾。   而贾训这时候正好又托人弄了好些本地没有的种子来,如此一来,各家自然立马上手了,想着即使这粮食实在不会,学会了种这些菜,以后自家地里就种了菜蔬卖也是挺来钱的,一个个很是起劲。   到了如今,村子里别的不多,菜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数量更是惊人,谁让这个时候,每家的菜园子再少也从没有少过半亩呢,就是那学堂的夫子,不是也有三分地嘛。   “确实挺好的,二子,那朝天椒听说是蜀中的东西?那地方怎么就吃这个呢?天天辣的不成的样子,不怕上火啊,我才吃了几日,这上茅厕都感觉火辣辣的难受了。“   这人吧,就是如今村里有了学堂,渔夫还是渔夫,说起话来直截了当的吓人,也不怕人家听了笑话,看看,边上人家福瑞居的人已经再偷笑了,就是贾训也感觉有些牙疼,可还不能不回话,人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呢。   “人家那地方湿气重呗,到处都是水,连田地也是水田多些,不吃这些个,身上寒气积攒的多了,就容易老寒腿。“   他这一说,那些个渔夫越发的来了兴致。   “还有这样的地方?不过咱们在海边湿气也挺重的啊,这样说其实咱们这些个人也该多吃些这样的,咱们村子里老了腿脚不便的可不少,那地方不是说不在海边嘛,怎么比咱们还厉害?真是奇怪了,出产也怪的很。“   一辈子出门最远也就是在这京畿道的人对外头的世界实在是不明白,又都是年轻的小伙子,这越发感兴趣了,就想让贾训讲讲,哪怕他们都知道贾训大概也不过是在书上看到的,也总比他们不知道的好不是。   “各处出产的东西奇奇怪怪的多了,像是云贵那地方,山多,茶树也多,所以就有心思巧的,弄出了什么女儿茶来,说是从采茶开始,一直到制茶完结,都是二八年华一下的女孩子做的,就是茶叶采下来都不放竹筐子里,要贴身藏着的,你说说,岂不奇怪?“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听得贾训这么说,一个个猛地都两眼放光,脸色微红,还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甚至是有些幻想的苗头了,   “女儿茶?这名儿谁想的,真是。。。那个啥啥啊。“   “是呢,青山隐隐水迢迢,女儿采茶在山涧,这好像就像是先生说的那个啥,诗的味道,恩,回去我说给先生听,问问,是不是很有诗意?“   “确实有,你小子真是说的好啊,怎么想都美的紧,诗意,绝对有诗意。。。我感觉都能看到茶树的翠绿了,感觉真不错。“   一个个越想越美,好像已经开始发飘了,甚至内心深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了,正挤眉弄眼,有些不可言传的美妙感受的时候,不想紧接着人家贾训就给了当头一棒,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   “其实吧,我觉着这样的说辞大半都是骗人的,你们想啊,这采茶的活计多累人?那一天干下来能不出汗?这茶叶捂在汗水里还能有个好?就是没有汗,那谁知道这采茶的有没有洗澡?有没有狐臭?是不是上了茅厕没洗手?。。。“   他话还没说完呢,还有无数个是不是想说,可是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他面对的是无数双愤怒的眼睛,那一个个幻想破灭的少年就差没有将他直接撕碎了,没的这样恶心人的,这样一说,别说是什么女儿茶了,就是寻常的大茶叶渣子,估计他们也喝不下去了。   贾训闭嘴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用眼睛示意自己绝对不在多嘴,这才躲过了大家的眼神谴责,等他们回头,这才轻吐了一口浊气,庆幸着自己的好运,一看到有人回头,又立马快速的捂上嘴,露出最无辜的笑脸来。看的众人想骂人都有些骂不起来,只是刚才那兴致勃勃的想要听他说趣事儿的念头是绝对不会有了,这会儿他们还沉静在幻想破灭的哀伤里头呢。   倒是那在一旁坐在车上,静静的听着他们笑闹的福瑞居的管事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笑了起来,他可是看的分明,那贾训小子,从一开始这嘴角就含着笑呢,这是存心闹这几个娃子,偏他们居然一个个还就真这么上当了。恩,说起来,他以前喝的茶,采茶的有没有洗手?这真是个问题,反正不管是不是吧,以后喝茶还是先洗一遍茶叶好了。   ☆、第84章   又是一年的春天,又是一个清晨,海螺村里,贾训家到处扎满了红绸,喜字更是贴满了村子,今天是鱼娘出嫁的日子,空地上村子里的人一并帮忙打起来的彩棚下,放置了足足二十张桌子,光看这桌子的数量就能看出村中如今人口的增加了,才多了几年啊,村中的小子们大半都已经成亲了,还有那些娃娃们,也开始长大了,这让整个村子显得越发的兴旺。   村长依然还是老摸样,甚至显得更精神了些,笑眯眯的在村中各家老人围拥下吃着茶,看着附近那些笑闹的孩子们,转头对着一个老妇人说起了话。   “老夫人,您瞧着咱们这海螺村可好?“   “好,怎么不好,要我说真是再好没有了,我住在这里那真是沾了大福气了,病好了不说,如今家里又添丁进口的,越发的热闹了。“   那老妇人,说起这个,满脸的笑意,你道这人是谁?这就是当初村中请来的蒙学夫子,卫夫子那个生病的娘,因为海螺村中又给了高薪,又给了独立的能给娘养病的住房,那卫夫子在刘典吏的作保下来到了这里教学,你还别说或许人真的是有风水,水土的说法,这一家子过来之后,首先是那生病的娘,不到两个月,居然就能下床了,等四个月后,嫁过来三年都没有消息的卫夫子的媳妇居然怀孕了,这下真是喜坏了那老太太,直说这村子是他们家的福地。   海螺村百年来头一个学堂,头一个夫子,对着这卫夫子一家子本就恭敬的很,凡事都谦让几分,有了好吃的都记挂着,还手把手的教导着这刚来海边的卫夫子一家,怎么在海边上,寻那些不花钱的好吃食,告诉他们这海藻,这海螺等等,那些值钱,捡来能卖,那些能做咸菜等等,让这一辈子在城里过日子的一家子头一次知道在这样的偏僻地方住的好处,甚至贾训都怀疑,这一家子往日身子不好,是平日里太过俭省,吃的太粗糙简单才会如此的,看看这有了鱼肉,有了海藻,当荤腥菜蔬,有了无尽的海盐之后,这一家子迅速恢复的脸色,想不这么想都难呢。   确实,这卫夫子家说起来也是真正的读书人家了,家中三代人都是走的是科举的路,只是都没有什么运气,总是在秀才堆里徘徊,又因为读书耗费的时间太多,导致这家业也败落的很,祖父辈还有个铺子能收租,到了父亲辈,就只剩下那么一个院子,靠着将前头的院落出租换点银钱了,而到了他这里,老娘的一场病,直接将全部家业都败完了,这样的人家,就是傻子也知道日子必定是过得分外的艰难的,不多的银子还要供着卫夫子读书,家中吃食能有多少花销可用?可不就是吃不好,穿不好嘛。   如今好了,虽然是离开了几辈子人住的地方,到了这村落中,可是他们却意外的发现其实日子还能换一个方式来过,虽然这屋子比不得县城的砖瓦房,却宽敞的很,比往日那祖宅都大上好些,还能自己种菜养鸡,添补一二,虽说有些手生,做的未必好,可总比做点织布的活计轻快,再有那海边几乎无尽的海藻,海蟹,海鱼等等,价钱低,东西新鲜,让他们不用担心吃不起,还有不花钱的海盐,进一步缩减了开支,再加上这卫夫子的束脩,加上学堂里不用他们自己花钱的纸笔,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个家彻底的喘过了气,不用在像是下一顿就要断粮一样让人绝望了。   甚至还能稍有盈余,过年时候,村中阻止全村出海,卫夫子也去帮了忙,就这样帮着收拾了一些东西,居然也分到了三两银子,再加上半年的束脩,这个家头一次过上了像样的年,这让大病初愈的老太太,差点哭的又要厥过去了。她是真心喜欢这里啊,每日喂喂鸡,给菜地浇浇水,随着村中其他老人那样,在海边捡点小螃蟹,小海螺,回家做菜吃,这日子过得更是越发的有滋有味了。   所以她听到村长这样问话的时候,那是禁不住的笑就开始往外头冒,看看这喜气洋洋,一派兴旺的村落,她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村长看着她这样,心下也欢喜,只觉得自己这村长做的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绝对是赶超了上头好几辈的祖宗们,所以他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心思也越发的踏实。   “既然老夫人觉得好,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不知道卫夫子有没有在咱们村子落籍的打算?当然,咱们这村子和县城比是差了些,像是卫夫子这样的人未必看得上,只是咱们好歹也相处了这样长的时间了,彼此相处的也融洽,所以我就厚颜询问一声,放心,咱们村子做事儿想来地道,卫夫子若是落籍别的不说,如今你们住的那个宅子,我保证,立马就将地契改成卫夫子的名字,算是你们在这儿落籍的第一份产业。“   他这么说,老太太倒是吓了一跳,什么?还有这好处?只要自家落籍,那两进的宅子居然就是他们家的?这怎么说的?难不成自家儿子落籍这村子里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不该啊?他们也就是个寻常的读书人家,儿子可是连秀才都不是呢,怎么下这样大的手笔?   老太太是不知道啊,这村长算计的长远着呢,他冷眼看着有近一年了,也算是彻底的将卫夫子这个人看的比较清楚了,知道这绝对是个好的,为人实在,人还孝顺,也没有清高看不起人的臭毛病,想想他们全村忙碌的时候,这小子自动自发的出来一通帮忙就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厚道人了,这样的人容纳进来,村子里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同意的。   再有这学识也好,他都听村子里的人说了,比隔壁村老夫子教的都好些,这样的人说不得下一次去考试,就能得个秀才回来,若是那样,这人还能留在他们村子里?那到时候村中的蒙学怎么办?岂不是又要忙乎着请夫子?做生不如做熟,还不如这样将人直接钉在自己村子里呢,一座宅子算什么,这又不是京城,这宅子能有几个钱?若是能得了人心,让村中的孩子不至于未来哪天失学,这才是最重要的好不。   当然还有另外的一点村长的小心思那就是,如今因为和外头走动的多了,还有刘典吏那边的提点,他如今很是知道这村中若是能有一个有功名的人的好处,不说别的,就是村中有了官司什么的,在刘典吏不好出头的情况下,有这么一个读书人,那就很容易能和官场中人搭上话,寻得一些便宜来。谁让他们都是读书人对吧。   有了这样多的好处,所以趁着这贾家大喜的时候,大家都高兴,村长不失时机的就提出了这事儿,他还狡猾的先不直接和卫夫子提,因为这直接面对当事人,若是一下子人家拒绝了,那真是在缓和也有些艰难,还不如和老太太说,有了这么一个中间人,即使未必能左右卫夫子的想法,可好歹多了几分婉转,说不得还能起到不一样的作用呢。   事实也像是他想的那样,这老太太很心动,可是却也不好自己做主,所以想了想之后说道:   “这事儿我可不能做主,怎么也要问问我儿的意思才是,平白的得村中的好处,怎么好意思呢,我家自来到这村子里已经很麻烦大家了,若不是大家伙儿,这日子也不会如此顺当。“   “这是应该的,老太太回去后和夫子好生商量就是,今儿咱们可是来喝喜酒的,只说高兴事儿。“   说道这个,村长对着自家媳妇一个眼色,那早就知道自家男人心思的村长太太立马就凑过来开始和其他几个说起了昨儿贾家送嫁妆的事儿来。   “他大娘,昨儿添妆你可出了大本钱了,居然直接给了个银戒指,我怎么都没瞧见过?莫不是新打的?“   “我那戒指有什么稀奇的,你没见那鱼娘她大姑给的?那可是银镯子。“   “说起来,咱们村子如今这手笔那真是不一样了,这鱼娘出嫁的嫁妆怎么看,都是百十年来的头一份啊,那可是足足十六台,往年就是隔壁村子的地主家小姐,出嫁好像也只有十二台吧。“   “可不是,那银八件拿出来我都傻眼了,那样厚实的银首饰,这是难得一见的,加上各家的添妆,我瞧着怎么都有十二三件了。“   “可不止银首饰呢,我昨儿听我家那小子说了,贾家这几个小子,另外还凑了点银子,给鱼娘做压箱钱,一家子凑一起,好像都有二两呢。“   “鱼娘真是个有福的,这出嫁的时候,贾家都起来了,夫家也算是兴旺,若是搁着几年前,哪有这样的体面。“   “说起来,这几年咱们村子那真是风水都旺了,。。。。。。“   说着说着这话头又扯远了,这老娘们说话,你就不能指望他们能说到点子上,村长原本是想着在人家卫家老太太面前炫一炫这如今村中人家的富裕程度,怎么扯着扯着就到了迷信方面了呢?难不成还要去龙王庙拜拜不成?   ☆、第85章   其实根本就不用村长这样勾搭,人家卫夫子在听了老娘说起村长让他们落籍的意思之后,心里就已经很心动了,前头就说了,他们在县城的房子为了给老娘治病,已经卖了,在村长请了来之前,一家子只能租房子住,这也就是说在县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而到了这村子里,只要落籍,自己如今一家子住的宽敞的二进宅子居然能能算是自己的,连地契也能送过来,这对于卫夫子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诱惑。   说是二进,这宅子若是放在县城,收拾的整齐些,就是说三进也是成的,还有菜地什么的,就是家里再多上几口人,也一样能住下,这样的好宅子,居然就送给自己了,他能不心动?在身无恒产的情况下,重新有这么一个能传给后嗣的家业,还是很让他安心的。   更不用说,他在这村子里时间久了,也知道了这海螺山谷里,每家十五亩地的事儿,想想这村子这样的公平,公正,富裕宽容,他就觉得若是能长长久久的在这里生根,将来说不得自家子嗣后代也能得到好处。   甚至他还曾琢磨着是不是学着村子里其他人家的样子,用这一次过年的时候得的束脩和其他银子,分出一部分来,在村外也买些荒地,然后租给旁人家种,即使这荒地收入实在是不怎么样,可能一开始,纯粹就是白瞎了,没有什么收入,可是只要想到几年之后,这坡地就能立马上涨三倍的价值,将来也能成为传给子孙后代的家业,让自家也正紧的成为名符其实的耕读人家,他就感觉值。   可因为他早先觉着自家在这里未必能长久住下去,这宅子是属于村中产业,就一门心思想着要先攒钱置办宅子了,这才一直没有什么行动,如今老娘这样一说,他整个心都安生了,说句俗气的,这可是省了他老鼻子的钱了。宅子不用操心了,那自己攒下的那些银子岂不是就能全置办田地去了?那真是越想越美。   所以在鱼娘婚事结束后没几天,这卫夫子就正式去办理了落籍手续,成为了这海螺村中的一员,而海螺村在历经百年后,又有了第七个姓氏。   当然这都是后话,我们回过头来继续说这鱼娘的事儿。   因为亲家在县城,又不是那种大户人家嫁妆里包含了新房的全套家具,所以这寻常百姓的婚事和世家大户是有点区别的,这送嫁妆直接就是在当天和新娘一起出发,这也是存心让男方来吃喜酒的人能看一看这女方的财力和重视程度,有点炫耀的意思。当年添妆什么的也还是在前一天,因为这寻常小户一般置办嫁妆很是艰难,早点添妆,也有借着亲戚的力,将这嫁妆撑起来,弄得好看些的意思。   贾家如今不比以前,这海螺村也不是从前了,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这贾家的小子实在是厚道人,得了来钱的法子从来没有藏私的意思,总是带着大家伙儿一并发家致富,往日大家熟悉的狠了,很多感谢的话那自是说不出口的,可是到了这贾家有喜事儿的时候,这一添妆就显示出来了,各家添置的都是些很是实在的东西,不是给点撑场面的银首饰,就是给上一匹布什么的,总之都是尽心尽力的想着将鱼娘的嫁妆尽量的往厚实里头操办。   如此一来可好了,虽然只是只有十来家,可零零碎碎的这么一加,再加上原本家里准备的,十足十的撑起了十八台嫁妆,差点箱子都不够用,好在家里原本准备的木料多,做家具的时候,多打了几个,准备放到各人的屋子里的,如今先挤出来,贴上红字,给置办成了嫁妆箱子。也因为这样,刘家小子来接新娘子的时候,看到那在这地方绝对称得上豪华的嫁妆也有些傻了眼,跟着来接亲的刘家亲戚更是有点愣神,一个个忍不住想着:不是说就是个渔村的寻常人家嘛?不是说是个父亲早死,只有哥哥支撑门楣的小户人家嘛?怎么出手这样的豪奢呢,难道他们消息有误?不管是不是有误吧,反正这些刘家亲友们在这一刻都忍不住高看了这贾家一眼,说白了,嫁妆是新媳妇的腰杆子,又何尝不是娘家的脸面?   大红的轿子抬着新娘,后面长长的十八抬嫁妆,这么一路很有些招摇的开始往外走,不说村中的人看了如何的骄傲,以至于在吃喜宴的时候,一个个都说个不停,甚至其他几家有闺女的暗暗开始头疼自家孩子出嫁该怎么操办,就说那刘家,刘典吏从知道消息后这脸上的油光就开始往外冒了。   这媳妇娶得好啊,不但儿媳妇娘家的兄弟个个成器,家业兴旺,连着嫁妆也这样丰厚,让自家长脸,十八台呢,这整个县城,就是县尉家的儿子娶亲,也不过是二十四抬嫁妆,其他和他一样身份的典吏家,就没有超过十六抬的,往日他还想着这儿媳妇是他还是班头的时候定下的,档次上比不过其他几个同僚,说不得要被取笑,是不是自家偷偷送点过去,好撑撑场面,可一想到这贾家兄弟的性子,又怕他们误解,以为看不起他们,所以生生的压下了自己这份心思,只安慰自己说,好歹人家是平民,不是贱籍,光这一个就比旁的都强些,也够长脸了,比其他典吏家的亲家更有前途,人家也能理解他的选择,不至于太过份。   不想如今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不单是平民,还有这样厚实的嫁妆,那简直就是表示他家的儿媳妇身份,底气比同僚家的要高一个档次不是。最重要的是,他都听说了,这头一抬居然是五亩地契,这可了不得,即使是坡地,最低档的田地,可那也是嫁妆田,除了县尉家以上的官员家,谁家闺女出嫁有嫁妆田的?这样一比,自己好像无形中档次已经开始接近这些有品级的官员了呢,这让他整个人都感觉猛地长高了几分。   等着这人进了门,嫁妆也抬进来之后,果然,整个院子里,来吃酒的一个个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珠子,好些和他交好的更是暗暗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最明显的是和他不对付的典史,那脸色很有些发黑的趋势。   恩恩,这个典史能脸色不变才怪,原本关系就不怎么样,如今这刘典吏还一副很有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架势,如今娶个儿媳妇居然比他家前几年进门的儿媳妇嫁妆还多了两台,还有嫁妆田,这一下子就把他,和他们家都给比下去了,他都能感觉旁人看他眼神都有些不对了,能不变脸嘛。   “这老小子该不是为了自己的脸面,特意送过去撑面子的吧。“   对头就是对头,这样的喜事儿档口,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惜他的这个心思实在是不成的,因为人家已经开始念嫁妆了,有好事儿的特意过去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嫁妆田就在人家村子里,这海螺村的田地,自然只能是人家娘家陪嫁的,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这话已经没法子立足了。   这下典史越发的生气了,他这会儿倒是不气这刘家了,也不气贾家,他心里气的是他的亲家,怎么就没给他长脸呢?当然这话他也就是心里憋气想想,说是不能说的,因为他家儿媳妇那是府城府衙里头一个八品辅官的嫡次女,就是为了自己前途,也不能得罪了亲家不是。所以这不甘心也好,生气也罢,都只能自己吞下了。   新婚三日回门,贾训看着已经成为了妇人的鱼娘满脸的娇羞,时不时和刘家那姐夫眉目传情,整个人都比在家的时候显得越发的柔和温顺了,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大气,心中高兴的紧,果然,女孩子就是该早早的成亲才是,他家三姐探春,说是贾家的玫瑰花,带刺,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无奈之下为了自保才变成这样的,就像是二姐姐成为木头人一样,是一种对于自己现状的无望,最后演变的性格,二姐姐是无奈,无助,到最后的绝望,所以木木的,万事不理,随波逐流,而探春则是不甘心,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浑身是刺,刺了旁人何尝不也刺了自己,那每一根刺都是呐喊,是绝望,是不甘。若是家中对她们上心些,早早的就定下婚事何至于此。   就是小门小户的孩子,也多是在十二三岁就定亲了,就是王熙凤这样的。王子腾的侄女,都能一早和琏二哥定下亲事,可是自家那些姐姐呢?特别是在史湘云都定亲之后,那差距就越发的明显了起来,史湘云可是比林姐姐还小呢,还是个父母全无的孤女,这落差只怕当时姐姐们一个个连睡觉都在哭泣吧。   有了这样的对比,再看鱼娘,贾训不得不这样感慨,有时候小门小户的未必不是幸福。   ☆、第86章   重生到这个地方已经有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慢慢的开始忘却原本的身份,充分的融入到这个家里,在鱼娘出嫁之后,贾家又开始重复原来一样的生活,读书,打渔,时不时的去查探一下自己的田地,确保那些田地租赁的人能很好的完成契约。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那山谷只有自己村子有进去的路,所以这里头的田地都是各家自己处置的,像是贾家,就在那山谷贫瘠的土地上种植最好收拾的山药蛋和黄豆,一来是能养地,二来这些东西不用太过精心的照看,虽然价值低了些,可好歹也不是不能卖钱,再不济还能榨油,能烧酒,也算是村子里的一大产出了,去年收获的不就是卖给了那些油坊和烧酒作坊嘛。   今年贾训有心让村子里的人自己做一个榨油坊,或者是烧酒的作坊,这样一来,省却了不少的运费不说,还能省去那被旁人挣去的一份钱,这成品和原材料从来都不是一个价。   再说了,这附近要买油什么的,最近的也要去镇子上,确实不怎么方便,若是自己这村子里有这些个场所,那么不单是自己村子里方便了,就是隔壁的秋山村什么的,也能一并纳入销售范围,贾训到底不是这土生土长的人,在这些事儿上最是精明不过了。   其实不止是他,就是村长如今也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儿,一心想着怎么让村子里的孩子们多些个在陆地上的差事,虽然说海里有无尽的食物,也时常能得到些高价值的东西,可是毕竟这出海是有风险的,特别是夏季又要到来了,每到了夏日,渔获虽然开始变多了,可是这出海遇到风浪的事儿也开始频繁起来,去年若不是各家因为日子好过了,不是早早就重新休整了船只,又因为建房子,出海的人都结伴出去,尽早回来,不在外逗留,只怕几次遇上风浪的时候,就会有人折损了,就是不至于丧命,也有可能在海里遇上些险情,如今能安安生生的,几年没出什么岔子,那只能说,海龙王保佑,自家村子里如今风水极好的缘故了。   可是运气这东西实在是难以保证的,谁知道明天是不是还能这么好运?所以尽量在陆地上多些产业,减少出海的次数,这才是最靠谱的方式,海螺村这么些年好容易人口开始增长了,他可不想莫名的在损失几个,让村民们伤心,所以一门心思都在这么让村民创业上。   他想到的和贾训的自然是不一样的,他看得即使在远,经验再多,可是年纪大了,思想总是有些禁锢,能想到的自然也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比如同样是黄豆,他就没往这榨油上想,而是想到了豆腐,豆腐干之流。   缘由也很简单,这榨油可不是寻常人能干的活计,这榨油也是需要一些器械,需要懂行的人操作的,不像是豆腐这东西,几乎人人都明白一二,不用什么成本,上来就能生产。村子里有些个人原本自己家中也都有那么些小石磨之类的东西,只要说一声,这豆腐坊就能开起来。只是同样也是因为这东西简单,容易上手,所以村长也发愁,这要是开起来,是不是有人买。   “你是说油坊?这能成?”   所以当贾训来寻他说起油坊的事儿的时候,村长第一个反应立马就是又惊又喜,还带着几分忐忑,他当然知道这油坊的好处,也知道若是做油坊自己村子这里绝对不会缺原料,山谷里还有村子外头的坡地上什么不多,就是豆子多,这样多的豆子若是都做成了油,别说是自家村子里了,就是隔壁两个村子估计也足够用的,价钱比镇子上低一些,绝对有的挣,即使挣得少些,那也是个正紧的产业,怎么能不心动,可是这油坊是寻常人能开的起来的?看看镇子上,看看县城,哪一个不是有钱本事实力的人开的?他们村子能行?   “怎么不能成?要我说,村长,您家开一个最好了,咱们村子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成,村子里想买些东西,除了货郎居然就没有了来源,只能往外走,这也太费劲了些,若是村子里有那么一两个作坊,那能省多少事儿啊,还有烧酒,这活计也简单的紧,咱们那么多山药蛋,若是能烧出酒来,即使只是土烧,也尽够了,附近可没有这样的作坊,想来附近几个村子里里都能卖些,再不济还能卖给那些酒坊,也能挣些辛苦钱。再不成,总比纯卖那些个粮食挣得多些吧,也算是给村子里的人多些出息了。”   贾训这么一说,村长是真心动了,他也觉得自家这村子其实条件挺好的,你看啊,不说如今这田地里的出息,就是海里的,往日其实也做了些这样的活计,那海带,那紫菜,哪一样不是他们做好了腌渍晾晒之后外卖的,真说起来,这其实也是作坊,只是往日只是自己家里做,从没有集中一处罢了,可就是这样,也方便了不少不是。还有那些海鱼,做成咸鱼卖的时候也是一样有的,若是能将这些全凑起来,以后一并集中好了再卖出去,岂不是更好些?说不得比卖给寻常货郎还多些呢。   这样一想,村长也点头了,只是他另外还对贾训说道:   “既然你有这样的想头,怎么你自己不做?真说起来,你家才是最方便的,好歹鱼娘那夫家可是有油坊的,请个师傅什么的,也顺当不是。”   “村长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兄弟几个可是准备科考的,若是开了铺子作坊,从了商,那可就是三代不能科举了,所以啊,村长这事儿旁人都能做的,反倒是我家不成了。”   他这么一说,村长也反应过来了,还真是,不过他转头又说道:   “我也听说过这样的说头,只是我瞧着好像县城好些有读书人的人家家里也是有铺子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还真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窍,觉得很是奇怪,   “那是他们用了下头人的名字罢了,掩耳盗铃,您想啊,下人开铺子,自然是不会违法的,而下人的身契又在这些主家手里,变相的这铺子也就属于这个主家,律法上可是说了,死契,家生子的一切家产都是属于主家的,可不就是钻了空子嘛。”   旁人不一定知道,贾训对于这些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贾家世勋人家,可不就是这么干的吗,也因为这样,那些下人,世仆们才有那样的胆子中饱私囊,因为在他们的眼里,那产业可都是他们的名字,时间长了,哪一个还记得这本钱是谁出的?只记着这是主家抢夺他们的家业了。空子从来都不是那么好钻的,忠仆死脑经的终究还是少数,能压制的住下头人,懂得御下之术,明白怎么调控人手,才是家族长久之道呢。   听到贾训这么说,村长也是一楞,随即笑着说道:   “还真是,怪不得人家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果然是这样,不过我也听明白了,这样的事儿,那些大家族才做的,像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就是当老实人的份,你家可没有下人仆役让你指挥。”   说着这话,村长突然又摇头了,   “也不能这么说,这才几年,你家就成了这样,或许过上些年,等你们真的考上了,有了功名,成了老爷,说不得还真能过上使唤奴婢的日子呢,咱们村子里,也就是你们兄弟,最是有上进心的,旁人,我瞧着说是读书,各个都没有个长远的打算,实在是不成。能识几个字,不当个睁眼瞎,那就是祖宗保佑了。”   他对于如今这村子的变化,看的那是分外的清楚,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那样的迫切让卫夫子落籍,好歹让整个村子的档次好上去些,好歹人家也是童生,说不得过上两年就是秀才了,旁人实在是指望不上啊,就是贾家兄弟,毕竟读书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考上呢。   “村长看的远,所以才有了蒙学,即使如今不成,到了下一代难道还不成?时间长了,总能有老爷给咱们村子添彩的。”   这话可是说到了村长的心里去了,听着眉眼都笑开了,乐呵呵的说道:   “也是,这事儿记不得,都说十年寒窗,可见这读书从来就是个长久的事儿,我也不能太奢求了,人啊,就是这样,总是一山看着一山高,如今有了银子,不缺饭吃,我就开始想要脸面了,往日去县衙,总是坐在最后头,看着那些村子里有老爷的人受到人家遵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却想着,为啥咱们村子就没有个这样的人物?为啥旁的村子都能有个乡绅,仕宦?心气不知怎么就起来了,所以啊,我就急了,算了,不说这个,好歹如今五六岁的娃子都开始读书了。总不至于一个都指望不上。最起码我家那孙子我就指望着呢,就等着他将来也给我挣点脸面。”   那笑容看在贾训眼里,他感觉这村长在这一刻是那么的满足,也是整个村子可以说就是从他手里起来的,这个村长做的确实有滋有味啊。   ☆、第87章   住在这样的偏僻村落,即使每一天都过得很是忙碌,即使贾训总是想尽办法将这个村子改善的热闹起来,可这村里的地理位置,周边环境,村落大小其实已经制约了很多可能,若是个一心往上爬的人,说不得早就想着怎么离开这里,怎么去繁华的地方创造更多的财富了。   可是贾训却不是这样,即使他对于前一世的死依然耿耿于怀,即使他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念头,想着复仇,可是这只是他心里最深处的那么一个念头,或许在他重生后感受到这个家温暖的那一刻,心就重新有了牵挂,他总是不自觉的在为这个家努力,总是不自觉的想将这个落后,贫瘠的地方改造的更加舒适,这样的念头甚至压过了他复仇的*。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那个往日最是冷情的村子里渐渐的生机盎然,村子里已经再也看不到往年那种简陋的屋舍,家家户户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院子,宅子,虽然未必是城里那种所谓的青砖大瓦房,可却也绝对是最适合,最牢固的宅子,人丁从一百刚出头,到了五六年之后,已经是成了有两百来人的样子,不单单是村中孩童自然的增长,青壮几乎没有出海遇难的损失,老人因为吃的好,没有病饿而死的惨况,更因为随着卫夫子那一家子四口人彻底落户之后,还有好几家过来投靠落籍的村中人家的近亲。   这海螺村日子好过,并不是说这天下就太平了,外头过不下去的人总是有不少的,像是贾训姑父,钱大海舅舅家的表哥一家,那是三德镇南面齐家村人,往年倒也勉强过得还算是可以,可谁知道却遇上了豪族世仆在他们村子里买地,一个划拉,生生就逼着他们卖了祖传的三亩地,不止是他们家,村中很多人家都遭遇了这样的威逼,低贱平民,哪里能和这样的人硬拼,一个不好家破人亡也是有的,所以只能生生的咽下了这一口气,拿着明明是中田,却只卖了个下等田价格的九两银子,索性又卖了家中的三间破旧祖屋,这齐大一家子六口人就带着和他一样过不下去的齐二一家五口,直接投奔到了钱大海家。   为什么来钱大海家?还不是上一次鲸鱼的事儿!他们也是得了钱大海一家救济,送了五斤鲸鱼肉的人家之一,知道钱大海如今日子过得还成,就想过来暂歇,好歹在他们几个家中男人重新找到活路之前,家中孩子能有个能安生过活的地方,顺带也有那样的心思,想问问,这渔夫的活计他们能不能做,没有了田地,他们实在是没有了其他的手艺,就是想学,也没有学的地方,唯一能想到新的营生,也就是打渔了,好歹这表弟是渔夫不是,总还有个能学的地方。   他们这两家的到来,钱大海很是诧异,却也没有放手不管,安置了他们在家中暂住之后,寻思了半响,这才找到了村长,几经商讨,他们觉得这人来的其实挺及时的,最起码他们村子里好歹算是有了懂得种田的人,或许这山谷里的地能就此获得更好的收成。   于是由村长做主在村子里给这两家批了两块不大的宅基地,大概够盖上个四合院的大小,又给了他们每家五亩山谷荒地,算是他们的安家田,唯一要他们做的就是,教导村中的人怎么种地。   在村中其他人看来,这绝对是等价交换,这是用这些换取他们的本事,可在齐家两兄弟看来这却是给了他们新的活路了,丢失了田地的他们在这里重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即使是荒地,即使有可能几年内都艰难些,却是新的开始,他们终于又有了安生立命的本事了。怎么可能不高兴,不激动?   用手里仅有的银钱,盖起了最便宜的海草石头泥胚屋子,他们又有了家,还是比往日更加崭新坚固的家,带着满心的希望,开始重新走向田地,当然他们也不忘跟着学在海边谋生的手艺,在海边,要过得好,还是好多多看向大海啊。   有了这齐家兄弟一家,那么自然也会有其他人家,百年下来,这周边村落和这村子里联姻的可不少,如今多半都知道这里日子过得不错,外头过不下去的,来投靠也就正常的紧了。像是老张头家,他当年出嫁的妹妹,早年间没了,唯一的儿子刚成亲有了儿子,又得了重病,卖干净了家产都不够治病,族里没银钱帮扶,又生怕一个不好,留下孤儿寡母的,要他们抚养,索性就将这一家三口送了过来,让老张头这个舅舅救济。   老张头能说啥?到底是自家妹妹的唯一骨血,人家族里也确实穷的厉害,人丁都没有多少,实在是救济不来,只能接了下来,好在他家如今宽敞,也不缺屋子,又想着自家儿子没有兄弟帮扶,索性也和村里说了,想要让外甥索性落户在这里。村子里宅基地不缺,再不成自家后院不远的山石地上也能搭起个小院子来,荒地不够,养好了还能跟着出海,还怕没有生路?他手里多少有点银子,给外甥治病虽然花销不少,却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能有这样一家子晚辈在身边,他看着,也算是给自家儿子将来多添点助力了。   这样一家两家的不显眼,可是几年下来,村长重新点算户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村子里已经有了十个姓氏,有了二十五户人家,有了二百零三口人,人丁比起数年前,几乎是增长了五成。就是往日空旷的村落,如今也变得疏密起来,村里零落的屋子之间开始有了一些莫名形成的街道,开始有了一个和旁的村子里有些类似的模样。   村长不知道这样的改变该怎么说,他只是觉得高兴,为这村子越来越好高兴,贾训也高兴,那祠堂后面的蒙学里,孩童越发的多了,卫夫子成为了这村子里唯一的一个秀才,山谷里的地如今已经种的越来越好了,村子里即使是后面来的最是穷困的人家,也不至于吃不上饭,总能找到些活计做,像是给村中不擅长种田的人家耕作,换取一些收成什么的。不是佃户,却合作的皆大欢喜。   五六年的时间,贾环也终于到了十五岁,兴哥儿二十了,和小苗有了一个闺女,他有了侄女,鱼娘也生了儿子,让他当上了舅舅,小三读书很不错,有些天分不说,十二岁的他水性也很是让人惊艳,比他还厉害些,成了村中少年中的头头,这样的家实在是让人眷恋的很。   或许因为这样,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那所谓的复仇似乎已经变得不再是那样的重要,而这个家,这里的亲人,这里的村民反而一日日的越发的重要起来,重要的他几乎忘了在那个京城,还有另外的一群人,在演绎着不一样的故事。   是的,确实是不一样的,即使贾训自认为他没有做什么,即使所谓的复仇连一点子火苗都没有起来,可那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却已经让整个贾家翻天覆地了,甚至这样的改变影响到了其他有关联的人家,影响到了江南。   因为京城的一系列事件,林如海对于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多少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心思,有那样一个母亲,那样的娘家,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就像是往日他看到的,知道的,了解的一样善良温柔?带着这样的疑问,林如海对贾敏多了几分审视,很多事儿是经不起推敲,也禁不起人深入了解的,即使对于贾敏来说,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即使林如海在知道了一些贾敏陪嫁排挤林家旧人,给妾室立规矩等手段后也换位思考了,可是到底感情不比书上那样了,不可能是那种生死相随的决绝。   所以在林家第一个改变就是,那庶出的儿子不再是贾敏陪嫁丫头生的,又记到贾敏名下的一个,而是两个,有了两个儿子,还是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儿子之后,那么在其中一个三岁死的时候,自然不至于让林如海彻底绝望,感觉自己命中无子了。也因为有了儿子,那么贾敏死的时候,林如海自然也不会心如死灰,只觉得人生活着没有了意义。而既然有了这样的活命的念头,自然也不可能说什么从此不再续铉的话,毕竟他有儿有女,为了儿女教养的问题,为了自己将来一个不小心早死,不至于儿女年幼被欺凌的问题,也会想着续铉了。好歹也能让孩子们有个能依靠的舅家不是。   至于贾家?在贾家内乱之后,在知道了这贾家如今大房即使证据确凿,得住正房,获得了掌家权之后,还因为史氏不得不容忍那谋害了大房一大一小两条人命的二房继续住在这荣府一角,林如海就感觉这样的人家,自家孩子还是不要太过亲近的好,没看到大房那个当家奶奶还是王家闺女嘛,万一这矛盾又起来了,自家孩子被炮灰了怎么办?保持联系,保持距离,这才是最稳妥的。   ☆、第88章   林如海续铉了,而且因为实在扬州任上,离着贾家远,反倒是他的那些个同年,同窗,老师,族人离得更近便些,所以这续铉的人选,自然也由着这些人帮着参考寻摸了,一来二去的,你还别说,林如海不但是寻到了个满意的续铉人选,江南书院山长膝下因为男方在婚前意外落水送命,被人视为不详的闺女。   说起来这闺女实在是倒霉的不成,原本十五岁那年就该成亲的,可不想祖父没了,作为嫡长孙女,虽然不至于守孝三年,却也要有一年的孝期,这就生生耽搁了,原本这也没事儿,可不想就在她守孝的时候,男方年纪不小了,都十七岁了,男方祖母溺爱孙子,觉得委屈了孙子,就指了两个通房丫头给这个孩子,这倒好,一下子让这孩子跌进了温柔乡里。   偏偏那两个丫头都不是省心的,一心想要生个庶长子出来,好将来母凭子贵,得个身份家产,争宠不休,弄得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这原本读书读的有些羸弱的身体就有些受不住了,在河边又为了两个通房争执调解头疼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跌进了水里,病了起来,病中刚有些起色,偏这个时候他亲妈因为那两个丫头连累了自家宝贝儿子,愤怒之下将这两个丫头直接杖毙了,这消息传到那孩子耳朵里,一时有些不敢置信,生生吐了一口血,晕厥了过去,就此再也没能起来,不过是三个月就郁结于心,身体亏空而死。   孙子死了,这婆媳两个自然是要大战一场的,说着都是对方的不是,可这不管家里怎么折腾,孩子没了,家里的名声总还是要的,总不能说这是自家的错不是?那自家的门楣怎么办?家里还有好些孩子要成亲呢,所以吵归吵,在这事儿上,这婆媳两个又难得联手了一把,愣是说是对方女子命硬,所以先克死了祖父,如今又克死了未婚夫。   谣言这东西最是个口舌能杀人的,即使一开始知道这家人家孩子送命□□的人,时间长了,对着这闺女自然也多了几分忌讳,一来二去,明明出孝了,却反而没法子结亲了,这将那山长一家给气的,不但是和那老友家断了往来,甚至还反过来发了誓,必定要寻个比这家人家更好的人家给闺女。   可这世道,结亲总就是那么几家,年纪差不多的,十有□□都定了亲了,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剩下的不是看不中的,就是年纪不合适的,这一拖二拖的,就到了这姑娘十八岁,再也拖不得了,这时候有人来说起这林如海,山长想了又想,终于点了头,一来这闺女确实是没法子拖了,在这样下去,只怕就是老姑娘了,那样对孩子更不好,就是家里儿媳妇只怕也会产生怨言,二来到底是三品官身,即使是续铉,过去就是三品的诰命,真说起来确实是很不错的亲事,最重要的是,这家中只有两个孩子,前头嫡妻留下的唯有一个女儿,不过是六七岁,虽有儿子却是个庶子,最是好拿捏的。   山长的媳妇,那闺女的娘想的很是明白,这自家闺女过去,要是肚子争气,能生下一个嫡子来,那没的说,自古嫡庶就是越不过去的山,自是不会吃亏,就是那小子年长些,有自己这样的舅家在,有自家老爷的人脉在,也总能让他顺顺当当的将来承袭家业,若是因为那林如海年纪大了,有四十了,没法子有个亲生的,那这个庶出也是个依靠,有自己家在也不至于让那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拿捏住了,那孩子要出息靠的还不是自家这样正紧的舅家?   几番考虑之后,这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贾赦那边是没说的,虽然妹妹没了,和林家远了些,有些遗憾,可是他总不能拖着不让妹夫成亲不是,子嗣是大事儿,作为男人,他感觉他很能理解妹夫,自己不也续铉了?所以不单没有说什么怪话,还送了厚礼,唯一求得,就是希望妹夫能对妹妹留下的外甥女多几分怜惜,以后嫁妆多准备些,寻个不错的亲事而已,这让林如海对贾赦又多了几分好感,觉得这就是个很能为别人着想的宽厚人。   至于史氏?她倒是想管呢,可惜如今她即使想插手,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听了,这样苛责儿媳妇,甚至对儿媳妇孙子生死都能不管不顾,只顾着抓钱,抓权的偏心眼人,连说话都快没有了立场,连送信想指使自己人去,都寻不到几个亲信,还被贾赦话里有话的劝的差点背过气去。   你说什么?和贾宝玉定亲?林家闺女?好家伙,老太太,您没发烧糊涂吧,让三品大员嫡长女,嫁给名声败坏的从六品官员的嫡次子?这是谁家能同意的美满姻缘?您梦里的?快别给贾家惹祸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贾家又该成人家笑话了,还得罪了林家和林家所有的亲友团。   都不用林家拒绝,贾赦就能说的老太太差点厥过去,要说原本的故事里,这林家能同意那也是有缘由的,因为人家林家老爷要死了,知道自己死后,虽然顶着个三品官员嫡女的名头,却没有了实际用处,父母双亡,近支亲友全无,这样的情况下,配五品官员嫡子,还是唯一的嫡子,那才堪堪能配,就是差了些,可好歹是舅舅家,还是国公府第的当家人的儿子,说的过去,不至于辱没了林家五代列侯的名声,不然林家族亲也不愿意的。那可是关系到整个林家的名声的。   可如今呢?人家爹还活着呢,又马上就会有个新的,在读书人中很有些威望的当世大儒当新外祖家,两两结合,如今的林家说一句清贵至极也是可以的,还能看的上这么一个货色?翰林院的唾沫都能淹死人了。   至于接过来住?贾赦愿意,人家林如海还不愿意呢,这个时候送闺女去京城是什么意思?信不过人家新来的当家太太?那不是得罪人嘛,以后闺女和新太太也不好相处不是,要知道以后这闺女的嫁妆可是要靠这新太太打理的,林如海又没傻?还能不知道怎么做?   所以啊,这林妹妹进贾府的事儿是黄了,或者说最起码现在是黄了,而更重要的是,这新太太进府不过是一年,立马就有了喜讯,这可好,立马贾敏的地位又下降了一个档次,很多人都忍不住想着,这林家以前一直没有孩子,是不是这贾敏的缘故?她自己生不出来,还不让其他人生?不然怎么她这生了闺女,在没有了生育可能之后,这林家的孩子就一个个的往外头冒呢?   不管是不是吧,好歹人已经死了,就是闲话再多,也吹不到人头上去了,人林如海就是怀疑,也厚道的什么都不说,只是说自己一向身子弱,如今调养多年,才稍稍好些什么的,生生揭了过去,至于林妹妹?她一向聪慧,虽然有些小性子,可到底是善良的,所以在没有知道有关于她母亲的一些传言的情况下,对着弟弟,还有未来的弟妹还是很期待的,知道自家数代单传,如今好容易能子嗣旺盛些,心中为家族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妹妹没有进京,而贾赦当了家,那么他的闺女迎春自然也会受到重视,在邢夫人不能生育的情况下,在贾赦贾琏父子难得同心的情况下,迎春好歹是总算有了点子大家小姐的样子,也好在贾家变天的时候她还小,性子多少还能扭过来一二,自然也拜托了二木头的名声。至于探春?二房是倒了,可没有了嫡母的磋磨,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身上的刺少了些,性子到反而平顺了好些,仗着自家姨娘受宠,日子过得也算是可以,虽不至于和迎春比,却也算是不错。至于贾家两房的庶子?世家大族没有一家对庶子能有什么指望,只是因为家中去了好些下人,那些拿大的,贪财的,油滑的基本清理干净了,剩下的多是老实人,所以即使不重视,却也不会受人欺辱,虽不会太好,可真说起来比贾训上辈子却强了很多。   这些事儿贾训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知道的多是往来京城的时候,不自觉的去荣宁街附近听上一些闲话,加上自己原本的记忆结合起来得出的结论,不知道的,那是因为如今这贾家门风比上一辈子紧了好些,毕竟整治过了就是不一样,下人们皮子都紧了,自然不敢随意胡咧咧。   如今的贾家和贾训记忆中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有心去问那王夫人的事儿,可不想却得不到任何的消息,只知道在祠堂后面有一座家庙,王夫人似乎被关在那里,具体如何却无人得知,就是王家似乎也已经不再提起。唯一知道的是,薛家的老爷还是死了,那薛蟠依然上京了。   ☆、第89章   五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即使是在这时光流逝感觉不太明显的村落,也一样让回顾以往的人忍不住感慨,这变化之大,真是让人诧异。   村子里人丁兴旺之外,读书的人多了,自然而然的这村子里风俗之流也斯文了许多,孩子们都上学识字,不说能有多少出息,可就凭着识字会算一条,这村子里就走出了好几个县城,镇子上的账房,这样体面又是薪水丰厚的活计,让更多的人看到了读书识字的好处,就是附近其他村落的人们也忍不住在家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开始让自家孩子上学了,不求科举功名,光宗耀祖,总能求孩子未来一个好些的谋生本事不是。也因为这样,村中各家的经济情况也越发的好了,甚至还引得不少旁村的人家以有闺女嫁到这里而感觉有脸面,这让以前总是娶不到媳妇的海螺村的人们一个个感觉腰杆子都挺直了好些。   而慢慢开始习惯了用耕种来养家糊口的人们对于出海的热情也减少了好些,每每三五日的才有人家结伴出海,一来是因为这是祖先们流传下来的手艺,不好荒废,二来也是守着这么一片海,若是不从海里寻些出息,实在是浪费,三来也是吃惯了海里的作物,不出海,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当然这每年冬日出海,然后去京城捞上一笔的事儿依然还干着,不是说他们不知道爱惜身体,只知道拼命挣钱,也不是他们对于这过年前的一笔银子有多少贪婪,而是大家都感觉这比以往夏日出海收入高出十倍的银子不挣实在是可惜,毕竟才脱贫致富没多久,对于这样的利润实在是抵制不住,再说了,各家壮年们也期盼着每一年这段时间去京城这样的地方长见识,又能挣钱,又能去京城开眼,还能顺带带点南面运到京城的稀罕东西给家里,一举三得啊。没看见人水师年年都不落下嘛,没看见隔壁其他村子也一样年年这么干嘛,好歹他们也是渔村,也是靠着大海吃饭的,怎么的这样的事儿还是不能落下的。   海螺村不再是往日县城里可有可无,最是贫穷的村子了,按说如此一来,这每年税赋什么的就该让村长头疼的想要撞墙,可偏偏村长那是越来越乐呵,越来越轻松,说起来这事儿是有些奇怪,可是谁让他们实在是运气好呢。   县城里县令都换过了两任,海螺村作为劝课农桑的代表,时不时还会引来上头的关注,也因为这样,在交税赋等问题上,倒是占了大大的便宜,少了不少的麻烦,更有刘典吏如今又一次用银钱攻势的帮助下晋升到了典史的位置,终于获得了一身官服,成为了最低品级的官员的缘故,给了海螺村不少的庇佑。   家里顺利,挣钱顺利,喜事连连,这样的情况下,这村子兴旺发达是在所难免的,也是在这样的局面下,贾家又一次开始脱颖而出了。   贾训十八岁的那年,顺当的成为了秀才,与此同时兴哥儿也勉强挂了一个车尾,一样得了秀才的名头,就是小三,好歹也成为了童生,这让贾家在整个村子里的地位猛然就窜了起来,成为了比已经顺当成为了举人,并且开始一心往进士努力的卫夫子家以外,村中最有学问的一家人。   或许有人会想,这贾训从上一辈子读书开始,这不知道读了多少年,居然到了这个年纪才得了那么一个秀才的名头实在是有些不成器,可是在贾训自己看来却已经是很不错了。   上一辈子他是读了不少年岁的书,可那时候所谓的读书,能用几分心?那学堂环境是个什么样子,只怕是个有心人都知道,更不用说他每每被王夫人喊去抄写经书的事儿了,说白了,那所谓的读书,也不过是字练习的像那么个样子,正紧的书本反而学的少的很,只是能保证字都认识罢了。   到了这里之后,一开始所谓的读书,也是从头学起,又有家庭的重担,可以说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更不用说这教授的夫子,自己也不过是个童生,学识实在是有限,贾训能得到的教导也很是浅薄,在这样的情况下,贾训能坚持着不断的靠着抄写借来的书籍,充斥自己的书房,填塞自己的学识,已经可以算的上是个有毅力的孩子了。   若不是后来有那卫夫子细心的教导,若不是他好歹还跟徐家少爷有些交情,能在借书的时候,是不是请教一二,从这科举人家的身上吸取一些学识,若是只靠着他自己,只怕到了这会儿都未必能顺当的考上秀才,还得了前几名的好成绩。说到底,学问这东西,并不是说靠着死记硬背就能立马飞升成神童的,若是真这样简单,科举也不至于这样能淘汰人了。   当然在这些年里,贾家也慢慢的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比如如今的贾家,光是田地,就有中田五十亩,坡地五十亩,还有山谷下田四十五亩,另外在县城还置办了一个四合院,这样的家当,在海螺村也好,在附近的镇子上也罢,都能算的上是中等的人家了。   在村子里的宅子,因为贾训去年成亲,又重新翻修,加盖了两个跨院,算是贾训和小三未来成婚的院子,如此一来,虽然依然不过是石头土胚瓦屋,可地方却大了好些,宅子左右都被划拉了一大片地进来,每一个跨院都是整齐的四合院格局,就是宅子后院也向后推了三丈,原本的后院成了院子,推后出来的地方盖了牲口棚子,让整个家越发的气派了。村子里也就是村长家能比拟,就是卫举人家也不过是在这几年扩建成了个三进的院落罢了。   贾训的媳妇是县城一个老秀才的闺女,家境有些艰难,人却温和知礼,还识字,整体说起来比小苗,贾训的长嫂更体面些,这也是家中越发的好过,孩子又都争气,这才能定下这样身份的亲家,虽然对方家境不好,可就凭着这秀才闺女的身份,就足可傲视整个村落的媳妇了。   齐氏有心给家里挣脸面,对于亲家的家里条件自然看得不是太重,甚至为了好看,特意偷偷另外准备了些东西给儿媳妇当嫁妆,好不至于抬进来的时候不像样。如今的贾家对于银钱实在是宽松了许多。说句粗鄙的话,那就是不差钱!就那些产业,每年就能有近百两的出息,若是在加上兄弟几个出海,过年进京卖海货,或者是其他零星的收入,一年大致上有一百五十两上下,这样的收入她自然是手头松快的很。甚至还盘算着,接下来三年里,家里孩子不打算科考是不是将用在科举上的银子再拿出来,去多买一点好田地,好让未来家里每年固定的出息更加丰厚些。   虽然说这村子里如今也有好些人家在银钱上甚至比贾家还多些,有些一心从商的甚至在镇子上都有了店铺,可真论起社会地位,还别说,还就是贾家更好些。齐氏在经过这么多年之后,那种钱一到手,就要立马花掉的习惯也改了好些,不再是以往那样战战兢兢,就好像钱多了就会烫手一样。养移体居移气,齐氏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气度。   “老二,你明年真不去试试乡试?“   和齐氏盘算田地不一样,这家里兴哥儿别看只是个吊车尾的秀才,却对科举最是上心,当然这上心不是对自己,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能考上秀才,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还不知道是哪里得了运势的结果,可是二弟可不一样,那可是前几名,这样的成绩,若是在乡试的时候运气好些,得个举人真是有可能的,若是那样,自家田地可就不用交税了。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贾训合上手里的书,对着自家大哥笑了笑,说道:   “我盘算过了,就我目前的本事,实在是勉强的很,还不如不去受这个罪的好,我想过段时间去书院附学一阵子,听说西山书院的夫子是老举人,那书院还曾出过进士,想来必定有不凡之处,去那里学上一阵子,三年后去乡试也多几分把握。“   说起西山书院,不知怎么贾训就想到了当年第一次去卖风铃的事儿,就是兴哥儿也好像被勾起了回忆,眼里露出了几分怀念。   “西山书院啊,说起来徐家少爷去京城几年了吧,怎么不回来了?难不成不考中进士,就不准备回家了?就他如今这举人的身份也很不错了,咱们县城比他有出息的又有几个?“   兄弟两个说着说着,这话头被那西山书院引到了别的地方,那个以前只能在山脚下仰望的地方,如今他们兄弟的身份,已经能堂堂正正的从正门走进去了呢,这变化实在是让人心中激荡。   ☆、第90章   兄弟俩难得沉浸在回忆里有些唏嘘,不想转头又被村长一个大大的惊喜给砸着了,村长这一次来,居然是要兴哥儿接手祠堂后头的蒙学的,这个决定,别说是兴哥儿了,就是贾训一时半会儿也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好像头一次意识到自家如今在村中的地位,自己的身份一般。兴哥儿更是忍不住呐呐的说道:   “村长,我,真的是我?一个出海的渔民?当夫子?“   “什么渔民,如今你可是秀才,虽说只是最后一名,那也是秀才,你看看周围其他村子,哪个村子里蒙学是秀才当夫子的?你这已经是足够挣脸了。“   村长眼珠子一瞪,很是不满兴哥儿如此的说辞,感觉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砸吧了一下嘴,又敲了敲烟杆子,这才按下了那份不满,严肃的说道:   “你也知道,如今人卫夫子,那可是举人了,这些年他们家因为他自己本事,又勤快,他媳妇也持家有道,如今不单有了些田产,就是因为这举人的功名,也很是得了些好处,那些依附他们家,挂靠他们家田产的人家,每年多多少少总会给些米粮,如此一来一年怎么也能有个百十两的出息,只是这银子在咱们这儿看着不错,可要是去了京城,那是怎么都不够的,卫夫子想要考进士,想要谋官,那银子到时候必定是海了去的要出去,所以他也有心去京城或者京城附近富裕的地方,找个世家大户什么的去做馆,这样的地方请夫子,一年四季衣裳不说,笔墨纸砚尽是提供,还有七八十两的束脩,只要做上一二年,就能攒下以往五六年的出息,若是能节省些,说不得百十亩地也能挣出来。“   说道这个,村长也有些脸红,这卫夫子如今都是举人了,他们村子却从来都没有增加过卫夫子的束脩,也是自己疏忽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一次卫夫子说是要去京城,他连个阻拦都不能,实在是有些没脸啊。   “他好歹是举人了,在这边当个蒙学的夫子,也有些大材小用了些,就他这样的,就是去书院也能得个夫子的位置,所以啊,我想了想,确实不好阻拦,也是他有心,这原本早就该说的事儿,愣是一直忍着,直到如今你们兄弟得了秀才的功名,这才说出来,说是二子读书上比兴哥儿多了几分天分,或许还能在往上走走,倒是兴哥儿,当初开蒙的时候年纪就大了些,又有养家糊口的责任,还是家中的顶梁柱,如今能有这么一个身份不至于让人欺辱了去,也算是可以了,不用太过强求,故而说是让兴哥儿来替他的位置,不说一年好歹也能有四十两的银子补贴家用,就是名声上也是好的,在一个也能趁着这个功夫在用用功,说不得过上数年,也能去乡试场上试一试,即使不成,将来桃李遍地的,也多点臂助,你们兄弟毕竟人丁单薄了些。“   村长越说越是觉得自己对卫夫子不住,看看人家,那真是处处想着自己村子,就是贾家哥几个,也处处帮着设想周到,实在是有情有义到了极点,可见当年自己将这一家子拉来落户真是英明的不能在英明了,他人老成精,自然也知道这卫夫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一来是当年他家落到了最低谷的时候,是村子里给了他们一个安生立命的房产,一份养家糊口的活计,二来也是卫夫子比贾家更是兄弟全无,左右无靠,这世上除了亲族,最可靠的那就是乡党,师生,只要这村子里,或是在他教学的门下学生中能有一二个将来能出息的,不求立马能帮上忙,好歹未来也能帮扶上他的孩子们,更不用说他家如今三十亩地就在这村子附近,未来他去了京城,这田产也多半需要村中人帮着照应。   只是人和人之间相互帮衬,有来有往那是常事儿,也不能算是算计,他能如此着想,不端着那举人的架子在村中威威赫赫就已经是难得了,如今还能想的如此细致更是见情,他只能说好的听。   果然贾家兄弟听了一个个也忍不住夸赞了几声,而兴哥儿更是满脸的兴奋,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原本在读书上就不如弟弟们用心,毕竟家里还等着挣钱呢,他能有几分心思放在读书上?能到如今这地步,到有大半是因为不想被弟弟拉下太多,怕脸上不好看,这才逼着自己一力上进的结果了,如今得了夫子的准话,知道了自己未来能走的路,还有了这么一个长久的,安生的,体面的营生,自是满心的欢喜,不说别的,未来他的孩子走出去,人家问起,那也能说是秀才的儿子,家中是塾师,是被人尊重,有地位的,而不是什么渔夫,什么农夫,这样最是寻常不起眼的。   别说他们势力,刚涨了身份,就有些看不起往日的营生,说白了这也不过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意思,能体面谁不愿意走出去多几分好脸?虚荣什么的,那也是有资本的人才能说的对吧。   “夫子这么说,果然是合适的,可见夫子想了只怕不止一日了,也不知道夫子去往京城可有什么门路?京城遍地都是权贵,若是无根基,没有人引荐,只怕是难得很。“   贾训也为兴哥儿高兴,顺带感觉这卫夫子很有眼力,能看到自家大哥的好,恩,在自家兄弟眼力,自家哥哥自然是比旁人更好些的。夫子这职业确实不错,不说那一年四十两稳稳的收入,这是村里出的,虽然不说很高,却也不差了,单单是如今越发庞大的蒙学,那里头二三十个学子,家家如今家境可以,三节两寿的也常送些节礼,算下来这银钱也不少,若是换算下来,倒是有半年的束脩那般多,若是在加上当了秀才之后,可以给人写状纸,做结保之类的出息,兴哥儿这一年只怕是七八十两都不止,这样的收入,在他们这样富裕的村落里,都绝对能属于高收入人群了,你别忘了那可是他一个人,而不是全家的出息数字。   也因为这样,贾训也难得多事儿的多嘴问起了卫夫子的事儿,不一定指望人家知道,好歹也是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关心不是。你还别说,这村长当的,比八卦党都负责,居然还真是知道。   “这事儿我也问了问,好歹是咱们村里出去的人,我也把他当自家孩子一样,若是实在不成,我都想着是不是让他去寻当年给咱们村子起名字的大人了,听说那可是已经升到了同知了,这速度,那可是五品,只要还记着咱们,哪怕是随口帮衬一二句呢,也能让他能有个好去处。不想这孩子实在是个有成算的,说是前些年去京城乡试的时候,就结识了不少的同科好友,如今也常常往来信件,正巧有一个同窗说起,说是京城一个世家大族的家学里原本承担夫子的族老身体病弱,独养的孙子也有些不争气,实在是精力不济,要请个外头夫子帮衬着一并教导越来越多的族中孩子和附学的童子,虽说一样是教导蒙学,可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孩子,所以从一开始人家就只要举人,束脩倒是也不低,有七十两银子,还提供住宿,吃食,卫夫子想过去试试,若是真的好,也算是在京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一来好为将来会试多做些准备,二来即使会试不中,靠着这教学期间在京城的交友打点,说不得还能直接谋上一个不错的缺。“   村长对于这举人做官的事儿不是太懂,后面的话说的有些不清不楚,想来也是直接复述了人家卫夫子的话,倒是贾训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世道就是这样,很多进士,同进士出身的人,因为没有门路,不会打点,候缺时间长的很,常有一二年才得了一个缺的,而举人出身的,没有官宦家作保,没有人帮着疏通,想要做官,那更是艰难的紧,想来卫夫子在京城这些时候,怕是将这里头的关窍也打听了一些,如今是想去试试水,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了,若是能得到自己教学的世家大族老爷们的赏识,那比他自己慢慢摸索必定是能更快的得到职务,如此一来,他也就未必会一门心思想着考进士什么的了,毕竟三年才那么几个名额,全国如此多的考生,实在是机会渺茫的紧,更不用说他们是在科考相对弱势的北方的学子了,还是现实些更靠谱。   只是这家学的情况贾训感觉怎么越听越是熟悉呢,好像。。。。。。   “是哪家的族学?怎么以前就一个夫子?“   “哦,说起来倒是也有缘的紧,那家也是姓贾的,说是国公府第呢,还是一门双公的那种,真真是豪门大家啊,这样的人家就是不一样,为了家中孩子,特意的建造族学,想来他们的人丁也是兴旺的紧呢。“   村长一边说还一边露出羡慕的神色,而贾训则是已经有些傻眼了。怎么到哪儿都能听到这贾家的消息?果然是躲不开嘛?   ☆、第91章   兜兜转转中,贾训居然又一次和贾家扯上了关系,虽然说不是直接的,可是自家夫子在人家贾家当夫子了,他们还是同姓,你能说这未来卫夫子会不说出来?若是他进京了,能不去看望?到时候能不遇上贾家的人?只是遇上了他又能如何?像是他这样的情况,除了那些实在割舍不去的仇恨,其他的,只能是用一句很矫情的话来做个总结:相见不如不见。   “国公府邸?贾家?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贾训这边心情有些波动,一时没话可说,倒是兴哥儿这会儿回神了,皱着眉头一脸努力回想的样子,不用他回想,人家村长就已经很上道的开始分享八卦了,老小孩老小孩,这村长如今上了年纪,性子反倒是越发的和孩子一样活泼起来,爱凑热闹,爱听些小道消息,若不是他那一大把的长须,人都要以为那是个老妇人呢,实在是变得有些诡异。   “熟悉?熟悉就对了,这家咱们还真是知道,说起来关系还多着呢,你们知道咱们村子头一回运进京城卖的那些海鲜谁家买的最多?就是他们家,喏,就是那个硬生生的说让咱们单子上上浮两成,实际价格又下压了办一分,收取了大笔好处的那家,瞧着那家的下人也就知道,这家当年实在是乱的不成的。可你们知道后来怎么的?“   村长说起这些个事儿来,那劲头真是足啊,居然还学会了吊人胃口了,好在贾训和兴哥儿都配合的很不错,一个两个的摇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让他感觉好的不行,所以也没有多端架子,很是痛快的说道:   “我后来才知道啊,这来采买的居然是那什么当家的弟弟家的下人,还是专门为二房钻空子,偷盗公中财务的人,你们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大户人家的就是这点不好,一家子人不好生的过日子,天天的没事儿找事儿,眼珠子不是盯着钱,就是盯着权,看看,出事儿了吧,听说这好些事儿都让人翻出来了,甚至还牵扯到什么人命了,甚至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家子人力,那原本该当家作主的顶梁柱那个惨啊,自己的家,让自家弟弟一家子抓在手里不说,连屋子都是在马棚后头,这叫什么事儿啊,那弟弟听说原本还有个不错的名声?这人眼睛都瞎了不成?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把自家大哥欺负成这样,难不成还有理了?那家的老太太,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都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的,哪里不是肉?居然这样折腾,这下可好,那些个平日里威风的不行的管家们,一个个不是被卖了就是下了狱了,所以啊,做人啊,还是要本分,要知道好歹,不该是自己的,就不能贪心的让那银子迷了心眼。人活一辈子,除了穿衣吃饭,活的就是那么一张皮,不能不把脸面当回事儿。让人戳脊梁骨难道就舒坦了?只怕死了都没法子见祖宗。“   村长越说越是激动,或许是难得找到能听得懂他这些个道道的人,愣是说的唾沫横飞,让贾训和兴哥儿两个忍不住整个身子都往后仰,生怕让唾沫给洗了脸。他们也一样要脸,还是最现实的脸,您老可悠着点。。。   作为一个小小村落的村长,居然能在道德上鄙视一下高大上的世家贵族,这对于村长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所以呢,就忍不住好生的发表了一回自己的见解,你还别说,也就是对着这贾家兄弟,他还能说说,因为他知道这两兄弟都是聪明人,口风也紧,对着别人?万一大喇叭广播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得就得罪人了呢,所以啊,他这些话真的是憋了很久了,遇上这样的机会,激动些也是正常的。   贾训好容易等到村长停下来歇气,立马端上了一盏茶,好堵住他的嘴,可不想村长大口大口的喝了之后就像是一下子补充了能量一般,又开始了。   “我听说,那个正紧的老爷,如今总算是能当家作主了,这不是立马就开始收拾家里这些个人了,那些贪的,一个个都处置了,如今对着这族学也下了狠手,那个原本族学里的夫子,那是族中长辈,只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加上那孙子又不是个省心的,在学里没好好读书不说,还总是和孩子们混着玩,以前还捧高踩低,帮着二房欺负大房的孩子,那大老爷如今知道了,翻身了,自是不肯的,很是申斥了一番,若不是那好歹是长辈,说不得这活计都能给除了去,可就是这样,也和族里说好了,说是孩子太多,一个人,又是老人顾不过来,所以要多请几个先生,听说这一次要请三五个呢,连着骑射师傅都要。“   咦,这倒是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在原本的世界里,就他知道的这个时候,学里已经开始乱了,却远远没有到后来的地步,我说怎么一下子突然折腾这地方了,感情是为了向族人展示一下大房当权的姿态,说起来就他知道的,打从贾赦和贾政的时期开始,因为老太太的偏心,这族学就已经有些偏向了,如今估计是贾赦将多年积怨一并发泄了而已。   这样也好,不说旁的,就是整顿一下族学,让族里的族人们能多些上进的本事,就是绝对有利于宗族的好事儿,管他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呢,想来这样处理过后,那贾琮,贾环,甚至是贾兰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多了,上学也不用像是打仗一样,顾着自己不算,还要时刻躲避旁人的引诱。   “这样的大家族真真是有钱的紧,三五个先生,每一个都是七八十两银子一年,还要置办衣衫,包揽食宿,一年下来,每一个夫子,不得一百多两银子?三五个,那可就是五百两上下了,若是在加上笔墨纸砚的,估计那可就是近千两了。“   算起这个账,村长又是一阵的咋舌,对着兴哥儿说道:   “我说,兴哥儿,咱们村子里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儿啊,就是卫夫子,那可都是举人了,村长我也没多给些银子,没法子,咱们说是富裕了,可到底和那些个人家是不一样的,就是这一年四十两银子,那也是每年冬日全村合伙出海的出息里划出来的。除了分给各家各人的,剩下的银子还要用来修缮祠堂庙宇,还要修路,赡养孤老什么的,实在是紧的很,就是海螺山谷里那几亩算作村田的田地,那也是贫瘠的很,每年产出实在是有限的很,这我可先说清楚了。你以后别抱怨我吝啬。“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说的就是村长如今的心思,这一比较才发现,同样是夫子,这待遇差的,足足能差一倍去,确实有点脸红了,可是对着兴哥儿,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却很能倚老卖老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兴哥儿听了也是一笑,凑到村长身边说道:   “知道您不容易,我是那样会算计的人吗?都是乡里乡亲的,再说了,这束脩和那些大户是不能比,可周边村落哪家不是这样?最多就是我比他们多了个秀才的名头而已,可真要比起来,说不得我的学识也就是那样,只是我运气比他们好罢了,再一个我家也不是吃不上饭,要靠算计这几个钱养家的,放心,我心里安生着呢。“   他这话说的村长笑的很是欢喜,兴哥儿也得意,自己这形象不错,谦恭有礼,怎么说也是秀才了,自己还是很要脸面的,不想村长后一句又让兴哥儿红了脸。   “你倒是知道自己的轻重,确实,你小子还真就是运气好,前儿我去隔壁村子,正好遇上了那年给你们兄弟启蒙的夫子,听说你中了秀才,那夫子惊讶的最嘴巴都长得老大,瞪着眼睛,直说不信,还说就你这天分,到三十岁能得个秀才那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后来再三确认是真的,立马又是倒吸了一口气,说你实在是命好,如今这样早居然也能有这么个功名,那除了卫夫子教导得力,就只有祖宗庇佑这么一说,让我告诉你,好生去你们家祖坟上上香。“   得,一下子将兴哥儿自己的努力全给巴拉走了,你说说这兴哥儿能高兴?连都拉下来了,只是贾训侧目一看,那村长贼兮兮的笑容就知道,这话或许有那几分意思,可是只怕这里头有近半是这村长存心加上去,逗弄兴哥儿的。这人,如今就喜欢捉弄人,手肘杵了一下兴哥儿,用眼睛示意他看过去,看到村长那瞬间又变得很是正紧的脸,兄弟两个都笑了。   “是是是,我就是运气好,将来您那大孙子也一定运气好,早早就得个功名,让您高兴。“   哄人嘛,那就说几句好听的,果然这话一说,村长也乐了。笑着说道:   “运气那也不是一般人都能有的,兴哥儿那是有福气的人。“   看看,是嘴两张皮,果然不假。   ☆、第92章   不管如何,兴哥儿这一次这夫子那是妥妥的没的跑了,这个消息等齐氏知道之后,那更是欢喜的无以复加,即使家中日子越来越好,即便如今好歹也是村中有数的富裕地位两头都顶尖的存在,也止不住这夫子的名号让人心动不是,从古至今,尊师重道这四个字几乎渗入了每一个人的道德理念之中,所以能成为先生,夫子,那即使银子不多,也绝对是个体面,受人尊重的职务。想到自家以后在村中各家面前又多了这样一个身份,让村中未来长大的孩子们天然的就和自家亲近,甚至连自家的孩子们以后也多不少的庇佑,齐氏那真是高兴地恨不得立马去给兴哥儿他爹上香,好好的絮叨一番。   齐氏生在贫寒之家,十七岁没有半分嫁妆,只带着两身衣裳嫁过来贾家,伺候公婆,照顾小姑,还要做些活计贴补家用,从没有享受过半分,二十岁生了兴哥儿之后,还要带孩子,怀着身子也要忙个不停,好容易孩子一个个长大了,到了能分担重任的时候,她也到了三十才出头,谁想一个晴天霹雳,丈夫出海居然就遇上了风暴,而她转眼间就当了寡妇,这一辈子可以说,真的是辛苦到了极致,再苦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曾经她也想着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住在山洞里的时候,甚至想着这样下去,这一家子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都未知,可不想她终究是个有后福的,她的儿子们一个个都争气本事的很,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宅子就起来了,家中也有了田地了,到了如今,不到十年,偌大的产业在这里摆着,让她从此再不用操心家中生计,孙子有了,外孙子也有了,和和气气,安安稳稳的日子过得那个有滋有味啊,真是像做梦一样的美。   更不用说今年的大喜事儿了,儿子们已经有两个成为了秀才,她居然也当上了秀才娘,未来能有机会被人称一声老夫人了,为了这个,她又哭又笑的折腾了足足一天,才总算是平稳了心绪,不想一个转头,如今大儿子居然彻底摆脱了出身,从此就能成为夫子了,那么岂不是说以后往外头一说,自家那也就成了旁人眼中的书香人家?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体面,往上数八辈子,算计上九族亲朋都没有的场面呢。   “好,好,好啊,兴哥儿当了夫子了,以后咱们家的孩子读书就不用操心了,对了,既然这样,那家中那艘出海的大船想来也是不怎么用了,老大媳妇,你去和村长家大娘说一声,让她问问谁家以后要借的,咱们不要钱,只要是村里人,都能借了去使,没的白放着朽了去。“   脱离渔家的身份,彻底转成书香人家,齐氏第一时间就想要将这家中的船处理掉,要说她对这些船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甚至是感觉有些复杂,这船是他们家的养家必要工具,是这船让他的丈夫有了养家糊口的本事,也让他的儿子们在弱小的时候,能一样在海里捞到吃食,让家里人不至于饿肚子,可也是这船,一代代的,让家中的男人送命在那茫茫大海上,让这村里多了多少青年守寡的妇人,这平静的像是宝石一样的大海又吞噬了多少村中子弟的性命。   所以她对着这船那是又爱又恨,如今好了,家里的老大有了正紧的营生,有了功名,从此这船再也不能左右他们的命运了,作为一个母亲,也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事,不用担心自家的孩子哪一日步上他们父亲的后尘。   “娘啊,哪有这样着急的,没的让人说咱们家忘了祖宗手艺,还是先放放,等着过上一段日子,让人都知道了这船咱们家不用了,再说点可惜的话来,总有人自己找上门的,那岂不是比咱们自己急吼吼的送出去强些?也让人见情不是。“   小苗是个女人,也是个母亲,还是个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生生经历过自家亲人送命大海的孩子,她怎么会不理解齐氏的心思?每一次贾家兄弟出海,她就吊着心,一日日的都不得安生,只有在看到他们安生的回来了,才能笑出声来,所以当知道兴哥儿从此不用出海了,从此能在陆地上靠着当夫子,靠着家中的田地养家糊口,能摆脱大海的无情了,那也是欢喜的紧,只觉得自己那操碎了的心一瞬间就愈合了,只是她好歹比齐氏清醒些,知道有些事儿不能着急,虽然这是好事儿,可是她更知道,这村中的妇人们,几乎人人都和她们心思相同,都盼着有一天自家的男人不用在海里搏命,如今他们家第一个摆脱了这样的命运,那简直就是有些刺眼,若是在做的太过显眼招摇,只怕到时候平白的就得罪了人去,还不如先歇下不提这事儿的好。   兴哥儿往日也曾给她说一些书,让她知道些寻常妇人不知道的道理,事缓则圆就是最简单,也最是实用的一种,她这会儿说起来也不过是照着书里说的在做罢了。   齐氏先头也不过是一时激动,并不是个脑子糊涂的,听着儿媳妇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急躁了,忙跟着点头,   “确实,这事儿不能这么办,算了,就先放着吧,不过这事儿毕竟是喜事儿,这样你去我屋子边上的库房里找上两匹绸子,再拿上一篮子鸡蛋,给村长家送去,就说谢谢村长记着我们家。“   有些事儿不能办,可是有些事儿还是能办的,村长这样做虽然是因为兴哥儿是最佳人选,请自己人总比外人更用心些,可同时也是推自家儿子上位的手笔,他们家不能不见情。   “知道了,我这就去,不过我记得家中那几匹绸子好像就是村长家送来的吧,就是兴哥儿和二弟中秀才报喜的时候,说是给新秀才做体面衣裳的,这送过去似乎不好看。“   “不是那个,我还有两匹颜色不一样的,是上次咱们村子送枣子去县城的时候,二子买来的,说是南面的货色,比咱们这儿的看着更细致些,正好就一匹褐色的,和一匹藏青的,原是留着准备到了年底卫夫子老娘五十岁寿辰的时候送礼的,如今既然卫夫子一家要去京城,那这礼就不合适了,穷家富路,去那样的地方过日子,还是送点银子更实在,这样的料子,想要,京城有更好的,索性这个给村长用正好。“   齐氏一旦恢复了精明,那算盘打起来立马又是另一幅模样,处处周全不说,还总是能送到人心里去,小苗跟着当了这么些年的家,即使有些长进,也总有些不及,好在他们婆媳向来相处的不错,齐氏也时刻教导着,让小苗早早就褪去了往日渔家姑娘的模样,多了几分当家人的气势,特别是在贾训的媳妇进门之后,看着这书香人家出来的媳妇的一举一动,姿态天成,小苗学的就越发的卖力了起来,她可是大嫂,总不能让弟妹比下去,那成什么样子了?即使关系不错,老二家的又只管着自己的院子,那也不能太离谱不是。   所以听到齐氏这样细细的解释,小苗一边点头一边赞道:   “还是娘想的周全,可不就是这样嘛,听说京城连米粮都比咱们这样的乡下地方贵些,可不就是什么地方都要用钱?还是红纸包上些银子最贴心妥当了。有娘在,我可是省了多少的脑子。“   听得儿媳妇这样说,齐氏欢喜的很,正赶上大孙子从门口像是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大声的喊着奶奶,她更是直接笑眯了眼睛,一直手抚着孙子的背,疼爱的搂着,一边对着小苗说道:   “你省了劲我是不怕的,反正这省下的终究是要用到我孙子身上去的,说起来,这都几年了,怎么就再没有个动静?我可是等着抱第二个,第三个孙子呢,这事儿上你可不能省力气了。“   这打趣的话一出口,小苗立马就红了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倒是那四五岁的孩子瞪着大大的眼珠子,傻傻的问道:   “奶奶,什么事儿费劲?大郎替你做,您别着急。“   “哦,这事儿啊,奶奶想要你娘给你添个弟弟,想家里娃娃多些,你说这事儿你怎么办?“   孩子话总是惹人发笑的,齐氏忍不住逗弄起了孙子,诚心为难一下,不想这小子倒是好,立马伸手拍着自己小胸脯,昂着脑袋,一脸很容易的样子,大声说道:   “那有什么?大郎以后娶好多媳妇,那您就有好多好多娃娃玩儿了。“   囧!!!这娃是想把他爹直接挂起来,活儿全自己干了?这下,连小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原本的害羞什么的,全不见了。   “死小子这才多大,居然就知道媳妇了,谁和你说的?“   “三叔不是要说媳妇了?那我不是也快了?我都是大人了。“   ☆、第93章   几日之后,兴哥儿正式接任了祠堂中蒙学的夫子一职,而卫夫子一家也打点好了行礼,准备送卫夫子进京。是的,不是全家都走,而是卫夫子一个人,说来也正常,毕竟如今那贾家请夫子的事儿,卫夫子不过是得到了推荐,还没有正式确认是不是真的能接任这个职务,若是一切顺利,那自是不用说,必定会随即来接了全家过去,那贾家有的是地方给他这样的夫子一家住,而若是没能成功,那么他就需要再找一个活计了,而这样一来,一时半会儿的除了借宿朋友家之外,不可能有固定的居所,自然也不能让家人跟着受罪不是。   家里虽然处在乡村,可好歹屋子宽敞,衣食不愁,何必急匆匆去京城受那样的罪,更不用说这一家子都去的话,他也不好借宿朋友家,只能住在客栈,或者另外租宅子住,这样一来,花销势必越发的厉害,这可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承受的起的。   虽说自打卫夫子来到这海螺村之后,这日子那是越来越好,家业也渐渐的兴旺起来,一年零零总总加起来,约有百两的出息,置办了好些田产,中了举人之后,县里很多士绅乡宦之家也派人送了些贺礼,算是恭喜自家乡梓又有了一个人才,可这毕竟都是无根之水,都是浮财,即使银钱凑齐了三百多两,看着很是不少,却依然不能改变卫家至今仍然是士人阶层中的中下等这一个事实,勤俭节约,多加盘算还是很有必要的。   像是如今这样,卫夫子一心去谋求一个好差事,期待单品这一份工作就挣到足够的银钱,要抵得上往日一年的收益,而另一边家里存银取出了一半,都去买了田地,让家中田产增加到了六十亩,甚至还盘算着若是卫夫子到了京城后,这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他们准备除了必要的开支之外,其他的所有银钱都换成土地,一门心思想着能尽快的让家中田产超过百亩,好为子孙后代积攒下足够养家糊口,繁衍子嗣的家当。估计也是以前一无所有的穷怕了,如今这一家子对于攒家当的事儿那是相当的热衷。   当然这些都是卫家自己的盘算,其他人是不知道的,村中人最是实在厚道,在知道卫夫子要去京城之后,一个个很是周全的想着和齐氏一样的念头,穷家富路,很是实惠的在送的仪程中全换上了银子,或是一两二两,或是三五两,像是兴哥儿这样的村中最是宽裕的人家,更是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在这小小的地界,那绝对是天文一样的数字了。   “哪里用的到这样多,我又不是不知道,各家虽然还算是过得去,却也紧巴的很,这几年这年底的活计可没多少银子可挣,多留些,多买些书,那才是正紧事儿。“   卫夫子看着这样的村民们,一时很是感动,他家里为了田产花去了大笔的银子,使得他这一次出门不过是带了五十两银子,就这已经让他很是心疼,只觉得花销太过,不想这村人送行愣是也凑出了这个数字来,怎么会不让他感动。   “夫子,这都是大家的心意,外头总不比家中好,特别是京城,花销大的很,若是一路顺利还好,若是有个万一,好歹有银子在手,也能有些依仗。再说了,您要去的是那国公府邸,那样的人家,就是下人,也都多半是两只体面眼,一颗富贵心,你若是不置办一身还过得去的衣裳,只怕是反而会被人小瞧了去,银子带着,好歹到了京城之后先换上一身的行头,这样说不得也能顺利些。“   贾训说的最是实在,一番话说的卫夫子一时都有些愣神,他可不是贾训,对于这些个事儿还真是不知道,不过他能考上举人,就说明绝对不是什么笨蛋,贾训不过是这么一提醒,立马就明白了这里头的关键,立马感激的对着贾训点了点头。   “你说的很是,倒是我疏忽了这一点,人靠衣裳马靠鞍,怎么也该有个举人的体面,对了,你们几个常去京城,对这些可有知道的?我那些个朋友或是家境和我这差不错,或是家中从不管这些的,倒是反而没了问的地方。“   他这话也其实另有意思,那是想问问京城有没有熟悉的商铺,若是有,以后他也能带着朋友们多多关照生意,有来有往不说,还能方便以后托人带信什么的。可谓是一举两得,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卫夫子绝对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衣食民生的迂腐之辈。   贾训一听这话,他立马知道了卫夫子的意思,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咱们村子里常年和福瑞居的掌柜交好,一同去京城卖渔获,确实有几个相熟的店家,西城的马家铺子,那是个卖南货的,往日咱们运到县城,带回家的南边的东西,到有大半是他们家里采买的,马叔人厚道,虽有些贪酒,可做事儿最是周全细致,人也诚信,若是有什么往南面去的事儿,询问他最是妥当,还有南市的钱家布庄,那也是个去处,他们家南来北往的贩运布匹,就是咱们县城里,也常来,若是想送信回来,交到他那里也是可以的,到时候约定个时间,我帮你去取来教给师母就是,钱掌柜为人四海,最讲义气,若有为难可以求助,他岳丈家和京城权贵家有些交往,还是皇商家的分支,人脉路子都是有的,若是贾家那边不顺利,说不得他那里会有合适的人家。再有福瑞居总店,那是最牢靠的人家了,有大掌柜的面子在,有什么急事,就是银子不凑手,周转一二也是可以的,只要报上咱们村子的名头,说明情况就可,再不济年底咱们总有银钱往来,他们也不用担心咱们赖账。。。“   贾训一个一个的说着数年来在京城交往最多最是牢靠的人家,几乎是将海螺村在京城的人脉全都交到了卫夫子的手里,这让卫夫子神色都严肃了许多。别看这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可这人情却欠的大发了,别说真有了这样的一天他能得多少的好处,就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单单是告知他这些后手,就足够让卫夫子记下这贾训及整个海螺村的人情,将来若是村子里有什么事儿,他是半点都不能推脱,不然就是忘恩负义了。   卫夫子欠下村子里的人情多少早就没法子说清楚了,所以对这些反而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这样一个偏僻的小村落,一个靠海的村子,即使富裕些,他也只当就那么几个人脉,却不想居然牵扯上这样多的人,可见这村子里的村长也好,这站在面前的贾训也罢都是有远见的人,不然不至于手能伸这么长,那么是不是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这贾训早就走出村子,去外头的世界闯荡一番的念头?若是这样,那么他这一次去京城,就可以当成是在为村子里的孩子们趟路了,若是能安稳的在京城站住了脚,也许未来他将看到更多村子里的人出现在京城,在帮助他们的同时,自己也将得到最有利的臂助,那就是乡党。   村长在一边听着贾训絮絮叨叨的给卫夫子说起京城的这些人,他一边听一边也在寻思,你还别说,这些人他都认识,可是认识归认识,却从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听着贾训煞有其事的分辨这些人的品行,好恶,甚至是背后的关系人脉,村长像是头一次认识贾训一般,很是细致的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心中暗暗琢磨:   要说村子里这些小子里头,估计也就是这贾家老二最是个人精子了,看看他这分说就知道,只怕早在好几年前,这小子就已经知道了这些,能不动神色的将人家的事儿都摸得一清二楚,还能瞒了这么多年,可见是个厉害的,最关键的是,那时候这小子才几岁?果然这人啊,有本事不在年少!只是可惜了,这小子是要科考的,听说还挺有天分,不然的话,将来让这小子当村长,只怕自家村子未来还要更兴旺些呢。   和村长一样想法的人或许也就是卫夫子了,他等贾训说完了这些之后,深深地看了贾训几眼,这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你好生的读书,我在京城也会帮你寻些用的上的书籍,我等着你来京城乡试,会试,盼着你有青云直上的一天。“   对于读书人来说,这就是最直接最美好的祝愿,贾训很是认真严肃的给卫夫子行了一礼,然后看着他和众人告别,看着他坐上了驴车,一路向西而去,这是村子里真正意义上走出去的人,是海螺村走向繁华世界的第一个人,他也在期待,期待他能有所成就。   ☆、第94章   说起书,这些年来贾训还真是搜罗了不少,有的是靠着借阅抄写弄来的,有些则是抽奖抽取的,从九岁来到这里之后,到了如今,已经有九年了,时间让贾家如今的书房成了规模,虽不至于像是那些书香世家一样,能建阁成楼,满室书香,可也已经凑满了足足两个大书柜,若是不知情的人到这里一看,只怕不会相信,这个家在不满十年的时间里就能攒齐这样多的书籍,这已经有了一个两三代书香人家的规格底气了。   说起那个让贾训在最初的阶段顺当的拜托困境的转盘抽奖,那真是让贾训很有些郁闷,因为在贾家日子一天天好过之后,这大转盘似乎越来越牛气了,总是给一些目前贾训用不到,可却舍不得丢弃,总想着未来能用到的东西。   比如说前几年贾训满十五岁正准备定亲的时候,他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银子可以抽取,因为那时候家里准备盖房子,要一下子新盖两个跨院,作为他和小三未来成婚的住所,毕竟他们都大了,齐氏选的二儿媳又是身份比长媳高的人家,生怕以后因为妯娌问题影响到儿子间的和睦,又不想分家什么的,让人笑话,所以有心这样分开些,以后家中总账她自己拿着,家中田产收益也直接到他手里,各个儿媳妇自己管自己的院子,每一个儿子一成家,在外头靠着自己本事挣得钱,只要交上来一定的数字,作为家中开销的公帐来源之一,其他都属于私产,随便他们自己怎么规划折腾,这样一来,既能保证家中收益不断,也能安稳各个儿子的小家,让儿媳妇们心里满意。   这个想头齐氏一说,一开始兴哥儿和小苗还有些推脱,感觉好像和家人生分了,还是贾训点头赞同并劝说了几句,亲兄弟明算账,人总是这样的共患难简单,心思也单纯,可是钱多了,想要共富贵没有点章程却很容易产生矛盾,与其以后大家心里有疙瘩,还不如一开始就将规矩定下来,尽最大可能做到公平公正,这样也能让家人长长久久的和睦下去。最不济就是另外再加上一条,若是家中有大事儿要办,银钱花销大的,那么到时候可以让兄弟几个各自更具自己的情况分摊,如此一来也能算是兄弟齐心了。   虽然说的话不怎么好听,可家里人都是读书识字的,也听过不少外头为了家产兄弟不和的例子,一来二去的倒是也明白了几分,就点了头,可这样一来,贾训也好,兴哥儿和老三也罢,都开始想自己能做些什么,能挣多少钱的事儿了,毕竟谁也不想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兴哥儿当时还常出海,钱最多,而其他两个除了帮人抄书写字之外,这收入却实在没有多少。   一想到马上家中就要用大钱,盖屋,还是给他们两兄弟的,这两个自然很是着急,一心在成亲之前,为家里多积攒些家底出来。也因为这样,贾训更是一门心思想要弄点银子,虽然以前他也存了不少,可是这都是他存着未来科考用的,眼见着他走了科考之路之后,以后只怕在这上头银钱花销不会小,自然而然的就想着是不是能抽奖多抽一些,让自己也多一些底气。   可谁知道连着将近半年,他愣是一次银子都没有抽到,每一回不是家具就是绸缎,甚至又一次还是木头?看着都是他将来成婚的时候能用的,可就是没有银子,这让他很有些抓瞎。   好在他运气好这一点真不是瞎说,在一次和兴哥儿,小三一同出海的时候,和旁边的人一起下海准备捡点海底的海产的时候,居然捞上来了好几个硕大的砗磲,卖到首饰铺子足足卖了二百多两银子,虽然因为人多,分到手也不过是一人二十两银子,可他们家毕竟是三个人,足足有六十两,倒是一下子解决了家中的问题,还让齐氏凑出了不错的聘礼来。   贾训的运气似乎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带来财运,这几年几乎次次如此,可就是那转盘实在是不听话,除了他趁着家中人不怎么重视,又能找到无数借口拿出来的书籍,还有趁着家中其他人忙,弄出来的那些抽取的还算是成套的,比较朴实无华,却木质中上的家具,为家中省下不少的银钱之外,其他的很多东西都堆积在了空间里,愣是没法子拿出来用。   至今积攒下的,有大概二十匹的绸缎,三十多件中等的木石摆件,十几样珍珠金玉首饰,哪一样拿出来都不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有的,真是要愁死他了,可偏偏这些东西他一样都舍不得丢,因为他很清楚,以后他出门交友或者想要走通关系什么的,这些东西都是送礼的好物件。   至于银子?在他家房子盖好,他成亲之后,倒是抽到了几次,每一次都有十两二十两之多,可惜都是马后炮,只能寻到个他出门挣钱的机会就拿一二两,甚至是五两出来添加到自己那份收入中,然后该归到公中的归到公中,该交给媳妇的就交给媳妇,好歹让他的小家,大家都还算是满意,既不至于超过了大哥,也不会少多少。即使如此,他的小金库,如今也已经足足有了一百五十两上下。   当然也不是说这空间就完全不给惊喜了,惊喜还是有的,比如种子,谁也没能想到,这大转盘还能有这样的作用,给出种子来,还是直接有附带说明的种子。   说起这个种子就不得不说如今海螺村的又一个特产了,那就是在海螺村附近山上,那些属于海螺村村民的坡地边上如今遍地都是的枣树,那就是贾训从空间抽取的种子在空间空地上育苗之后,拿出来在那些山石颇多,土地贫瘠的山坡上种植下来的。最开始只有贾家种,后来见着那树确实长得很不错,产的枣子也很多,很甜,很能卖得出价钱,一时间来求树苗的人家就多了起来,不过是几年的时间,别说是海螺村,就是周边其他村落也很有些求了树苗回去种,渐渐的倒是也成了点规模,毕竟就是再不济,实在没有可以种植的地方,在自家院子里种上两颗总是成的,到了枣子成熟,自有货郎上门收取,或是直接卖给那些会制作干货的店铺,一年下来,两颗枣树,也能有将近一两的收入,这对于寻常人家,哪一家都能算的上是不错的出息了还不用太过操心养护,谁家不稀罕?   要说这枣树,那绝对是贾训的一个大手笔,一次性抽取的枣树的种子足足有千颗,他倒是也不贪心,知道这东西不错,在自家枣树开始看的见好处之后,立马很有人情味的不用人说,育苗之后分送村中各家,或是其他亲友,甚至是城里那些听到消息,不求卖钱,只想栽种自己吃的几户有钱关系户,去了大概二三百颗。得了不少人称赞。   之后其他不怎么熟悉的,不好意思,百文一颗枣树苗卖了,就这还是人情价,外头这样保证成活,还看的见果子好处的果树苗,没有二三百文那是想都别想,因为这样,他又得了不少的银钱,当然这又全都归了公中,谁让那时候他还没成亲呢,收入自然是归全家共有的,更不用说这干活的时候,那也算是全家上阵了。   至于那空间里如今残留没卖的也不少,将近百颗已经成了枣林,而贾训自家这些年陆陆续续的也种下了足足近百颗,或许这才是贾训给家里最大的财富,单单是这个,到了今年年底,在这如今已经在整个东山县成为了特产之一的大红枣结果之后,也有将近五十两银子的收入,而且只要不出意外,那是年年都有,更不用说这以后有可能产生的不断的分枝,种子的扩大枣林。也许有那么一天,单单是这枣树,就能让这贾家每年都有一笔可观的财富。   这也是如今齐氏能放心让儿子儿媳妇们自顾自藏私房的缘由,实在是如今公中不差钱啊!田地,枣树,凑一起一年收益足有百两之多,这还是剩下了自家吃用的粮食的情况呢,再加上儿子们时不时的上缴些银钱,齐氏妥妥的稳如泰山一般。   兴哥儿有了夫子的活计,有了固定的收入,贾训也是成家的人了,固然一心还想着往科举上再多努力一把,可是在挣钱上也不能落后了,如今看看家中的藏书,贾训感觉或许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抄书,家中的藏本有不少即使在县城的书铺里也未必都齐全,若是他能抄写好了卖过去,必定也能有不少的钱,虽然不至于和兴哥儿一样多,可是好歹也是个办法,虽然这个办法有点笨。   另外也因为这个,贾训第一次意识到,如今虽然家中富裕了,可是自己这家怎么起来的,说起来真是有太多的侥幸,基本上靠的都是运气好,这实在是有些不安稳,自己也该好好想想,为自己寻一个长久的营生了。   只是他该怎么做呢?作为读书人,不能经商,不能做低贱的工作,不然会影响到以后的科考的,这可真是难啊!怪不得穷书生这名头这么响亮呢。实在是读书人能干的活计实在是太少了,他总不能给人当账房去吧?也不能去衙门当什么书吏,这活计可是贱籍!头疼,太头疼了!至于卖字?一般读书人给人写书信什么的,银钱实在是少的可怜,除非是什么名士大家,哎!两极分化太严重,苦了的总是中间一撮人。   ☆、第95章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贾训在一个月之后找到了自己能干的事儿,还是他的强项,那就是当个文物小贩,好吧,人家是斯文人,是读书人,不能用这么粗俗的说法,咱们要说他这是有淘宝的兴趣爱好,揣着自己那在淘宝界绝对属于最低资本的银子,私房钱加上零时和家里借用的,凑足了二百两,开始漫步在沿海的各个村落,不为别的,就因为某一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这个村子既然能从海里捡到什么砗磲,捡到碧玺,甚至是海捞瓷,那为什么别的村子不能?   若是别的村子也有那么是不是他们也一样不知道这是能卖钱的东西?像是自家村子里的人那样权当石头在用?若是这样,他即使只是赚的少些,只挣大概一成到两成的利润,那么只要搜刮的仔细,多走几次,多去几个村子,那么想来不说多的,这最近一年的银子那是妥妥能挣出来的对吧。   而且这事儿还不会太耽搁时间,周边沿海的地方他走上一圈,若是坐船出去,沿着海岸走,距离上,时间上都能大大的缩减,能有一个月,这附近相对近便的海边村落他就能来去好几个来回了,有这样的功夫,一次一个村子的走,还能不讲那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你还别说,这一次他还真是就找对了路子,虽然他不是个合格的淘宝掏宅子的人,总是在看到那些村子的境况后,对那些同样是渔民的人家心软,给出一个他能给出的最高的价格,可还是在一个月之后,收获了他的成果,足足挣了六十两银子。   别看这这六十两银子好像很不少,比兴哥儿挣得都多,可你要这样想,他这可是走了三个村子,收了大概十来件东西之后挣得总和,平均下来,每一样不过是挣了大概六七两银子。   他能收的都是什么东西?不是属于宝石的,就是属于古董的,每一样价值最低不会低于三十两,最高的能有百多两,若是这样去看,你就知道他这挣的掌眼跑腿钱有多低了,那要是换个人来,能一口唾沫啐死他,说他坏了规矩,生生的把这么一个挣钱的行当,做成了走街串巷的小商贩的水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贾训在附近的村子里都留下了很是不错的名声,这些村子里出去的人,是人都要说一句,这海螺村的贾家二爷,那妥妥是个仁厚实诚的信人,从不欺瞒他们这样苦哈哈的渔夫,就是寻常的石子,送人都嫌寒碜的东西,知道是值钱的,就从没有白要过,都是细细的分说了东西的价值,作用之后,再给出连首饰铺子都给不了的高价,这才拿走。   因为这样,之后的时间里,那些得到消息的其他村子的人都会在看到类似的东西之后,撺掇着所有人将这东西带到海螺村来,求着贾训给看看,若是真值钱,那是二话不说,贾训说多少就是多少,从没有半点怀疑就卖给了贾训,倒是让他不用出门就能有不小的掌眼跑腿出息。   你说为什么那些渔民信不过首饰铺子,还说人家给的低?这不明摆着嘛,若是你,遇上个不懂行的,土里土气的人来卖东西,还是个妥妥不识货的,你能不想着压压价?能不想着减少成本?能不想着给自己多挣点好处?就是再讲诚信的商户,遇上挣大钱的时候,估计也不会手软吧。毕竟没有亲眼看到那些鱼户们破败的家业,没有感同身受日子的艰难,是不会那么大发善心的对地位不成对比的人讲究什么仁慈的。   所以这些人从贾训这里知道了这是值钱东西之后,去询问的结果就已经成了定局了,他们问到的价钱来看,贾训简直像是个傻子,白白多给了好几成的钱,人家还能不明白?还能在信任这些店铺?   而鱼户们在贾训这里呢?先是那秀才的身份让他们就多了几分信任,再加上海螺村的名头,那可是如今附近最响亮的,海边渔村中第一个脱离赤贫的村落,影响力实在是高,还有不少人当年曾在海螺村买过鲸鱼肉,知道贾训这个人,听到过那么一耳朵有关于贾训人品的话,这又多了几分信任,最后是贾训实实在在的给各人讲这些挑拣出来的东西做了说明,还每到一个村落特意在选出东西之后,刻意等上一二天才正式交易,给了各家去商铺询问的时间。   不得不说,这一手让人实在是忍不住称赞一声漂亮,一开始有人真的不敢置信,也对贾训出这样的高价有些怀疑,甚至心中想不通为什么,就去县城等地的商铺问,而问了之后才知道贾训不单是价格公道的问题了,简直就是比人家铺子里还高一些,人家能不高兴?能不感动?能不信任?   他们也不是傻子,在确认了这东西确实是贾训说的东西之后,自然知道这价格差异怎么来的,不就是看着他们好欺负不懂行嘛,人家秀才去卖就不敢欺瞒了,自然比他们的价格要高,所以他们愿意卖给贾训。   即使他们也明白这贾训也不会白干活,肯定也有进账,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卖给贾训比卖给人家铺子更划算不说,好歹人家贾训不欺瞒他们,还教导了他们认识好东西,尊重他们,就凭这个,哪怕价钱一样,他们也愿意和贾训交易,让贾训去挣点小钱。   在他们看来,贾训挣这个钱,那真是挣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人当铺里当个掌眼师傅价钱都比这高,人家贾家二爷那是仁善,是帮着他们发家致富,是想让他们和海螺村一样,从海里捞起发家的资本,是想着法子的让他们致富,是补上了他们自己知识上的残缺,让他们不至于和财富擦身而过,这绝对是大功德。就是为了这一点,不管是从贾训这里得了好处的,还是没得好处的,都该记得贾训的恩情。   越是贫穷的人越是看重情谊,也是基于这样的想法,他们每每遇上其他村子里的人的时候,就会提贾训,为贾训宣传,哪怕是在海上遇到了,那也一样不落下,生怕旁人不知道,生怕其他村子一样困难的出海渔民错过了这样的机会。   所以啊,在这之后,贾训每天在家就要接待旁的地方背着背篓,带着无数乱七八糟东西的人过来求他看一眼,弄到后面他都有些烦了,最后寻了村长帮忙,定下了一个规矩,每月月底最后一天,就是贾训帮人看这些东西,买这些东西的时间,各村谁都能来,只是别的时间?对不起了,人贾训要读书的。   大家本就对秀才有些敬畏迁就,听到他这么说,也感觉理所当然,帮奔走相告,帮着贾训将这消息传了出去,就此定下了时间,而海螺村也因为这个,倒是在几个月之后,无形中形成了一个集市,每月月底,各处来的人除了这些要寻贾训看东西的人,还有好些过来换物资的,毕竟如今的海螺村油坊,豆腐坊,杂货铺,都有了,甚至因为各家都有田地,还能在自家门口挂上牌子,在这一天出售家中余粮给其他渔民们,让这些离着县城比较远的渔村一个个方便了不少,毕竟只要驾着船,沿着海岸线过来就成,这路程可比去县城近便,还能用自家的船当交通工具,比走路方便多了。   而贾训也因为这样,倒是慢慢的有了固定的收入,虽然这些渔村人带来的东西十有*都是不中用的,可总有那么一二样是可以入眼的,他坐地就能直接买下,银钱不够也能从家里暂支,比他自己带着钱到处走安全了不少,而这些收来的东西,他走上一次县城什么的,总能挣上将近十两的银钱,若是特别好的,他存着隔上半年去一次京城,往那些大铺子卖,或许还能卖更好的价钱。   等一年过去,细细的一算,这一年里他居然足足挣下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这简直就是惊喜有没有?   细细的回想一下他收上来,卖出去的东西,贾训也不得不暗叹,这大海果然就是个聚宝盆,也正是如他所想,这附近必定有什么遇难海船,也必定有什么矿藏,因为他收上来的东西里头,碧玺占了近半,其他的砗磲占了两成,海瓷一成,剩下的不是珍珠,就是珊瑚,甚至还有造型独特的大海螺,身形特别,背上有文字花纹的海龟等等奇奇怪怪的东西。   别以为那些奇奇怪怪的好像不是宝石也不是古董,好像不挣钱,其实不然,越是奇怪的东西,只要稀罕,就越是能在有钱人中引起兴趣,所以也不乏卖出高价的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了。   ☆、第96章   收购海边村落的物件,然后寻找最合适的人家出手卖掉,对于贾训来说,他收获的不仅仅是这一点子差价,恩,这个说法有些不地道,这差价也不能说是一点点,最起码这收入真要合起来,已经足够不少人家眼红了,算的上是一个很有钱途的行当,只是对于读书人而言,这只能排到第二,甚至是第三位,因为前头两个好处更让人心动。   第一就是因为他这不断的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因而在人介绍人的情况下,很是认识了一些相对他原本小小偏僻县城的社交圈而言,比较高端的人物,或是某些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子侄,或是皇商巨富人家的实权族人,甚至还有些世家大户的旁支子弟。   这些需要奇而不贵的东西往上讨好的人,在贾训这里总能找到符合心意的东西,从而用最小的本钱获得最大的好处,对上贾训自是越发的满意和亲和的,像是某个皇商的侄儿,就是用了六十两银子,从贾训这里买了一个活的,背壳上模糊的有着铜钱蝙蝠纹路龟壳的圆凳大小的海龟,以福禄寿三喜齐全的名头,送给了正好五十大寿的家主,获得了家主的赞赏,从而在一个月内得了好几次执掌家中琐事的机会。以此为自家划拉了不少的好处。   遇上这样的喜事儿,你说他对于贾训该是个什么态度?那自是以为贾训就是他的福星啊。为了这个还特意寻了一本不算是太值钱的前朝古画,送给了贾训作为谢仪。由此可见某些时候这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产生的作用,带来的好处有多大了。   世家大族的子嗣们也常从贾训这里买上一些颜色鲜艳,外头寻不见的海螺海星等物,用来讨好家中女眷或是当家太太,老人等,也是常常有奇效的,偏偏这东西价钱实在是低,一二十两就能买到,让他也感受到了一把什么叫做惠而不费的好处,和贾训相处起来自是越发的亲和。   随着这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贾训的路子自是越来越广,连带着他一直坚持不懈的抄书的事儿也能越发的寻到更就爱稀少的本藏,反过来让家中藏书越发的丰富,让小三抄书卖书铺的业务也越做越大,你说这好处是不是很不错?是不是比银子更实惠?书这东西,只要有那么一本底本在,那将来可就是贾家书香人家的底蕴了。那是多少银子都未必能买来的。   而第二个好处,也一样很大,当然这个好处和贾训如今的人脉也有一定的联系,因为贾训总是能寻到最出人意料的东西,总能带来让他们耳目一新的东西,总能给出合理又剑出偏锋的好点子,所以贾训杂项中涉猎颇深,喜好奇巧的名声也渐渐的开始传扬开来。   别看这不是什么神童,什么诗才,文章上的好名声就不重要了,对于读书人来说,琴棋书画,金石古玩,都是属于雅趣,是属于读书人可以显示风雅,风骨的一种手段,任何带着几许雅致的东西,只要你玩的比旁人好,懂得比旁人多,就能在读书人中获得不菲的名声,世间就是连好茶的读书人都能得上一个风雅的名头,像是贾训这样的杂项自然也是能的,毕竟这里头还涉及到不少的宝石古董,比单纯的好茶还更显得博学些,虽然和那些诗词上有造诣的人比还是差了些,却也足以让他在读书人中占据一个小小的位置,去参加一些文会之流的时候,不至于被人看轻了去。   名声这东西,对于寻常人或许还好些,可对于读书人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因为读书人其实很排外,很重视属于自己的圈子,甚至可以说很有些清高气傲的意味,这一点看看时代勋贵的书香大族和寒门之间的隔阂,就能看出一二了,即使同样的读书人他们都能分出三六九等来,更不用说其他了,乡党之流怎么来的?还不是这小圈子造成的?同年是怎么折腾,团结博弈官场的?一样是小圈子形成的利益同盟。而在读书人中想要打破一定的圈子的隔阂,你能采用的,除了自身的学识,那就需要一定的名声,王安石为什么能一下子直接执政大宋,开始改革?因为他养望了,因为他刷足了名声啊!   你有了名声,即使旁人不认识你,可通过口口相传,甚至有可能是来自最好的朋友的阐述,如此一来,听到的人对你自然就有了一定的好感,一定的认知,甚至是亲近,当彼此相见的时候,自然直接跨过了相互警惕排挤的第一步,该合得来的已经有了相交的诚意了,自然合作起来多了几分底气对吧。   所以啊,就在贾训不断的积攒钱财,为自己的大家小家努力挣钱的时候,他的人脉,名望已经慢慢的培养了起来,甚至到了在这小县城的氛围内以及有了一定拥护者的地步。在这样的情况下,贾训还能得到另外的一个意外的好处,那就是若是能在小心谨慎的这样走下去,那么当京城的那些朋友们为他吹嘘到一定的程度,他再去考乡试的时候,最然不至于就能作弊什么的,可是却也已经能成功的将自己的文章诗文八股这样的科考类型的文章递到有可能成为考官的大人物的面前了。   你说这有什么用?考试不是要糊名誊抄的吗?旁人又看不到字迹,看不到名字?拜托,这些是看不到,可是这文章的风格总是能看到的吧,只要你的文风人家考官熟悉了,那你说,当考官看到这一篇很可能是你的文章的时候,感觉可上可下的瞬间,是会把你往中的一档里放,还是不中的那一档里放?   是不是明摆着?不知不觉就又能让你从名落孙山变成恰好上榜?所以啊,科考这东西,实在是名堂太多太深了,贾训虽然没有考过,不懂这些,可是他不是有懂得人可以请教的嘛,卫夫子,还有那已经成为了举人的徐少爷,都是可以传授他经验的人啊。   也因为有了这么两个人提点,贾训在知道这些好处之后,才能这样坚持着,一直不断地做着原本只想每年做上几次,补充一下经济问题的小生意,全力的在每个月的月底当着和当铺朝奉一样的角色,不断在瓦砾中寻找珍珠。   “这村子如今是越发的兴旺了。“   又是一个月末,周边十里八乡的人都背着背篓过来,如今已经不仅仅是海面上过来的无数周边村落的船只在这海螺村靠岸了,其他的沿海的,离着海螺村相对近的村子也开始往这边汇集,不为别的,就为了在这一天赶集。   即使在同一片海域,出海的收获总也是有些不同的,有些地方鱼多,有些地方海参多,也有些地方螃蟹多,还有各种海菜,都是渔民们过来交易的主要货物,而渔民需要的东西也很多,靠着海螺村的村民未必能全都吃下,如此一来,对于周边村落的人自然也有了吸引力,他们带着自家地里的特产,或是蔬菜,或是禽蛋,或是一些海边不容易长成的果子,食物,南北货,山中采集的山珍猎物,布匹,成衣鞋袜等等过来和这些渔民们或是以物换物,或是直接换钱,各取所需,什么都有,一时间也热闹的紧。   最重要的是,海螺村这里直接在海边搭起了一个露天的集市,还不用交纳任何的税赋,这让所有人都很是欢喜,虽然省下的不过是几文钱的摊位费,可这对于一文钱都有可能活命的穷人来说,也是不小的好处了。   贾训刚才已经兜了一圈了,该挑拣的也已经挑拣完成,今天不过是得了两个碧玺石头,还是那种不怎么值钱的类型,所以早早就收了工,在一边和村长说着话。   “是啊,虽说不收摊位费看着咱们是吃亏了些,白忙乎了一场,可是只要反过来想想就满足了,这么多人在这儿交易,在咱们村子里买的吃食,吃的茶水,又该是多少钱?村民们不用出村就能换得所需这样一比,那就是沾了大便宜了。更不用说,因为这个,还总有那么几个附近的游医在这一日过来看诊所带来的便利,就更是实惠,村子里那些采集的药材能卖个好价钱不说,村人看病也不用往城里跑,省去了多少工夫。“   这话却是,人集中的多了,很多原本从不会往他们这里来的人自然也来了,不说大夫了,就是那些烧陶的,买瓷器的,甚至是做砖瓦的,也来了人摆个摊子想要借点活,卖点东西,如此一来,每每到了收摊的时候,村中人总能买到一些便宜货不说,还顺带有不少村人还找到了零时的活计做,帮着搬东西什么的,挣一些小钱,这样的好处琐碎不起眼,却也实实在在的让村子边的更加繁荣了。   “这都是你带来的啊,果然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对了,隔壁几个渔村的人来问,他们的孩子能不能送来咱们这儿读书,这事儿你怎么看?“   “哦?这么远,难不成每天送来?“   “和你们家兄弟以前一样,隔一天来一次。只是这束脩,只怕是未必能收到,就是有,也少的可怜,毕竟他们不是咱们,这些日子靠着运气得了意外之财的毕竟是少数,也没有那么多荒地可以收拾。这一点我有点难拿捏,怕村子里人不高兴呢。“   “大家都不容易,既然他们有心上进,村长,帮上一手总是不会差的,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这些孩子里,未来哪一个会不会出什么大人物呢,就是没有,结个善缘也是好的。这束脩的事儿,不说出去就是了,毕竟和咱们村子里孩子读书孩子时间差太多,孩子们也不会在意的。“   “这话在理。“   “若是遇上风霜雪雨的日子,村子里住不下的话,实在不成,咱们村子那个山洞还空着呢,那地方收拾了,也算是冬暖夏凉的,给那些来读书的孩子借宿也是可以的,最多不过是给点吃的,一点子小钱,村子里也不在意,咱们又不吃亏。都是靠着大海吃饭的人,谁和谁不一样呢。“   村长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行善积德总是好的。“   ☆、第97章   海螺村是真的发达了,那不大的海滩之地,如今早就没有了多少空地,房子接着房子,都是正经的大宅子,街道一铺上了碎石子,碎砖头,压实了,还在街道边上种上了好些枣树。让这一片住宅地干净整齐的让人艳羡,简直就不像是寻常村落,到有了几分城镇的风貌。祠堂,龙王庙门口或许是唯一还保留着大块空地的地方了,毕竟这里是祭祀等全村集合商议大事儿时候的必要场所,不留下足够的地方,实在是不成,可就是这样,这龙王庙边上也搭起了一个固定的戏台子,逢年过节的,这里就会请戏班子来,这几年就是其他村子的人也知道了这个事儿,总有人赶过来看热闹。   临近出村口的地方有五六个铺子,地方不算大,却是整个村子作坊集中地,那什么油铺,什么杂货铺都在这里,是往日村中最热闹的地方,恩,这个集市的时候除外,那个时候海滩边上最热闹,人来人往,三五十个地摊,足够让海螺村的人流直接上涨三倍了。   村子里甚至有人想着是不是应该在村子里再建一个客栈什么的,不用太麻烦,只要是罩房一般的屋子就成,隔得稍小些,屋子里一张床或是火炕,加上一个桌子,两把椅子,估计就能行了,毕竟来这里的人都是穷人居多,太好的屋子也没人要,若是这样,寻常宅子的宽度,一排直接就能□□间来,不用厢房的话,寻常三进的宅基地,绝对能收拾出四排屋子,正紧客栈用的整上三排,那可就是近三十个屋子,最前头大门处在收拾利索了,对外开门做个饭馆,茶馆的,还能整出厨房和自己住的地方,那样一算,这一点子宅基地的地方,可真是能挣不少钱。   集市什么的时候就不说了,那些渔民们不住,那些卖茶叶的,卖瓷器的小商小贩总要住的,比借宿在村子里总要方便些,这生意就是再差,那一日一半总能住满,其他的时候,这往来的人员如今也不是以前那样一年没几个人的情况了,总有商贩往来,收货的,卖货的,还有其他原因的,比如村子里有了读书人,那些周边想要科考的童生们的拜访抄书什么的,总也能有个住宿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渔村居然也要盖起一个客栈,这在其他地方或许简直就是个笑话,可在海螺村还真是可行,村长和贾训无意中那么一说,就是贾训也感觉实在是很需要,因为如今因为这个集市等缘故,整个村子各家人家,几乎每一家到了月底总有人来借宿,一次两次的倒是没什么,可次数多了,也总有人家不愿意的。若是能有那么一个客栈,那真是方便了双方不少的事儿,连带着那些来做小生意的人也有了正紧吃饭的地方,而不是干啃硬饼子了。   “村长,我瞧着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或许有一日咱们这海螺村哪一日就成了镇子了,若是这样,您这个村长岂不是就有当镇长的一天了?“   贾诩这话有几分玩笑,可听到村长的耳朵里,却觉得分外的顺耳,他就是这么盼着呢,如今刘典吏已经升到了典史了,正一心往县尉的位子爬,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也没差几岁,他看着人家这样的有上进心,难道就能不心动?只是他没有什么路子,也没有什么门道,更说不上前程罢了,可若是这村子真的升上去了呢?那岂不是就是现成的官路?即使这实在是称不上官,连个正紧的位置都不是,可到底也是属于受人尊重,在县衙有点地位的那种不是。看看没回大人请乡老什么的过去说税赋的时候排的位置,那妥妥的镇长的位置就是在最前面的,他能不眼红?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那说明咱们这村子是真起来了,可惜了,如今咱们这儿样样都不周全,学堂是有了,却只是蒙学,还只有一个,庙宇也有了,却少了点,也就一个,街道更是谈不上,商铺更是只有那么几家,人口更不用说了,差了老大一截,想要变成镇子,就是再努力,没有十年,只怕是做梦都没有个影子。瞎想罢了。“   贾训一听这话心中就是一惊,若是没有想过怎么知道这升级成镇子需要些什么东西?听听这村长念叨的,哪一样不是在点子上,可见自家这村长也是个有点野心的人物呢,往常还真是看不出来,不过有野心未必是坏事儿,只要是往好里折腾,有野心的办的事儿总比没野心的人多。   “好歹这集市是有了,这可是最难的,其他的时间长了总能起来。人口这个没法子,谁让咱们原本实在是人丁少的可怜呢,就是再怎么努力,如今也就是这样,想增加也要看天意。至于其他,咱们也不缺地,好生规划了,还能少铺子?这样,改明儿,我家在村口那里也买下点地,开个铺子,不开别的,就弄个书肆,弄点笔墨纸砚的,不求能有多少出息,好歹也算是撑起了一个场面来。“   虽然贾训感觉这事儿却是没几分靠谱的,可是不代表他不愿意帮一把,再说了这弄个铺子也不是太麻烦的事儿,按照这村子里如今的地价,人工,整起来也不过是三五十两银子的事儿,这个钱,对于如今的贾家来说真是不算多,只要办好了,即使生意未必能挣什么钱,好歹也是一份产业,说不得以后就能让老三过来好生看着,当做未来娶妻之后小家挣钱的一门重要营生呢。   贾训的支持村长很满意,点了点头说道:   “恩,这也好,咱们这儿读书的娃子是越发的多了,兴哥儿到底是秀才,比边上其他村子的夫子总是要本事些,来求教的人也多,你这里整好了,娃子们以后读书的事儿上也便利些。“   说起这周边学子的事儿,两人越说越是热乎起来,因为这海螺村两代夫子都是有功名的人,这让海螺村的蒙学在这附近一片很是有些名声,就是那几个老夫子自己也常让子弟过来求教卫夫子和兴哥儿有关于科举的事情,那些老夫子自己没能考上秀才什么的,一来是因为年纪实在是大了些,二来则是因为书籍的缘故,他们没有贾训那样的本事,能从书香人家,甚至是书院中借来书籍抄录,更没有抽奖系统给出全套的史书什么的,自然见识学识上都差了一等,如此屡屡没能考上也是情有可原,如今知道这海螺村的几个秀才书籍极其全,不来想法子凑上好些那才是怪事儿,即使他们自己已经年纪到了,不求上进了,那也要为子嗣考虑不是,能让自家孩子比自己更出息,是个当爹妈的就不会放过。所以这来海螺村的读书人还真是不少呢。   “我说,二子,我听兴哥儿说,你明年要去京城游学?“   说道后来,村长敲定了有关于书肆的事儿之后,猛地又想到了另一个事儿上,在距离卫夫子出去将近一年之后,贾训也开始准备往外走了,这让村长很有些担心,生怕自家村子里好不容易出来的老爷,一个个都离开了村子,不再回来,最关键的是,没有了贾训,这集市是不是还能继续?没有了集市,那这村子还能不能这么热闹?   “那里是什么游学啊,只是去看看,卫夫子来信说要带我去参加几个文会,好认识些京城的读书人,毕竟明年八月我就要准备乡试了,早一些做准备总是好的,即使我自己也知道,明年能考中的机会不大,可到底总要去试试的。放心吧,我最多两个月就回来。京城离着咱们这儿又不远。“   他这一说,村长总算是放心了,转头又问道:   “卫夫子哪儿可好?这一家子都搬过去了,如今这宅子都是在咱们帮着看护,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短时间不会回来吧,毕竟这是在别人家做活,总要听别人家的安排不是。“   有心说,卫夫子若是混的好,考上进士,或者寻到门路做个官什么的,或许一辈子不到致仕都未必回来了,可一想村长对卫夫子庇佑村落的期待,就怎么都说不出口,致仕寻了个理由借口让村长安心。   而贾训自己,一提到卫夫子,忍不住就要想到贾家,心中又是一阵的激荡,他这一次去京城,卫夫子说就让他住在他家在贾家族学的屋子里,安全不说,还免得他在外头住着花钱,还能在那里读到贾家族学中的书籍,一举三得。这安排不能说不好,简直是很周到,只是如此一来,这或许是他在这个世界重生之后,第一次住进贾家的地方,他心里能没有半点波动,那才是不正常呢。   ☆、第98章   贾训这一次进京,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身量高了,人长大了,这些且不去说,十年的时间,虽然不至于沧海变桑田,却也足够一个贫寒之家成功的翻身,像是贾家,在贾训和兴哥儿在加上日渐长大,已经成了大小伙子,能为家里做出贡献的小三三人的努力下,百亩中田,六十五亩坡地,二十亩枣林,还有一间书肆,已经足够他们称之为一声小地主之家了。   虽然这个和其他真正的乡间大户比起来还十分的不足,寻常能被人称之为地主的,多半都有一二百亩中田,可谁让他们家还有两个秀才呢,如此一来,往上提一点地位也是有的。   也因为这样的田产,贾家的日子很是好过,这让贾训在前往京城的时候,家里能给与的支持也多了几分,不说旁的,单单是齐氏就给了二十两银子,兴哥儿又另外给了五两,就是这些让贾训在京城呆上一个月那也是足够使唤的了,更不用说他自己还有不少的私房,从自家媳妇那里取了十五两,另外私藏的空间里还有将近二百两,这样一加,贾训自觉底气还是不错的。   有了这份底气,这才是贾训能有那样的勇气重新走近贾家,近乡情怯,往日他总是站在远处观望,如今终于能近距离的好好看看这个原本的家族,去看看在他的那一次举动之后的贾家,是不是有了新的起色,当年的家族之情虽然淡薄,可那养育之恩,教导之德他却从没有回报过,虽说那一封信似乎已经起了很大的作用,可毕竟不是亲自出手,总觉得和那个家牵扯依然还在,他如今有了新的家,有了新的父母亲人,也想还上因果,了断一番,再一个,他也想看看,能不能寻到机会让自己放下那份仇恨和执念,让他好轻松的走属于自己的人生,王夫人,这个人纠缠了他两辈子,实在是有些不划算了,特别是在他如今眼瞧着前途不错的情况下,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   贾训是个很有打算的人,毕竟阅历放在哪儿呢,他知道像是他如今这样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为了过去的仇怨毁了如今的生活,那才是大大的傻子,像是他这样的,如今就该好好的走文人的路子,即使如今的身份不过是寒门士子,可这要说起来,除了一开始艰难些,后期只怕比寻常勋贵武将人家的孩子走文人的圈子还更容易些。所以他很珍惜如今得来不易的身份和机会,这可是他十年努力的成果,虽然没有什么得力的帮扶,却也没有人阻拦,等他考上了举人,走过了最初的那几个关卡,即使未来想要位极人臣不可能,可谓自家换上一个官宦人家的地位还是可能的。   也因为这样,贾训从走出村子之后,每一步都很有些心思,他在村子里的时候还算是低调,不过是一件细棉布的书生长袍,可到了京城之后,立马换上了一身青绸,虽然不过是二等的货色,可穿着细棉布和绸子第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等级的不同,一种从根子上的等级在这衣裳上就能看出一二了。他是从世家大户中出来的,对于这富贵眼最是清楚,京城虽是在天子脚下,说是教化最为昌盛之地,可也因为这样,对于先看衣冠后看人却也执行的最是彻底。想要走在街上不被人小瞧了去,一定的包装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来你对这京城的规矩看的还是挺清楚的嘛。“   他刚换好了衣裳出来,就听到了卫夫子的说话声,转头一看,刚下课的卫夫子也是一身青绸暗纹的衣裳,带着几分往日村中难得一见的温和笑意走了进来。还很有意味的将贾训四下的打量了一遍,这又说道:   “若非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瞧着如今你这言行举止,只怕还会以为是那个落魄世家出来的人物呢,这气度,真真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你还别说这卫夫子如今这眼力还真是不差,那荣国府不就是世家嘛,那家中的庶子,教养差了嫡出正房一截子,可到底和寻常人家还是有些差别的,毕竟见识上就差了好多,这样一来,自然就是落魄世家的格局了。   “那我可真该查查,我家祖上到底是个什么出身了,也不知怎么就隔代传到了我身上。不过卫夫子如今也有些不一样了。“   知道他这是说笑,不可能看出什么来,贾训还是用了这么一个不是笑话的笑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豪门世家呆的久了,纨绔小子看的多了,若是还和以前一般古板,只怕是早就被赶出去了。“   说起这个卫夫子也是一肚子的苦水,走过来往天井里那大树下的石桌边上一坐,就倒起了苦水。   “你说说,在村子里的时候,那些孩子们有个书读多高兴啊,为了能有本书,一个个忍着嘴馋,生生省下了钱买了最粗糙的纸,最低贱的笔,最差劲的墨,一个字一个字的自己抄,甚至因为怕抄不好,在石头上,木头上不知道要练习上多少回,那一本子书倒着背都能做到了,那书本还是新的一般,一张纸,不写到没有一点子用处了,那是绝对不舍得扔掉,那个俭省的,让人看着都心酸,可偏偏人人都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正理。可到了这里呢?那些个孩子纸笔都是族里供的,哪里将这东西当是花钱买的?都浪费的不行,才写了一个字,感觉不好,直接就丢了,那墨摔碎了一个角,就马上不用了,我瞧着那个败家啊,实在是不成,就说了几句,结果你猜他们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贾训不用猜都知道,必定是说又不是你买的,他们族里的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毕竟他也曾是这其中的一员,这些人是个什么德行还能不知道?就是他自己,也曾偷偷拿了这族学里头的墨出去,换了东西吃。   果然,贾训笑而不答的时候,那卫夫子就说了:   “他们居然说我多管闲事!我是实在舍不得这样的浪费,所以最后索性就将这些都集中了起来,将一些还能用到的纸裁了,专门做字帖,好让他们当做练习的对照,或是做试题条子,像是那些墨,凑在一处,攒着,寻思着什么时候会村子的时候带回去,给村子里的娃子们用。你这次回去的时候正好带回去,都是好墨,能用上不少时间呢。“   他这样一说,贾训心里就是一愣,随后就是满心的敬重,他可是知道这里的娃子们一个个嘴巴有多毒的,做那些字帖什么的还没什么,可这捡了他们不要的墨攒起来,只怕这些人一个个都会说他穷酸,或是吝啬,占小便宜这样的话的,可卫夫子还是这么做了,只为了村里的孩子,这怎么可能不让他敬重。   “夫子。。。这,委屈你了。“   他除了能说这个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卫夫子倒是满不在乎的摇了摇手,继续说道:   “有什么可委屈的,这些孩子真说起来也就是让家里宠坏的孩子罢了,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恶意,再说了,这贾家我来了这么久,也看明白了一些,说是世家大族,也已经有了落败的迹象了,那宁府,虽说是族长家,却是不中用的,吃喝嫖赌倒是精通,族里的大小事儿都不怎么管,除了钱粮什么的抓的还算是紧,其他的浑不在意,这族学倒是那荣府的赦老爷看顾的更多些,请的夫子也多半是他这边请来的,有文有武,虽不一定都是名师,可到底也管束了不少,这些孩子调皮了些,纨绔了些,可到底也学了些本事,在外头也没怎么折腾,相比起其他世家的族人们,倒是还算老实,本性也好一些,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儿也少了不少。还有几个算的上上进的,看样子进一步未必能成,可能守的却有几个,将来说不得还是这些勋贵中难得能长久些的人家呢。“   听到卫夫子这么说,贾训心里就是一宽,上辈子他也曾听说过,外头的人都说这荣宁二府,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不想如今倒是放心了,看样子当年贾赦大伯做的很是彻底,估计连带着宁府这里,下人仆妇管事阶层,也遭到了一定的清洗,让一些个仗势欺人的东西都得到了报应,不然不至于让贾家能被一向方正的卫夫子说比其他人家老实的话来。   那些老爷们当老纨绔,对于世勋之家,武将人家来说未必是什么坏事儿,没本事,人家皇家才会不用担心你军中势力庞大,反倒是安稳,只要不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不自己作死,这样的人家是没有人来关注的,自然能过上太平日子,像是这样的人家,最怕的反而是内里头烂根,而这烂根多半都是从这些仆妇下人中开始的,这些人干净了,自然是非也少了,家族也能长久一些。   “是吗,我也听说过,说是前些年曾大闹过一场,后来这贾家就安分了好些,可见大树有枯枝,去了这些个东西。世家大族到底还是有几分底蕴的。“   贾训也难得说了几句好话,这也是他为贾家高兴,有些管不住嘴了。   “大树枯枝啊。。。确实是呢,我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的,真是没想到,这荣府居然还有这样的惨事,可见家大业大的,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这银钱就是祸根,若不是这样,也不至于弄得人丁如此稀松,还搭上了几条人命。“   卫夫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多了几分感慨,贾训知道或许从这卫夫子口中,他能得到些相对比较隐秘的消息了,一时倒是精神振奋了起来。   ☆、第99章   从卫夫子的口中,贾训确实知道了不少的事儿,而且有些甚至还是他以前都不知道的事儿,像是史老太太因为名声不好,儿子怨恨,孙女开始不亲,脾气开始越发的不好,到了近期,已经有些迷糊了,睡梦中总是不断的做些个噩梦,一个劲的说什么报应之类的话,还喊出来不少的名字。   虽说如今的贾家被贾赦和贾琏父子联手收拾过一阵子,下人中十去五六,去除了那些贪腐的,仗势欺人的,还有不少嘴碎的,这内里的消息本不容易在往外传了,可是这不往外传也是有条件的,比如家主严禁闭嘴的,那是肯定不传的,而像是这样还需要下人帮着好奇的主子们去查探的,又是在自家族里,自是不会闭嘴不言,如此卫夫子也就知道了不少究竟,这噩梦中的人名,各个居然都是当年老国公的后院姬妾和庶子等的名字,如此一来傻子都知道这些人必定都是死在了史老太太的手里。   世家大户这样的事儿其实实在是太过,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就是贾训听了也不过是听过就算,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了,还多是上一辈的恩怨他能说什么?难不成让史老太太这个年纪偿命?不说那些人一个个多半都是签了身契的下人出身,生死本就全在当家人手里,就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在如今这宗法家规大如天的情况下,也都是折了胳膊拢袖子里,是不会往外头张扬的,更没有几个人会过来追求,最多就是说一句史老太太狠毒,手段太过罢了。没看见就是卫夫子也不过是感慨几句吗。   再说其他人,那原本爽朗大气,不弱须眉的琏二奶奶,或许是因为王夫人的教训实在是太过深刻,又是在她嫁过来之后立马就暴露,还下场凄惨,所以这琏二奶奶在贾家,倒是很是收敛,这个当然,旁人是没有比较不知道的,也就贾训能听出一二,如今的贾家荣府里,只是说这琏二奶奶当家主事儿是个好手,做事儿做人,很是痛快,和琏二爷也算是夫妻和睦,不但亲自给琏二爷选了两个姨娘,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子嗣,还帮着琏二爷去娘家求告了一番,让王子腾帮着在户部谋了个七品的实职,实在是贤惠妇人,一样是王家出来的,比王夫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去,因为这个王家的女儿名声倒是又恢复了几分,虽比不过原本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却也算是不用担心闺女嫁不出去了。   最重要的是听说如今这琏二奶奶还让琏二爷教她认字,跟着贾家姑娘们学了不少书,就是王家也开始让家中姑娘读书了,再不是崇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训言,按照王家的说法就是,王夫人那样猖狂的行事,不是王家家教不好,而是因为不读书,不知道法度的缘故,这才一错再错。   得,贾训听到这里,也不得不赞一声这王家如今的家主王子腾确实是个人物,这一进一退之间,很是灵巧的就将劣势又搬回来几分,实在是本事,就是王熙凤,他也不能不说,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子,特别是如今儿女双全的情况下,这手段也越发的沉稳了,他不信这王熙凤最喜吃醋的性子真的能容得下那些个姬妾之流,可这面子上实在是做的漂亮的很,让人指不出不是来。至于那些个放高利贷之流的事儿,只能说当初王夫人的事儿出的实在是时候,一个大雷下去,生生的震住了这胆大的琏二奶奶,只要她能时刻牢记这个教训,想来祸出内宅的事儿还是能避免的。   越想贾训的思绪就越是远,他那个家里的亲人啊,你们还好吧?兄弟姐妹们,我来了,你们可知道?   十年了,他刚来的那年,那个贾环刚出生,而如今的贾家,那个冻猫子贾环,也该有十岁了吧,不,该是十一岁了,今年贾训可是已经二十了呢,连儿子都有了,果然岁月如梭。那么探春自然也就是十二岁了,也不知道如今没有了王夫人当家,没有了国公府门楣撑场面,一个微末小官家的庶出姑娘,是不是有人求娶,这姨娘有没有操心她的婚事呢?这么多年,贾政也没有另外娶上一门正妻,这是为什么?王夫人还活着的缘故?还是没人要嫁给他这么一个名声不好的人?倒是听卫夫子说起这二房如今除了探春和贾环,似乎还有一个庶出的小子,不知道是叫什么来着,才两三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生的!   还有宝玉,这个凤凰蛋,也该是十三岁了,如今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拿他当凤凰蛋?即使有,应该和以前不一样了吧,毕竟掌权的如今可是大房,二房听着似乎只有在东院住着,地方虽然还算是大,毕竟是以前贾赦的院子,也算精致,可到底不如跟着老太太的时候,满府供着他一个那么奢华了吧。   还有迎春是几岁?十五岁?好像定亲了?也是,如今邢夫人当起了管家太太,没有了往日被人欺压的憋屈,大伯又回转了几分心思,这会儿也想着当个让人看得上的太太呢,怎么可能不操心这个来显示自己贤良?就是贾琮,好像也被养在身边教养了,果然大房上进了很多呢。   还有林姐姐,这会儿也有十三岁了,林姑父听说回京了,还是个侍郎,有弟弟,有继母,日子应该还不错吧,听说她那个继母嫁过来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个嫡出的弟弟,因为这个,死去的姑母还被传了好些的闲话,不知道那时候林姐姐是不是心伤,不管怎么样,那总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亲人,总比在贾家寄人篱下强些,想来未来有有力的娘家,有两个兄弟,不是孤雁一样的命格了,也会寻到不错的亲事吧,反正宝玉是不用想的,档次不对。   还有琏二哥,二十五了,有儿有女,有妻有妾,还有实职干着,未来的命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就凭着贾家的人脉权势,凭着他自己那点经营本事,想来未来即使再不济,五六品总是能有的,比二老爷总强些,这样荣府未来也不至于太过没落了,珠大哥哥终究是命薄的,好在兰儿应该也大了,没有了王夫人苛责,作为如今唯一的孙子辈,想来也能受到二老爷几分重视的,那样他的日子也会不错吧。   越想贾训就感觉物是人非的厉害,可也满心的欢喜,即使他对这个家依然带着几分怨恨,可是对着那些亲人们,看着他们比原本的命运好的生活还是那么的高兴,贾家若是不抄家,这个家就这样慢慢的泯然与众未必是什么坏事儿,只要人在,只要底气还在,终究有翻身的一天,那终究是自己依附了几十年的家族,他怎么可能希望就这样烟消云散呢。   “贾训?怎么了?”   或许是贾训的神情太过明显,卫夫子看着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明明听八卦听得挺不错的,怎么一下子这样了?难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该啊?   “没什么,只是感慨而已,世家大族,勋贵人家,往日听着,那多么煊赫,多么张扬,可又有谁知道这内里的龌蹉,就像是你说的,这贾家还算是好的,最起码这下人们经过了整治,很是少了些欺男霸女的,也让这贾家的名声不至于那么糟糕,可其他人家呢?就我知道的,就有不少人家,那些个奴仆都能在外头煊煊赫赫的比六七品的老爷们威风了,甚至还能给人撕撸官司的,你说说,这都什么啊,若是我家这样,还不得冤死,主子们再小心谨慎,也扛不住这么多拖后腿的不是,更不用说那些原本就有些不着调的了,那些人家,只怕更是污泥一般,生生将祖宗搏命挣来的功勋荣华都给葬送了。”   他这说的实在是深刻,就是卫夫子也跟着不住的点头。   “可不就是这样,我在京城这样的实在是见得太多了,若不是我在贾家族学当着夫子,只怕我自己也是被欺负的人中一员。”   这一说明显是有故事啊,贾训的兴趣起来了忙询问起来。   “别扯了,你如今也是当了爹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孩子气。”   看着被扯住的衣袖,卫夫子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在贾训的手臂上狠狠的拍了一下,训了几句,这才说起了事儿,说起来那还是他刚来不久之后的事儿了,家人都还没有接来,正为这院子添置东西,就多去了几次市集,这世上的事儿总是这样的,走的多了,总能遇上鬼。   卫夫子可不就是遇上了吗,还遇上了几乎所有经历了红楼的人都知道的一个大大的名人:王仁。   一听这个名字,贾训就好像看到了这人嚣张的样子,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在这王仁的身上也是能用的上的,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是恶名。   ☆、第100章   事情是这样的,卫夫子刚到了京城,顺当的在贾家族学里应试成功,成为了族学夫子中的一员,并且分到了一处在族学附近的小院,作为在族学教授学生期间的住所。这小院虽说只是一个宅院中分割出来的小跨院,只有三间一开门的厢房,还有一间勉强能充作厨房加杂物房的耳房,从门口到屋子最里端,直接就是一个长条形的过道一般的空地,狭窄,蔽塞。可是却也足够让卫夫子高兴了,因为那毕竟是个独立的院子,比其他几个夫子,需要三家人家挤在一个四合院中总要更独立些。   他好不容易请了人,将那屋子收拾整齐,中间的屋子做了堂屋,后面还隔出了一个小间来,好能接待往来的朋友当个暂居的客房。两边的屋子一间准备自己带着媳妇住,并将自己书房也放置在里头,另一间隔一下,给老娘和孩子住。亏得这院落里的屋子原本就建的宽大,进深也够,除了堂屋,倒是能隔出五间小屋子来,实在是很充裕了,比他一开始想的还好些。   因为得了这样的意外之喜,手里又有些银钱,卫夫子就有心将这宅子收拾的齐全些,想着等自家家人来了之后,能顺顺当当的,这往市集跑动的次数自然也就多了些。这一日正和瓷器店的老板说定了货物,用五成的低价,买下了瓷器店里有些微裂纹,属于次品的一套碗碟茶具,转身想要出店门,却猛地撞到了一个人。   对方明显人比他壮实,因为卫夫子被这么一撞立马就立足不稳的差点摔倒,慌忙中扯到了边上的另一个人的衣袖,这才好容易站稳了,不至于出了大丑。卫夫子刚想弄清楚情况,他却不想还没开口呢,一个硕大的拳头就直接上来了。对方一边打人还一边骂骂咧咧的,被揍了好几拳,卫夫子脑袋都蒙了,好半响才听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原来刚才撞上的人,那是王家大爷,王仁的长随,而他抓住用来支撑着不摔倒的却是王仁,那王家的大爷认为被抓住了当了拐棍十分的没脸面,所以要人揍他一顿出气,而那长随自是立马卖力耍起了威风。   明明只是无意中的冲撞,无意识的拉扯,到了这王仁的嘴里,那就成了没有尊卑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卫夫子立马大叫自己是举人,这奴籍之身,殴打举人,那是犯了律法的,可不想他不喊还好,他这一喊,人家居然越揍越狠了起来,还骂他穷酸,骂他举人算是个什么东西,在王家眼里,那就是蝼蚁,就是官身,那也要看看是几品,不到四品,在王家眼里,一样是奴才一样的存在等等,反正十分的鄙夷,万分的嚣张。   卫夫子已然说不出话来了,还是边上那瓷器店的掌柜的,因为给他送了好几次东西,又多次交谈知道他如今在贾家族学当夫子,这才战战兢兢的帮着说了几句好话,特意着重的点出了他是贾家族学的夫子这个身份。   也因为这样,那人才停了手,当卫夫子躺在地上,浑身不得劲,嘴角流血的时候,才听到那王仁说什么看在贾家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他云云。   在那一天,卫夫子第一次这样直观的感受到了世家大户的嚣张,就是一个下人,一个奴籍的下人,都能将他这么一个举人当成蝼蚁,也是这一天,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世家勋贵之间的那张网,就一个贾家族学夫子的名头,就能让他免去许多的麻烦,也是这一天,从小县城,从海边走出来的卫夫子明白了权势,地位,世家这几个字的分量,也在这一天,感受到了这种张狂后的危机。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中了进士,成为了官员,那么当有一天王家犯事儿有可能倒霉的时候我会怎么做?不用多想就知道,必定会立马落井下石,好出一口恶气,为这份羞辱给一份回报,后来又想不用王家倒霉的时候,若是有一天我官做大了,或许当有能力的时候,再想起这件事儿,感觉到有心结,是不是就会想法子抓王家的小辫子,一门心思将王家给斗倒了?反正这样的人家,往日里犯得事儿不少,不愁没有理由,还能给自己弄个清正的名头。这样一想我就感觉这些个世家大族其实挺危险的,越是张狂的人家越是危险,很可能未来家破人亡都是轻的,若是这样,我又想着,那我们一门心思的想着上进,想着将来让自家成为大家族,是不是也很矛盾?   这不是将自己子孙后代也送上一样的路?可不往上爬我甘心嘛?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永远低人一等,我的孩子们甘心吗?不力求上进,永远是被欺负的对象这又甘心吗?这样想来,人这一辈子这的是很矛盾啊。”   话说道这里,卫夫子自己都笑了,感觉自己有些糊涂了,这些事儿怎么和贾训说呢,这还是个孩子呢,还是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孩子,能听得懂自己说的这些事儿?偏偏人家贾训就是听懂了,还很懂。   “都说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可见这能长长久久的世家不是没有,只是不是王家这样的而已。所谓世家,所谓勋贵,三代才懂吃,四代才懂穿,五代而晓诗书,能传到六七代,这才能称之为世家,如今这些勋贵人家,才到哪儿啊,不过是勉强开始讲究吃穿的时候罢了,特别是这样武将出身,靠着一朝发迹得来的身份地位的人家,更是如此,若是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转换过来,从武转文,或者有个头脑清楚的家主,那十个里头,九个都要破败,自古名将多冤死,从来将门难久传,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特别是王家,千亩地里一根苗,就这么一个嫡支嫡子,宠的已经不成样子了,能传宗接代,估计就是这老王家唯一的要求,还有什么可讲究的?将来如何,要我说,那是早就注定了,等这一代唯一靠谱的王子腾一死,那么这个王仁,能在家中出嫁的女眷的帮扶下,保住家业不被吞噬太多,活下一条命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惊呆,卫夫子真的是惊呆了,他从不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居然能将这些看得这么透彻,这真不该是一个海边长大的孩子的眼界,他有理由相信,这里头必定有其他的缘由,   “你,莫非你对这个王家所知甚多?”   贾训其实在自己说了那番话之后就知道肯定是这样,只是这一次进京,他本就是来展示自己的,若是没有点见识,没有几分光亮,那么他在京城就是白呆了,为了将来,为了能成为举人,像是卫夫子说的那样,往上爬,他就要让人知道自己的不一样来,所以说了也不后悔。当然,理由还是要找的。   “先生可还记得刘典史身边那个洪书吏?哦,不对,如今人家那也是典吏了,属于杂流官。”   一说起这个洪书吏,卫夫子立马就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那个原本是同知老爷家公子,后来因为父亲被流放而受到牵连,夺了秀才功名,成为贱籍的那个?”   “就是他,你可知当初他那父亲是怎么丢官的?”   “难不成,是因为王家?”   卫夫子从来都是聪明人,能考上举人的都不是笨蛋,就是智商不一定说是绝高,那也肯定比寻常人厉害些,一听这几乎是明摆着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多半是那同知老爷受到了王家的打压或是陷害,反正没有好事儿就是了。卫夫子想到这个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怪不得那文奴货打举人这样肆无忌惮,果然是家学渊源,连五品官身都能被他们折腾成流放,贱籍,我这个举人可不就是蝼蚁嘛。”   这话说的有些酸,不过那眼神却是越发的冷了,嘴角一牵,冷笑着说道:   “就你这知道听到的就有两件了,那其他的地方呢?只怕多的数不胜数,这样的仇不知道结下了多少,既然有官员扯进去,那那些官员的同窗同科呢?那些同乡同族呢?这牵扯起来,又该是怎么样的人脉?果然,王家破败可期了。这样一想,贾家果然是聪明人,那贾赦老爷往日都说他是昏庸无能之辈,这一对比,我倒是觉得他实在是有大智慧的人了。人贵在自知,武将人家,在没有从武转文的时候,昏庸,无能,甚至是贪财好色,有这样的名声未必不是最好自保之道,最起码去了兵权大忌,成为了朝堂博弈中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能被人忽视,能顺当的披着勋贵的衣裳做寻常人家,不用担心被人欺,也不被人嫉恨,只要安稳的守上一二代人,再培养出几个低等文官来,不声不响,慢慢的就重新有了崛起的本钱。”   确实,贾训虽然不觉得这贾赦大伯真有这样的大智慧,可却也认同,如今的贾家确实在无意识中走了一条最正确的路。   ☆、第101章   贾训对于卫夫子这样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些世家勋贵人家都未必能看到的,懂得的世事人情,政治博弈,很有些诧异,可随即又有几分了然,这世上永远都是旁观者清,像是卫夫子这样,身在世家贵胄边缘,被欺负过,被庇佑过,几经折腾,若是没有定下心去细细的分析这些,那才是怪事儿,而只要去认真的想了,去设身处地的推演了,那么其实很多事儿就在面前摆着,只看你是不是看到了而已。像是如今这京城勋贵的结局,其实早在前些时候就已经有了定论了。   “我听说今年年初的时候宫里娘娘省亲,很是热闹?”   “鲜花着锦,烈火喷油,那些个人一个个只看到了荣华,却没有看到荣华下头的危机,不是我说,若是这贾家也出了一个娘娘,像是那些人家一样折腾什么省亲别院之类的,我是必定立马就走的,没的让人牵扯了去。”   说起这个卫夫子的话语立马更多了。   “你是不知道,这些人都疯了,为了这么一日,不,是几个时辰的事儿,修园子修的都疯魔了,我瞧着,动静最小的一家只怕也花费了不下十万两银子,更不用说那些奢靡至极的了,怕是百万两都是有的,就是咱们海边的海螺都直接卖出了往日十倍的价钱来,因为这个,听说那些水师的人都乐疯了,一筐筐的往京城送啊,甚至还有人直接弄了一个巨大的砗磲来,打磨的十分的光鲜,说是让摆在架子上,盛珍珠用的,这都奢靡到什么程度了?听着就豪奢到了极致,不敢想的地步了。”   这个贾训倒是头一次听到,去年开始这海螺价钱高了这个他知道,因为这个,村子里甚至连着好些时候,都有人为了海螺下海,就为了能弄点不一样的,好看的,卖大钱,村中那几个新搬来,穷困的人家,更是因为这个得了好些的银钱,就是其他海边村子的人,在来集市的时候也有说起这事儿,当时他只觉得是上层人家估计是想俭省开销,在这摆件一类的事务上,用海螺的新奇,抵充那些古董罢了,不想还有这一出,这绝对是他上一辈子从没有听说过的事儿,可见这影响到了何等细致的地方。   只是这砗磲盛珍珠?果然,即使没有了贾家,也自有疯魔的人,这主意是那个天才想出来的?连宫里只怕也没有这样的手笔,这一出说出去长脸是长脸,可这不也红果果的告诉皇家,他家有钱的已经到了珍珠用斗量的地步?那是晒肉啊!直接等着人来宰杀吧。   “这也太疯狂了些,珍珠用斗量,唐明皇都只是用了半斗讨梅妃的欢心罢了,这岂不是比皇帝都奢侈了?”   贾训也只能说这么一句了,因为他已经没法子用语言来形容这些人家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了,好在这话也足够卫夫子理解。   “确实,这就是作死,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家,一个两个的都欠着国库大笔的银子,在去年户部刚放出风声,说是要清理国库欠银,可愣是没有一家交钱的,就是贾家也权当不知道,到了今年,这么一出出来,你说,这让人怎么想?没有娘娘的人家还好些,特别是贾家,上次折腾了那么一出大戏,整个家里的奴仆都少了将近六成,这样的情况下和其他人家比起来似乎是显得穷了些,还能找出个理由说是那些奴仆偷盗贪墨了不少,所以家里出息少了,多少能让上头放松些注意,可那些建了省亲别墅的人家呢?哦,你没钱还国库的银子,倒是有那么多银钱修园子?不是作死是什么?”   贾训也笑了,跟着说道:   “所以啊,先生你才说,若不是贾家没有娘娘,你都准备开溜了。”   “就是这样,这些作死的,十有□□不会好过了,那么这些人家若是被追债了,下狱了,剩下的人家会怎么办?是有□□会立马老实的还钱,就是还的少些,那也是还,只要还上了一点,国库又收回了大半的情况下,这些最不显眼的人家可不就是能躲过这一劫了?在我看来,这贾家只要不是笨蛋,估计这一次还真就可能是躲过去的人家之一。”   卫夫子在京城也不是白呆的,有同科的人已经做了官,他在这边当夫子这么长时间,交际的人也不在少数,很有些书香人家的子弟,如此一来,看问题看的自然更加的透彻,连着政治平衡上的事儿,未必能说出个道道来,可多少也揣摩出了几分,世家勋贵不可能一股脑的一竿子全打死,这是绝对的,毕竟全干翻了实在是有些太难看,也容易让朝廷中的平衡一下全乱了,有时候勋贵不仅仅是祸害,也是一个马骨,千金是马骨,让人看到勋贵的存在,看到勋贵的奢华嚣张,就能让无数有野心的人为这个朝廷,这个国家卖命。只求自己未来能有这样的荣华富贵。   既然不可能全打杀了,那么出头的必然就是杀鸡骇猴中的那几只鸡,至于剩下的不会影响朝政,不会影响权利分割的那些,自然在顶尖那几个人的底线内能好好的或者,继续过他们醉生梦死的日子,甚至给与他们翻身的可能。   卫夫子隐隐的已经触摸到了这些权利交易平衡的门槛,即使不是太懂,可是谁家比较安全,谁家比较危险,却已经能看出几分来,或许这也是生活在天子脚下的好处了吧。   “这倒是命好了,我原本也听说过,说是原来那二房的大姑娘,是准备顶着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名头进宫的,只是后来那个王氏的事儿发了,这才黄了,最后只能外嫁了。”   贾训隐隐的将话题往这方面引,想知道些这二房的事儿。   “是吗,这我倒是不知道,也是如今的二房可不是以前管家的二房了,虽然还住在这荣府中,可是世人都知道,以后那是必定要搬出去,成为旁支的,如今还能顶着那么个荣府的名头,那是那大老爷发话说是还有老太太在,不好让弟弟搬出去,伤了老太太的心,那是人家大老爷仁孝的见证,听说,连年前那外嫁的大姑奶奶生子,来人报喜,都是直接送到二房那边,大房这里只是走了份礼,连人都没见。可见这两房有多生分了。”   哦,大姐姐已经生子了?那倒是也好,没有了贤德妃的尊荣,却有了寻常女子的生活,丈夫,孩子,不管在那样的家里,会不会因为生母的事儿而受到冷待,到底比在宫里冷冷清清的守着一个宫殿,无子无女无宠,时时防备,处处小心,随后凄惨而死,连个正常的葬礼,名分都没有强些。再难,以后儿子长大了,总能有个磕头烧香的人,总能有一块葬身之地,总能有个明明白白的身份,有自己骨血传世。   贾训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大姐,或许不记事的时候有过,只是太少,过年给大人磕头的时候有过吧,实在是没有印象了,即使他狠王夫人,也狠她牵扯夺嫡,牵扯宫斗而连累家人,可到底是自己的姐姐,能脱离原本的命运,贾训感觉心中也是一松,觉得很是欣慰,不是他想当什么圣人,想拯救所有人,或者说是能仁善的忘记所有仇恨,只是那一份血脉牵连,在下意识中,似乎这些人能过的好,他总是能开心一些。   没有容他多想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个什么样,另一边卫夫子又在说了。   “你是不知道,就是在我这里,那些贾家族学中的子弟,一个个态度都很有些明显,二房的人都有些不怎么待见,就是那个贾兰,也被人轻视,这孩子说起来倒是有些可怜了,好歹也是大房的嫡长孙,就因为爹没了,如今反而和那庶出的贾环一个样对待,和那贾宝玉真是不能比。一个天一个地的。”   那个凤凰蛋?   “二房的人,总是看中二爷的,他们习惯了呗。”   听到凤凰蛋的消息,贾训心中那一点子不平又窜上来了,忍不住讽刺起来,却不想卫夫子也跟着冷笑起来。   “看重?就那个孩子,看重都是浪费的,人明明极其聪慧,可偏偏不知世事到了极致,不爱读书也就罢了,世间不缺这样的人,可你是不知道他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庸碌,什么蛀虫的,将全天下的读书人都骂了不算,连老祖宗都一并骂了,说是粗鄙,也不知道没有这些粗鄙的武人,他的祖宗是怎么挣下这家业的,他又是凭什么享受这好日子的,真是不知所谓。”   瞧,惹了众怒不是,他就知道这宝二爷从来都是拉仇恨的高手。贾训想笑,真是想大笑,这就是上一辈子压在他头上的二哥啊,整个家都围着转的二哥,除了贾家,除了老祖宗高压下的宠爱,外头的人有几个真正是看的上他的?果然上一辈子就是个笑话。   ☆、第102章   往日里那层高高的像是大山一样压在他头上,甚至是因为他而让贾训送命的贾宝玉,如今贾训终于听到了夸奖以外的话了,不是什么最像他祖父,不是什么生来就是有福气的,更不是什么大造化之人,而是被夫子称之为不知所谓,真真是让贾训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或许有人说他对贾宝玉羡慕妒忌恨,是因为嫡庶造成的差距,差别,让他从心里对贾宝玉带着敌视,可要贾训自己说,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是,可后来呢?为什么在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之后,还有这样的对立?不仅仅是因为王夫人为了贾宝玉害死了他,更多是对这个世道的不甘,是他对于这世间没有公道而感觉不平,是他对自己上一辈子的无奈感觉屈辱。   要他来说,确实贾宝玉是个和善的人,这个他承认,最起码在面子上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看看贾宝玉的做派就能知道了,和下人丫头都能说笑在一处,能包容所有的小脾气,连丫头的过错都能揽上身,银钱东西丢了都能装作不知道,可这和善却是在太过狭隘和自私偏激,因为这份和善有特定的受益人群,只会用在漂亮的小姑娘身上,或者是长得漂亮的人身上,由此可见这份仁善是多么的肤浅,多么的可笑。   而即使是这样的和善,当这些小姑娘因为他而受罚的时候,他却又只会躲起来,逃避一切的求告,躲避所有的责任,甚至连自己的过错也能任凭他人推到其他人身上,只做不知,只在事后哭上一场,做出仁慈悲伤的样子而已。这就是贾宝玉的慈善,什么仁慈,明明就是残忍,残忍到了极致。在他看来,贾宝玉对他身边的那些丫头明明用的都是捧杀,是他将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送入了绝境,还要做出一副情圣的模样,真真是让人恶心。   贾家兄弟即使不多,即使有嫡庶之别,可是真说起来,区别最大的就是他,因为他享受的是所有人的极致,享受的是众人的中心位置,所有人似乎都该围着他转,明明是亲兄弟,却从没有看过他一眼,即使是庶出,也不该连他身边的小厮都能辱骂,这样的情况那贾宝玉真的不知道?可见其冷血。   明明是占有了大房的一切,却又偏偏看不上大房的人,连着大伯都能轻视,忘记了他重病之时,连父亲都已经放弃,只有大伯依然为他奔走,到处延请太医,忘恩负义的简直是不孝至极。明明什么都不会,却鄙视做事的人,琏二哥再有不是,那也是兄长,是大房嫡子,是未来的袭爵之人。如何不该尊重?更不用说,琏二哥也是兄弟中唯一一个做着家中琐事儿,为家族出力的人,是保证他们这些年幼的兄弟们能安享富贵的兄长,如何不该敬重?可他做了什么?鄙视?耻笑?指使?他又有什么资格?   这样的人确实是混账,可偏偏这样的混账却成为了当家掌权者的掌中宝,这不得不说,其实这才是贾家最大的悲哀,连最该有的是非都全丢弃了,连最应该重视的公正公平都没有了,连道德,尊卑都完全摒弃了,如何能不衰败。   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有那么一块石头?贾训觉得那块什么都不是的石头才是最大的祸胎孽根,怎么就能让那老太太看成了珍宝天赐呢?   “那人在混账,不是还有那宝玉嘛,说是胎里带来的,可不精贵的很?”   贾训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那语气已经冷的像是冰渣一样,就是卫夫子听见了也忍不住侧目,只是卫夫子理解出了偏差,以为是不屑,所以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   “你也察觉问题了?确实,什么胎里带来的,若真是胎里带来的,还是那样寓意吉祥的玉石,那贾家早就被寻个罪名,满门抄斩了,玉是什么?那是贵器,宫中带着这样吉祥天赐铭文的玉器是什么?想想都让人浑身发颤,这样的祥瑞什么人配有?皇家能有,皇子能有,那是天定储君的信号,这样的东西,就是宗室都不敢有,凭什么这样一个武将勋贵家就有?若是真有,那不是祥瑞,是祸端,是逼着皇家举刀子。”   听到卫夫子这样说,贾训也是一惊,他倒是忘了这事儿,上一辈子贾家败落之后,他也曾在无数个夜里想过贾家败落的缘由,也曾听到过无数的言论,确实贾家罪责不轻,可是像是贾家这样的人家大有人在,可为什么事情到了贾家的头上,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几乎是所有人家中最惨的一家?那贾宝玉的所谓反诗,实在是牵强的很,而真正的缘由除了那后宫争斗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是在这一辈子,读书科举之后,才渐渐的有了些感悟,知道了这贾宝玉那一块玉的分量。   一家子,甚至是一族人捧着的玉石,那才是所有祸患的根由,那是本不该出现在贾家的东西。如今想想,各家来人做客的时候,每每说起那玉,要来了看,真的是看它的珍贵?该不是看笑话,看真假,想看贾家这一出戏的荒谬之处吧,真真是可笑啊,亏得整个贾家的人都与有荣焉的样子,在旁人眼里,那简直就是无知加愚蠢的表现了。   “怕是皇家早就有人查清楚了这真假,这东西十有*是争宠的把戏了,毕竟那贾宝玉出生的时候那贾珠尚在,一个嫡出二子,想要获得宠爱,若是没有一点子由头,哪里能出头呢!说起来这王氏也真真是好手段,长子,因为大房的长子早夭,成为了国公府实际上的嫡长孙,长女直接就是大年初一的生辰,还是和老国公同一天的生辰,再有这二子,含玉而生,一下子这府里所有的光彩宠爱都被她生下的孩子占了去,如此一来,她当家主事自是多了几分名正言顺,多了几分底气,可见这手段如何的果断犀利。”   他的姨娘,曾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若是没有几分本事,也不可能在老太太身边站稳了脚跟不说,还被赏给了老太太最心爱的儿子,这样一个丫头,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元春出生的时候,其实是王夫人喝了催产药,特意选了这么一个时辰的?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嫡长孙是怎么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了这个老蚌含珠一样的二子,王夫人付出了多少心血,如此一想,这弄一块石头,编一出好戏,实在是简单的不能在简单了。   可偏偏就是这争宠的手段,却直接戳了皇室的心窝子,让整个贾家都站在了悬崖之上,可笑啊,真是可笑,贾家为了贾宝玉倾族之祸,换来的却是那冷心冷肺的回报。其实早就该明白了的,为了贾宝玉,死了多少人,他有真在乎过吗?林姐姐是他最看重的人吧,可最后不是还一样娶了宝姐姐?可见他是没有心的。   “如今的贾家可不是二房当家了,那石头也不在被看重了,可见这贾家也不是没有明白人的。”   贾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这么一句,那卫夫子似乎也是说累了,这吐槽什么的,也是花费精神的,所以也叹了一口气,说道:   “确实是啊,在宝贝,那也是侄子,又是个没什么用的,连读书都指望不上,还能指望什么?自然这地位就下去了,如今那二老爷对着孙子都比对着那孩子强些。只怕早就对这个孩子失望了,说起来他那母亲,就是那个狠毒的王夫人,在家庙也不少年了,至今没有出来,连消息都少的很,有人说是疯了,有人说是魔怔了,还有人说早就死了,只是这毕竟是皇帝都说狠毒的人,这丧事不好办,这才悄无声息的遮掩了去。不管怎么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贾家多少让人看到了几分,也算是欣慰了,如今我也就指着这地方好生的在过上几年,积攒些人脉银钱,为将来做些准备,倒是你,虽说如今在这边住着,可和这些人家还是保持一些距离,你这通杂学的名头来的不易,好好保持,这才是你的立身之本,比攀附权贵更让人看重些。”   这绝对是掏心窝子的话了,这也是在告诉贾训,卫夫子看好他,感觉贾训比自己更有出息,所以不想让他走自己的老路,在勋贵家做夫子,看着好,实际上将来做了官,很有可能被人抹上一层泥,说他攀附权贵,说他不够清正什么的。只是对于卫夫子来说,当时这是最好的出路,所以不得不选,而对贾训来说,不过是秀才功名就有了如今的名声,那绝对是需要小心呵护的名声,比任何关系都金贵。   贾诩不是傻子,自是知道卫夫子的好意的,忙点头说道:   “这个我知道,这一次来,也不多呆,就想着参加几次聚会,混一个脸熟罢了,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走,这暂住也就不会惹什么闲话了。”   “这样就好,早些回去,我冷眼瞧着,这些张狂的只怕近几年就会有些祸事,到时候京城未必是太平地方,你安生的做学问,等这事儿有个了断,在出来科考,倒是合适。只是不知道这会要多少年,好在你年纪也小,等的起。不像是我,再过三五年的,若是再不成,就不再想了,过了三四十岁,再求科举,实在是有些不值当,没的拖累了家里,像是咱们这样的家境,不管不顾,只求皇榜提名,实在是自不量力,还不如寻个法子,补一个官职的好,好歹也能为下一代谋一个好些的出身妥当。”   卫夫子从来都是个看得清楚现实的人,他对于自己的未来规划也确实实在的紧,听得贾训都想要高赞一声了。这世道,只有清醒的人才有可能走的更远,他真的是很看好卫夫子,就凭着这份心性,将来必定差不了。   “先生说的什么话,你贫寒出身,能走到这一步,若不是惊才绝艳,学识超群,怎么可能实现,想来下一次会试,那是必定能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学生还等着将来沾你的光呢。”   好话谁不喜欢听,卫夫子也是一样,听着这话,笑的很是欢快。   “借你吉言了。”   ☆、第103章   贾训在京城真的就只呆了一个月,或者说还不到一个月,因为在最后一天他就收拾了东西匆匆的回去了,缘由很简单,家里让人带了消息来,他媳妇又一次有了身孕。对于贾训来说,这才是如今他最欢喜的事儿。在经历过生死,经历过骨肉分离之痛之后,他对于这一世的每一个孩子都充满了期待。   不单单是他自己的孩子,就是兴哥儿的孩子,鱼娘的孩子也一样宝贝的不行,如今的贾家人丁真的是多了不少了,不说鱼娘这嫁出去的姑奶奶,为贾家添了两个外孙,就是他自家兴哥儿这里,就有了一个儿子一个闺女,而他,也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如今这新传来的消息,他真心希望那是个女儿,让他也享受一下儿女双全的幸福。   至于京城贾家的一切?如今他已经放下了,真的是放下了,在近距离的旁观了近一个月之后,什么都看明白了,想明白了,如今的贾家真的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贾赦虽然仍旧是老纨绔一个,可是却是世人都知道的纯孝之人,虽无什么大作为,可侍母至孝,待兄弟宽容,对族人也大方,在外头的名声已经好了很多,这个时代毕竟是以孝治国的年代,讲究的就是孝子无大恶,所以即使他有时候总会干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混账事儿来,却能被人宽容的对待。这让整个贾家,不,或者说整个荣府在外的名声都好了不少。   至于贾琏,这有了正紧的差事的男人和总是管着琐事儿,像是个家中管事一般的男人肯定是有大区别的,现在的贾琏少了几分脂粉气,倒是多了几分精干,甚至因为他自己在户部当差的缘故,劝着贾赦,很是还上了一部分国库欠银,虽然数量不过是一半,虽然都是偷着还的,可是毕竟是还了,又没有了那修建园子的风头,一来二去的,贾训有理由相信,最起码在收拢国库的那一关上,贾家是不用太过担心了。   至于宁府?小辈人,混账羔子,可偏偏贾珍和贾赦关系很是不错,所以即使混账了些,却好歹也算是听劝,跟着抄了奴才,收拾了家里的蛀虫后,也一并还上了好些欠账,他们家人丁更少,花销也少,作为族长,家业却绝对不少的,所以欠账的款项其实比荣府还小些,用抄奴才家得来的银钱还上了将近一半欠款之后,这所欠的银两算起来竟是比荣国府还少些。至于那什么秦可卿的事儿?因为没有了宫里的压力,没有了王夫人的暗手,虽然这里头龌蹉依然不少,可到底没有逼死人的事儿发生,左不过是贾蓉姨娘多了两个,更加胡闹了些罢了,一床大被遮百丑,好歹外头的人知道的不多。这些个贾训自是也没有功夫去理,人家自己本家的老爷们都不干涉,他管那么多干嘛?   贾琏有正紧事儿,忙里忙外的,和贾珍走动的少了,这尤氏两姐妹自是沾不上了,这倒是也少了不少的是非,至于这两姐妹在宁国府要怎么折腾,那都是尤氏该头疼的事儿,想来她也不是个什么手段都没有的,自有处置的法子在。   没有了风言风语的贾府,其实在整个京城的大环境下是分外的不显眼,也相对比较安静的,没有了仗势欺人的族人,也没有了那些煊煊赫赫的下人,低调的让人不经意间已经忽视了这么一个家族,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拿出祖宗的名头来,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   史老太太已经是没了牙的老虎,王氏,人连死没死都没人关注了,二房住在东院,颇有些苟延残喘的样子,如此一来,还能有什么事儿?   就是贾训自己,如今似乎对于王夫人都没有了多少的心结,他就是在这个女人手上死了一回,那又怎么样?和生不如死比起来,他这死而复生倒是有些惊喜连连的感觉了。   更不用说,脱离了那个家,脱离了庶出的身份,即使只是个寒门士子,也绝对是天高任鸟飞的开阔,挣脱了牢笼一般的自由。   说一句不好听的,即使勋贵的家底再丰厚,即使人脉关系再不平凡,他一个庶子,又能有什么好处?就是家里人对他再好,他再出息又能如何?庶子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他没有出路。能科考?能执掌家业?能让他一步步往上爬?嫡庶之争在他一出生就刻在了骨子里,看看六老太爷就知道庶子是怎么样的悲哀了。即使他再出息,庶子不能压在嫡子的头上这一条就注定了,只要贾宝玉一天不科考出息,他就没有出息的份,即使贾宝玉上进了,连带着他也能跟着科考了,可是最多到举人,家中就不可能在让他往上走了。   贾代善是什么身份?即使这样的尊贵出息,不也容不得六老太爷考上举人以上的功名吗?只能在族学教书,连谋个官职都没有,这待遇是何等的差距?   更重要的是,他在读书之后,更是无意中知道了一个天大的惊闻,那就是因为贾政的名字,他当时即使再出息,哪怕是成了状元,只要有言官上奏,那么他就只能辞官,因为子不言父名,是不能论政的,这一条别说是他,就是贾宝玉,贾珠也是一样。就是贾兰,未来只怕也艰难的很,除非他从武,武人不讲究这个,倒是不影响前程。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取名字的时候,贾家的祖宗们居然一个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贾训自觉自己历经生死,这才看明白了这一点,往日他有多怨恨,如今就有多嘲讽,王夫人筹谋数十年,心机手段,用的都赶得上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了,可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一生谋划落空,想来就是正常人,也会一下子被抽去了精气神,更不用说如今这关在家庙的弃妇了,所以贾训已经不再关心王夫人了,即使她有本事活着,有本事出来又能如何?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一个名声尽毁的妇人,活着只是给丈夫,儿女,娘家带来羞辱,这样的她出来了只怕连自欺欺人都不能了,除了死,在没有别的路,既然这样,他还需要担心什么?计较什么?   有这样的功夫,他该多想的是如今的家,那些家人,那些孩子们。   “怎么赶的这样急?不过是送了个消息,你做正紧事儿要紧,又不差这么一天两天的。”   从京城过来,第一站自然是县城,而到了县城,自然是要去刘家的,好歹他这个舅舅还算是尽心,在京城没有白呆,给外甥们带了礼物,不能不送到。只是没想到,这一进门,外甥们软软香香的拥抱,亲热还没有享受到,倒是先吃了鱼娘一顿的数落。   贾训张头四处看了看,除了那两个刚看到他就欢喜的冲过来,抱着他大腿大喊的外甥,和鱼娘,居然没有看到旁人。   “大姐,怎么就你们娘三在?姐夫呢?亲家伯伯呢?“   “出门了,去了洪典史家,听你姐夫说似乎是洪家老太爷回来了。“   恩?贾训一愣,那不是流放三千里嘛,这就回来了?京城可没有听说有什么大赦的事儿啊?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对?   或许是他这惊讶的表情太明显,就是鱼娘都看了出来,一边拍打他身上的灰尘,一边扯着两个孩子,不让他们胡闹,嘴上带着几分欢喜的解释起来。   “说是在流放地立了什么功劳,然后就有当地的大官帮着上了折子,给翻了案,说他是被牵连的,这个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回来了,听说还是按照五品致仕的规矩给的体面。就是家里其他人,一个个也去了原本的贱籍,还恢复了功名,如今洪典史可是又成了秀才了,还恩赐了个举人的身份。如此一来将来指不定还能当上知县什么的呢。这样的大喜事儿,公公自然是要上门贺喜的,顺带也拜见一下老太爷,给他请个安,好歹这也是咱们县里出去的官员,这回来了就是乡宦,身份可不一般呢。“   听到这些,贾训心中就是一惊,忍不住将这两世的时间参照着往深了想,不断的琢磨了起来,说起来这似乎早了些,离着当年清理京城勋贵可还有好几年呢,怎么如今这么早就开始了行动?   这流放地立功什么的,确实不好说,可能有,可能是有人帮扶,可这能翻案,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被王家压下去的人,虽然不是官复原职,重新审理,可是让他能按照原来的品级致仕,这对于朝堂来说,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信号,就是他这个从没有经历过政治斗争的人都知道,这是王家开始弱势的一个迹象,旁人会不知道?难不成王家因为他的提醒和揭发,所以要提早出事儿了?   ☆、第104章   就是王家开始衰弱了又如何?这和贾训又有什么关系?别忘了那可是王夫人的娘家,王夫人之所以在贾家能一手遮天,能压在大房头上,何尝不是借用了王家的势?王家倒霉,对于贾训来说才是最好的,只是可惜了,他如今已经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了,很清楚的知道,也正是因为王家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转入了衰弱,所以很可能在对付他们家的时候,未必是像他上一辈子知道的那样,直接给王家的顶梁柱一个服错药的理由,让王家瞬间崩塌,在整个大局没能彻底盘活的情况下,作为皇帝试探臣下的一个棋子,很有可能让王家有被其他有姻亲关系的勋贵世家们联手保下。   或许在王氏名声开始沉沦的如今,加上各个世家都能寻出来的错处,会让王家从此退出顶尖权贵的圈子,甚至有可能连王子腾那个能耐人都有可能被罢官贬职,可也因为这样,很有可能这王家反而会因祸得福,保下王子腾的一条命。对于那个家中纨绔无数,唯有王子腾一人顶用的家里,只要王子腾没有垮掉,王家也就不能算是彻底没有了希望。就王子腾的决断本事,或许还会来个壮士断腕什么的,抛却家财,保住阖家性命之类的手段。若是这样,这王家还真是免去了家破人亡,阖家败落的结局了。   这个可能让贾训很有些不快。从王夫人的手段就能知道这王家人是怎么样的无法无天,这样一个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人家,若是真的能躲过这一次死劫,那真是让他感觉苍天无眼,可惜这些事儿他就是再怎么想,也没用,没人可说,也没人理解,倒是这会儿发呆让鱼娘狠狠的在他身上拍打了一下。   “发什么呆呢,赶紧的吃点饭就回去吧,大哥在学里忙的很,小三又要读书,大嫂要带孩子,这会儿子家里娘就是有事儿要吩咐个人都找不到,你回去了,好歹也能搭把手。“   说起家里的人手问题,贾训倒是也有一个主意要和鱼娘商量一下。   “说起这个,大姐,我想着是不是给家里买两个人,或是直接买一家子,老的帮着看门赶车,收拾后院牲口棚子什么的,结实的成年人,妇人能做饭,男丁能帮着咱们家四处查看田地,或是做点重活,孩子若是年岁可以,正好给大哥当个小厮跑腿,或是在娘身边伺候。娘年纪大了,咱们都有自己的事儿忙乎,就是大嫂平日里也事儿多的很,一个人那几个孩子也看顾不过来。“   他这一说,鱼娘立马就点头了,一脸赞同: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看我家,公公身边就有个长随跟着,你姐夫也有伴当,家里厨娘,门房,车夫,一样不缺,这才几个主子,就有五六个人伺候着了,就这样公公还说,咱们家是最不像是个官宦人家的,其他平级的几家人家里,就是最不济的也有近十个下人,就是洪老爷子回家后,这家里如今也立马添上了五六个伺候的,洪典史还一个劲的说委屈了自家老爹,说是辱没了身份。咱们家又不是缺银子,确实没的让娘一把年纪了还操劳着辛苦过活,家里如今你们兄弟都是有功名的人了,出门做客什么的,有个人跟着,也像样不是。“   这明显就是有了比较,让鱼娘心中暗暗的有了几分攀比的心思,好在她毕竟是穷日子过过来的,这即使心里觉得想要挣脸,却也没有想着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反而是劝着贾训说道:   “今儿你既然说起了这个,我也说说我的想头,这城里旁的不多,人却是多的,西街口有个土地庙,那里有三个小乞儿,不是一家子人,却难得很是和睦,两个十岁男娃,一个九岁的女娃,来历都是清白的,是下头村子上那次被人强买了土地的人家的孩子,爹妈不是病死了,就是因为不想卖地,让人下了个套子抓到了牢里,族里害怕得罪了那些有势力的不敢照顾,他们又不想被人牙子卖的天南地北的再见不到爹妈,这才在这破庙栖身,靠着周边人家善心活着。你也不用直接买了去,只要让你姐夫去说,就说是雇了去做活计,签个活契,逢年过节的,让公公给个方便让他们能去牢里见见亲人,他们必定是肯的。咱们家也算是做了善事,免得他们在这土地庙饥一餐饱一餐的可怜。这样一来,你和大哥身边小厮就有了,还不用担心不用心。丫头跟着娘,不但能做些活计,还能陪着娘说说话,帮着做些针线。有了这三个,你再去买人,还能少花点钱,像是你说的,买上一家子人,也只要一家三口的就成,男的当个车夫杂役,妇人做个厨娘洒扫,孩子若是小子正好给小三当个书童,不就都齐全了!“   你还别说,这还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但是行了善事,还省了银钱,这鱼娘如今越发的会过日子了。   “这法子好,既然身世清白,又是你们知道的,那等姐夫回来就麻烦他走上一遭吧,对了,那些乞儿里头年岁小的,若是还有,再带上几个,给你侄儿们身边也放个人,就像是你说的,权当行善了,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些个四五岁的孩子,就是不好,又能不好到哪儿去,多半都是没法子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变得刁钻的,若是能好好的,谁愿意一天到晚受人白眼呢。“   他这话倒是实话,这乞丐窝里,什么人最多?不是年纪老的,就是年岁小的,因为这些人就是卖也没什么人牙子要,老的怕有什么病症,小的怕早夭,就是活了,也要白养活好几年,只有六七岁到十三四岁上下的才是那些人牙子最喜欢的。因为这个年纪的人在各个大宅门中买的最是多,他们最容易出手。   这一点贾训倒是比鱼娘知道的还多些,因为上一辈子贾家买人的时候就是如此,年岁最小的从来没有小过六岁的,因为再小就不好教导规矩了,大的也没有超过十二岁的,因为再大就有了小心思,不容易安心。也是因为这样,这一次在说起这乞儿的时候,贾训动了善心,有心多为家中积点德,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一辈子他亲身经历过神奇的转世投胎之后,深信这一点。   听他这样说,鱼娘虽有些不怎么情愿,感觉这似乎有些浪费,可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让你姐夫帮你好生打听了就是,这样岁数的孩子,干不了活计,只有白吃饭的,就是陪着侄儿们,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是一处玩闹罢了,也不知道你这到底要做什么,实在是浪费的很,不过那些孩子也确实可怜,算了,若是真有好的,那我也发一次疯,也要两个吧,你外甥们也能热闹些。“   “大姐,咱们不缺那一口吃的,这些孩子,只要给饭吃,给衣服穿,说好了,十岁前不给工钱,也花不了多少钱。反过来倒是我们的得到的更多些,我们行的是善事,做的是为祖宗,为孩子积德的事儿,对咱们家名声也好,再一个这些孩子吃着咱们家的饭长大,就是将来有出息了,出去了,难道还能不记着咱们家的情分恩德?将来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让孩子们得到福报的。这些个可不是几个钱就能换来的东西。“   贾训这么一说,鱼娘也动心了,确实往日只想着白养着不是自家人的人,有些不愿意,可反过来想想实际上付出的确实不多,更不用说这些孩子真在家里了,也不可能真的什么事儿都不干,说不得还能派上大用处呢,不说别的,过上几年,自家孩子读书了,这跟着的书童什么的,不就不用在另外买人了嘛,养了几年的孩子,还能让人放心用,不用操心不知道秉性,带坏了自家孩子。   “还是你想的周全,确实是这么一个理,怪不得人家都说你脑子好使,瞧瞧,就这么一点子事儿,你都能说出那么些个一二三来。“   这话说的,带着几分的调侃,听着这语气,贾训也忍不住不好意思了起来,这脑子好使的话,似乎还是早几年的说辞,如今可真没几个还这么说了,这鱼娘这会儿提出来,倒是打趣多些。这是说他想的精怪呢。   “大姐,外甥们还在呢,没的教坏了孩子。“   。。。。。。   因为这些个琐事儿都能直接托给姐夫,那刘家大爷,所以贾训连银子都没有留下,吃了饭就直接回家去了,若是事情办好了,自有刘家派人来通知他,如今更要紧的事儿是家里,他媳妇有了身子。   所谓归心似箭就是如此了,贾训匆匆赶回村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孤身一人走在山道间,贾训越发感觉自己这个买人的主意确实是必要的,看看,若是身边能有个长随,小厮什么的,好歹这乌天黑地的,也有个人说说话不是,没的这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第105章 完   贾训在天黑的时候赶路,不断的用吐槽来缓解自己对于黑暗的那种恐惧,可不知不觉中却又想到了当年和兴哥儿两个人也是在这样的夜里,急匆匆赶回家的事儿,不知怎么顿时感觉很有些窝心和感慨,所谓岁月如梭,只有亲自体验了,才能领悟这四个字中所蕴含的复杂情怀。一个转眼,两兄弟都不再是往日的模样,不再是那贫寒山村中可有可无的少年,而是有了身份,有了家业,有了自己的孩子,更多了许多的责任。人长大了,心也大了。   不管怎么矫情吧,贾训终究还是在各家熄灯前回到了家,不过是走出去了一个月,对于贾训来说却像是走了一个轮回,这一次回家,他能感觉到一种温暖,一种全身都被包围的温暖。   罢了罢了,十年了,什么都该放下了,那仇人,恶人,自有天收,如今那些人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己也算是已经报了大仇了,至于将来如何,就看他们的造化吧,自己不想在为他们费心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做好自己,让这得来不易的温暖的家过的越发昌盛,这才自己如今该做的事儿啊。   吃过饭,收拾利索东西,看着那已经睡下的孩子,怀着身子,坐在灯旁替自己缝制衣衫的妻子,贾训只觉得岁月静好,在无所求。   或许明天清早,当他再一次看到太阳升起,会涌出新的豪情志向,会有新的目标,可在这一刻,家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复仇?贾训觉得十年下来,冷眼看着那一切已经足够了,虽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可仇却报的不轻,而自己也用十年的时间,磨平了心中的不甘,看到了新的出路,该放下了,再让仇恨占据自己的内心,那不是复仇,而是折腾自己,毕竟旁人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仇怨从何而来,明明就该是相互不相识的人不是吗?   贾训真的是想通了,彻底的想通了,他感觉这一刻自己的心里就像是放下了一大块的石头,整个世界都开始透亮起来,心胸豁达,自有天地,说的就是这样的心境啊!   至于贾家未来如何?贾训不关心了,心中虽然还残留着贾家子弟的那份情,可血脉却已经不同,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路吧。   。。。。。。   若干年后,贾训在三十岁那一年考中了举人,成为了海螺村第二个举人,后因为杂学精通,成为当地的名士,虽不及京畿其他繁华之地的文人声势浩荡,却也因此,成为了西山书院的一名夫子,得不少人爱戴。三十七岁那年终于成为了进士,虽只是个同进士,却也让海螺村村口竖起了牌坊,光宗耀祖。最后在从五品任上致仕,官不大,却成功让贾家成为了乡宦之家。   兴哥儿一辈子只是个秀才,可在村中学堂教学将近三十年,桃李无数,也颇有些名声,在他的学生中,不乏一些举人秀才,因此县中富豪人家上门延请也有不少,只是他一生都没有离开那个小小的学堂。   小三贾计,或许是从小就开始读书的缘故,或许是从小的经历,和兄长们的言传身教,所以一直默默无言,一力上进,最后功成名就,成为了这村中第二个进士,还是二甲进士,可惜的是,他学问虽好,可在官场上却不如贾训,见多识广,精通那些权谋手段,兢兢业业,也不过是六品,不到五十,就劳累过度,死在任上。好歹死后哀荣,吏部有感他勤政,特上报,最后以五品官阶入葬。   贾家三兄弟,在海螺村是一个传奇,激励着无数人奋进。只有贾家后人,从那些流传下的文字中知道,在这一场家族崛起中,作为老二的贾训所做的一切,所以贾家男丁在家训中加入了这么一条,贾家男丁,可以不科举,可却不能不读书,可以不强求读四书五经,却不能不读史书,不读那些杂学,因为杂学之中自有财富,懂得多了,就是家境败落,也总能有谋生之路,不至于两手空空,无从着手。这一份结果,就是贾训在世,只怕也是无法预测的。或许这是他流传下的另一个痕迹。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